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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氏终于失色:“瓜尔佳氏!你敢!”
姜恒根本不理会,只是与旁边刘二奇道:“瞧,年嫔这里的宫人也太怠慢了,大中午的都跑的不见人。既如此就换一批新入宫的宫人过来伺候吧。”
引桥就见年氏的脸像是刷了一层白色的腻子一样惊恐:她已经呆在圆明园好几年了,这几年新入宫的宫人可不认识她。若是把所有宫人换过,在这四周无人的清厦堂,有谁会知道里头的年嫔换过一个人了?
瓜尔佳氏她竟敢这么狸猫换太子!她真的敢!
引桥看的极痛快,此时笑嘻嘻上前给那惊呆的小宫女福了福:“年嫔娘娘,您头发有点乱了,奴婢给您重新梳一个吧。唉,这清厦堂的宫人不勤谨,害的您病了两日,您放心,只管将人交给我们慎刑司带走,自有好的再来伺候您。”
引桥是最了解姜恒,反应最快的,其余人却跟那小宫女一样震惊了。
焦进倒是还沉稳些:他是养心殿的副总管,与永和宫打交道也不算少,有几分知道贵妃娘娘的脾气,看着很甜美柔和,其实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刚才自己真是白担心了,如今看来,贵妃娘娘是压根不打算跟年氏谈,直接要按自己的路走了。
但圆明园副总管刘二奇在旁边看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他这些年可一直呆在圆明园负责照料园中事务,与贵妃来往甚少。这回皇上临行前,还特意叮嘱过他,贵妃性子随和,许多事都不萦于心,让他两只眼珠子里务必分出一只来时刻照看着坦坦荡荡馆,若是贵妃和六阿哥处有什么差错,他刘二奇就得提头见驾。
于是刘二奇是把这位年轻贵妃,当成与外貌相符的甜美无心,需要皇上格外呵护的宠妃来看待的。这回听说贵妃要勇闯清厦堂,刘二奇可是带着要照看好贵妃别让她吃亏的心思来的。
但现在看起来,从头到尾,自己根本就是个插不上手的看客啊。怪不得贵妃说,不用他们做什么,当个眼睛就行。他还以为贵妃夸大,合着是谦虚了。
刘二奇想起皇上的嘱咐,就连忙顺着姜恒刚才的话给她搭台子道:“贵妃娘娘说的是,奴才回头就挑好的宫人来给年嫔娘娘用,保管没有一个懈怠差事,更没有一个多嘴多舌的!”
年氏听得脸色更是青白无比,连皇上处的内监竟都听瓜尔佳氏的?!
转眼间那小宫女都被扶到里间妆镜处坐下了。连姜恒也跟进去,就在桌上帮她选起来头面来。正殿里就留下年氏自己和一堆绣架。
而那小宫女在被人簇拥中,忽然就灵光乍现:是啊,自己可以不做宫女做年嫔了!甚至迅速进入了角色,还跟姜恒保证起来:“贵妃娘娘放心,奴婢身子骨打小就好,什么粗活都做得,以后保管在这清厦堂里,老老实实呆着,一点不生病,一点不给娘娘们惹麻烦!”
姜恒笑了:虽然胆小,但是个机灵的姑娘呢。
于是顺带跟她聊起了家常,问了这小宫女的年纪,听说她才十五岁,就点头道:“那你更要加把劲活的长命百岁,说不定能破妃嫔长寿的记录呢。”毕竟虚长了十五岁,活到八十五就算是百岁之人了。
小宫女用力点头。
年氏站在正殿,只觉得骨子里狂冒寒气。
在她自己的清厦堂里,她却似乎变成了一个透明人,没有人再跟她说一句话,再看她一眼。
所有人围着另外一个‘年嫔’。
哪怕是在她失宠之后的夜晚,做的无数噩梦里,都没有见过比这更恐怖的场景。
年氏这会子根本已经不再去想寻死觅活要挟人了,她只想作为自己活下去!不要被别人顶替了,不要无声无息消失在这西苑里!
她忽然就扔下了手里的小银剪,崩溃失态双手掩面道:“你走!你们现在就走!我不想再看见任何外人!”
这句话一出,就是年嫔彻底认输了。
姜恒停下与小宫女的聊天,静静看着年嫔。引桥也停下了手里替小宫女梳头的动作,忍不住对着镜子露出一点微笑。
娘娘好厉害,这场心理战,娘娘赢得太彻底了,从一开始就没让年嫔占到一句话的便宜,甚至还让年嫔破了好大一波财,最后连着心里也破防了。从今后,年嫔应该再不想也不敢见到娘娘了。
姜恒点点头,秋雪就颠儿去收拾茶壶,预备收摊撤退了: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娘娘就完事了,茶还没喝上呢。
姜恒低下头问那坐在妆镜前的小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看起来又失望又害怕:她看出来年氏已经服软了,年氏要继续做这个年嫔,那自己就不能做了……这嫔妃梦破碎的也太快了。
听到姜恒问她名字,小宫女连忙道:“嬷嬷们起的名字,奴婢叫秀秀。”然后乍着胆子扯了姜恒一点袖口道:“求贵妃娘娘带奴婢离开这里吧。”
姜恒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自然,我得带你走。”都用她做了一回筏子,难道还把她留下给年嫔出气用吗?
秀秀眼睛“刷”就亮了,连忙起身去帮着秋雪一起收拾杯子,迅速又进入了永和宫人的角色。
年氏闻言却怔了:“这是我清厦堂的人,你凭什么带走?”
姜恒叹了口气:“年嫔似乎从来不肯接受,做错事是要承担后果的。”她要是好好呆在清厦堂,没人会来带走她的宫女。
年氏心里,从来都是她欺负人可以,别人要还手,她就诧异且愤怒。
纯纯的双标强盗逻辑罢了。
姜恒这也是一句自言自语的感慨,并不是想跟年嫔说明白什么。
毕竟接下来,年嫔基本得自求多福了。
其实原本年氏已经完全退出了宫中的纷扰,几乎是所有跋扈宠妃里下场最好的一种。太后皇后虽然对她过去行事不满,但皇上将人送到圆明园后,两宫也就默认当年‘贵妃’已经不在了,她的错处也就到此为止。
两宫都没有再去为难年氏。
是她自己又跳了进来,亲手打开了这个魔盒。
太后如今被年氏大大气了一回,等今年过去,太后会做何处置,姜恒也无法预料。
这事儿的结果,也只有年嫔自己承担。
估计这也是两人最后一面了。
倒是顺手捞走一个勤勤恳恳又有几分机灵的宫女,姜恒觉得不虚此行。
甭管年嫔怎么看重自己,在姜恒眼里,初次见面的小宫女秀秀都比她重要。
第111章 现状
从清厦堂出来,姜恒便带了崔进和苏嬷嬷为旁证去回皇后。
她只笑道:“经臣妾好一番安慰,年嫔娘娘忽然就领悟了生命的可贵。如今求生意志极强,想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皇后虽是好奇,但想着自己把烫手山芋给了贵妃,她怎么让山芋降温的,属于贵妃自己的本事和手腕,倒不好细问。
况且要是贵妃在年氏那里吃了亏受了侮辱才摆平的这件事,自己再问反而叫她伤心。
于是只和颜道:“此事你费心了。这回你帮本宫了了一桩大事,本宫都记在心上。”当然年氏给她找了一件大事,也更记在心上。
姜恒起身道皇后娘娘言重了,又告退出来去回太后。
太后可没有皇后那么多顾忌,听说年氏已经彻底扭了过来,就给姜恒赐了座和茶先歇歇,然后点崔进把事儿回一遍。
姜恒早在出来清厦堂时,就与他们说了,甭管太后还是皇上问,不必说什么假话虚词,只管照实说。
崔进也就一五一十说了,不过不说假话,跟说话有侧重点是不犯着的。崔进绝不想得罪贵妃,就将进清厦堂时的年氏拿着大剪子的阴森儿,以及她从袖内掏出小银剪以死威胁的疯狂劲都描述的更加了几分。
乌雅嬷嬷原在一旁缠金线团子的,闻言都停了,先听这边的故事。
太后听完全程很是满意,对姜恒道:“你做的很好。”
姜恒起身笑答:“臣妾也是听说皇后娘娘温言相劝苦口婆心,年嫔不肯听,才想起唬人的,其实臣妾心里也有些畏惧。”
崔进在一旁心道:娘娘您害怕吗?不过口里连忙跟着道:“那场景,奴才看着都吓人,何况贵妃娘娘了,实是没了别的法子。”
太后摆手,对姜恒笑慰:“你只管回去歇着,此后年氏的安危都与你无干的,哀家给你做保!也等哀家腾出手,再教年氏规矩。原是哀家年纪大了也懒了,从她当年入王府的时候,就没好生教导过——宫妃自戕原是大罪,如今倒闹出宫嫔以死胁迫哀家的事儿来了,传出去也张老脸也别要了。”
就算不传到外头命妇中去,哪怕叫太妃们知道了,太后都觉得在老同僚们跟前大大丢脸。
很是庆幸此事发生在圆明园,且有一就不能再有二。
姜恒听出了点不祥的味道。
不过,那也是别人种瓜得瓜,与她无关的事儿了。
秀秀一路走一路觉得目不暇接。
她从入宫起就被分到了圆明园,从进了圆明园就到了西苑服侍年嫔,虽说见了些山水风景,但还真没怎么见过宫中气象。
到了坦坦荡荡馆,姜恒就嘱咐秋雪带带她:“先按三等宫女的月例给她,你跟秋霜两个素日多教教她。她现在还小呢,等过两年,宫里有人到了出去的年纪,她也就顶上来了。”
秋雪点头:这小宫女的运气不知要羡煞外头多少人,需知贵妃这一向是宫里炙手可热的地方,可惜永和宫一直是满员状态,多少人情愿先进来,做没有等级的粗使宫女慢慢熬也愿意。无奈贵妃不肯多要人罢了。
如今宫里许多宫女都私下央识字的人教自己,就是为了永和宫再要人的时候,会认字能多一点进去的机会。
但秀秀却是直接被带了回来,还不认字就做了三等宫女,自家娘娘还有想培养她的意思。
且说自打姜恒升了贵妃,一等宫女有了四个名额,正好就分给从头跟着她的秋雪、秋霜、秋露、秋雾。
姜恒进宫六年余,几个最初的秋,也都到了二十三、四岁的年纪。
搁在别处,就是要调到闲职,与年轻几岁的宫女交接手里活计的年龄了——在闲职上熬一两年就可以出宫了。
姜恒去年就问过她们,若是有想要出宫的,就把手里管着的人与事交一交,会给她们备厚嫁妆,好好送出去。
但这四人都表示不肯出宫。
这跟什么思想觉醒女性独立都没关系,只是很朴素的人性:趋利避害,要过好日子。
在永和宫就是她们曾经盼望的好日子:世道放在这里,出去嫁了人就不免伺候丈夫公婆,日日围着灶台转,哪里有在贵妃宫里料理实务,按月拿丰厚的月银,年终拿不菲年终奖,出门去各处,人人见了都奉承来的舒坦?
这选择太好做了:别说秋雪等还没嫁人对此没兴趣的,就连永和宫里的乳母,外头有丈夫有孩子,抛家舍业进来做几年乳母,绝大多数也就不想回去了。
公主皇子到了四岁后,就只留下两个乳母照顾日常起居,其余都会厚赏归家。被放出去的都哭的泪人儿似的——毕竟在宫里,她们只需要轮流喂好一个孩子就能好吃好喝拿丰厚的月银,出去后却要日夜伺候一大家子,只怕夫家还惦记她在宫里得了的赏钱,没两年钱估计就被掏尽了,这日子谁想想能不哭。
秀秀站在院子里,很是不安。
她之前曾听西苑的宫人抱怨:“这西边闲的毛都没有,一年到头见不到一串钱儿的赏银。若是能去宫里几位娘娘那里伺候,尤其是贵妃娘娘处就好了,听说永和宫年节下都有赏赐!”当时就有人讽刺道:“贵妃娘娘的宫人,都要会认字不说,还得会写,你这种扁担倒了都不知道是个一,一辈子不知道毛笔朝哪儿蘸的,还想去永和宫?”
果然,秀秀站在院子局促等着的时候,就很快注意到院子的墙上挂着一块菲薄铁板,上头吸着好几页竹纸麻纸,上头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儿。
凡有抬着东西进门的小内监们,都会拿起旁边铁盒里的石墨笔,在纸上勾画。又有明显穿着不同的一二等宫女出来验了抬进宫的物品,再于纸上写些什么。
甚至要出门前的宫人,也要在门口挂着的木板夹上的纸页上写字。
直到有个小太监央求一个宫女:“麻烦姐姐帮我再看一眼时辰,我总怕认错了西洋钟表。”秀秀才知道,原来永和宫的宫人出门都要在门口记下出入时间和去处。
她越发惶恐起来,她不认字也不会写!她配留下来吗?
直到秋雪出门,站在台阶下对她招手,秀秀才连忙跑过去。她头发有些发黄干枯,因没有足够的头油,哪怕打了辫子也看着毛糙糙的。
于是这时候跑过来的秀秀,看起来像是一只淋了雨的黄毛小狗一样萎靡。
秋雪不由温和道:“走,我先带你去后面将头发洗一遍,身上也得都换洗了才行。”
等秀秀出来,早已有人给她备下了新的长棉巾两条,从内到外的新衣服一套。
秀秀留心察觉到:来抬水以及扫地的粗使宫女,都跟西苑的不同,每个人身上都十分洁净——宫人洗澡并不容易,要是没有固定的节庆,就得自己掏钱去专门买水买胰子来洗,因此除了要进主子屋近身伺候的,一般人能对付都对付着过了,一冬洗过年那一回都是有的。
那粗使宫女用布裹了她原来的衣裳道:“姑娘这衣裳我得拿去滚水煮了再送回来。咱们宫里有阿哥和公主,贵妃娘娘也素来看重这些,一应都要格外干净才是。我们这些正殿台阶都上不去的人,还常有二等的姐姐们来抽查头发衣裳干净与否,何况是姑娘这等以后要去主子跟前伺候的。”
能进永和宫的,哪怕是粗使的宫女和内监,也都很会看事儿。这个叫秀秀的宫女可是今儿娘娘亲自带回来的,又是掌事宫女秋雪来安排她,因此粗使宫人都对她特别和气,有问必答。
不一会儿,又有个年纪小的宫女来唤她:“秀秀姑娘跟我来,秋雪姑姑在你房里等你呢。”
圆明园比宫里开阔,各色房舍也就很宽裕。若是在宫里,许多宫女都是夜里没法睡在永和宫,而是要去睡皇城边上集体的宫人房,到了轮值的时候再跑过来当值。但在圆明园倒不必了,坦坦荡荡馆后头自带园子,后头就是成排的宫女房舍。
秀秀跟着小宫女进了其中一间屋。
三等宫女是四人一间,四张标准单人简易木床配一个带锁的角柜。秋雪跟着姜恒久了,凡事喜欢按数字说话,此时拿着一张纸道:“三等宫女配给冬夏被褥各两套,单子四条,枕头两个,各季宫女衣裳各四套……”秋雪迅速把生活用品念完,眼睛也就顺便扫着摆在床上的东西,发现都没漏下。
然后将纸一叠,搁在属于秀秀的角柜上头:“等你以后学会了认字,自己就可以对着看了。每月发月钱,发油、蜡烛、针线等家常用物,你都得自己会读会写会算才好。虽则娘娘规矩严,宫里极少有欺上瞒下克扣旁人份例的事儿。但与其指着旁人的良心,不如指着自己的眼不是?”
“姑姑说的,我都记住了。”秀秀很灵巧跟着旁的小宫女喊起了姑姑。
秋雪笑了笑。
娘娘将她带出来,或许就是看重她这种随机应变,能够应对各种环境,以及看到生活变好的希望就会抓住的性子吧。
而对秀秀来说,永和宫的一切规矩都是全新的体验。
她在西苑的时候,没有靠山,所以只好老实胆小,认命接受好的衣裳分不到她这儿,好的地方轮不到她住,脏活累活倒是全留给她干。
如今她却拥有了自己的一张纸,纸上写着她应得的东西。
秀秀认真将那张她如今还看不懂的纸收到荷包里,打心底期待着能看懂的那一日。
秋雪又带着秀秀从后头的宫女房舍往回走,教她认路。待走到宫女当值时要通行的后门时,秋雪对门上两个看门的小内监道:“这两日都是你们的班?先认一认她的脸,最晚后日她的姓名牌也就做出来了。”
刚回到正院,就见秋霜从屋里出来,笑道:“秋雪姐姐带徒弟呢?那今儿可是个教她的大空子——娘娘说要好生睡一觉,让人都别进去了。今儿娘娘也是累坏了,早起先去拜见了良太妃,又去了一趟……”秋霜以皱眉的表情代替年嫔,直接不肯提起,继续道:“可不是要好生歇歇?想来皇后娘娘那便是有什么宫务,今儿也不会再来请的。”
秋雪点头:“我原要去造办处取东西的,既如此,索性今日就带着秀秀,教她各处认一认。再者她人过来了,就要跟内务府和敬事房都说一声,总不能咱们宫里多出个三等宫女来,这两处都不知道,到时候月例都拨不过来。”
坦坦荡荡馆对秀秀来说,是崭新明亮,好似美梦的地方。只是在美梦里还没站热,她就已经晕晕乎乎被秋雪带着各处去认门了。
秋雪规划下路线,先就近带她去了敬事房。
圆明园敬事房也比宫中敞亮,甚至还有个非常方大的堂屋,可以站下上百人。
正巧张玉柱正在这儿集中训话小太监们呢,见了秋雪进来,连忙抛了那群小太监,过来与秋雪搭话:“姑娘怎么亲自到这儿来了?可是贵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听秋雪说了秀秀等事,张玉柱还跺了两下脚:“这是怎么说?这点事儿还要秋雪姑娘自个儿跑一趟?随便叫个人来说一声不就完了?”之后又当场把西苑宫人的名录拿出来改了。
如果说敬事房像是普通宫人的人事处,那么内务府更像是各类高级人才的分配处。姜恒每回升职,都是张玉柱带着寻常宫人来给她补缺。但奶嬷嬷、乳母、接生嬷嬷等人都是内务府负责培养分配,入宫宫女的培训也在这里。
因此秋雪又带着秀秀来认了内务府的门,说了一声从此这宫女归永和宫,而不归年嫔了。
接待秋雪的内务府副主事也十分热情,一点儿不嫌麻烦立刻翻了两年前入宫宫女的存档,将最初的名册取出注明。
出得内务府门,秋雪见秀秀满脸失魂落魄没跟上自己,不由问道:“怎么了?难道是新的鞋袜磨得慌?”
“啊,不是不是。”秀秀忙跑两步跟上,赧然道:“我只是没见过敬事房和内务府的大人们脸上还会笑。”
秋雪原想笑,却不得不一叹息。
秀秀这单纯的孩子话倒是一语道破宫里的世态炎凉。想来西苑的宫人往各处去领份例领东西,见到的应该都是冷眼白眼,尤其是秀秀这种没背景的小宫女,若是那些嬷嬷们正好为一事烦闷时,故意为难不肯给她东西让她再跑一趟,甚至骂她出气都是有的。
于是勉励她道“你好好用心学字儿做差事,以后要见的笑脸多着呢!”
“嗯!”秀秀用力点头,然后悄悄对秋雪道,宫中给佛祖过佛诞的时候,她也会趁机赶紧拜一拜:“我就求佛祖,只要一辈子能吃饱穿暖,旁人见了我肯和和气气说话就够了!姑姑,我一定会好好学规矩和字儿的!”
秋雪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顶——这孩子虽是十五岁,但看着身量也只有十三四岁似的,想来之前吃的也不好,以后进了永和宫就能好好补补了。
于是秋雪道:“走,跟着姑姑我去造办处。一来娘娘给四公主定的杯子做好了,须得我去验过取回宫。二来,也给你拿一套吃饭的器具,等今儿晚膳你就知道,咱们永和宫一定会让你吃饱的。”
秀秀迷糊起来:吃饭的器具?宫女吃饭,难道不是从厨下摸两个下人用的碗,一个用来盛一碗瓮里的井水,一个用来盛饭吗?至于菜蔬,就看年纪大些的宫女剩下什么给她吃了。
秋雪原也是最普通小宫女,知道秀秀过得什么日子,此时也不解释,只带着她来到造办处。
造办处总管早备好了一匣匣的杯子。
这还是敏敏跟着皇上出门前,姜恒特意让造办处做的。仿照现代一次性纸杯的造型,让造办处做一摞十个可以叠放的圆筒形银杯子。
当时时间紧,只紧着做了一批给敏敏带去了,这是第二批。只等御前人送信回来时捎回去即可。
姜恒嘱咐跟敏敏的乳母两件要紧事:一就是女儿喝的水,一定要是烧开过的水现晾凉,公主再渴也不许直接喝井水生水。虽说兔朝人爱喝热水在国际上是出了名的,但其实这并不是自古就有的,而是七十年代为了反某些国家的细菌战才开始动员全民喝热水。
也是在古代没这个条件,有柴夫这个职业就说明柴火能卖钱,要是穿越到普通农户人家,就算知道喝热水能预防一些疾病,经济也不会允许。
但宫里条件完全允许,姜恒从来只给孩子们喝烧开过的水,杯碟碗筷也都是煮沸过的,没有紫外线消毒只好高温消毒。
二就是不跟人混用任何杯具餐具,敏敏不是皇上,有专门的明黄一色瓷器,不可能与旁人混了。皇子公主王爷们用的茶盅都是一类,若是拿下去到茶房清洗,免不了要混。
姜恒就命人做了好多个能叠放的‘银杯’,银碟,专门给敏敏用。做成这种一次性纸杯样式的不占地方很方便携带,哪怕在行路途中来不及用热水清洗,一天用一套都是够用的。
为怕女儿被银杯烫着,姜恒还让造办处做了好几个木质的隔热杯托一并给她带上了。
秋雪验过杯子没问题,又对造办处的人道:“永和宫之前给宫人定制的餐盒可还有?其实宫里库房还有一些,偏生到圆明园的时候没带来。”
造办处人忙笑道:“有的,都有的,这就给秋雪姑娘拿一套过来。”
这几年,永和宫给宫人的提供的餐食都是标准盒饭制,每个新进永和宫的人都有一个专属的分成四格的铜餐盒,筷子和勺子也是个人用个人的。
秋雪直接让造办处的人,帮忙在新的一套餐具上头凿了一个‘秀’字:“以后这就是你的了,不能再跟旁人混用。自打宫里开始用个人的餐盒,倒是再没有出现过一个腹泻,其余人也跟着染病的事儿。”
秀秀不知所措却爱惜地抚摸着属于自己的餐具。
“如今宫里基本都是小厨房自己做着吃,晚膳时你捧了这餐盒去取就是。”
且说永和宫所有宫人的伙食都差不多。小厨房专门有一间屋做大锅饭,每日给宫人做两荤三素五大盆菜,由他们自盛自选,直到吃饱为止。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浪费,若被人发现浪费,就罚一顿没有菜吃。
除这种基础盒饭外,诸如秋雪等一等宫女可以有开小灶吃小炒的特权,二等宫女一日配两顿点心,三等宫女发一顿点心。
既保证每个人都能吃饱饭,却又让人有升职的动力。
毕竟进了永和宫一月后,之前再吃不饱的宫人也都喂饱了。那时候点心这种甜食才是追求,谁不想每天都有属于自己份例的甜蜜蜜的点心吃呢。
比如现在的秀秀,听说自己竟然能每天有一碟点心,眼睛立刻就放光了。
秀秀跟着到的最后一处是太医院。
太医院与别处宫人进出忙碌不同,此处十分清幽。
且还没进门,秀秀就闻到各色药香,只觉此处庄重,连进门的脚步都忍不住放轻放慢了。
因太医院都是非太监类男子,秋雪也不似去旁的地方那样直接入内走动,就呆在大堂里,等着小内监去请人。
刘太医出来见是秋雪,不由吃了一惊:“怎么是姑娘来了?难道贵妃娘娘身子不适?”
秋雪摇头:“刘太医别担心,我只是顺路过来罢了。想着既然走一趟,就给娘娘拿些刘太医拿手的凉茶回去。”
刘太医常会根据季节和脉象给姜恒配一些温和的草药茶喝。
比起宫里各色虚弱虚寒的女子,姜恒的体质是偏热的,夜里假如贪口舌之欲,多吃一些麻辣鲜香的菜肴,若是不赶紧喝些清热茶饮,很可能夜里就嗓子疼,次日就上火起来。
刘太医笑道:“昨日我去把平安脉,娘娘的脉象还好。不过这宫里一天内的事儿却多,我可听说了,今儿……”太医院是八卦集中地,刘太医又混得开,如何不知道年嫔这两日在‘寻死觅活’,皇后娘娘早起去了一趟,贵妃又去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