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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太后是心疼皇上的。她也知道皇上是个重感情的人,生怕皇上被情伤到,怄坏了身子。为此,还罕见替年氏说了好话。
“哀家想着,年氏大概是一时糊涂才做出这种事来。也是她近来少见你,心里发急,才做了错事。有错当罚就完了,切莫长记在心上。”
皇上有些唏嘘感动:这就是亲娘啊,怕他难过。
太后在皇上跟前,能说两句为年氏开脱的话,差不多就是捏着鼻子忍着难受的极限。
见皇上点头应下,神色刚正表示要按规矩处置,除了气恼,倒没有多少被爱妃背叛的伤心,太后才松了口气。
皇帝儿子没事,太后心头大石放下,转头就开始自己修理贵妃。
“反正也是禁足,就让她把宫规抄起来!每日不抄够四个时辰不许停,再将抄了的宫规拿来哀家看看,别鬼画符似的糊弄人!”
乌雅嬷嬷忙去传旨,心中感慨:不过半年光阴罢了,这出题的人,终于沦为自己要学要抄宫规的人。
十月的颁金节,内外命妇入宫请安。
命妇们进宫时,年嫔还在禁足中——曾经赫赫扬扬贵妃忽然变成了嫔,当然是大新闻。
十三福晋,十四福晋都属于比较了解内情的人,不会乱打听。但搁不住八福晋九福晋等人对宫闱八卦,尤其是负面八卦非常感兴趣。
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就暗戳戳的问起来,把太后新做了一件超美超仙紫色外罩坎肩的好心情都弄没了,很快叫她们散了。
太后可以遣散众人,皇后却不能直接下逐客令赶走这些同辈的妯娌们。
八福晋坐在皇后宫里笑道:“今年年景倒好,外头据说风调雨顺的,怎么瞧着宫里不太顺当:听说今年新进宫的妃嫔,虽进了储秀宫学过规矩,却还是屡屡犯错不是得罪了皇上就是得罪了太后娘娘。”
九福晋接腔:“听说还有从木兰猎苑被遣送回京城的?还当着大公主的面?真是丢人丢到了出嫁的姑奶奶跟前!”
皇后也有点词穷。
宫里两个大活人新人妃嫔被废了位份,实不是能捂住的秘密,顶多是把犯错的具体过程掩住,但这俩人位份都没了人也再不出现,有心人肯定会知道。
八福晋甚至拿起面前干果碟里准备的瓜子仁,用帕子垫着吹了吹并不存在的细皮儿,继续对皇后道:“新人嫔妃们年轻毛躁也罢了,但最叫人吃惊的还是贵妃,不,年嫔娘娘啊。这当时新人入宫进储秀宫学规矩的事儿,不还是年嫔提的吗?怎么还没转过年去,她自个儿就因‘规矩不当’被降位了啊。”
“话说整个颁金节也见不到年嫔,到底怎么回事,皇后娘娘也说给我们知道一二。如今外头传的很不好听,皇后娘娘说给咱们实情,出去也好帮着分辨不是?”
如果说八爷是一碗清香的绿茶,那么八福晋就是一把呛口小辣椒。
皇后努力在腹中运气:不能恼,恼了她们更有话说了。
于是只端着观音菩萨似的脸,对八福晋不咸不淡道:“从前咱们都是皇室的儿媳妇,那时候宫里什么规矩来?那时候打听宫里娘娘们的事儿是什么罪八福晋都忘了不成?如今咱们是来过祖宗的节庆,念祖宗的旧恩,行祭祀天地祖宗这等要紧事的,不是村口伸着脖子等着听家长里短的妇人。”
八福晋待要再说,十四福晋就已经插进话来了:“八嫂八嫂,你看我这两个月胖的。”
所有人都去看十四福晋。
八福晋方被皇后点为‘村口妇人’,此时就没好气对十四福晋撇嘴:“是胖了不少,十四弟不在京中,你倒是心宽体胖,瞧这脸圆的,倒像是十五的月亮在你脸上套了模子印出来个饼似的。”
皇后眉毛都竖起来了:十四福晋出声显然是为她扯开话题,但这老八媳妇也忒刻薄了吧!
作为皇后娘娘亲妯娌,十四福晋当然要冲出来帮自家嫂子。
听了八福晋的刻薄,她也只是笑嘻嘻道:“八嫂这是错怪我了,我这不是心宽体胖,这是忙碌胖呢。我们王府里孩子多,逢年过节都吵吵嚷嚷的,我自己膝下那几个,不是年纪正缠人的皮小子,就是要上心教她的姑娘家,真是半分也脱不开身!还是八嫂好啊,府里只有弘旺一个阿哥,独苗苗一个,所以八嫂有闲暇,素日打听的宫里宫外新鲜事也多。”
八福晋听到一半就回过味来,脸都青了。
没错,廉亲王府从先帝爷起就有自家的心病:八爷八福晋感情不坏,但一直没孩子。八爷也有几个可心的侍妾,去的次数也不少,还是没孩子,要不是几年前终于有个侍妾生了弘旺阿哥,旁人看八爷的眼神更要同情了:廉亲王是真的身体‘不行’啊。
所以子嗣少这件事一向是廉亲王府的软肋,礼貌的人,或者说怕得罪廉亲王府的人根本不提这一茬。
可十四福晋不怕,她笑嘻嘻捡了根铁棍子,对着廉亲王府的软肋猛戳。
这一场妯娌聚会不欢而散后,十四福晋还约着十三福晋一起去拜见太后。
十四福晋将方才的话都跟自己亲婆婆说了,太后听了也作恼。
十三福晋原本在一旁安静听着,此时便带着些思虑开口道:“太后娘娘,眼见就是过年,若是挑两个品行贵重的妃嫔略升一等,娘娘觉得可行吗?正好显出皇家的恩德,也示于命妇们后妃还是行于规箴的多——那些犯错的不过是自己糊涂。”
就像臣子都是恶臣,君主不会是明君一样。后宫也是这个道理,要是嫔妃们各个都在犯大错,说明太后和皇后失职,甚至也影响皇上的盛誉。
若是趁着年节下升两个妃嫔,便是对外彰显:宫里是德行出众嫔妃多,可见太后皇后娘娘榜样做得好,那些犯了错的是自己糊涂,这么好的条件还没给熏陶出来。
相当于学习好是老师教的,考不好是自己笨的。
太后沉吟半晌,显然是听了进去。
之后便对两位晚辈福晋道:“这宫里年节下内外命妇闹哄哄的,今日你来磕头,明日我来请安的。可也只有你们两个为哀家想想,会体谅皇后。”太后又赏赐了一番才让她们回去歇着。
十三福晋在宫门口与十四福晋道别上了马车。
她抱着手炉凝神:方才太后把她的话听了进去,也算是因势导利能帮一点信贵人吧。不光她家爷嘱咐她要是能伸手的时候帮一把信贵人,十三福晋自己也一直记在心里。
先帝爷晚年的三年,他们府上寥落了,过得着实凄凉,人情冷暖趋炎附势三日都能看出来,何况是三年。
十三爷还好,心里记挂着大事,有盼头有信念就熬得过来。
十三福晋可是内宅妇人,对当时自家爷极依赖的‘雍亲王’没那么大的信心,很怕自家一直要这样凄凉下去。而且十三爷到底是皇子,许多家常事儿也不要他具体操心。十三福晋这个当家人,可是真的看过些冷眼,也经过些刁难的。
雪中送炭向来难。十三福晋一直记得观保夫人觉尔察氏对她那时候的安慰帮助。
女人家细心,体贴到心里去。
十三福晋就一直惦记着帮一把信贵人,然而这大半年来她逐渐发现,信贵人似乎也不要她帮忙,她都能把年氏的得宠压过去。
于是十三福晋留神看了半年,正好借着今日八福晋刻薄,就试着提出加封妃嫔的建议。
以宫里嫔妃的势头,哪怕只加封一个,估计也有信贵人。
十三福晋闭目养神:十月底了,瞧着离过年还有两个月,但冬天事多,一眨眼时间也就过去了。
真快,又是一年要过去了。
太后是真的考虑起了晋封嫔妃这件事。
大封六宫是不成的,这种大事总要等明年出了先帝三周年,才名正言顺,今年只能先挑一两个抬一抬位份,算是平衡下今年的折损和降位嫔妃数目。
但太后心上还有个比这更重要的问题——自打于翊坤宫中险些被送给宫女当福利事件后,皇上似乎害了怕,已经半个多月不进后宫了。
原本这大半年来,大伙儿已经习惯了皇上半个月甚至一个月翻一次牌子。
但这回还不一样,皇上之前翻牌子不多,但总会各处探望一二,非常像下现场巡视的领导,告诉重要部门的相关负责人:放心吧,上头没有忘记你。努力工作,将来会有回报的。
但现在,却连探望也不探了。
直接绝足不往后宫来。
要是有发帖系统,太后估计就要发帖求助:万能的网友,孩子太冷淡,不肯亲近女色怎么办?急,在线等。
“儿女这债,哀家真是一辈子还不完!”她生了六个儿女,可里头有一半夭折了,剩下的一个女儿又青年病逝,只剩下一对儿子。这些年她的心思,就都在这一对儿子身上。
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长子做了皇帝,这不是天下每一个母亲的终极梦想吗?望子成龙达成,这可真是成了真龙。
然而太后发现自己还要见天发愁。正好她在给自己轻轻篦发,见梳子上缠着两根长发,太后就继续对乌雅嬷嬷抱怨:“看,看,哀家被皇帝愁的大把大把掉头发!”
乌雅嬷嬷:……
皇上不进后宫,太后(自称)愁的掉了大把头发,姜恒却是忙里偷闲。
她已经连着吃了五天火锅了。
这宫里,到了十月中旬,餐食中就添上了火锅。
火锅一直是姜恒的挚爱,不知道吃什么,约一顿火锅总是不会错的。
姜恒一开始拿到了膳房的食单,发现有几十种锅子的时候,还很惊喜,然后细细一看,发现膳房在滥竽充数:都是清水锅的话,羊肉锅子算一种,兔肉果子算一种,鱼片锅子再算一种,合着换一种肉就相当于一品。
这几日,她已经吃过了最基本的羊肉锅子、熬了酸菜和粉丝的酸汤锅子、鲜鱼汤熬得鱼片锅子。
今日她吃的是梅花锅子。
并非是慈禧太后出名的菊花火锅,里头煮的是真实的菊花瓣。姜恒这梅花锅,里头煮的不是清淡淡的梅花,不过取梅花的五瓣造型。
就像现代的四宫格九宫格火锅一样,这时候也早有多格子的锅子。
这种五分隔的锅子,往回倒腾寻根问底,是从曹丕手里就发明了。经过这么多代的改良,已经达到了外观优美与实用方便俱全。
虽说这宫里衣食住行乃至锅碗瓢盆都发,但那都发份例里的基础款。
像这种梅花锅子,需要单独打造,宫里是不会白发的。姜恒这是拿了银子画了简单示意图,让人去造办处打的。
这对造办处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康熙帝就是个挺喜欢新鲜事物的皇帝,西洋人到了大清,他见了新鲜器物,就要拿来难一难造办处。
到了雍正爷更是这样。他不但爱新鲜的东西,他本人还很挑。
挑剔的方向还让造办处想晕过去:这位要又素雅又不失尊贵品味。你给他炫工艺炫富丽,皇上还不喜欢。他要的是那种宝光内蕴似的美,就是乍一看清美,仔细一看,更能品出尊贵的韵味美。
造办处被新主子爷磨练了这些日子,已经很有经验了。
而饱经历练的造办处果然没有让姜恒失望,很快送来了一个精美的五瓣梅花铜锅,外头还镀有一层珐琅彩瓷,也是一支寒梅傲雪的景,这种寒气飘飘的景,倒是让人觉得火锅更美味了。
姜恒也早准备了其它相配的东西。
一套梅花纹的杯碟,一套淡粉色的琉璃梅花酒杯,甚至连桌上摆着新鲜肉品与菜蔬的攒心盒都是梅花状的。
甚至后来强迫症犯了,姜恒道:“把内务府送来的梅花酿拿一瓶来吧。”
秋雪犹豫道:“娘娘,酒就算了吧。”
翊坤宫事件后,宫里提酒变色。
内务府倒是按照份例,凡有酿出来的新酒都按位份给各宫送,但听说各宫都不敢拿出来。
内务府也是倒霉,酿酒的时候,酒还是稀罕物呢。尤其是听说太后娘娘在草原上吃烧烤,特意给妃嫔们都赐酒的事儿,内务府酒库就想着今年来要淡酒的妃嫔怕是要多,所以特意酿造了一些好看的味道清甜的各色花酒和果酒备着。
结果全都变成了无人问津之物。
姜恒摇头:“我不饮,就是应景。”秋雪这才去拿。
梅花酒点了红梅的花露,呈现一种流动性的淡红色,像是薄薄一层胭脂水。
姜恒用舌尖略微抿了一点,尝了尝味道,就作为摆设放在那里了。还跟秋雪道:“反正已经开了封,过些日子酒味都跑光了。你们不当值的时候,像大膳房要只烧鸡烧鹅的,就喝了它吧。”
秋雪和秋霜都笑道:“娘娘把我们说的也太馋了。”
姜恒检阅眼前的五个梅花锅子:骨汤熬得高汤锅、牛油辣椒锅、鸭汤豆皮锅、酸菜白肉锅,还有一个则是姜恒让膳房单独准备,用来喝汤的胡椒猪肚鸡锅。
看着自己准备的这一桌梅花宴,她就十分满意。
然而要提筷子前,外头却传来时隔大半月的苏公公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听说皇上要到的时候,姜恒连忙把开了封的酒塞上木塞子给秋雪:“退、退、退。”然而还是不如皇上进来的快。
“酒留下吧。”皇上还不至于见酒谈酒变色。
外头的天已然寒气逼人,皇上进门后,见她在吃锅子,也满意颔首坐了下来。
菜肉用过,皇上看姜恒捧着豆花吃,就也让人盛了一碗。
嫩嫩的豆腐嘟嘟的。
比起宫中常做的用来炖锅子吃的老豆腐,姜恒更爱吃嫩的豆花。从锅里捞出来。加上一点点调好的辣酱,就好吃的不得了。
皇上看着她的面容,隔着锅子的水气,有一点氤氲的水润。
朕要的多吗?朕要的其实就是这样平常的一顿饭。
没有皇后抓着他,趁他心情好的时候加速汇报后宫工作,没有妃嫔在他跟前滔滔不绝提起自己的儿子,想让他多关注。
他是皇上,每个人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是应该的。天下都是他来安排,人人都来要他的安排。
他自问是个责任心极强的人,他会安排好的,不需要旁人来争来抢,更不需要也绝不允许人来算计他。
而他有时候只想放松吃这么一顿饭。
就像眼前的姑娘最在意的事情,似乎就是碗里的豆花,有没有煮散。
“皇上是觉得咸吗?这是小厨房第一次做的剁椒蓉,可能有一点咸。”见皇上吃了一口豆花后,就开始捧着碗不动,姜恒不免疑惑起来。
姜恒还不是主位,但永和宫就她一个人,小厨房她自觉自愿就按需用起来了,不但没有人举报她,旁边南果房的胡晓顺还总给她送干果鲜果,大膳房常青自打给她递过消息,也开始给她送一些不是份例里的珍稀小菜。
长长的红色辣椒就是他送来的,说是蜀地刚运来的。
姜恒就把他们做成了剁椒蓉。在宫里,蒜蓉酱是很难有市场的。别说她做的是妃嫔这种服务岗位,就算当年她在正常上班,只要出门,也会自觉地这天不吃生葱生蒜,免得跟别人交流不礼貌。
但辣是可以吃的。
而且这种需要洗,需要自己剁,再用手装填的辣酱,姜恒还是更愿意自己看着人做,要不是秋雪拿出死谏的态度来不许她碰菜刀之类的利器,姜恒是很想给她表演一下自己剁辣椒的刀工的。
皇上回神,对她一笑:“自个儿宫里做的?味道倒是很好。”然后又道:“朕原就想跟你说,你这永和宫在最东边,离大膳房远。夏日也罢了,冬天还是要把小厨房开起来的,不然餐食送来冷了,吃下去对身子不好。”
虽说最近没来,但皇上还会问起姜恒的消息。毕竟自打后宫查违禁物品之事后,皇上为表厌烦,不肯进后宫,连永和宫也不例外。心里却也记挂着,不知封宫抄查那日她有没有吓着。
“听说你连吃了五日锅子了,还让造办处给你打了新锅子,是不是旁的菜送来都凉了?”
姜恒:连吃五天火锅是为了什么呢?不过是火锅好吃罢了。
最后姜恒也没有煮大膳房送来的银丝面或是手擀面,而是放了提前要来的干米粉,此时已经泡软,比起面条来,米粉有独特的细细滑滑魅力。
皇上吃饱喝足,觉得心情也好了起来。
第49章 朕的钱
听说皇上去了永和宫,太后这里就放下心来。
肯进后宫,想来皇上的气儿终于顺了。
次日皇上来请安,太后就对儿子试着提起,要不要趁着年下择几个嫔妃升位份的事儿。
皇上攥着手炉:“皇额娘怎么忽然想起这事?”
在听说又是老八的家眷在叽叽歪歪,皇上就冷哼了一声。要不是留着老八有个关键作用,皇上现在就想把老八种到畅春园里去,让他当一株货真价实的茶树,在园子里独自散发芬芳去。
太后就道“八福晋的话虽然不中听,却也有些道理,宫里一年到头,没有升位份的喜事,净是罚人也不像话,赶着过年散散福气吧。”
皇上就先请问太后的意见。
太后想了想:“裕嫔……”
当祖母的对孙儿都有种隔辈亲的怜爱,而且天下的长辈总向着小儿,太后对皇上的幼子弘昼就很疼爱。
尤其是去年皇上登基时带进宫里的三个皇子,只有弘昼还没到上书房的年纪,可以常来太后宫中请安,被太后投喂,算是太后最熟悉的孙子了。
如今三个皇子里,两个皇子的亲娘都是妃位,就弘昼的母妃裕嫔略差一级,太后恐那些宫人看人下菜碟的委屈弘昼,于是第一个就道:“弘昼去岁入宫就中了痘平安度了过来,如今也进了上书房,算是正经的皇子了。裕嫔这个位份,皇上若觉得可以,就往上动一动。”
“再有,哀家记得当日赛马会上,郭常在骑射很不错。”
“至于旁的嘛……就看你的喜欢了。”太后带着额娘打趣儿子的笑容看着皇上。其实说起晋封,太后心里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信贵人,只是没提起,留给了皇上。
皇上是皇帝的脸皮,那是一点没有不好意思。
接着太后的话自然而然说下去:“信贵人,自然该给个嫔位的。”
之后就没之后了。
皇上见太后还看他,就对额娘点了两下头,表示刚才那句话就是大句号。
太后莞尔,却又想起一事:“王府里那些孤苦的侍妾们,等出了先帝的三年孝期,也就都接进宫来养着吧,虽则她们从未面圣过,到底是当年被指到王府去的,哪怕给个官女子的位份呢,也好过在那守空屋子不是?”太后非常给皇帝儿子面子,没有提起当然是他对年氏百依百顺,连这种事都能答应的昏头。
皇上想起这件事,也觉得原身办的很无语,应下来。
到了冬日,太后这里也就换了酸甜开胃的枸橼果茶,而是换了另一种盐渍金橘茶,润喉润肺,免了冬日天天呆在铺着火龙点着炭盆的屋内上火。
皇上一早上朝也说累了,端起了喝了半盏。
太后就很是关切看着皇上。皇上抬头,对上额娘的眼神,心中也是一暖。
搁下茶盏就与太后道:“还有一事,儿子要拜托皇额娘。”
太后颔首:“你只说。”
“择一二妃嫔进位之事,皇额娘可尽早明示六宫,以昭恩德平外头物议。但是这人选,请皇额娘暂且留在心里,连皇后处也不必说,朕还要再想想。尤其是裕嫔,她是有皇子的。”
三个皇子的生母都是妃位,看起来是很公平了,但也势均力敌起来,如今孩子还小,等将来大了,对储君之位难免有一争。
皇上是个很清醒的人,他跟兄弟们为了皇位斗的凶狠,彼此血缘也不顾了。到了自己儿子,他就不会幻想儿子们真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完全对皇位不起心思。
太后某种程度很矛盾:她又想要孙子们,又不想孙子们重蹈先帝爷时龙争虎斗的一幕。
而她也一向很避讳问皇上储君的事情。
今日见皇上对给裕嫔升位份有些犹疑似的,又提起三个阿哥的生母都是妃位,就不免道:“弘时是长子,皇上若是器重他,要给齐妃升个位份也是该的。”
话刚说完,就见皇上脸色微沉:“皇额娘不要提起这事了,那孩子叫人失望。”
弘时那真是无论什么时空都情深不悔地追随他亲爱的八叔,皇上越看越生气。
太后提起,皇上就先流露下自己的态度。
主要是太后这样宝贝孙子的样子,让皇上感到了些压力,本来自己只有三个儿子,皇额娘就像天天心病似的念叨,要是到时候再废掉一个长子,皇额娘会不会哭晕过去当真气出毛病来啊!
果然太后见皇上对弘时有种很冷厉的失望,不由大吃一惊,说出了天下家长护犊子的著名话术:“皇上这话怎么说来,弘时只是个孩子,你好生教导就是了。”
太后的反应也在皇上意料之中,他目前也只是先拉着冷脸,给太后打预防针,表达下自己对弘时的不喜罢了。
而太后听皇上对长子有许多不满似的,就记在了心里。
次日特意将齐妃单独叫来了一回,语重心长道:“虽说皇子都在阿哥所里养着,但你也不要全撒了手去,他常往后宫请安,你做母妃的就要教他顺从君父,素日用心读书,将来好生办差为他皇阿玛分忧才是。”
当年她是怎么教老四和十四来着。
齐妃是怎么搞的,把个弘时教的,皇上提起来眉毛就拧成了个煤球。
然皇子到底是敏感事,太后也不好说的太直白了,最后就只隐晦点道“你就这一个儿子,他年龄也渐大了,之后的事儿,你细想去吧。”
太后是警告她:年纪大的皇子,在皇上眼里可就没有了幼子滤镜,犯了错误,是真会被皇上削的。想想先帝爷那些能入朝的年长皇子们吧,谁没有被先帝爷折腾训斥过?圈禁的也不只一个呢!
太后是严肃警告,齐妃却听得脸红心跳:太后和皇上都意识到宫里只有弘时一个成年的皇子了!太后今日单独将我叫了来提醒,让我素日教导弘时为皇上分忧,难不成皇上要重用弘时!
合着她只听见为皇上分忧这句话了——可以说想听的听到并且美化了,不想听的就当不存在。
齐妃捧着这些美好的误会,喜滋滋走了。
年底太后要挑几个嫔妃加封之事,很快就传了出去。
后宫不可避免的人心浮动。
先帝爷宫里人多,晋封起来就是地狱模式,好多人生了儿子也就是个庶妃,熬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跟着集体晋封升上主位的不在少数。
而集体晋封的频率,基本十年才有一次,可遇不可求。那命不好的,还真不一定熬到集体晋封那一天。
比如说雍亲王府那些被舍下的未侍寝的侍妾们,今年太后终于有恩旨提起,明年她们就能够进宫被集体授予答应或者官女子的位份。
但听说有两个已经把自己郁闷死了。
这就实在是可怜到没办法了,追封这东西,只有活人看个热闹罢了。
所以这种非集体晋封,而是单独提拔优秀干部的机会,人人都很看重。
姜恒当然也很看重,她最大的追求就是升职加薪啊。而且职场上向来有一句话,一步慢步步慢,提科级比人慢,往上处级就更慢,再往上……一般人也就往上不了了。
姜恒心算了下自己入宫来的‘业绩’,觉得这次晋封,应当能有自己。
如果说原本有五成把握,那么皇上让她把小厨房收拾出来直接使用,那就是又添了三成的把握。
但宫廷比职场更变幻莫测,谁都不能把话说死,姜恒准备就把自己当成姜八分,在正式晋封前,继续低调的努力下。
姜恒给自己定位八分,但宫里旁人看她却是十成的稳。
从很久以前,皇上就让人按照嫔位的份例给信贵人单独发白蜡了,最近又刚给她开了小厨房,听说另拨了一个久在膳房服侍的小太监过去负责炖汤。
姜恒属于没有什么悬疑的升职人员。其余人的心都高高吊起,想要多表现一二。
其中齐妃就很积极,也很恍然大悟:怪不得太后当日单独把她叫了去呢,原来是有要提拔她的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