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阮家大夫人解释道:“这范姑娘是我们老太太的外孙女,前年她爹娘没了,老太太打发人把姑娘接了来。”
阮家大夫人是皇后亲娘,皇后是长女,除此之外她还生了三子一女。今年四十上下的年纪,看起来十分温和。
可是蜜娘又知道,杀母夺子的主意就是她授意的。
内宅争斗从不刀光剑影,可是你若一不留神就万劫不复。
阮老夫人发话把姑娘们都喊了过来,蜜娘则坐下吃茶,间或回答着老夫人的问题。
不一会儿,一群姑娘们进来,打头的那位生的很是清丽,人却淡淡的,跟在她身后的那位却是清丽中带着婉约。
唐氏分别介绍道:“这是我们府里的三
姑娘四姑娘。”
又指着一位下巴微抬的姑娘道:“这是我们五姑娘。”
又有一姑娘,她穿的极为素雅,整个人却没有关蕙卿那种伶仃的味道,仿佛空谷幽兰一般,气质很是独特。
众人也是暗中把几位姑娘对比,周氏和蜜娘关系素来不错,因此看的就更勤一些。
那位三姑娘总有一种惫懒的样子,美则美矣,却不似姑娘家的样子,倒像个老态龙钟的贵妇,还没满头银发的老夫人精神好。
四姑娘倒是不错,清丽婉约,有种江南佳人的模样。
五姑娘听说是皇后亲妹妹,看起来也比众人更傲些。
但也只是相貌仅仅算秀丽而已。
再看这位范姑娘,倒是真的是一位美人,尤其是她胸襟上别着的玉蝴蝶,很是雅致,气质空灵动人。
单看这位的确气质出众,但和蜜娘比起来,就仿佛牡丹身边摇曳的兰花儿,美则美矣,却无法争锋。
却说大家厮见之后,阮老夫人看着她们,心情大好:“都是些水灵灵的小姑娘,就跟早上的鲜花似的。”
“谁说不是呢,老祖宗。”阮二夫人终于出了声。
她和阮大夫人的温和不同,整个人看起来端庄严肃,很有大家主母的样子。
蜜娘察觉到阮家姑娘们其实都不太欢迎自己,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果然那阮老夫人道:“我看她们姐妹在一起说话挺好,今儿要不就不回去了,随我在这里住下。”
五姑娘的脸直接黑了,范姑娘也扭了一下帕子。
只听定二奶奶笑道:“可不凑巧了,明儿我们要去李侍郎家里拜会,李夫人和我们蜜姐儿还有师徒情谊,不去也怕人家说。”
张王刘李陈,天下一半人。
姓李的官员不少,但姓李的侍郎如今只有一位。
阮老夫人只好表示遗憾。
但阮家姑娘们却莫名高兴起来,午膳用毕,蜜娘还跟她们游了一会儿园子。只是这几日不知道是不是来京有些水土不服,她只好先去出恭。
从恭房出来后,那群姑娘们不知去向,还好定二奶奶已经向阮老夫人辞行。
到家后,蜜娘就没有把她们放在心上了。
反正这辈子她是不会再入宫,她有爹娘为她作主,什么都不必操心。
又说次日,定二奶奶带着蜜娘去了李家,李覃虽然现在是吏部侍郎,但他从不在私宅和人相见。
非是她们是熟人,怕是今日还见不到李家人。
李夫人做了婆婆后,心情看起来很不错,见着蜜娘也非常和气。至于李冠的媳妇吴氏,她皮肤极其细致,人丰腴却不显胖,俨然一朵人间富贵花的模样。
“这是有了身子吧?”定二奶奶喜着问李夫人。
李夫人点头:“都出怀了。”
吴氏也是带着即将为人母的喜悦,看起来很是高兴。李夫人让她下去歇着,趁着蜜娘在看画的功夫就拉着定二奶奶压低声音道:“我这儿媳妇真是贤惠的不得了,她可会心疼人了。一有了身子,就把身边的丫头开了脸,冠儿还不要,后来看她是真心的,冠儿才收了房。”
定二奶奶也是连连称赞。
她们俩以为蜜娘没听到,其实蜜娘全都听见了,她不得不再一次觉得男人真现实。
去国公府和李家几乎都没蜜娘什么事情,她自有在闺中的朋友,现在在京的只有郭瑶玉姐妹和计春芳。
郭瑶玉今年发嫁,此时在家里备嫁,听说蜜娘要过来添妆很高兴。
郭家住的是两进的宅子,很符合郭伯父清廉的样子,一家人住着其实挺挤的。
“课长。”蜜娘激动的看着郭瑶玉。
郭瑶玉眼圈也红了:“我们一直想着你,我嫂子也是,等会儿我再喊她过来见面。”
以前她记得郭瑶玉对王素敏可是不太好的,现在一口一个嫂子很是亲热。
她们一起进来郭瑶玉的房里,一片红色,饶是郭瑶玉这样少年老成的姑娘,见蜜娘看着四周,都有些不好意思。
蜜娘倒是很善解人意:“我看这房里布置的挺好的。”
“都是瑶仙替我布置的。”
“怎么没看到她人?”蜜娘记得以前郭瑶仙一直都是姐姐的小尾巴。
却见郭瑶玉脸色暗淡下来。
“瑶仙的婚事出了点问题,她去年定的亲,那人年底却得急病去了。对方硬说是瑶仙克死了她儿子,要我们瑶仙去她家为她儿子守寡。”
蜜娘气道:“真是无稽之谈,也太欺人太甚了。”
郭瑶玉叹道:“我娘打算这次等我的婚事毕了,就带她回江陵去,另寻一户人家。”
“瑶仙什么都没做错,却只能回江陵,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回到江陵,也嫁不到什么好人,要知道郭伯父现在好歹还是京官啊!
郭瑶玉见蜜娘义愤填膺,不由道:“人啊,都是命。蜜娘,年少时我就开始为自己筹谋,我自以为为自己筹划可以获得一桩好婚事,如今我看着是好,日后也不知如何。”
什么都可以推给命,过的好是命好,过的不好就躺平,感叹一声自己命不好,然后默默接受。
蜜娘想争辩,郭瑶玉似乎觉得方才的问题很沉重,又提起别的话题:“你知道吗?计妹妹也有一桩喜事呢!”
“难道她也要成婚了,不过算算年纪也差不多了。”
郭瑶玉笑道:“是啊,她爹捐了监,还为她置办了一份十分丰厚的嫁妆,原本她爹想把她嫁给个老大人做填房。可是她命好,那老大人被贬谪了,如今说的这门亲事也不错,是工科给事中张大人的小儿子。”
六科给事中虽然只位列七品,但是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凡大事廷议,大臣廷推,大狱裁决,六科皆预。不仅如此,还能做乡试考官,考核官员,权利很大。
这的确是门不错的亲事,但蜜娘不是个信命的人,上辈子她就是如此,这辈子她依旧如此。
但她无意于指点别人非要和她一样如何。
郭瑶玉说完又指着蜜娘道:“我们几个闺塾姐妹,就剩你了,你可得好好挑选,选错了人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这也是郭瑶玉的好意,蜜娘真心谢过,她真心道:“若是一辈子在女学该多好。”
郭瑶玉点头:“是啊,我们那个时候总想快快长大,可惜长大了烦恼更多了。”
“不管怎么说,妹妹祝你百年好合。”
“承你吉言,也祝你将来找到如意郎君。”
蜜娘叹了口气,她的如意郎君在哪儿呢?她也不知道啊!
官道上黄沙滚滚,有两位贵公子骑着马疾驰而过,卷起阵阵黄沙。
途经一处小河时,二人才停下让马喝水,他们都是骑着上好的宝马香驹,后面跟着服侍的下人也都小心伺候着。
“惟彦表弟,多谢你记挂表兄我的丧妻之痛,让我也好出来散心。”身材略高些的男子道。
这男子名叫贺廷兰,他个头非常高,猿背蜂腰,五官也生的周正,一袭红色锦袍在身,紫金冠高高束起,是京城有名的衙内。
另一年轻男子却是一袭湖蓝色锦袍,头发用白玉冠束起,整个人看起来温润如玉,这正是贺廷兰的表弟方惟彦。
他此时觉得好笑,分明是贺廷兰自己忍不住了,想跑出去散心,偏偏说是他喊的。
在贺廷兰脸上可是看不出半点所谓的丧妻之痛,一身红色哪里看的出来为先表嫂伤心了。
但方惟彦心思藏的很深,他一般不会表露出来,也不会点破,遂只是含笑道:“表嫂逝者已逝,表兄还是保重身体,以顾将来,日后整个南平伯府可是全仰仗你啊。”
贺廷兰得意一笑:“惟彦表弟,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啊。”
二人等马喝足了水,又吃了草料,才一齐到通州口岸。
附近人来人往,茶寮众多,贺廷兰解下一角银子把茶寮包了下来,表兄弟二人对坐饮茶。
贺廷兰若有所思见表弟目光沉静如水,不禁试探道:“惟彦,这次舅母探亲回来,你的婚事怕是就要定下了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方惟彦摇头。
他这桩婚事差点成家里的角斗场了,谁会和他结为连理他无法作主。
贺廷兰见他这样,不由笑道:“要我说你和佳音表妹自小一起长大,你们结为连理外祖母最高兴了。”
“婚姻大事自有长辈作主,我就不置喙了。倒是表哥身为南平伯府世子,表嫂已故,家中总要人操持,可有合适人选?”方惟彦不动声色把问题推给了方才问他的贺廷兰。
贺廷兰得意的摇了摇扇子:“我必定是要选一位绝色佳人才好。”
方惟彦笑道:“那就祝表兄事事如意。”
表兄弟二人正说笑时,东平侯夫人徐氏的船已经到了,方惟彦连忙上去迎他娘。
徐氏看到方惟彦拉着上下摩挲,方惟彦也没有不耐烦,而是笑道:“母亲辛苦了,儿子已经安排好马车,请您回府。”
“好好好。”徐氏满意的看着儿子,又对贺廷兰道:“你们方才骑马来,现在,天色昏暗,还是坐马车回去。”
贺廷兰应声道是,这方惟彦见妹妹方雅晴一直在对她使眼色,心下了然。
他主动上前扶着妹妹上马车,方雅晴已经憋不住了,她掀开车帘小声道:“四哥,娘给你说了一门亲事,还暗合了八字,你们俩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是吗?”方惟彦带着点疑惑。
方雅晴急道:“我骗你做什么,这姑娘生的倾国之色,性情端庄贤淑,人非常的好,可爱的不得了,谁见了谁都会喜欢的。”
“好,我知晓了。”方惟彦敷衍应道,看着昂着头的表哥贺廷兰,还有些羡慕,至少贺廷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女子,而他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不知道。


第38章
阮嘉定三个月后转正,顺利留到户部做主事,大家都恭喜他,他倒是老实:“我能留下来,皆因我们在户部的几位中,就我一个人是湖广的。”
大雍官场有条不成文的规定,每个衙门同籍的官员不能超过四人。这次分到户部观政的其他几位都是南直隶和浙江府的,这两处官员非常多,因此就走了几位,阮嘉定倒是留了下来。
这就是运气,人运气好了挡也挡不住啊!
阮十一和隆二都觉得投奔阮嘉定没错,而且他现在也而立之年,大有可为。
虽然六品官俸禄不高,但是有了两位幕僚,定二奶奶和周氏关系也不错,于是让门下人开铺子补贴家用。
这个时候定二奶奶就让蜜娘多跟周氏学挣钱的本事,她道:“我是穷惯了的人,只会节俭,不会经营,你这位嫂子算是点石成金之人,你可以跟她好好学学。”
蜜娘应是。
周氏先教她看各色契约,再有物价多少,店铺选址,最后怎么选人,怎么立契。
蜜娘暗道,真是这里门道多。甚至周氏还教她怎么辨别陈米新米,绸缎新旧,以次充好云云。
不过,就是不能出门亲自看店就无趣了。
闻言,周氏笑道:“妹妹是千金小姐,你那里自有跑腿的人。”
“嫂子快别这么说,我也不是这上头的一块料子,不如嫂子日后做什么生意,若是缺点本钱,我替你出点就是。”
比起亲自打理生意,还是分红比较稳妥。
以她爹的官位,家里过的太富裕反而惹人怀疑。
“二奶奶,小姐,不好了,渤海公府上的二姑奶奶去了,昨儿夜里咽了气。”秋菊急匆匆过来道。
渤海公府的二姑奶奶,岂不就是二夫人的长女,其实当年论家世,这位二姑奶奶才是正经的公府嫡出小姐。但是当年因为年纪小,所以让大房的小姐进了宫。
不过,这位二姑奶奶也嫁的相当好,她嫁给了前朝首府沈东君的孙子,这桩婚事还是当今皇上亲自指婚。
一般文臣之家大多不和勋贵人家结亲,他们是例外。
定二奶奶也打理了丧仪送去,回来还抹泪,“二姑奶奶膝下留了个三岁的哥儿,生的是玉雪可爱,只可惜了,呆呆木木的,这亲娘死了,日子可不好过哟。”
这让蜜娘想起了前世的自己:“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没娘的孩子是根草。”
无论是富贵人家还是穷苦人家都是一样。
头七的时候,蜜娘随定二奶奶一道过去道恼,她穿的素服,虽然素净,但是显得肌肤光丽,有种洗尽铅华之美。
沈家虽然死了个少夫人,但是夫人和老夫人都在,打理的倒是不乱,但沈夫人依旧抱怨:“我恁大年纪,已经是操持不了了,何苦来。偏偏死的是她,让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
渤海公夫人抹泪:“亲家还得保重好身体。”
二姑奶奶是渤海公夫人嫡亲的女儿,她在伤心难过女儿的时候,不免考虑到外孙子。
“我那二丫头常常说嫁到沈家来,婆婆和太婆婆当女儿疼,没有不好的。这是她没有福气,只是我这外孙子,想到他,我这心就疼。”
蜜娘忽然就想到了些什么,再看看渤海公夫人今天只带了三小姐,她就全部明白了。
沈夫人也是道:“真是亲家你说对了,我上了年纪的人,就怕照顾不周到。”
这俩亲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正欢,倒是定二奶奶不好告辞了,她只好带着蜜娘在那儿听着。
好容易等渤海公夫人说完,不知道她时不时哭了太久,又说了半天的话,一下就撅了过去。
“去,赶紧把瀚海公夫人扶下去。”
因为瀚海公夫人这样,定二奶奶和蜜娘也走不了,都在隔间等候,还好大夫来的快,说是瀚海公夫人是忧思过度云云,多歇一会儿就好了。
定二奶奶就道:“既然二太太没什么大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她们只是旁支,人家送丧信来,过来看看可以,但一直待在这里,反而尴尬。
“静之,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二门里人来人往,你也留心点。”方惟彦拉着一青年男子叮嘱。
张静之点头:“我知晓了,多谢你了,惟彦兄。”
沈家是累世仕宦之族,方惟彦能过来一趟,都是因为他前母阮氏和沈家有亲。恰逢好友张静之想来见他心上人。
还好,今日沈家人来人往,比以前松了不少。
再说太太奶奶们要说私房话,蜜娘听的昏昏欲睡,遂借着出恭出来透气,身边也只带了个小丫头。
经过一此间时,却听到有人在说话。
听女声淡淡的:“张公子,你我的婚事非我们本身能作主,你的心意我知了,就这样罢,望各自珍重。”
那被称作为张公子的男子却苦笑:“三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母亲也是很欢喜你的,你送的那抹额她时常戴着的。”
蜜娘恍然,这是那位看起来惫懒的阮家三姑娘。
“张公子,大家都是身不由己,我自小福薄命苦,姨娘也过世的早。你和张夫人能看中我,我无比高兴,但是我哪里能作我自己的主…”
这说的张公子反而心疼起来:“是了,是了,都是我的不是,你处境这样艰难,我竟然没有想到。上回你说家里想让你进宫,你并不想进宫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蜜娘心道这张公子还真的单纯,觉得没什么意思,她摇了摇头带着丫头提前走了。
主仆二人走在路上,春桃有点气愤:“这三姑娘不是脚踏两条船吗?”
“这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吗?她不想进宫,但又不好违背嫡母,遂私下和人私许终身,现在得了一门好亲事,哪里还看得上这位张公子。”
蜜娘没好气道。
这张公子人倒是不错,是个纯良人,但人太老实了也会被欺负。
李冠那样趋利避害的人固然也是讨厌,但张公子这样的,又太单纯了。
却说过了几日,阮老夫人要去白云寺礼佛,一来是皇后娘娘是佛诞日出身,但那日阮家女眷必定要进宫故而一般阮老夫人都会提前一个月到庙里吃素。
二来,阮家死了一位姑奶奶,阮老夫人曾经抚养过她,因此感情十分深厚,也想去庙里求人超度。
蜜娘原本觉得这和她无关,毕竟她只是旁支出身,况且她娘除了死生这种事情外,几乎也是不往公府去的。
但是女眷们好像对礼佛都特别狂热,不说别人了就是定二奶奶和周氏都是如此,周氏还悄悄道:“我听说白云寺很灵的,你若是虔诚些,指不定还能求一个好姻缘呢!”
这和郭瑶玉的论调有异曲同工之感,仿佛人的命运只能寄托在外物身上。
蜜娘对定二奶奶道:“可是女儿不太想去,若是被他们送进宫了,那样才不好呢!”
却听定二奶奶斩钉截铁道:“不会的,你就放心吧。她们家好几个姑娘,哪里轮得到你。”
“也是。”蜜娘这才放下心来。
但凡大户人家出行,和小户人家不同,像蜜娘和定二奶奶要去哪里,让王五套车就行。公府出行,却要清道,还要用柳枝洒清水,公府夫人自然另外有一套仪仗。
蜜娘和范姑娘同一辆马车,范姑娘范玉真一袭鹅黄色的纱裙,头上戴了华贵的头饰,就她这身衣裳是外面买也买不到的,是内造之物,看来阮老夫人倒是真的疼她。
马车里摆着香炉美人榻,榻上放的几案,几案上放着两杯茶水。
坐累了,蜜娘就脱了鞋上榻,不料方才还把她当透明人的范玉真“呀”了一声。
她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道:“你没有裹脚吗?”
蜜娘笑着点头,她甚至不觉得有什么,大大方方道:“我并没有裹脚。”
范玉真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说话也和缓多了:“我真羡慕你,我小的时候也不愿意裹脚,只可惜我娘不依。”
“你娘也是为你着想吧。”蜜娘笑道。
随即她也拿了一本书出来看,中途歇息时,定二奶奶差人送来糕点,说是途经一家糕饼铺,正好看到有人在卖花边月饼,遂让人买了一盒来。
虽然还不到中秋,但是蜜娘已经馋月饼了,上辈子为了保持身形苗条,月饼这些根本没办法碰,有时候怕自己贪吃,吃棉花下去,过的去炼狱一样。
但现在好了,她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尤其是爹娘都很疼自己,定二奶奶就听她说了一次,看到月饼就买了来,蜜娘用手摸了摸,还是热乎的。
蜜娘也不吃独食,用帕子包了一块给范玉真。
范玉真笑道:“多谢了,只是我至多只能吃半块,吃多了就克化不了了。”
也许是因为花边月饼,范玉真也和蜜娘熟悉起来,提到三姑娘时,范玉真笑道:“她有大喜事了,只是现在不能说,故而就不能出来。”
一般给未出阁的姑娘道喜,当然是有了好姻缘。
蜜娘心道自己猜的不错,沈家和国公府已经定下了亲事,公府还会再嫁一个女儿过去,自己没裹脚被排除在外,那么这位范姑娘进宫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无他,范姑娘最符合皇帝的审美。
四姑娘虽然不错,但是远不如三姑娘有心机,五姑娘太傲了,从做妃嫔的要求而言,第一条就是柔顺恭顺。
即便有些小脾气,那也都是和皇上的情趣,邀宠的手段。
“下次看到她了再恭喜她。”蜜娘肚子有点饿,一块月饼吃完还意犹未尽。
她喝茶压了压,吃饱了人才有精神。
范玉真不由道:“我真是羡慕你,我的胃口不好,吃少了烧心,吃多了又不舒服。”
蜜娘笑道:“我是从小胃口就好,小的时候家里穷,就是腌菜我也能下一碗饭,更别提现在了。”
见蜜娘说话爽快,也不藏着掖着,范玉真也对了起了几分好感。
她们在确云庵中住的时候,又被分到同一间屋子住,感情不免又好了几分。
公府是安排逢五去白云寺礼佛,平日大家都住在却云庵中。
第一晚,定二奶奶特地点了烛火来,她也不管公府如何,反正她怕女儿害怕。
“蜜姐儿…”
蜜娘刚梳洗完,看到她娘,不禁道:“娘,这样晚了,您去歇息吧,女儿无碍的。”
“我知道,不过是来看看你。坐了一天马车,是不是人都快散架了呀!”
“没事儿,娘。”
范玉真就在一旁看着,心里很是羡慕,她虽然有老太太疼,可老太太年纪大了,总不会这样细心,天下只有做娘的才会这般,一时又羡慕的紧。
到了次日,几个姑娘都聚在阮老夫人处说话,却云庵的素斋做的是名不虚传,更别提她们的招牌野菜馒头。
“这野菜怎么就一点涩味也尝不出来,不像是焯水过的。”蜜娘问着身边的小尼姑。
那小尼笑道:“是用两层蒸笼蒸一息。”
“原来如此。”
不远处,四姑娘同五姑娘道:“你看那个蜜丫头没裹脚…”
“也许是扮猪吃老虎呢,若是皇上看上了,哪里管她裹不裹脚的。”五姑娘冷哼一声。
“那我们现在还是先让范玉真选不上再说吧。”四姑娘小声道。
五姑娘点头:“这是自然。”
范玉真仗着老太太的宠爱,一个外姓人,也敢要泼天的富贵,她配吗?
姑娘们在这里说完话后,都开始抄佛经,饶是五姑娘也静下心来,蜜娘更不必说,她已经有些日子没练字了。
一时屋里寂静无声,阮老夫人在榻上歪着,两个小丫头在捶腿。
范玉真看蜜娘认真的样子,不由心道,虽然父母早亡,但我好歹家中请了西席教过,肯定比她强。
她虽然出自阮家,可不过是旁支小门小户,又是爹娘那样娇宠无度,脚也不肯裹,岂不闻,父母之爱而则为之计深远,想必读书写字这样辛苦的事情她是做不来的。
又四娘为人小家子气,虽然是公府小姐,却只知道攀附别人。五娘这个脾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到时候哪里是她哄着皇上,怕是皇上要哄着她呢!
几个姑娘都暗中较劲,蜜娘反而无所谓,反正这里有免费的金泥墨色可用。连着抄到第三天,蜜娘还是表情未变,五娘已经开始按捺不住了,她笔写的飞快。
四娘见状,也私心想着自己也要加快马力,不能落后,原本清秀的字变得也带笔连笔。
唯独有蜜娘和范玉真是在第五日才写好。
阮老夫人随意翻了翻这四人写的,指着一本对身边丫鬟笑道:“这必定是五丫头写的,她素来性子急的很。”
“您真是慧眼如炬。”
“这本是范丫头写的,她母亲一手飞白写的极好。”阮老夫人看了范玉真的忍不住点头。
“范姑娘是有名的才女。”丫鬟由衷称赞。
阮老夫人又拿一本不禁皱眉:“错字颇多,这必定是四丫头的,她做事总是不用心,成日得陇望蜀,心不在焉。”
丫鬟不敢多说了,但是她知道老夫人必定是希望四姑娘入选的,毕竟四姑娘才是老太太嫡亲的孙女。
只见老夫人拿起最后一本翻来看,不由赞道:“不错,字体如簪花一样,这姑娘没有多年苦功夫不至于此。”
但又目光一沉,很是惋惜。
丫鬟却不知道她在可惜什么。
却云庵中的茶花开的极好,火红的一簇茶花,突显出勃勃生机。
四姑娘不解:“天色这么早,怎么太太们先去了。”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今日有东平侯夫人还有南安伯夫人在,太太们自然要先去应酬。老太太那里,她老人家昨晚觉睡的不踏实。我们做晚辈的该服侍在旁,等老太太起身了,我们再一道去。”五姑娘没好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