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二奶奶笑道:“这是自然,虽然一切言之过早,但你叔叔说了,若是中了倒好,若是没中,也推荐你去黄鹤书院内舍去。”
闻言,阮十一大喜,在他们家过了一夜,次日方离开。定二奶奶早就让小丫头准备了四色点心,把醩鱼、鸭掌、鸡腿,和肉饼装了一食盒让他带在路上吃。
送走阮十一,这次她们家又进账一百两左右,家中投田不少,再有果林竹林,去岁定二奶奶还买了五十亩林地。
除去各处工钱,还有耗损,恐怕还有家里二老偷拿,剩下这些定二奶奶也就不计较许多了。
这是他们家收入大头,再有她们家做女红的银钱,平日蜜娘也有些外快。
但一向节省的定二奶奶这次却开了箱子,特地拿了二十两给全家人做衣裳。蜜娘一人就做了八套之多,她自己做了六套,两个儿子也是焕然一新。
再有身边伺候小姐的丫鬟婆子一人分一个银戒指。
蜜娘奇道:“娘,您是猜到我们要上京了,才如此吗?”
定二奶奶点头:“就凭铁御史夫人走了这两个月都风平浪静,我就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了。”
一般这种喜报都是三百里加急,王大善人早就使人去衙门打听,这一科若是有中的,得赶紧去结交。
光靠他那隔房兄弟也不一定靠的住,尤其是她家回来省亲又吃又拿,结果要办事时却不大爽快。他那弟妹还百般看不上他们,嫌弃他家是商户。
我呸,你还是个小娘养的呢。
“我们这就要送喜报了,咱们湖广这次中了十个人,堪称是历年之最了。”
“是啊,咱们湖广怎么能和南直隶福建这些地方比啊!”
“快快快,赶紧准备好报喜了。”
王大善人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早把名单买了来,又多看一眼:“咦,居然有他。”
这日,蜜娘睡了个懒觉,随意梳洗一二就起来了,定二奶奶不在意道:“锅里留着醪糟汤圆,快去喝。”
“嗯!”
结果蜜娘还未用完膳,就听门外说是王大善人的夫人来了,那夫人还带着王善姐一起过来的
蜜娘换了身衣裳,方才见客。
王大善人的夫人说了半天的话,走的时候还留了一包茶叶来,又拉了拉关系,方才走。
翻来茶叶底下一看,藏着三百两银子。
蜜娘道:“这说明我爹真的中了。”
“不急,咱们等等。”定二奶奶此时很沉的住气。
一直到敲锣打鼓朝这边来,定二奶奶才把备好的散钱拿出来,本地保甲平日没怎么看到,今日倒是言笑晏晏。
王五陈康二人更是哆哆嗦嗦,只觉得魂不附体,都不知道自己是身在梦中还是身在哪里了。
“给夫人您报喜,贵府湖广荆州府江陵县孝廉阮讳嘉定老爷,永隆十三年丙戌科殿试二甲第六十六名,圣上赐进士出身。”
接着就是一波又一波的人来道喜,定二奶奶打发陈康回老家请族人帮忙应酬,像关系不错的阮十一,尚四爷的这些人来。
陈康连夜坐船回去,蜜娘把自己身边两个丫头都打发去端茶递水。
有送钱的有送人的,这些定二奶奶斟酌自不必说。
阮家族人连夜赶来了,都怀着一种激动之情,来的人除了阮十一外,再有族长的小儿子。
有他们在,办了三天的流水宴,街坊邻里们都过来吃酒,还有本地官员亲自道贺。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这话是什么意思,蜜娘总算亲身体会了。
汉阳知县孙夫人,府经历廖夫人也是赶紧送了程仪求和好。
这一次李冠也没中,尽管如此,李家还是亲自上门道贺,过了半个月后,阮家才消停下来。
定二奶奶手里有了钱,便替女儿置办首饰下人,这也是应该的。
她们正忙碌之时,关蕙卿却是大病了一场,李冠成婚的事情就已经给她打击了。偏偏阮蜜娘的爹中了进士,还是二甲进士,她自己亲事不顺。
本来她以为自己条件不错,但没想到一个知县的儿子都嫌弃她…
关夫人叹了口气:“你这病须仔细养着,老这样心思重怎么成呢!”
她们家为了女儿的病都医了不少银钱了,还不能传出去,否则谁会娶一个病罐子。
但她还是安慰女儿:“你爹已经托人去找他的学生替你说一门亲事。”
关蕙卿哭道:“可他们那些人又有哪个比得过冠郎…”
关夫人叹气:“可你和李冠是不可能的了。他父亲如今升任吏部左侍郎,那可是吏部天官啊!”
关蕙卿无言。
她好像无力改变任何事情。
过了两个月后,定二奶奶方才收到阮嘉定的信,这封信是蜜娘读的,她一目十行,才对定二奶奶道:“爹说他中了进士后,在户部观政,要三个月后再转正。还说原本国公府要送他一处宅院住,他觉得文人和勋贵走太近了不好,因此他把剩下来的二百两在京中置办了一处宅子,还请同年替他修缮,盼着他们早起进京。”
“你爹也太抠门了,自从你这鬼灵精说余家人占了他便宜,他之后就是抠抠抠。才带去了三百两,他胆子又小,多半也不敢随便收人家的银钱,也不知道他怎么用的。一百两用了一年啊…”定二奶奶无语。
蜜娘偷笑:“我看您是心疼爹了。”
“得了,你再往下念。”
“嗳,好。”
蜜娘又道:“李大人调任吏部做左侍郎,还有让我们在族里挑两个人到京里帮忙。”
当官后幕下要有能干点的人打点,阮嘉定受族里照顾,现在当然也回报族中人,至于人选他没有指定,让族长挑选。
当下江陵老家派来两人,一人当然是阮十一,他是携家眷周氏一起来的,还有一人是族长次子阮嘉隆,比起十一哥的赤子之心,这位隆二爷可就精干多了。
此人原本也有秀才功名,但屡试不中,原本随安陆府邱大人家做幕僚,后来身体有些不好,遂回家养病。
这次听说族里兄弟中了二甲,族长当仁不让派了他过来,比起阮十一携妻带子,这位隆二伯早年丧妻,只有一个儿子。
定二奶奶笑道:“有伯伯们帮忙我就轻松许多了,我一个妇道人家,真是两眼一抹黑。”
隆二伯连道不敢。
有他和阮十一操持,定二奶奶只开始收拾箱笼。蜜娘房里大家也是忙碌的紧,蜜娘反倒成了无事干。
下楼来听阮十一之妻周氏道:“我看妹妹的生辰大抵是在路上过了。”
是啊再过几个月,她就十三岁了。
这日子过的可真快呀!
周氏为人敦厚,当年她和阮十一成婚,蜜娘还做过滚床童子。
“娘,十一嫂。”她款款下楼,喊了她们一声。
十二岁的她已经亭亭玉立,容貌倾城,却又带着一抹娇憨,是女人都能很欣赏的美。
她们租了一艘两层船,女人们带着孩子们住第二层,男人们住在一层。
一路风平浪静到杭州,准备再换船,不巧暴雨阻挡了她们,只能暂时住在驿馆,没想到驿馆早就住了人。
隆二爷上前道:“驿官,不过是借住几间屋子能住人就成。”
驿官为难道:“实话告诉你吧,不是我们不许,是里边住了个大人物,那可是侯夫人,所以你说我怎么敢呢?”
见这驿官欺软怕硬,定二奶奶只好把李夫人当年给的帖子拿了出来。
这帖子方拿进去一会儿,那驿官便笑眯眯的迎着她们进去,要多殷勤有多殷勤,饶是与人为善的周氏都忍不住道:“这也变得太快了。”
不过好歹也住进去了,这里因为住着一位侯夫人,定二奶奶还带着蜜娘去请安。
蜜娘又重新换了身衣裳,她现在身份变了,人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不敢惹的样子。没有倚仗的时候,自己得厉害点,有倚仗的时候,就得装的娇憨天真无邪一点。
因此她仅着粉霞锦绶藕丝罗裳,头上梳着百合髻,仅插一根八宝簇珠白玉钗,整个人就很有姑娘家那样独特的柔美。
自古文臣和勋贵并不是一条道上的,勋贵多从武,现在皇上重用文官,勋贵们大多是富贵闲人。
经过回廊,有丫鬟在此处接引,进去时,有丫鬟打了珠帘。
“是阮夫人来了吗?进来吧。”
一道略慵懒的女声传来,蜜娘只觉得她家真是富贵异常,这珠帘都是一颗颗明珠。
定二奶奶低着头,带着蜜娘进来后,连忙福身请安。
那夫人赐座后,蜜娘方才打量了一眼,忽然知道这位是谁了。她就是徐百万的闺女,家中以出版书起家,是吴中巨富,兄长徐中懋在江西任巡盐御史。
这些家世自不必说,这位可是出了名的宅斗高手。
在家和嫂子一条心,斗走了庶出的侄儿,以至于出嫁的时候嫁妆翻了一倍。到了婆家,因她丈夫东安侯原配无子,妾侍丁氏当家,还育有三子,但她进门就逼死小妾丁氏。
东安侯原配当年还在的时候,把庶长子记在名下,封了世子。就这种压力下,她还能生下二子,小儿子以一己之力拉下大哥,大儿子年少及第。
蜜娘记得她长子本准备入阁时,儿子在嫖妓时却马上风了,让他声望大跌…
“阮夫人是吗?不知你们家和皇后娘娘家是什么关系?”台上美妇问起。
定二奶奶笑道:“我们正是江陵阮氏出身,娘娘同我们都是同一支,是未出五服。”
蜜娘微微抬眸,没曾想和东乡侯夫人和她对视一眼后,忽然停止了和定二奶奶的官样文章,眼眸中满是惊喜。
她笑道:“阮夫人,你养了个好闺女啊,这样标致的模样,比我年轻的时候还要好看,又端庄淑美。”
“您千万别夸坏了她。”定二奶奶忙道。
徐氏径直越过定二奶奶,问起蜜娘来:“你多大了?可曾读过书。”
蜜娘笑着落落大方道:“回侯夫人的话,小女今年十三岁,读过几年书。”
“可曾会作诗?”
“平日参加诗会,会作一些。”
又知道蜜娘从师李夫人学琵琶,还会画画后,顿时高兴极了。又让她女儿方雅晴同蜜娘见礼,方雅晴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很是喜欢她的样子。
暴雨下个不停,一时无法启程,蜜娘便和方雅晴在一处玩儿,她没想到方雅晴也是学琵琶,但她到现在只能弹紫竹调。
这方雅晴虽然是侯门贵女,却十分亲切,没有什么架子,蜜娘也喜欢和这样的人来往。说起来东安侯府曾经的原配夫人还是渤海公的亲妹妹呢。
“蜜娘,你可真厉害。”
趁着蜜娘一曲作罢,方雅晴很是羡慕。
蜜娘笑道:“哪有你夸的那样,只是我学了挺久的了。”
女孩子家在一起就是做做女红,看看书,下棋,画画等等,偏偏这些蜜娘都很擅长,却从不自傲。
无事时,蜜娘还替她画了一张画,二人关系更是一日千里,方雅晴觉得自己每天都是快乐的。
“这是阮姑娘画的吗?”徐氏指着这画儿道。
方雅晴点头:“是啊,她是个非常有灵性的姑娘,但心眼却非常好,她家下人这几日身上有湿疹,她还亲自替她们寻药呢。”
徐氏点头:“我也觉得她特别好。娇憨美丽又有才气,这样的姑娘我打心眼里喜欢。”
方雅晴又知道母亲说的这是什么意思,这次母亲回乡探亲,其实也是为了哥哥的婚事。侯府老夫人想让他哥哥娶姑妈的女儿佳音表姐,她姨母和母亲关系非常亲近,姨母家也有意把淑琴表姐许配给哥哥。
偏生一个娇弱极了,母亲看不上,一个又太有城府了,娘又觉得人家心机太深。
好容易看上了同样门当户对的董氏,可她娘又嫌弃人家才学太浅,满脑子道德文章,无趣的紧。
即便董氏小小金莲冠绝全无,其家族也是富贵异常,她仍旧看不中,认为她太陈腐了。
方雅晴觉得皇上选妃子都没她家要求多。
又要家世好,人品佳,人还要会诗能文,知情识趣,身体也要好,最好父母双全…
不过,方雅晴视蜜娘为朋友,不希望到时候不成,反而朋友都没的做。
她也说了蜜娘的缺点:“她家只是阮家旁支,并无甚钱啊。”
没想到她娘道:“我徐百万的女儿还缺钱吗?”
“她可没裹脚?”
“没裹就没裹吧,人家生的那么好看,谁会注意到那些…”
说完徐氏还把方雅晴说了一顿:“你还自称和阮姑娘是朋友呢,你就是在背后说人家坏话么?”
方雅晴大呼冤枉:“我这不是事先提醒您吗?我和蜜娘好着呢。”
徐氏笑道:“我看她性情娇憨可爱,相貌实在是生的好看,又能弹一首好琵琶,诗词歌赋也懂,这样的姑娘若是不早些下手,可就被别人抢跑了。”
“蜜娘,我要告诉你一件好事,我说了你可要谢我才是。”
蜜娘看方雅晴的样子,心道,怎么这一幕这么熟悉。
她洗耳恭听,只听方雅晴神神秘秘附在她耳边道:“我娘看中你了,想娶你回家做儿媳妇。”
蜜娘终于知道自己的熟悉感从哪儿来的,她不禁笑道:“你就别胡说了。”
方雅晴急了:“我是说真的,我娘等会儿就去找你娘。”
蜜娘心道,上一个找她娘谈婚事的李夫人,反而被她娘釜底抽薪送走了。
她老神在在,因为娘绝不可能答应。
娘曾经问过她日后想嫁什么样的人家,她曾经通过关蕙卿的事情谈过,首先要全家人都喜欢她,其次要对方能护住她,其三要是读书人,有功名的那种。
蜜娘可不会认为徐氏这种宅斗高手,看上自己这样的,尤其是她还表现的非常娇憨天真无邪,根本不是主母的样子。
还有她们家走文官路线,也不会和勋贵结亲。
所以这样她就放心了,她娘肯定会拒绝掉的。


第37章
雨初歇,阮家在杭州的族人尚四叔已经备好船了,他们带货的船都是经过特殊改造,比寻常船只要快很多。尚四叔这人很会办事,得知蜜娘生辰,特地送了蜜娘一个精美的梳妆匣,另有头面首饰若干。
她娘定二奶奶那里也是收到若干礼物就不再赘述,蜜娘是个非常严谨的人,她房里的针线荷包包括首饰全部登记造册。
便是哪一日取了,也要也要丫鬟做好记号。
丫鬟们也是各司其职,春桃管着钱,夏莲管首饰衣裳,二人错乱不得,又有新买的两个小丫头此时还不能进内里伺候,跟着春桃学规矩。
周氏过来时见她这里收拾的丝毫不乱,不由暗自点头。
“嫂子来了。”蜜娘笑着起身相迎。
周氏调侃:“原本二伯母让我来给妹妹帮个忙,现下看来却是很不必了,妹妹把这里收拾的井井有条。”
蜜娘拉了周氏进来坐下,又吩咐人倒茶,方才道:“我不过是先立了规矩,再按照规矩办事就成,这有什么,我可听说嫂子是妙手点金,族里谁不羡慕十一哥娶了个好老婆的。”
周氏和阮十一是姑表亲成婚,周氏性子沉稳,阮十一赤子心性,二人倒是很互补。
“你少夸我了,我觉得你倒是真好,人见人爱的,昨日咱们分别时那位东安侯夫人对你可是分外疼爱呀!”周氏意有所指。
蜜娘笑道:“大概是投缘了吧。不过这勋贵和文官一向是风马牛不相及,就是再好,日后去了京里又是两样了。”
周氏赞同:“就是这个道理。”
说了几句闲话,周氏不禁问蜜娘:“我出自小户人家,不比妹妹。到时候去京里了,也不知道如何行礼,烦请妹妹教我。”
这也不算什么大事,蜜娘知晓周氏虽然家中殷实,但是去京里,日后要跟着定二奶奶应酬。定二奶奶有自己教,也有她平日交际,能够融会贯通,但周氏就怕出错了,到时候她自己丢脸是小,丢了阮十一的脸面就不好了。
因此,蜜娘当即应下。
阮家的船除了必要补给之外,几乎是不做停歇的赶去京里,大家对京里还是很期待的,都盼着早日能去京里。
那可是天子脚下呀!
到了通州口岸后,隆二爷又雇车拉行李这里脚夫轿夫都不少。阮十一带着女眷孩子们在前,隆二爷压后。
蜜娘这比前世要提前两年进京,前世她是为了活下去进京,这辈子她则是为了和家人团聚。
再也不必寄人篱下,她这是去自己家里,心境也大不一样。
阮嘉定置办的宅子在长乐坊里,蜜娘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只觉得此地倒是闹中取静之感,爹在信上说这里不是什么贵地方,多是普通官员住的。
进了内城,瞬间热闹起来,阮十一下去问了半天路,刚进长乐坊时,就看到一个着青袍的人站在那里张望。
阮十一欣喜道:“定二叔。”
原来是阮嘉定在此处等着,他也不知道蜜娘母女何时来,因此只要有空就在这里看着,可算是盼来了。
饶是大家平日觉得自己多么坚强,此时亲人见面都泪洒当场。
阮嘉定亲自扶着定二奶奶下马:“可把你们盼来了,我身边就有个不成事的陈七,我们俩这天天晚上愁吃什么好。一盆馒头吃了五六天了,我都吃的泛酸水了。”
他这么说完,大家都十分同情。
宅子是小三进,外边白墙灰瓦,说不出的清爽,内里更是有小园子,还有一汪浅浅的池塘,四处虽然没有雕龙画凤,也没有如何富贵气象,但胜在干净整齐,精巧好看。
外宅忙碌的都是男人们,内宅就是女人的天下。
定二奶奶和周氏都一起忙碌时,她们不约而同的让蜜娘歇着。
大抵她们觉得姑娘家在闺中就是最享福的时候,能够松快自由些,若是日后嫁了人了,可就是什么都由不得自己了。
小三进的宅子并不是很大,但他们人也不算多,倒是能安排妥当。
倒座房和出街口挨着,隆二叔带着儿子住下,他现在的身份是阮嘉定幕僚,住在这里也方便。
下人们去王五陈康陈七这些人住在周围。
过了垂花门后,就是二门了,游廊正对着正房并东西耳房,再有东西厢房。
正房是阮嘉定夫妻住,东厢房给阮十一夫妻住下西厢房给玉恒住,另有耳房让丫头们带着玉涵住。
至于蜜娘也是住在后罩房里,后罩房居然是最大的,还独立成院子,这倒是符合蜜娘的心愿。
她但凡有个姐妹也会住的紧巴些,主要是她们家只有她一个女儿,后罩院就由她收拾了。
“把这里辟一间书房出来,那边亮堂些,摆了绣架。”蜜娘指着屋子,饶有兴致的吩咐着。
“小姐这里家具不是很齐全,赶明儿再让人来打。”春桃笑道。
蜜娘点头,她心道这个宅子绝对不止只花了二百两。
定二奶奶从家里带了米面来,又有腊肉腊鱼鸡蛋这些,陈七带着王五钟氏去买菜,不一会儿,一顿饭就烧好了。
男人们吃酒在前院吃,女人和孩子们都来正房用膳。
大家都肚子饿了,能吃到一顿家乡菜,都狼吞虎咽起来。
酒足饭饱后,定二奶奶让秋菊去处问缺些什么,再行采买之事。她和阮嘉定则说些私房话,果然头一件事情,就是还钱。
“拜见大座师小座师还有同乡,还有吏部的铨郎也要打点,李家公子的贺礼不能少,还有同年上封,再不提官服。主要是宅子…”阮嘉定很是忐忑的看着定二奶奶。
他真的算节约了,早上喝粥,中午在户部用膳,晚上和陈七吃炊饼度日。
“差多少…”
阮嘉定忽觉喉咙有些干:“六,六百两。”
定二奶奶淡淡道:“这也不算多,明儿我就拿给你。”
阮嘉定这才松了一口气,定二奶奶又问他从哪里借的,他笑道:“有专门的钱庄做这样的生意,都是借给我们这些寒门士子,若是还不上了,人家就派人跟着咱们做官,总会巧立名目拿回来的。”
“你好歹也该和亲戚们借,向钱庄借了,日后若是还不上,你岂不是还受那些人辖制?”
“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你不知道这本家的事情。”
定二奶奶问起:“她们家会有什么事情?”
阮嘉定叹道:“皇后娘娘一直无所出,宫里崔贵妃又受宠,她们家正选女孩儿进宫,想替娘娘固宠呢!”
拿了人家的钱,就受制于人,阮嘉定可不想女儿被送进宫里去。
“怎么轮得到咱们女儿,两处公府也不是没有姑娘啊。”
“送一个进去怎么保险,况且他们公府的女儿也自有用处,肯定不愿意全部填进宫里,因此想从我们旁支中选。蜜姐儿这样的容貌性情,别说是我们家,就是放眼天下,那也找不出几个媲美的,因此我就索性不怎么和他家那边走动了。”
次日,定二奶奶就同蜜娘说了,还道:“你爹说进宫也未必是好事,别贪图那种富贵。”
蜜娘却觉得非常奇怪,上辈子她是及笄之后方才上京,后来和周福柔一起被选进宫做女官。
若是现在就开始选,那么为何宫里根本没有阮家人,以至于还要两年后去江陵老家找人。
再见到阮家诸位姑娘,表姑娘时,蜜娘就更觉得诧异了。
且说定二奶奶到的次日就要带周氏和蜜娘一起去拜见阮家这位老祖宗,她是渤海公和承恩公的母亲,如今她跟着二儿子渤海公住。
承恩公府离的也不远,两府挨着,承恩公府的女眷也时常在这位老太太面前伺候。
来不及细看渤海公府邸是如何的气派,因为光轿子就换了好几次。周氏都不由自主的走路顺拐了,她们几时见过这样的排场。
接引婆子身后都跟着丫头们,她第一眼就先看到蜜娘了,不由赞道:“姐儿倒是好相貌。”
蜜娘害羞一笑,随这婆子搀扶着,四周丫头看了,都惊艳不已。
渤海公是一等公侯府第,他家老祖宗住的院子更是聚齐了天下最好的精华于此。左边养着仙鹤,右边养着孔雀,正房门口还有两座白玉烛台,约莫一人高,那白玉浑然没有一丝杂质,十分稀罕。
“真是公爵府邸,我们今日算是开眼了。”定二奶奶笑着,不着痕迹的给那接引婆子塞了钱。
那婆子掂了掂荷包的不由笑道:“我们老太太也说,都是一家子人,奶奶们上京了,大家一处,就更热闹了。我们老太太,最是喜欢热闹的。”
走到一处挂湘妃竹帘处,婆子对小丫头道:“去回老太太的话,就说定二奶奶和小姐来了。”
不一会儿,小丫头笑道:“我们老太太说快些请进来呢。”
帘子掀开,蜜娘跟随定二奶奶和周氏进去,内里点的是一室春,是内造之物,既有百花之香,却又独沁人心脾。
浅浅的过了一段走廊,再从旁侧穿堂过去,方才进入正堂。
室内非常亮堂,已经有小丫头拿了蒲团来,只等她们磕完头,才见一年轻媳妇过来带她们上前去。
这年轻妇人论年岁看起来和周氏相仿,只她俊眉修目,神采风扬,又穿的窄袖窄裙,看起来很是干练。
老太太却生的慈眉善目,手边挂着一串佛珠,是个富态又慈祥的老人。
这老太太却迎了上来,定二奶奶等人受宠若惊,说不敢劳动老祖宗。
阮老太太却是笑道:“亲戚们多走动着才是亲热。这位是我的孙媳妇唐氏,日后你们进府来有事,只管找她。”
方才那年轻妇人便是阮老夫人的孙媳妇唐氏,也是唯一的孙媳妇。
老夫人独只有渤海公一个儿子,渤海公阮嘉永也只和嫡妻生了一个儿子。
定二奶奶又介绍周氏和蜜娘:“这是我们族里七房的侄儿媳妇周氏,这次随十一郎进京,这是我女儿,小字蜜娘。”
阮老夫人乍一看就愣住了,啧啧称奇:“这孩子就跟美人画上画的一样,几岁了?可曾许配过人家。”
“她今年十三岁。”定二奶奶笑道。
唐氏忽然抚掌而笑:“素日咱们府上的范姑娘都说是个绝代佳人,这下遇到这蜜丫头,倒是遇到对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