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柚,救我……”
她朝谭柚伸手,可怜兮兮。
跟她同款的脸,一共四张。
谭柚,“……”
苏虞用扇子挠额头,眼神闪烁,含糊着说,“我昨天吹牛,今天必得前五,阿婉必得第一,现在马上要放榜了,我好慌啊。”
万一名次不一样,她可能要没脸见人了。
所以四人连龙虎榜前都不去挤了,生怕遇见熟人,索性最后蹲在谭府门口等谭柚。
“花青说师公在家,”苏虞坐着扭身跟谭柚作揖,“求他救命。”
白妔道:“她就是想提前知道名次,如果考得好,她就出去嘚瑟一顿。如果考得不好,她就龟缩躲两天。”
谭柚两手搭在身后,垂眸瞧着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四人,甚是无奈。
刚想开口说她们四个不要打赌说大话,可一对上四人齐齐看过来的眼睛,又不舍得张口说教。
“没有下次了,”谭柚甚是叹息,温声问,“知道了吗?”
苏白苏吴四人齐齐点头,“知道了。”
吴嘉悦慢慢转过身去,手肘搭在膝盖上,到这会儿才说道:“我知道我这次考得可能不好。”
吴嘉悦到底年轻没经过什么大事,加上对她母亲感情复杂,所以司芸让马车从她庭院门口经过的时候,还是影响到她了。
刚开始拿到卷子答题的时候,心还没静下来。
谭柚道:“也不差。”
吴嘉悦顿时扭身抬头看她,眼睛微亮。
谭柚往前走几步,站在几人面前,“头都抬起来。”
她看着苏白苏吴四人,声音不疾不徐地说,“不管名次好坏,都是努力的结果。它不是耻辱,只是你付出后得到的答卷。”
苏虞最是激动,“所以阿柚你知道我们的名次了!”
谭柚含笑反问,“不然你师公为何半夜回来?还不是为了你们。”
夜里他回来时困得眼里都是水,还是软声跟她说,“就知道你记挂着她们四个,喏,名次。”
分明秋闱时,他都等快放榜了才让硃砂出来告诉她名次。短短几个月过去,司牧对这个几个人,因为谭柚的关系,多少是上心了。
苏虞听说知道名次,瞬间跟白妔抱在一起尖叫。
苏虞表示,“叫什么师公,那分明是我爹!”
白妔推开她,“……阿柚可没你这么大的闺女。”
四人调整好情绪深呼吸,排排坐,昂着脑袋仰着脸,目光齐齐落在谭柚身上。
谭柚道:“白妔,三十七。”
白妔一愣,眼睛睁圆,手拍大腿,“啪”的一声,“三十七!比我娘的年纪还小两名!我娘得高兴疯了,回家还不得把我的‘字’写在族谱第一页开头的‘姓’后面!”
感情上次就写了个姓。
白大人现在估计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给白妔起个单字了,这样连名带姓三个字,白妔要是想排族谱第一页,得考到进士才行。
“出息,”苏虞推了她一把,看向谭柚,“下一个下一个。”
谭柚,“苏虞,第四,进前五了。”
进前五了?!
苏虞激动地原地蹦起来,在旁边手脚乱挥舞原地发疯。
疯完后她整理头发,“唰”地下一展扇面,风度翩翩摇着扇子走到谭柚身旁,跟其余三人微微颔首示意,扇面轻遮一侧脸庞,“哎呀承让承让,区区第四,不足挂齿。”
白妔嘶了声,“好生不要脸啊,谁家的?”
苏婉疯狂摇头,表示不认识,“没见过。”
吴嘉悦沉吟,“可能是路过的吧?”
白妔笑着脱鞋扔她,“快滚下来。”
苏虞嘿笑着扭腰躲过白妔的鞋,然后用两根手指捻着白妔的鞋梆子给她把鞋捡起来,颠颠地跑回来,“第四啊,比我预想的还高了一名!稳了稳了,脸皮稳了。”
“出息。”白妔边穿鞋边笑她。
苏虞再次抱着扇子拱手,“够用了够用了,第四够用了。”
她看向谭柚,同样激动地等待,“下一个。”
谭柚看向吴嘉悦,吴嘉悦瞬间腰背挺直,紧张得呼吸屏住,搭在腿面上的双手已经攥成拳,眼睛直直跟谭柚对视。
谭柚笑,“第三。”
第三。
吴嘉悦惊喜到没反应过来,眼睛怔怔看着谭柚,反问,“第三?”
谭柚颔首,“第三,跟上次一样。”
吴嘉悦单手握着胸口,嘴巴张张合合但是没出声。
苏虞伸手拍吴嘉悦后背,“姐妹撑住,别高兴疯了。”
吴嘉悦抬脚踢她,“去你的。”
她揉着自己提了整整一个月的心脏,可算松了口气。居然是第三,她居然还是第三!
吴嘉悦感慨颇多,最后揉了揉鼻子,问谭柚,“苏婉呢?”
苏婉紧张得乖乖坐好,双腿并拢,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腿面上。
谭柚道:“苏婉。”
苏婉点头,“在。”
“苏婉,榜首会元,第一名。”
场上一下子安静下来,连风都停止了,三个瞬息之后,几个人疯叫起来。
“我妹,第一是我妹,我们老苏家的出息!”
“牛啊婉子!”
“厉害了会元。”
苏婉本人却安安静静,如释重负地卸下绷紧的双肩,微微仰头吐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噙着清浅笑意。
第一啊,她终于得到第一了。
苏虞抱着苏婉的肩膀,重重拍她,比自己得了第四还高兴,“会元啊你是会元!”
白妔扒拉苏虞胳膊,“让我抱抱,快让我也抱抱沾沾喜气。”
吴嘉悦也凑过来,四个人本来是坐着,然后又站起来,最后跟上次一样,把苏婉抛起来再接住。
第一名。
几人乐疯了。
谭柚眼里带笑,站在旁边看四人闹,心里颇为欣慰动容。
当初苏白苏三人到她院子里,想的还是吃喝玩乐怎么荒度余生,如今磕磕绊绊一路走来,都是榜上有名了。
吴嘉悦也从起初拎着棍子要跟她比划比划的纨绔世女,成长到能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跟之前不同的是她们成长了,跟之前相同的是,谭柚始终站在她们身旁,站在她们可能需要的地方。
“阿柚~”
四人伸手抱她。
谭柚笑着张开胳膊。
激动之后,苏虞忽然问,“阿柚,你可知道安从凤第几?”
安从凤,上次秋闱桂榜第一,是当时的解元。
谭柚搭在身后的手微动,“第二。”
她多少也是留意了。
苏虞立马笑起来,“哎呦呦,第二啊,不错不错了。虽然她痛失第一名,但她说不定会拥有一个夫郎。”
人啊,得与失要放在一起看。
苏虞笑得好大声,反正她妹是第一!
娶什么夫郎,她妹要考状元!
男人只会影响她妹写文章的速度!
苏虞抖落起来,挤眉弄眼,“姐妹几个,要不要去看看榜啊?”
几人蠢蠢欲动,这种提前知道名次再去看榜的心情,格外美妙。
怎么说都是少年人,难免有些小小的虚荣心,尤其是她们几个。
四人看向谭柚,目露询问。
谭柚摆手,随她们去疯。
晨曦中,四人你推我扯,奔跑着朝不远处的马车跑过去。
迎着晨光,沐浴春风,朝气蓬勃。
而此时龙虎榜前,安从凤站在墙下看着上面的那张红纸。
今天来放榜的是礼部尚书,比礼部侍郎宋芷茗话还少,贴完就走。
如今考生们挤挤拥拥伸长脖子正在看榜。
有部分考生挂在尾巴上,都激动的原地发疯。
而有的考生,排在前三都高兴不起来,这人说的就是安从凤。
她眼睛直勾勾盯着杏榜的第一名。
榜首(会元):苏婉。
而她的名字,远远排在苏婉后面,位居第二。
怎么会是第二……


第78章
“我等你啊,好姐姐~”
安从凤感觉眼前这个榜单都是虚幻的, 连带着周遭耳边的其余纷杂声音都慢慢远去。
耳朵里一阵嗡鸣,最后归于寂静。
她好像孤身站在龙虎墙前,身边的人一个个消失, 最后天地间仅剩她跟榜单。
‘不可能啊。’
安从凤眼睛死死盯着苏婉的名字, 恨不得那两个字变成“安从凤”。
她竟然没考过苏婉?
安从凤掌心一片冰凉,凉意顺着手臂渗透心底, 连带着脸颊都像是结了一层冰冷的霜。
她感觉呼吸发紧,连怎么自如地喘息都忘了。
安从凤从小就顺风顺水, 每次学院考试测评, 她得第二没人敢得第一。从来都是她遥遥领先别人的份, 还没被人骑在头上过。
她可以毫不费劲就能得到小三元,甚至有种预感, 大三元也是她的囊中之物。
她会六元及第成为一代传奇!
就像以前给她批命的老道所说:
“从凤从凤, 将来命格定是跟‘凤’有关。”
龙凤都是皇室专用,既然能从凤,将来定是位极人臣啊。
安家欢喜至极, 从小各种好东西都紧着安从凤用。
安从凤也不负所望, 虽出生于寻常人家, 但因为父亲相貌不错,连带着她也生的好看又聪慧,整条街的小男孩都喜欢跟她玩。
小时候扮演过家家时,安从凤一个妻主, 能有十个八个小男孩排队要当她夫郎,他们彼此推搡, 最后选择都当。
小男孩们围在她身边, 将自己荷包里装着的糕点果子都分给她吃。
安从凤什么都不用做, 便能享受小夫郎们的“示好”。那时候她便想, 长大后要多娶几个夫郎,就像现在这般。
所以从十一岁起,安从凤就会无师自通的招惹男子。
整个书院中,若是只有十个男子,必然有八个喜欢她。
其中就包括夫子的儿子。
因着她聪明长相又好,跟夫子儿子走得极近,连带着夫子对她也多了几分偏爱,总会对她开后门。
旁人生病都不允许请假离开书院,她则是将书院当成自己家,随意进出。
这些小的特权跟优待,滋生了安从凤的野心。
若是她去了更大的地方呢?若是她搭上高官的儿子呢?
毕竟她家这边只是京城周围的小县城,跟繁华的京城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小县城里的男子,不管相貌还是家世,都不如京城。
安从凤想爬的更高,想步入朝堂。
有了这个想法后,安从凤守完家里老人的孝期便开始她的科考之路。
她天生聪慧,第一次参考就得了案首,甚至解元,如今还如愿以偿搭上赵家的高枝。
只要她考中会元,就能跟赵家提亲,等她状元之后,就能顺势踩上利用国公府门路为她铺好的青云梯。
日后她在京中坐稳位置建立府邸之后,便先娶柳盛锦进门,然后折辱他。
不是京城第一公子吗,如今没了绝世容颜,她愿意娶他,他难道不该感恩戴德?
安从凤对于之前捡到荷包后搭讪柳盛锦没成功一事,始终耿耿于怀。
至于笔墨纸砚铺子里的青郎……
一个不守夫道的人夫,自己怎么可能真用轿抬他进门。
客栈小公子这种类型的,安从凤在书院里都看腻了。
她那时候再找男子,定然是相貌出众又有特色的,如果能对她带来帮助,更好不过。
实不相瞒,安从凤已经看中一富商的儿子,那家是独子无女,若是能娶进门,将来这万贯家财定是他的陪嫁之物。
可这所有的设想,都建立在她考上会元之后。
如今,她成了第二……
第二,第二算个狗屁!她要的,从来都是第一!
前前后后放榜至今,安从凤始终不愿意相信自己搭建好的未来高楼,毁在奠基这一层。
直到声音响起一个名字。
“苏婉,是苏婉吧,你别看了,你考了第一!会元!”
这个名字,像是一把大手,猛地将安从凤自虚空净地拉回纷攘吵闹的龙虎榜前,面对她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苏虞这里这里,我看见苏婉了,第一!苏婉知道吧,我太学院的同窗,我们一个博士,她考了第一!”
“我押的两个都是前三,尤其是苏婉第一,我他爹的赚疯了啊!!!”
“什么,第一来看榜了?让我看看第一长什么样,沾沾喜气保佑我殿试也能得个好名次!”
这些人字字句句提的都是“会元”跟“第一”,听在此时的安从凤耳朵里,就跟一把把插在她心窝上的锋利刀子一般。
安从凤被动来动去的看榜学生,从榜前挤到一边,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现在更是五彩缤纷难看至极。
尤其是有人踩到她,还扭头来道歉,“对不起啊对不起。”
榜前光线已经微亮,对方眯着眼睛看她,这才惊喜道:“我认得你,安从凤?秋闱的解元!”
安从凤腮帮子抽动,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见这人扭头往榜上一看,“我刚挤进来,解元你这次还是第一吧?……哦,第二啊。”
安从凤,“……”
对方笑,“第二也好啊,这么好的名次!虽然第一是我同窗苏婉,但你也不差,你第二。”
“婉子是有点本事在身上,这次竟然考了第一!哦,解元我不是内涵你这次考了第二没本事哈,毕竟第二也不容易是嘛,拼了老命了吧。”
拼了老命都没考过苏婉,堪堪得了个第二……
这人的每一句话,都恰到好处地踩在安从凤的痛处,反复碾压。
安从凤捶在身侧的手指紧攥成拳,僵硬地脸上挤不出半点儒雅笑意。
尤其是这种情况连续发生了好几次。
以前安从凤最得意的事情便是她才来京城几个月,很多人不仅听过她的名字还认识她。
此时安从凤想法跟之前截然相反。
“嗳我踩着谁了?”有一人回头,“安从凤?解元啊!这次第几……嗨呀,第二啊!恭喜恭喜!”
安从凤眉心跳动,僵硬地回,“多谢。”
她正想出去,就被人从后背挤了一把,那人转身道歉,“安从凤?!”
安从凤,“……”
安从凤深呼吸,趁对方开口之前,微笑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
“啊,认错了啊。”那人还挺遗憾,安从凤刚松了口气,就听那人继续说,“安从凤好像这次考第二啊。”
安从凤脸色黝黑。
要你们管啊!关你们什么事!
她绷紧下颚,冷着脸朝人群涌动的方向看去,就看见苏婉跟苏虞等人。
她跟这几人果真八字不合,要不是她们过来,自己本来可以不用这么难堪,
晨光微熹中,几人却拎着灯笼,要多显眼有多显眼,生怕旁人看不见是她们四个。
苏虞一展折扇,甩着灯笼伸手将苏婉护在胳膊后面,吆喝道:“仅能远观,谢绝乱摸。”
白妔跟吴嘉悦像是侍卫一般,护在苏婉身边。
苏婉双手遮脸,“……大可不必如此。”
这还是个会元,她要是考上状元可还了得。
白妔悄悄说,“趁能出风头赶紧出,人生这种时刻能有几回。”
吴嘉悦点头,示意苏婉看前面的苏虞,“幸亏第一是你,这要是苏虞……啧啧,她得在出场之前,先买两盘炮放一下,然后在唢呐跟锣鼓班子中,让百十来人给她打灯笼,最后万众瞩目缓慢入场。”
苏婉想了一想,是她姐能干出来的事情。
苏虞要是第一,她能把自己跟那杏榜摆在一起,供人观赏跟收费拥抱。
前方开路的苏虞果然开口,“你们要是实在想摸,一次五文。拥抱的话,一次十文。会元提笔留名,笔墨纸砚自带,一次十五文。”
不远处的安从凤眼里露出讥讽,甚至不屑跟看不上她的作为。
掉钱眼里了吧?傻缺吧她,谁会花钱干这种蠢事。
结果苏虞话音刚落,就有人喊起来:
“我来我来,我有碎钱我先来,从五文到十五文的,我都要!嘿嘿,正好赚了银子!”
“还有我,咱们是先摸还是先交钱,哪里收费?”
“你们让开,我请苏婉回家吃饭,大苏,咱俩这关系,就不能优惠点?”
安从凤,“……”
安从凤一时间觉得胸口闷堵到爆炸,各种难听的骂人脏话都有,她特别想质问批卷官:
凭什么,凭什么这几个不入流的“圈钱地痞”可以考这么好?
尤其是苏婉,她有什么资格得第一?
安从凤甚至怀疑这榜单,是不是长皇子私下做了手脚,硬是把苏婉提了上去。
其实这群人哪里是单单冲着苏婉去的,她们既是想凑热闹,也是想在苏白苏吴几人面前混个脸熟。
得了会元,不管将来能不能得状元,苏婉都已经是大半只脚踏入朝堂,跟她们走近一些,不是坏事。
何况对于这些愿意付钱的学生来说,几乎都是太学院里的同窗,花了几文钱给自己抬面儿,赚大发了!
以后往外讲,便可以说,“苏婉,我同窗,她夫子是谭博士,师公是长皇子,懂了吧。”
安从凤若是不把第一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这会儿的选择跟这些人一样,上前不经意的混个脸熟。
可如今利益相冲,她便看不得苏白苏吴四人小人得志的做派。
安从凤脸色阴沉,已经在想,自己如果得了第一该多好,这第一凭什么不是她的!
就在她呼吸沉沉,就在快要失去理智之时,耳边忽然传来赵锦钰的声音,“唔,让我看看好姐姐是不是考了个会元。”
他声音也不大,甚至是轻轻的,像羽毛一般。但落在安从凤身上,却重如千斤,压得她一时间都不敢扭头看赵锦钰。
安从凤身形僵硬,怔在原地,后背莫名生出冷汗。
她还是头一回产生这种不知所措的慌乱情绪。
有一次,她险些弄大一男子的肚子都没这么慌过。
毕竟跟那次比起来,这事关于她的前程,关于她能否彻底搭上赵家这条线。
安从凤过于紧张不安,以至于完全忽略了赵锦钰一个柔弱的男子是怎么挤进这汹涌的人群中。
赵锦钰拉长尾音,意味深长,“第二啊~”
他声音犹如冰凉的刀子,缓慢贴紧安从凤的脖颈,激的她打了个哆嗦。
安从凤眸光闪烁,视线都不敢往榜上看,只落在赵锦钰的脸上。
她尽量稳住面上温和深情的表情,试探着说,“好像,榜单排名有错吧。”
赵锦钰余光斜了安从凤一眼,轻嗔,“没考第一就没考第一,怎么能怪人榜单排错了。苏婉上次就是第二,这次成为第一,不稀奇。你满脑子想着我,考第二也不奇怪。”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股讥讽的意味。
好像说她满脑子算计讨好国公府,没干正事一样。
安从凤脸色收紧,她的自尊哪里允许她被一个男子这般奚落。
安从凤敛了敛表情,尽量用不以为意的轻松语气,开口,“我以为能得第一,谁成想是第二。也罢也罢,下次得个状元便是。”
现在也只能想着几日后的殿试再考回来。
到时候拿了状元,一切虽然落后一拍,但终归能回到原点。
赵锦钰微微皱起乖巧讨喜的脸蛋,黑葡萄一样的眸子盯着安从凤看,故意缓声说,“可是你答应了我祖父,必得会元啊。”
赵锦钰伸手扯着安从凤的衣袖轻晃,“如今你成了第二,他会不会不让你娶我?现在大选在即,你我若是不能定亲,我可能就要进宫了。”
他道:“你也知道的,我们赵家素来跟皇上走得很近,我按理来说是要进宫当贵君的。”
贵君?!
安从凤抽了口凉气,整个人都懵了。
他要是进宫当贵君,那自己这段时间的付出岂不是打了水漂?
而且她曾经跟贵君有过一段,皇上就算是为了名声好听,殿试时也不会留她!免得将来朝堂上风言风语。
到时候自己才真的是功名前途跟美人都没了!
安从凤一想到这些,心底更是乱成一团。她本以为搭上赵家便万无一失,这才每日跟着赵锦钰双进双出高调示人,好像她已经是赵家的孙媳。
那时安从凤想着,她一个女人又没有过多家世背景,跟赵锦钰一个小公子以及他身后的国公府比起来,怕什么。
就是名声有亏,也是赵锦钰这个男子不检点,甚至是国公府教养有亏。
如今她用来拿捏男子的利器,竟将她困住了。
“那你跟你祖父好好说说,”安从凤反手握住赵锦钰的手,眼神真诚语气恳切,“你们国公府跟我结亲,是双赢。”
她不可能放弃前程,主要是现在她对赵锦钰投入的过多,想要松手损失太多。
安家从商,骨子里还是带有商人的精打细算。
尤其是,满京城找不到第二个比赵家更好控制的府邸了。等将来老国公没了,赵锦莉一个武将外出带兵,国公府还不是她说的算?
“也不见得呢,”赵锦钰像条滑不溜就的鱼,这时候开始摆尾,让人捏不住他,“毕竟我当了贵君,我姐姐就会是大将军,以后我们赵家便能重新回到朝堂之上。”
他看着安从凤忽然惨白的脸,猫逗耗子一般,不疾不徐地说,“不过呢,我不想进宫,赵家人丁稀少,还要靠着我壮大。”
他游到安从凤面前,让安从凤误以为能捉住他,“毕竟,我舍不得你呢。”
“对啊,”安从凤眼睛微亮,双手握着赵锦钰的双手,深情款款地注视着他,“皇宫虽好,那也是多人共享一妻。你若嫁我,我定专心待你,此生此世,一心一意。”
赵锦钰眼睛弯弯,小拳头轻锤安从凤肩膀,“我也是,你放心,只要你活着我定不改嫁她人。”
安从凤听见“改嫁”二字,脸色一僵。
她好不容易谋划来的一切,怎么可能拱手让人,就算是这红杏烂在她后院里,都不允许出墙。
赵锦钰又扫了一眼榜单,“走吧,我回去问问祖父,看之前杏榜出来后就定亲这话还算不算数。”
他愁起来,叹息着说,“你看你,你要是考了第一这些是不是都不用发愁了?也不用我去求祖父答应你我的事情。”
赵锦钰眼睛滴溜溜转起来,话跟着话道:“万一祖父说,不舍得我嫁人要你入赘,也都是因为你没考上会元的错。”
安从凤小心护着赵锦钰从拥挤的人群里出去,她本来就因为没考上会元心情不好,现在被人擦碰着肩膀跟手肘,情绪更是烦躁。
“入赘?”安从凤以为自己听错了,硬是挤出僵硬的笑容,含笑说,“我家就我一个女儿,母父双亲也都在,怎么可能入赘呢。阿钰,莫要开玩笑。”
“我家也就我一个儿子啊,跟你家那个酒楼客栈比起来,国公府的家业更大。”赵锦钰不高兴了,站在原地不动,甚至轻轻跺脚表示自己生气。
“还不是因为你没考上会元,”他道:“是你能力不够出众,才变成现在这般局面。”
“我连中四元,如今也只是第二不是落榜。”安从凤脸上本来就虚假的笑容有些撑不住了。
她本来就有自己的骄傲跟自尊,一再被赵锦钰埋怨,加上原本心情就不好,此时也有些火气。
赵锦钰轻嗤,“会元面前谁记得解元?第一面前谁认识第二?”
他伸手指向苏虞那边,苏虞已经准备拿收来的铜板请全院同僚吃糖了,“她们为何簇拥着第一而不是你?”
“在京城,要么实力说话,要么家世说话。你安家,在这块地方,能给你提供什么?”
见安从凤被人戳了痛脚,脸色一下子惨白难看起来,赵锦钰往前走半步,抬手抚摸安从凤紧绷的脸,忽地笑了,“所以,你要靠我赵家才能立足。”
安从凤惊诧地垂眸看着贴上来的赵锦钰,感觉很是陌生。
这副身子她搂过无数次,就差更进一步,应该是极为熟悉。
可此时,赵锦钰那张脸依旧是乖巧讨喜的模样,声音也如常,可整个人给她的气质和感觉,跟之前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