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时候老太太在司芸跟司牧之间,已经做出选择,只是半推半就,让长皇子这边先主动而已,以免立马招来司芸的报复,也不想引起朝臣猜疑跟内乱。
这些都是谭府跟长皇子之间无言的默契,是彼此意会但未言明的事情,所以司牧才说对谭橙下药。
他不否认,他原本想嫁的,属实是谭橙。
他要利用谭府势力,帮他做事,将来他掌握大权后,会保谭府往后百余年的荣耀。
至于后来太君后掺和一笔,司牧属实是没想到。
谭柚对于司牧来说,就是个意外,完全不在他的算计之内,所以他对谭柚,整颗心都是赤诚干净的。
他从头到尾,婚前婚后,只试探过谭柚,从没真心想过利用。
司牧如今将事情跟吴思圆说清楚,“吴大人,吴府比得了谭府?吴府将来在司桉桉继位后,能安然处之?”
司牧像是猎豹,慢慢逼近猎物,等猎物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司牧的狩猎范围内。
“还是吴大人觉得你比你老师,更有谋算?”
吴思圆身上的冷汗已经出来了,强撑着没抬手擦额头细汗。
司牧给她所带来的上位者的压迫感,比司芸还强。
“今日找你,不过是看在阿柚的面子上,”司牧又慢慢退回去,收敛气势,声音一如既往的轻轻软软,“吴嘉悦毕竟是她的第一个学生。”
“我给你一次机会,算是对阿柚有个交代。日后你我朝堂相争,你若输了,我必不手下留情。”
司牧到底是皇室长皇子,皇家的冷血,司芸有,他也有。
他从不在乎吴嘉悦会如何,他在乎的,除了大司,唯有谭柚一人而已。
吴思圆沉吟片刻,缓声说话,只是声音有点哑,“若是臣帮殿下做事,吴家……”
“吴思圆,”司牧忽然开口,白净好看的脸上似笑非笑,缓缓摇头,轻嗔道:“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我只是在给你一个选择权,不是非你不可。”
吴思圆满是肥肉的脸庞瞬间绷紧,呼吸一窒。
“你若是同意,你我相约期限三年。”
司牧慢悠悠道:“三年后,我要大司兵强马壮,国库富裕,足以对晋国开战。”
“你若是能做到,我保吴家全族平安,只是你吴氏事后需放权,你吴家势力,需全部修剪。不过吴嘉悦作为新臣,在朝中该如何便如何。”
这是要吴家这棵老树腐朽为养料,供奉大司朝廷跟培养新苗吴嘉悦。
吴氏整个家族退出京城,但吴嘉悦这个吴家新秀,可以在这边新的土壤上自由生长。
做法,跟谭府一样。
牺牲吴思圆个人的野心跟权势心,换来吴家众人性命以及吴嘉悦的未来。
没有赔跟赚,说不上来是得还是失。
毕竟狡兔死走狗烹是所有帝王都会做出来的事情,只是司牧今日把话挑明,他会鸟尽弓藏,因为出力后的吴家,在朝中的势力极大必然会影响到新皇,这时候唯有铲除,才最安全。
跟司芸可能会赶尽杀绝不同,司牧愿意看在谭柚的份上,留吴家性命。同时,吴嘉悦在朝中,也有当人质的嫌疑。
至于怎么想,全看吴嘉悦个人了。
若是她心思正,她便是日后吴家再次兴起的关键。
她若是心思不正,拿自己当成司牧留在朝中的人质,也没办法。
“吴大人,想清楚了吗?”司牧饿了,耐心慢慢告竭。
司牧需要吴思圆的力量跟手段,毕竟如今谭府已经慢慢淡出朝堂,新秀之臣谭橙论能力跟手段,甚至是部分人脉关系,都不如吴思圆。
想要快速将大司养肥,需要吴思圆。
用她这个老臣,为将来的新臣们铺路。
吴思圆头低着,“想清楚了,臣同意。”
吴思圆站起来,往前半步撩起衣摆,跟司牧行礼,“臣愿用这条命,成就长皇子的事业。只是臣拼死一求,求小皇女司桉桉跟吴氏,在事后能留有一命。”
她跟司牧跪下了,头抵在书房冰凉生硬的地板上。
司牧垂眸看她,“我跟皇姐,不死不休。桉桉是无辜的,可她是皇姐的血脉,我留她,无异于给自己招惹麻烦,给她人留以把柄。”
“吴思圆,我要的是大司先无内斗,再往外扩张。你说说,桉桉应该怎么办?”
司桉桉留着,对于司牧将来来说可能就是威胁。
司牧不可能将权力交给司桉桉,不管是为了大司,还是为了谭府以及他自己将来的孩子。
皇权跟兵权,他都不会拱手让给司桉桉。
哪怕她乖巧,哪怕她至今无害,毕竟人心多变啊。就算她没有想法,旁人也会有贪念。
吴思圆心里也清楚,就是因为清楚,才不得不说。
她头抵在地上,手指紧攥成拳,呼吸轻颤,肩背都佝偻几分。
她这个吴家的大家主,身上不仅担着吴府,还担着吴氏这个弟弟以及宫里的外甥女。
若是她不开口相求,宫里宫外可能真的没人在乎他们父女两人的性命了。
“先逼皇姐封桉桉为太女,我摄政,以此稳定朝臣。等朝内太平后,我许她跟吴氏一条活路。只是,我要看桉桉如何选择,你可能接受?”
这已经是司牧能给的,最大的让步了。
吴思圆重重磕头,“谢长皇子仁慈!”
仁慈……
司牧轻笑,他就是因为仁慈,因为心软,大司才亡过一次。
“下去吧。”司牧眼睫落下,手搭在自己饥饿的小腹上。
吴思圆从地上起来。
她来的时候是清晨,时候还早,晨光只到门槛。
如今她出去,太阳已经慢慢升起来,金色的光亮照进书房中,沐浴在吴思圆身上。
吴思圆逆着光来,迎着光走。
如今兜兜转转半生,她倒是能坦荡一回,能对得起年少的自己,能为大司跟后人铺路,让她们踩着自己这根老树,长出新芽。
若是所有老臣都能像谭老太傅这般主动退出朝堂,给新人腾地,那大司也算薪火相传,将来必会生生不息,繁荣强盛。
吴思圆走后,硃砂把饭菜给司牧送来。
“驸马走之前就交代,让我到点喊您起来吃饭,说您那时候定是要饿了。”
硃砂嘿笑,“驸马当时皱着眉,站在门口,一副想喊醒您又没舍得的表情,真是难得一见。”
按着谭柚平时的性子,定要喊司牧起来吃饭。
可当时看着他恬静的睡脸,到底是舍不得。
司牧眼里这才慢慢荡出笑意,双手啃着热乎乎的包子,软软地说,“阿柚疼我。”
司牧表示,“我要多吃些,养好身体,让她少担心一些。”
“沈御医说您是政务压身,思虑过重,这才比较瘦,”硃砂道:“等您放下琐事,身子慢慢就好了。”
司牧眼睫煽动,慢慢落下,“暂时还不行。”
大司国库一日不充盈,司牧一日不安心。
“春闱还有四日结束,”司牧轻唔一声,“也快了。”
新臣入朝,事情就会快很多。
春闱是二月九日开始,二月十五日结束,放榜时间是一个月后,赶在初春三月,杏花开放之时,所以,春闱榜也叫杏榜。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司芸挣扎着上过两次朝,可每一次都是早朝还没结束,她便咳到无法说话,最后只得回去。
几日后,司芸终于沉着脸,如吴思圆所愿,先封吴氏为君后,再封司桉桉为太女,由她代替自己朝堂听政。
“桉桉能否坐稳这个位置,便看你了。”司芸手搭在吴思圆宽厚的肩上。
吴思圆拱手行礼,忠心无比,笑呵呵说,“臣心里清楚,皇上安心养病便是,太女跟朝堂就交给臣了。”
吴思圆双手捧着圣旨,圆胖的脸上都是如愿以偿的笑容,好像有了这旨,便干劲十足。
她这幅样子,让司芸安心不少。
朝上暂时用司桉桉跟吴氏牵制住吴思圆,司芸倒是能往外寻找解毒良方,同时让司牧放松警惕。
君臣两人不管心中想法如何,脸上都是一派和谐笑意。
一时间君臣难得气氛融洽,司芸心情大好,还送了吴思圆几副珍藏的字画,吴思圆还跟司芸品了好一会儿的画才出宫。
司芸以为吴思圆被她拴得牢牢的,安心拉她这盘磨。全然不知半个月之前,这头任劳任怨的“驴”就已经悄悄换了个磨盘。
受益者,是司牧。


第77章
“我妹,第一是我妹,我们老苏家的出息!”
朝上换了新人, 龙椅上的司芸成了司桉桉,对此朝臣好像没什么不适应。
她们甚至猛然发现,二十多岁的皇上换成了五岁的太女, 竟跟寻常没有任何区别!
居然没区别!
这说明什么, 说明皇上坐在那个位置,没对朝堂做出什么事情, 所以才这般可有可无,连一个孩子都可以代替她的位置。
司桉桉才多大, 她穿着不合身的朝服坐在宽大不合适的椅子上, 一脸懵懂好奇地盯着下面的大臣看, 既不发表意见,也不随便开口, 她甚至都不出声。
司桉桉跟司芸比, 还多了个优点,那便是不咳嗽,不会打断大臣的讲话, 不会咳的大家心惊肉颤生怕被传染。
整个朝堂, 好像又回到司芸生病之前的状态, 由长皇子掌控大局,群臣争论朝事,皇上坐在一旁。
早朝结束后,几位大人不由彼此使个眼色, 走得慢了些,落在人后。
“几位最近可去养心殿看望过皇上吗?”陈大人问。
李大人回, “去了, 跟吴大人一起去的, 汇报朝中诸事。”
陈大人声音压低, “皇上状态如何?”
“还是咳,”李大人想起什么,往陈大人边上挨近,声音从她的嘴进入陈大人的耳朵,连风中都不经过,“好像咳血了,我看见雪白的帕子染了丝红。”
陈大人抽了口气,眼睛左右看,脸上露出别样神色,“不会是那种病吧?”
那是要死人的啊,而且还会传染。
陈大人下意识将身子往旁边移。李大人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宫中那么多御医,如果真是那个病,怎么可能没有半点消息。”
李大人迟疑瞬间,才继续道:“好像是,中毒。”
后面两个字,声音更是轻的不能再轻了。
“可不能乱说。”陈大人眼皮耷拉下来,双手抄袖,“会招来祸事的。”
如果皇上中毒,下毒之人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是长皇子司牧,要么是协办大学士吴思圆。
一个是为了权势,另一个也是为了权势。
司牧就不用说了,只说吴思圆。
如今早朝情形大家看到一清二楚,皇上跟太女坐在那里几乎没有半分区别,既然没有不同,那为何不选择一个好把控的呢?
还有什么比一个五岁的孩子,更好掌控,更适合当傀儡的呢?
吴思圆现在就是站在小太女身后的人,小太女的一举一动还不是由她说的算。所以她有这个异心,不是不可能。
“那咱们?”李大人皱起脸。
就算知道有人下毒,她们也不敢声张,不管对方是长皇子还是吴思圆,都不是她们能撼动的。正因为知道她们无能为力,皇上也不会往下透漏消息,免得徒增祸事。
她们这群皇上党,大事临头,想的不是皇上应该如何,而是她们这些人在风雨飘零之际,应该选择躲在谁的伞下,而不是抢过别人的伞遮在皇上头顶。
现在越是临近大选,越能看出来哪些人是什么党派。
追随皇上的呢,都想着让自家儿子进宫。追随长皇子的呢,已经开始给家里的儿子相看人家。中立的朝臣,只管大司好坏,不在乎坐在龙椅上的是他司牧还是太女司桉桉。
李大人以前没回过味,最近才猛然发现一个事实。
有些人吧,她平时站在那里,好像很重要,让众人感觉没她不行。可是呢,有一天她忽然从那个地方挪开,众人才猛然发现,哈,好像没她也行!
这个说的就是皇上司芸。
这次皇上生病,太女监国旁听,朝臣们才陡然发现,平时掌控朝堂跟处理政事的,都是长皇子司牧跟协办大学士吴思圆。
坐在另一把龙椅上的人,不管是司芸还是司桉桉,对于朝政对于她们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陈大人侧眸扫向身边几位同僚,见她们都眼巴巴望着自己,这才开口,“平时如何,现在依旧如何。”
她们平时跟随吴大人,现在只能继续跟随吴大人。
对于几人来说,或者对于皇上党来说,吴思圆就算是为了司桉桉跟吴家,也会跟长皇子拼个头破血流,所以跟着吴大人总没错。
李大人等人瞬间像是吃了定心丸,“那就好那就好。”
“皇上如今这个情况,你家儿子,还打算进宫?”陈大人看李大人。
“那能怎么办,名字都报上去了,”李大人苦着脸,也是发愁,“早知道不表这个忠心,你看看人沈国公,他那嫡孙赵锦钰,就没打算进宫。”
沈国公跟太君后,是板上钉钉的皇上党,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按理说国公府日益没落不如往昔,这时候更应该让赵锦钰进宫。
就算赵锦钰相貌丑陋不堪,行为举止粗鄙,皇上也会看在昔日赵家奋勇杀敌的份上,以及太君后的面子,封赵小公子一个贵君,抬一抬国公府的脸面。
可结果呢,人家赵家在长皇子兵围皇宫之前,跟皇上闹掰之前,就已经拒绝谭府设宴的邀约。
那时候旁人可能还在想,赵家小公子是想进宫,谁成想一扭头,人家都在跟去年秋闱的榜首解元好上了。
现在听说赵家就等着那榜首得个会元,然后考上状元就成亲。
“赵家跟状元?”陈大人砸吧一下嘴,琢磨道:“国公府看着矜贵,但赵家如今无人在朝中为官,有的只是个国公的爵位,仅是面上好看。状元作为新秀,有权但没有根基,正好需要国公府这个的门路跟高枝。”
陈大人点头,“倒也合适。”
唯一古怪的便是,为何赵家宁愿去扶一个状元都不愿进宫呢?
开春后武试,以赵家嫡长孙女赵锦莉的功夫跟学识,拔得头筹根本不是问题。既然朝中已经有了赵锦莉,赵锦钰完全可以入宫为贵君。
只能说明,国公府历经多年沉浮沧桑,终究是看透了空有虚名的架子,想要的还是家族繁荣拥有实权。
陈大人感觉,这榜首解元,估计是要入赘赵家的。这也是为何赵家不选谭橙的原因。
谭橙跟解元比,无论是家世还是别的,都好太多,不能把控更别提入赘了。
她出于好奇,跟李大人她们打听了一下,对方好像叫安从凤。
“安家?在京中从未听说过,想来家世一般。像这种家世出来的,最适合入赘了。”陈大人笑,“若是我有儿子,我也要争取一下。”
但前提是磨灭安从凤的野心打碎她的傲骨,免得将来她年迈去世后,安从凤糟蹋她儿子,在她陈家反客为主。
“不知道赵家能不能吞得下这个金凤凰。”陈大人摇头笑,“不管不管了,咱们先忙公务,这杏榜过几日也就出来了,到时候等着看热闹。”
跟秋闱桂榜一样,春闱杏榜也是考完后一个月出名次。
临近放榜,苏婉难得紧张起来。
以往她都是最淡然从容的那一个,现在开始紧张了。
“错了,”熊思婕抿着唇,皱起圆脸,指着纸上的一句话,“你教错了,我记得不是这样的。”
太学院学堂没休息,熊思婕有句话拿不准,走过来请教苏婉。
苏虞从旁边将脑袋凑过来,“小熊,可以啊,都会自己发现错误了。”
苏虞自腰后掏出扇子,先是在苏婉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怎么回事啊小老妹,这都能错。”
她唰得下展开扇面,“这个应该是这样。”
苏虞替熊思婕改了一下,熊思婕盯着看了一会儿,缓慢笑开,“这样好像就对了。”
“你别好像啊,你肯定点,这样就是对的,”苏虞道:“你能质疑我的人品,但你不能质疑我的学问。”
“噫~”白妔拉长语调,“你的学问跟你的人品一样,都值得质疑。”
“乌鸦嘴快呸呸呸!”苏虞立马扭身瞪她,“明天就出名次了,你瞎说什么呢。”
白妔做了个鬼脸。
旁边吴嘉悦淡声道:“卷子今晚已经批完,事实早就定下,再呸也没用。”
苏虞顿时抖着腿,“我觉得我考得挺好的,说不定能进前五。”
“前五!”
有人刚到门口碰巧听见,不由惊诧出声,凑过来趴在苏虞面前,“苏姐,是不是已经有消息了?我第几我第几?”
苏虞讪讪道:“还不知……”
没等她说完,这人就朝外吆喝起来,“苏姐前五!!前五啊,可还了得!”
苏虞,“……”
“哪个苏?”
“对啊大苏小苏?”
“大苏大苏,当然是大苏,小苏不得第一啊。”
苏虞,“……”
你们礼貌吗。
苏婉闻言更紧张了,坐在旁边连忙摆手,“我没有。”
那人笑着伸手指她,“谦虚了不是,第一还是第二?”
苏婉肯定想得第一啊,她最近这般焦虑忐忑,不就是因为怕考不了第一吗。
如今听人这么说,立马板着文静的小脸点头说,“肯定是第一!”
毕竟好的不灵坏的灵。
“报——”
那人激动起来,跟冲进来的学生们抱在一起,仿佛考上第一的是她一样,“小苏第一小苏第一!”
好些个学生跑过来,围着苏家两姐妹。
“我多少我多少?”
“别问你,问吴嘉悦,我押她第一呢。”
“傻吧你,不是刚跟你说了吗,第一是苏婉,苏虞是前五。”
“那我岂不是赔了,我过年的压岁钱都压出去了,三十两呢!”
“哇你好舍得,我压苏婉,两钱嘿嘿嘿~”
怪不得这么高兴,不得赚疯了。
苏虞这才知道,京中跟太学院都有人拿她们下注。
苏虞顿时一拍桌子,脚踩凳子站起来,“不像话!”
她居高临下地指着这些学生,“太不像话了!”
学生们不由面面相觑有些心虚。苏虞是谭博士的学生,做法应该跟她相同,不允许在学院里赌钱。
谁知苏虞扇骨拍掌心,拍得啪啪作响,“太不像话了你们,有这种赚钱的好事居然不带上我?我要是知道,怎么着都得押个二十两。”
大好的赚钱机会,竟然被她沉迷学习丢掉了!
苏虞瞬间从凳子上跳下来,融入进去,“你们押的谁,有押我的吗?”
苏婉白妔跟吴嘉悦,“……”
苏虞好像特别适合这种场合,挤进去竟毫无违和感。
“姐,我押的你,前十!”有人举手。
苏虞扇子轻指对方,“嗳,保守了吧,怎么着也得往前五押。我上次都第八了,过完年连年龄都长了一岁,名次可不得往前几名。”
“我押的安从凤,我觉得她连中四元,第五元不成问题。”
苏虞桃花眼睁圆,“谁说不成问题了,第一分明是我妹,肯定是我妹!”
苏婉在后面座位上双手遮脸,慢慢把自己躲在熊思婕身后。
快别说了,话说得这么满,万一没考好还要不要来学院了。
偏偏苏虞自信极了,扇子在掌心里漂亮地转了一圈,反手指着她自己,“肯定前五。”
人群里瞬间发出尖叫声,都是“我赚了我赚了!”
跟她们自己考第几来说,好像看别人挤得头破血流考前几好像更刺激更激起点评欲。
有人甚至能自己落榜,但她看中的那人没考第一就不行。
苏虞从人群里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吴嘉悦她们已经跟她划开距离。
白妔表示,“让你吹嘘,等明天名次出来,脸都没了。”
吴嘉悦咋舌,甚是疑惑,“她有过脸吗?”
苏婉跟白妔一起摇头,默契极了,“没有。”
苏虞,“……”
熊思婕宽慰她,“你们能考上的!肯定能!”
她说得过于认真,加上眼神明亮清澈带着坚信,莫名让人信服。
苏虞凑过去,手搂着熊思婕的肩膀,激动地小声问,“是不是熊大人帮我们跟文曲星走关系了?伯母办事就是牢靠!”
“不是,”熊思婕说,“你们考试前,夫子摸你们脑袋了,所以肯定能考上。”
几人瞬间沉默。
苏虞颓然地将脸埋在熊思婕肩膀上,“明天我要是跳河,你们千万记得捞我。”
白妔翘着腿,将手里的书往上抛,笑着说,“放心,你前脚浮上来,我们后脚就捞你。”
“滚啊,”苏虞拿书扔她,“浮上来我人都没了,捞上来还有什么用!”
白妔哈哈哈笑,双手举起将书接住。
熊思捷不是很懂她们的玩笑,茫然懵懂地看着四人打闹,但是被轻松愉悦的气氛感染,也笑起来。
她想说,她前两天熬夜用龟壳给她们占卜过,都是好卦。
但是一跟着笑起来,全忘了说。
别看苏虞白天格外轻松,晚上的时候,她便紧张起来。
明日出榜,按着她们几个的性子,半夜寅时应该就去蹲榜了,奈何今天迟迟没动静。
谭府墨院中,谭柚寅时一刻起床,抬眸朝门外看了眼,因为过于安静还有些不适应。
身后的司牧睡得正熟,察觉到身边空了,不由伸手往谭柚的位置摸了一把,“阿柚。”
他迷迷糊糊坐起来,揉着眼睛撩开床帐去看谭柚。
屋里点着光亮微弱的烛台,方便谭柚起夜照明。司牧新婚之夜便知道,谭柚在黑暗中视线不好。
怪不得头回见面就愿意坐他的马车,因为他的马车看起来又明又亮,在夜里格外醒目。
司牧以前不喜欢夜里有光,后来两人默契起来,床帐颜色用深沉遮光的布料,方便司牧睡觉,而屋里夜间点着烛台,方便谭柚起来。
听见司牧的声音,谭柚转身看他。
她走到桌边,用手指贴了贴水壶,见水温热,才倒了杯水端过来递给司牧,温声问,“吵醒你了?”
司牧双手捧着杯子,缓慢摇头,眼睛因困倦而眯起来,眼底有水光,声音含糊不清,听起来软软糯糯的,“没有。”
他穿着雪白中衣,跪坐在床上,乌黑顺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遮住清瘦的肩背,丝绸般堆积在屁股后面的床单上。
随着昂头看谭柚的动作,显得脸蛋小小的,整个人看起来格外乖巧温顺,像个宜家宜室的小夫郎。
谭柚弯腰,伸手抚着司牧白净细滑的脸庞,垂眸在他额头落下一吻,“继续睡。”
司牧随着谭柚的吻闭上眼睛,眼皮像是黏在一起不愿意再睁开。他含含糊糊说,“再亲一下。”
吻便落在他湿润的唇上。
怕司牧再闹一会儿困意没了,谭柚将水杯从他手里抽出来放在一边的圆凳上,单手揽着司牧的后背将他又送回被窝里。
“我去看看苏虞她们,你接着睡。”温温柔柔的声音自带安抚人心的力量,司牧脸压着枕头,几乎刚躺下就睡着了。
谭柚将司牧脸边碎发撩到耳后,后知后觉才发现,司牧好像好久没再在夜中做梦惊醒了。
她眼里带出笑意,轻轻吻他耳廓。
他懒懒地哼唧,整个人缩进被子里,显然是困极了。
谭柚落下床帐打开房门,微凉的风拂在面上。
初春三月,连风都是柔的,里面没有半分刺骨寒意。
谭柚从庭院里路过,她栽种的那棵桃树过完年长高不少,还抽了新芽,想来过个两三年便会结果。
“见到苏虞她们了吗?”谭柚觉得奇怪,怎么四人还没过来。
花青笑盈盈地引着她走到后门口,伸手拉开门,挑眉呶嘴示意谭柚往外看。
苏虞四人正挤挤挨挨蹲坐在谭府后门的一层台阶上。
瞧见谭柚出来,苏虞连蹦起来的精神劲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