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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就是老石兰人了,卫孟喜捡的“菌子”有五六种,青色的是青头菌,红色的是小红菌,棕黑色的是火炭菌,黄白色的是谷熟菌和奶浆菌,当然还有在吃货们嘴里最受欢迎的牛肝菌,她都分门别类用荷叶包好,没弄混。
在后世的石兰人眼里,野生的叫菌子,人工种植的才叫蘑菇。
“这么多菌子都是你捡的?”张劲松的嘴巴,已经开始不争气的分泌口水了。
张劲松原本是河南人,大中原地带土生土长的,山少地平水源也充足,算是个好地方,但解放前他在石兰山区做特派员,有一次受了伤被一位老乡救下,醒来吃的第一顿饭就是老乡用菌子烧的汤,救了他一命。
从那以后,他就爱上了菌子,每吃一次,都当成是上天对他的馈赠。
但这几年忙工作,他老婆是河南人,也不认识菌子,不敢上山,他已经好多年没吃过了。
卫孟喜嘴里答应着,手上却不停,趁着新鲜先洗干净。根脚上有红泥沙,轻轻的一刮,帽子上有泥沙和腐朽的落叶,轻轻一抠,就干干净净了。她们去得早,菌子还没开伞,所以伞下也是干净的,不用特意洗。
她的动作十分熟练,十分轻巧,那菌子洗干净后一点伤疤和口子都没有,说明手是真的巧!
张劲松有点相信她会做饭了,“小陆家属,听说你会做很多菜?”
“是会一些家常菜。”
“那外国人吃的你会吗?”
卫孟喜挑眉,外国人有那么多,日本人韩国人美国人墨西哥人意大利人德国人,都算外国人,但他们爱吃的好像也不一样。“是哪个国家的?”
“日本人日本人,但你放心,是好日本人,不是小鬼子。”怕她有抵触情绪,还特意解释了一下那专家的渊源。
原来那人叫斋藤新一,当年也是不情不愿被天皇派遣来龙国的,战败后鬼子忙着撤走,把他一个人撇下,所以这么多年他是十分痛恨军国主义侵略行径的。再加上在龙国日子好过,国土辽阔,物资丰富,比那弹丸小岛可是天上的地下,他应该是没二心的。
就是性格古怪,要求屁多,比较难伺候。
卫孟喜大概能猜到了,斋藤新一如果要求不是贼多到天理难容,如果不是故意找茬的话,她能试一试,前提是万一搞砸了不能怪她。
“不怪不怪,你能做咱们就高兴了,哪能怪你呢,是吧张副?”
张劲松其实有点拿不准,毕竟这小女同志太年轻了,看起来跟小陆一样细皮嫩肉,小陆还能说看过书知道点啥,家属能知道国外的事?
“小卫你看,你能给咱们透个底儿不,准备做啥好吃的给他?”这是一种初步的判断,如果她说红烧肉辣子鸡那就算了。
根花记性好,卫红记不住,可她还记着呢,“瘦丝,脏鱼小丸子,刺身。”
瞅瞅,卫孟喜都快忘了,她还记着呢。
“小丸子应该就是炸肉圆子吧,但这瘦丝是个啥?刺身又是啥?”
卫孟喜于是又耐心解释,但陆广全在,她只说自己是从小姑的收音机里听来的,收音机真是个万能的好东西,她啥都能学会。
会做是一回事,问题是得有材料。她在心里盘算片刻,啥海胆黄、鲍鱼、牡丹虾、鳕鱼金枪鱼三文鱼是不用想了,这是内陆高寒山区,压根不可能,但其它鱼类,做出来口感非常差,“瞎讲究”的斋藤新一不仅不喜欢,说不定还觉着龙国人东施效颦呢。
不能落人口实,尤其是小鬼子,这口气卫孟喜必须争。
“你们能帮我找点紫菜吗?”
说实在的,大家都没听过,因为离海太远,到海边比出国还远,但小杨答应:“好,弟妹跟我详细说一下那东西长啥样。”连称呼都变了。
有张劲松批条子,小杨很快给她送来三十块钱,说这是今晚招待斋藤新一的伙食费,如果不够的话可以再申请。
卫孟喜心说以现在的物价,这三十块足够了,更别说还附带各种粮票肉票烟酒糖茶票的,招待三十个人都够。
“弟妹你就放心大胆的干,咱们张副还说了,要是斋藤新一吃得高兴,矿上再给你奖励三十块,咋样?”
卫孟喜心里乐开花,表面肯定是要说几句客套话,她作为煤嫂,也是矿上的一份子,为矿上做点力所能及的贡献是应该的,只有金水矿好了,工人们才能好,煤嫂们才能好……一席话说得小杨这干办公室写材料的都快掉眼泪了。
有觉悟,有思想,有大局观!
为了方便她采买材料,后勤处还给配了一辆小汽车,卫孟喜本来想列个清单的,但怕被陆广全看到露馅儿,只能把清单记在心里。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再兜上小呦呦,她就坐上小汽车出发啦。
四个大的也想去,但卫孟喜怕自己一个人顾不过来,到时候是正事重要还是娃重要?小呦呦就不一样,暂时还能“掌控”。“乖乖在家,不许捣乱,回来给你们买糖吃。”
“哇哦!有糖吃!”
“妈妈我要吃奶糖!”
“我也要!”
卫孟喜答应,又支使陆广全,“你在家得看好他们,别让他们爬高上低。”她也发现了,晾衣绳上挂着的东西都是他洗的,而且一点儿也不马虎,凭这一条,她还是高兴的,给他加两分。
先到国营菜市场,反正有的是票,就米面粮油都买点,油盐酱醋芝麻必不可少,黄瓜胡萝卜尽管挑着最新鲜的还带着露水的买,虽然斋藤新一不一定吃猪肉和鸡肉,但卫孟喜还是割了五斤上好的五花肉,还买了一只肥溜溜的老母鸡,以及两斤鸡蛋……反正钱花不完还得交回去,万一到时候日本人吃得不满意,她不就啥也捞不着了吗?
三十块钱对她是巨款,但对诺大的金水矿就是毛毛雨,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在商言商,她付出劳动就要得到收获,没必要清高。
想着,又去到百货商场,买了点烟酒糖茶,重点是崽崽们千叮咛万嘱咐的大白兔奶糖。
这么一圈买下来,三十块钱花得净净的,票倒是还剩一些,回到矿区第一件事就是交还给小杨。
“弟妹你们拉扯这么多娃也不容易,这么点就留给孩子们用吧。”小杨只是个办公室干事,也算不上领导,但他粗略看了一眼,发现买的都是能用上的东西,说明卫孟喜做事很老实,这点主他能做。
“对了,紫菜我给找到了,你看是不是你要的?”
卫孟喜一看那黑漆漆半大口袋,可不就是嘛,“但这也太多了吧……”至少够吃一年的量。
“嗐,不多不多,反正我是拿着张副的条子去各大副食品商店问的,矿上统一结账,你全拿去吧,我闻着怪腥气,斋藤先生真会喜欢?”在他看来,是狗闻了都要摇头的。
卫孟喜笑,这可是补充各种维生素和钙质的好东西,她也不客气,全收下了,用剩还可以给娃们补充营养不是?
窝棚区实在是环境太差了,做饭肯定不能选这里,腾出来的小红楼干净宽敞还方便,厨房里啥家什都有,卫孟喜让小杨找几个人,把她需要的所有东西搬小红楼去。
不过他们刚搬到,还没来得及开火呢,省里又挂了个电话来,说斋藤新一昨晚吃坏东西,今天拉了一天肚子,都快脱水,给送医院去了……今天来不了,得等明天了。
卫孟喜看着一堆买好的食材,心疼死了都。
这小日本真是,早不坏肚子晚不坏肚子,偏偏这个时候,那明天为了保证给他提供最新鲜的,还得往市里跑一趟不是?难怪张劲松一直交代,斋藤肠胃不好,必须新鲜,必须卫生,省委机关的大师傅能不卫生吗?可也照样吃出问题。
卫孟喜瞬间打起精神,提高警惕。
幸好鸡是活的,用一把苞谷粒养在院里就行,就是肉不好处理,腌制一下吧,明儿斋藤不一定吃了,不处理一下,又没冰箱,一个夜得臭了。
卫孟喜在家里搜寻一圈,找到一点用剩的小麦面,正好鸡蛋也有,那就炸酥肉吧,到时候他爱吃不吃,不吃给娃吃。
奶糖足足有一斤,每人分到三颗,剩下的留起来慢慢吃,卫孟喜主要是怕给太多他们舍不得吃,晚上又偷偷拿出来吃,把牙齿吃坏。一口牙对人这一辈子太重要了,以后别说有钱没钱,不管美丑,没有好牙你连吃香喝辣的机会都没有。
要是没了美食,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妈妈,奶糖真香!”
“有多香?”卫孟喜把五花肉去皮,切成拇指大的条块。
“比狗屎还香哟!”
卫孟喜大笑,“你吃过狗屎?”这啥比喻啊。
“吃过,就……铁柱哥哥让我吃的。”
卫孟喜打鸡蛋的手一顿,“你二妈家的铁柱?”
原来,这熊孩子不仅往二蛋嘴里尿尿,骗二蛋下河淹死,还哄骗卫东吃狗屎。她刚嫁过来的时候,卫东才两岁,还话都说不利索呢,看见铁柱哥哥手里有糖,自然眼巴巴尾随着当跟屁虫,但铁柱真是个小坏坯,骗他说地上的狗屎就是糖。
所有孩子都看着这个两岁的娃娃吃狗屎,甚至还有不少大人围观,但没人阻拦,更没人出来教训铁柱,甚至卫孟喜这做母亲的要时隔两年之后才在无意中知道……这菜花沟的男女老幼真没几个好东西!
卫孟喜眼睛都红了,是又气又心疼,想骂儿子没出息,可两岁的孩子懂啥?馋糖吃是天性啊。
就是这么被欺负,被侮辱,小孩长大心理能不阴暗才怪!
陆广全其实也听到了,有点难以置信,“真是二房的铁柱?”其实他只知道家里有这么个孩子,但从哪儿冒出来的,长啥样他压根没留意过。
卫孟喜一个白眼甩过去,“你们老陆家还有几个铁柱?一家子全他妈不是东西!”
这一刻她真是恨死了自己,当时只想着找长期饭票,却没想到组合大家庭里还有这么多事,她的娃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这么欺负,她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陆广全还想说啥,她嘴里就一个字:“滚!”
不能给老娘的娃做主,婆婆妈妈问那么多有个屁用。
陆广全眉毛一挑,除了父母这是第三个叫他“滚”的,想发火,但确实是自家人给卫东造成了伤害,尤其这两天相处下来发现,这娃不会说谎,铁柱就是个小王八蛋。
“对不起,是我没……”
“对不起有个屁用,我警告你陆广全,你老陆家的人最好别再出现在我眼皮子跟前,不然我不会放过他们。”
陆广全低着头,无言以对。
卫孟喜现在后悔极了,当初干嘛走那么早,应该再在菜花沟待几个月,最好搅得陆家天翻地覆,把铁柱揍个半死再走,只拿走几百块钱真是便宜他们了。
因为生气,她连酥肉也不想炸了,直接往床上一躺,不动了。
她很难过,很后悔,很想大哭一场,可是她还得顾着娃,好好的妈妈要是莫名其妙嚎啕大哭,会吓坏他们的,他们会更加没安全感,会担心会忐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妈妈难过了。
不,不是他们不好,是卫孟喜自己眼瞎,让孩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了这么多欺负。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借口自己困了想睡觉,把孩子赶出去玩儿,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回想自己这失败的几十年。是的,纵使被人鞍前马后叫“卫老板”,被病童家长千恩万谢,可她依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她没有经过他们的同意就把他们带来到这世界上,让他们没爸爸,没家可归,让他们不被人喜欢,让他们感受到的都是这个世界的恶意与丑陋,而不是美好。
陆广全的心情也很沉重,他看见妻子红红的眼睛,还有她关门那一刹那,眼眶里的泪水。如果她大哭大闹一场,他任打任骂,心里还好受点,可就是那种生无可恋的悲伤,让他心里的愧疚更重了。
太阳逐渐从高空往下落,孩子们吃完了奶糖还不愿回家,小呦呦喝完了奶,抱着奶瓶带着红烧肉,慢悠悠地回来了。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找妈妈,可厨房里没有,小饭桌那边也没有,大大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失望。
陆广全在屋外等了很久,里头也没个动静,他敲过门,想进去说几句话,但妻子又在气头上,只有一个字“滚”。此时正好灵机一动,把闺女抱起来,教她进去说一句话。
他发现小闺女比大的四个都聪明,教三遍就记住了,又引着她说两遍,确保不会说错,这才轻轻把她送到门口。
卫孟喜压根睡不着,听见门响刚想骂,可脚步声哒哒哒的,是闺女,忍住了。
“妈妈。”
“乖,你咋回来啦,去外面玩儿,啊。”
小呦呦也有点困了,小肚子里装了奶和糖,走路都“咣当咣当”,仿佛能听见响儿。
但她记得任务,走到床边拉着妈妈的手,摇了摇,“巴巴dei不七。”
奶声奶气的,又笨又可爱。
第一遍卫孟喜没听出来说的啥,直到第三遍,才听出来,顿时哭笑不得,这狗男人!
关键小呦呦还跟奶音复读机似的,“巴巴dei不七。”
“巴巴dei不七。”
“巴巴dei不七。”
一副她不松口就不停止复读的架势,“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快别说了。”
小呦呦这才开心地靠过去,抱着妈妈脖子亲,吧唧吧唧的,那小口水给她涂了一脸。
卫孟喜的郁闷,就这么没了。是啊,重生之前的错误已经犯下了,她确实改不了了,但现在还有机会弥补,小呦呦还活着,四个崽也还小,只要她好好教育和引导,心理阴影会有消除的一天,没看卫东说出来就没心没肺的野去了吗?
一切向前看。
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想着,她把孩子拍拍哄睡,出门正好看见陆广全在那儿收拾又提回来的菜,院子收拾得很干净,比她平时一个人的时候还整齐,那板凳是板凳,桌子是桌子的,擦拭得一尘不染。
“这个紫菜需要用水泡吗?”他看着她的眼睛,温和地问。
卫孟喜不理,你以为派个小间谍就能哄我开心了吗,狗男人,没那么简单。
“你不说,那我就泡了,啊?”他觑着她的脸色,故意问。
“住手。”果然,卫孟喜见不得糟蹋食物,一把抢过装紫菜的口袋。
这些紫菜很干净,不像后世买的需要清洗,全用来烧紫菜蛋花汤估计孩子们得腻,再好的山珍海味顿顿吃也会腻,但她忽然想起后世一种很有名的零食。
海苔片。
她跟着店里的小姑娘吃过几次,吃是真的好吃,又鲜又香,很容易上瘾,但问题是很贵,五六块钱就那么薄薄的吃嘴巴里都没感觉的几片片,刚尝到味道就没了。而且外头卖的还有个不好就是盐巴味精和糖放太多,吃太多容易口干舌燥。
她一看配料表,啥可食用紫菜,不就是紫菜嘛,自己能试着做做看,还能控制配料的量,省得上火。
说干就干,她先拿出几大块紫菜,掰成小块,“灶膛里上火,小火。”
陆广全赶紧点火,虽然一开始不熟练,但熟悉掌握火候以后就整出小火来了,卫孟喜把掰碎的紫菜放进去,再放少少的盐巴和白糖,其它的一概不放,慢慢的熬炒,其实也就相当于是烘焙。
要是有烤箱,这一步会很轻松。但铁锅熬要好大会儿,手不能停,一直到黑色的紫菜变成墨绿色,这叶片上也沾了味道,这才盛出来。
“接下来还要怎么做?”嘿,你说陆广全这狗男人,今儿话咋这么多呢。
“成了。”
“这就成了?能吃吗?”他半信半疑拿起一片,轻轻咬一口,那感觉,脆生生的,咸咸的,但又很香,嘴巴里有股很奇怪的鲜味儿,就像……吃味精。
幸好卫孟喜不知道他心里是这么形容的,不然能一口都轮不着他。
“妈妈这是啥?”
“海苔。”
“孩抬是个啥?抬着吃的吗?”卫东率先拿起一片,双手抬着,比自己脑门还高,“哇哦,真香!”
卫孟喜:“……”傻儿子,说得很好,不许再说了。
不过,她特意观察,发现这小子真是小狗脾气,记吃不记打,吃狗屎的事儿说过就过去了,压根没放心上,更不可能偷着哭。
“妈妈,我能吃这——么多!比一百碗还多哦!”
“我也能,我比你多!”
这东西对孩子好像有种致命的吸引力,一面喝水一面咔咔咔,一口气吃了好大一盘,吃到打嗝都是鲜味儿,卫孟喜才收起来。
晚饭可就啥也吃不下了,每人勉强喝了碗汤就叫肚肚饱了要睡觉,陆广全倒是一整天都很殷勤,主动把带娃洗漱的任务接手过去。
当然,锅碗瓢盆是他刷的,地是他扫的,卫孟喜只负责做,灶台乱成战场也不管,反正她就是看他不爽,没理由。
娃睡下,隔壁却忽然热闹起来,红烧肉竖着耳朵“汪汪汪”的叫,卫孟喜个子高,一眼就看见刘桂花家来了好几个人。
其中一位头发花白的,应该是她婆婆,还有一个瘦巴巴的少年是儿子,而一个齐耳短发的穿花棉袄的姑娘,就是她小姑子。
此时的小姑子才十八岁,跟陆广梅一样年纪,但皮肤是石兰人少有的细白,个子小巧,乌溜溜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女高中生。
热闹一会儿,随着夜色越来越深,隔壁也安静了。卫孟喜回房,却依然睡不着,心里那口气,得找个发泄的口子,而唯一的办法就是……
“喂,你睡过来。”男人睡最外面,卫孟喜在中间,小呦呦贴着她,靠墙睡。
“嗯?”陆广全也没睡着。
“让你睡过来一点儿,我是会吃人吗?”
陆广全难以置信,这是……毕竟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男女之事少得可怜,上一次还是两年前,长期不那啥他都快忘记这回事了,现在脑海里就出现些画面,呼吸都有点急促了。
他乖乖挪过去,上次是她主动,这一次只要她能原谅他,他绝对会主动,非常主动。
果然,妻子主动伸手,到他肩膀……诶不对,怎么到手臂……“嘶,疼。”
卫孟喜的手,紧紧地揪住他上臂的肌肉,这人看着瘦猴子似的,没想到还有点肌肉,硬硬的,她不使劲还拧不动。
肉已经被她三百六十度旋转了,陆广全痛得龇牙咧嘴,“有什么好好说,我……”
“你什么你,闭嘴。”卫孟喜一想到自己和孩子受的这么多气,手下就来劲儿。
就在男人觉着自己下一秒要被她撕下一块肉的时候,院门忽然被拍得贼响。这门的质量可不是一般好,因为卫孟喜计划的是男人不来住,光他们母子几个可不得做好点儿?一推就倒那种竹篱笆可不行。
“嘭嘭嘭!”
第28章
“小陆, 弟妹还在吧?赶紧叫她起来,事儿来了。”这是小杨的声音,红烧肉叫得比他还大声, 别看狗子小小一只, 可恨不得冲出去咬他呢。
“你先把衣服穿上,别着凉。”陆广全揉着手臂, 先去看门。
原来是斋藤新一来了,本来说最早明天才到,卫孟喜把肉都炸成酥肉了,大半夜忽然又心血来潮来了, 而且不让省里接待员通知金水矿, 是他让司机悄悄把车开到半路那边的人才知道的。
这个点儿,车子已经离开市区,往金水矿来了, 顶多十分钟就到。
卫孟喜上辈子也接触过几个日本顾客,但可能关系没到位, 也可能是个体差异, 从没见过这么“随心所欲”的, 看来这斋藤新一不是省油灯啊, 真难伺候。
穿上外衣, 她把炸好的酥肉, 压好片的海苔片带上就往小红楼去, 走到门口, 想起清晨采的松茸还没吃,又带上四朵。
小红楼里此时灯火通明, 张劲松终究是怕卫孟喜失手, 把矿食堂的大师傅给找来了, 此时正在那儿翘着二郎腿的嗑瓜子儿呢,见了她也不招呼,就用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小女同志面生啊。”
他俩在矿食堂是并列的头号人物。其中一个肥头大耳,肚子就跟怀孕六七个月的差不多,一张肿脸熏得红红的,尤其鼻子,那是典型的酒糟鼻的,叫王大刚。另一个脸黑红黑红的,但话不多,很瘦小的,叫赵有志。
来的路上小杨已经跟她说过了,卫孟喜也不怵,客气地叫声“王师傅赵师傅”,反正鱼有鱼道,虾有虾道。
这深更半夜的被叫起来,王大刚脾气暴躁,压根不把小杨放眼里,“杨干事,我说你们可真会搞事啊,一出一出的,咱们在厨房里累一天了腰都直不起来,大半夜还不让睡个好觉。”
此时此刻,这些都是不能得罪的“大佛”,小杨赶紧赔笑脸。
倒是赵有志,几乎不说话,也不嗑瓜子儿,翘着二郎腿在那一口一口的喝水,茶杯里泡着枸杞胖大海。
“这小女同志就是会做西餐的?”王大刚拎起卫孟喜提来的袋子看了看,皱着鼻子说,“这也太腥了,外国人会吃这个?”
卫孟喜觉着说不定以后还有接触,不能一下把自己的路堵死,于是笑着说:“我听收音机的广播里说,日本人就喜欢吃鱼啊虾的,还喜欢吃生的。”
“生的?那可真是茹毛饮血啊。”
卫孟喜没忍住笑了,她曾经也这么觉着,明明原始人发展到现在五千年才创下煎煮烹炸这么多烹饪方式,为啥就是不用呢?那生鱼片不怕寄生虫?不怕重金属和农药残留?
不过,饮食文化是与地域环境息息相关的,她也不做评论,洗洗手,将米饭蒸上,再拿出黄瓜胡萝卜准备削皮。
幸好这都是能久放的蔬菜,皮一刮,切成长条,准备煎蛋饼的时候,门口传来汽车声,斋藤新一来了。
所有人高度紧张,进入战备状态,都想看看这个让矿领导头疼的专家到底长啥样……当然,这也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见到真实的,活着的日本人。
“斋藤先生,一路辛苦,饭马上就好,您稍作休息……”这是张劲松异常客气的声音。
倒是李奎勇没这么小意,粗着嗓子说:“客厅在二楼,卧室在三楼,你们先上去,我去厨房看看。”
一楼隔出一个小耳房做厨房,隔壁就是餐厅和花厅,哪怕用卫孟喜后世的眼光看,也实属豪华。她要是能有这么栋房子,该多好啊。
“这是做的啥?”李奎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寿司,这小女同志说这是寿司,日本鬼……人的传统小吃。”王大刚压了压嗓音,“我怀疑这寿司就是狗闻了都要摇头的玩意儿,矿长咱可先说好啊,如果她把那人吃了拉肚子,可不关咱的事,我们碰都没碰一下。”
寿司?谁也没注意到,原本打算上楼的斋藤和张劲松,来到了厨房门口。
卫孟喜手下不停,将金黄色的薄薄的蛋饼切条,再用香醋、香油和盐巴调出汁子,淋到米饭上,抓拌均匀。“按理来说,应该再来点三文鱼啥的,生鱼片,但咱们没有,就先将就着,斋藤先生要不喜欢,咱们就再换别的。”
海苔片铺在油纸上,抓好的米饭铺上,再加上黄瓜胡萝卜鸡蛋条,撒上一点芝麻粒儿,卷出形状,再用刀子这么一切,就成了圆筒筒的半寸厚的片……或者叫饭团?
外圈是黑乎乎的,里头米粒有点泛黄,还有绿色的橘色的点缀,像小女孩过家家。
反正王大刚看着她把饭团搞得这么花里胡哨,差点就嗤笑出声,“还有别的?可别了吧,光这个我看着就黏黏糊糊的。”
李奎勇没出声,也赞同王大刚的话,这酱油拌饭不像酱油拌饭的,小孩都不一定吃。
卫孟喜把东西装盘,整整齐齐码好,白净的犹如艺术品的瓷盘里,就只放了四小块“饭团”,这就洗洗手,准备收工了。
“斋藤先生要不喜欢,我还可以做刺身,松茸刺身。”其实她也是临出门前想起来的,日本人很多东西都可以刺身,大多数她都接受不了,但唯独松茸还行,因为这种东西就像黄瓜,是能生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