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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段王,速速点兵吧!”
冯塬哈哈大笑,与段广威重重一拍肩,他也没废话了,现在得快!能快一分是一分!
希望卢非那个废物表现再继续差下去了,不要瞎指挥,让他底下那两员大将能支撑得久一点!
……
而事实上,卢非在老父死还能继续稳坐上雒这么些年,虽自大冲动,但真上到战场,他还是比较听这两名心腹大将的话的。
或应该是说他比较无能,无法判断形势,故基本采取大将们的战策。
反正,他坚持了一天一夜。
被赵徵击败第一回 ,慌忙夺路回城,被堵住,两员大将急急收拢兵马退往西边。
这两员大将确实有些本事的,也很能打,绷住一口气勉强保下约莫三万的兵马,和赵徵会战在雒水之北。
喊杀声震天,血腥遍地,赵徵一刀斩杀大将卢凭!将其首脑挑于刀剑,滴滴答答的鲜血顺着刀柄淌下,他眉目凌厉,身后近卫齐声呐喊:
“卢凭枭首,汝等还不束手受降!!!”
“卢凭枭首,汝等还不束手受降!!!”
这是一个战事的关键转折点,大将卢凭卢觞乃上雒军中灵魂支柱一般的人物,呐喊声传遍战场,上雒军中顷刻就现出慌乱。
这就是战机!
不用赵徵下令,密州军当即爆起一阵如雷呐喊,势如猛虎,直扑士气直转之下的敌军!
然就在这时!
就在这个大败敌军取胜的关键节点!
忽隐隐地皮颤动,远处双方的哨兵狂奔而来,却是一骇一喜:“报!”
“甘州段广威率大军将至!!!”
泱泱铁甲,目测足五六万之数,段广威率囤于甘州所有兵马,星夜驰援卢非!
又由于地理方位原因,与卢非一前一后,瞬间形成包抄合围密州军的形势!
浴血奋战的大将卢觞大喜:“天不亡我上雒啊!!!”
……
战况急转直下。
段广威与卢非加起来足有将近八万的大军,几要三倍于密州军,又一前一后,呈包抄合围之势。
上雒军顷刻士气大振,奋起向密州军发杀过去,并在大将卢觞的指挥下迅速集结,以防密州军从这边杀出去。
密州所有人面色大变!
“殿下!!”
千钧一发,赵徵下令往北急遁!
赶在合围堪堪形成之前,成功占据了后方的最高地——鹿鸣山。
可惜,这鹿鸣山是一座孤峰。
暂时摆脱围攻,得以整军休憩,并有天险固守,敌军一时奈何他们不得。
但可惜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他们干粮只剩一日,而孤峰泉眼不大,三万人取用后已隐有枯竭之势。
孤军被困峰顶,陷入被重重包围。
……
漆黑夜空,孤星点点。
赵徵及柴兴等将俯瞰山下,气氛紧绷,面沉如水。
山下篝火密布,两军合一,士气高涨。
柴兴咬牙:“这段广威怎么可能出兵襄助卢非?!”
不可能的啊!
可再怎么不可能,事实上段广威来了。
赵徵心里闪过一个猜测,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干粮耗尽之前,我们必须突围。”
这个不必说的。
柴兴等人面色沉沉。
但这么一个重重围困之局 ,突围谈何容易?段广威的兵也不差,这一战,注定九死一生。
在场的诸人,可能大部分都回不去。
征伐沙场,战机瞬息万变。没有谁能有永远料准一切,每战必胜。暴梁是靠起义军的鲜血逼至南方的,而魏朝也是以无数同袍的牺牲铸造的,从军者,使命就是开拓,他们并不觉出兵雒有何不对,但事到如今,难免沉沉悲壮。
为着很快到来的这场九死一生的突围战。
但大家也没说什么,匆匆观察过敌情后,柴兴等将马上分开去巡视岗哨和安抚兵卒。
石台之上,就剩下赵徵。
酣战一昼夜,铠甲脸颊鲜血斑斑,凌厉又血腥,他身影没入黑夜,呼啸夜风中身躯绷直犹如标枪。
这一仗,九死一生,他或许就此战死沙场。
他仰望长空。
苍穹漆黑,星子黯淡,安排好一切防务后,赵徵按了按左胸。
胸腔内那颗心脏鲜活跳动,生死一线,他想起了阿唐。
那个与他同生共死,给予了他所有安慰的人!
所有压制的情绪在这一刻强烈迸发,他深吸一口气,按紧心口的平安符,无论如何,就算是死,他也想再见她一面再死。
不,他不能死!
他答应过她的,他要活着回去见她!
哪怕队伍打尽,哪怕奄奄一息,他也无比地相信,只要他还剩一口气回去,她就绝对不会嫌弃他!
不会嫌弃他无用,不会嫌弃他孤介,她会温柔将他扶起,鼓励他,安慰他,从心至身去支持他!
他不想死!
他得回去!!
这个念头如同大浪潮汐,刹那冲破之前为自己强自设下的种种桎梏,一发不可收拾!
赵徵捏紧平安符。
阿唐,且等我回去。
他肯定能成功突围的!
第36章
赵徵将平安符放回襟口,快步转身,步履坚定,军靴落地沓沓一下下既急却稳。
“甘州兵是疲兵。”
赵徵以最快速度把敌情全方位察看了一遍,重新回到石台。
“他们粮草军备补给也还没有到。”
赵徵眯眼打量,山下黑魆魆一片基本没有营帐,甘州上雒合军都是席天幕地休息的。
甘州军狂奔接近一百八十里路,但算算时间差,花的却是仅不足一天的时间,其中的消耗和疲惫可想而知?
几乎是一扎营,就躺倒鼾声如雷了。
而且这种长途奔袭,兵士都是会绑腿的,不然根本跑不下来。但停下休憩会稍松一松让血气循环。倘若骤然被惊起,那就来不及绑回来了,双腿酸痛会因此加剧。
事实上,哨探冒险潜下去近距离观察,也确实如赵徵所言,除了当值的巡逻兵甲之外,所有甲兵都已睡得横七竖八。
密州军也累,但比起甘州军还是要略一些。
赵徵沉声:“眼下就是最的突围时机!”
突围越快越,不能让甘州军休息回来,更不能让上雒的粮草和军备运到!
如果没猜错,甘州军该没携带什么干粮的,上雒军是有,但不可能随身多带,大家平摊一下就很少了。
所以现在的敌军,是又疲又饿的。
他们也疲,但敌军会比他们更疲一些。
而段广威和卢非素有积怨,甘州军和上雒军从没磨合过,若马上发动突围,敌军会出现指挥权的混乱。
这也是他们可趁的一点空子。
而且是八万对阵三万,并不是八十万对阵三万,兵力固然非常悬殊,但也并没悬殊到真一丝战胜可能都无。
赵徵站起来,步履极沉极稳,他快步来到峰顶最高处,伫立俯瞰所有察觉动静仰头看来的兵甲们。
密州军情况还,到底是百战之师,虽陷入如此绝境,但也没有惊慌自溃,秩序还算井然,守的守,坐的坐,正就着凉水低头咬干粮。
就是氛围有些沉甸甸的。
这是难免的,兵甲也是人,身陷绝境,士气不可能不低迷。
赵徵站在凛冽的夜风中,身后是漆黑的苍穹,夜风呼呼,染血帅氅猎猎而飞,他身体挺直如同一杆百折不挠的标枪,火把闪烁的红光映在他的脸上,容颜坚毅,眉峰峥嵘。
“将士们!”
赵徵气沉丹田,一字一句:“战况几变,直到如今,我等被困孤峰,敌众我寡。”
“大家都很累,本王知道。”
“但本王要告诉大家一件事!甘州军一日不到连续急奔将近二百里路,他们比我们更累!”
“如今,他们干粮未足,又正值最疲,我们不能给他们休憩的时间!!”
“将士们,此战虽险,但并非一丝战胜之机也无!!”
“来!!”
赵徵招手,高淮上前一步,递上一个粮袋。
这是军中配备的干粮袋,在场所有将士都配备了一个,赵徵打开粮袋,抽出干粮尽数吃下。
“将士们,填饱你们的肚子!!!”
这些干粮,若泡水分开吃,能支撑个两三天,但赵徵下令,一顿吃完!
命所有兵甲的水囊都装满一囊水,然后他下令把泉眼填了。
赵徵仰首,囊内净水汩汩而下,他大口吞咽,打湿了玄黑冷硬的甲胄。
他一把将水囊摔在地上,“锵”一声抽出长剑,斜指向天:“将士们,喝光你们囊中之水!”
“本王为先锋!”
漆黑苍穹,夜风呼啸,赵徵一字一句极清晰:“此战,本王将与汝等共死!!!”
……
有去无回,不留余地!
胜则生,败则死,切断一切后路!
赵徵声音带着玉石俱焚的气势,自柴兴侯忠嗣等将自下的全军上下心潮澎湃,爆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绝奋勇,大家一仰首,将水囊中的水饮尽,重重一把扔在地上!
所有人举起他们的兵刃!
赵徵抄起他的湛金重刀,翻身上马,鹰隼般的利目直视山下,一声厉喝:“将士们,杀下去!!”
孤峰顶上,爆起一声如雷的呐喊,身披黑甲手提重刀的靖王赵徵如同猛虎下山,带着他的兵甲,挟尖刺一般的阵势,直冲而去!
迅如惊雷,势如猛虎,一下重重扎进了敌军围困的阵营当中,大开杀戒!
这是一场极艰苦极悲壮极九死一生的突围战!
段广威卢非也不是没有准备的,几乎是马上,联军就反应过来了!牛皮大鼓擂响,所有兵士瞬间惊醒抄起兵刃,按令旗指挥迅速向核心位置包围而去!
沉沉的阴云遮蔽了一线弦月,夜色又黑又浓,雒水之北的这边丘陵,却展开了近年来最血腥的一场大战!
密州军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悍而不畏死,重重一矛冲刺,杀一个不亏本,杀一双就赚了!敌人杀之不尽,身边不断有同袍倒下,却更激起他们的凶性,厉喝一声,冲将上去!!
八万对战三万,前者竟一时未能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凶悍的密州军爆发出惊人的战力,左冲右刺,全然不畏死,全然不恐惧,身中数刀仍无知无觉疯狂厮杀!
这一种状态,甚至让与之对战的甘州上雒的甲兵都不禁生出几分忌惮和胆怯。
这一场血战持续了整整一夜,至黎明时,血腥遍地,淌流成河,浓重的血腥味直冲天际,染红了一整片的雒水!
赵徵杀死了卢觞!
他一马当先,冲锋在这场突围战的最先列!扎进敌营后,湛金重刀横扫,巡守急围上来的甲兵当即倒下一大片。
他确实了得,战力之强悍,所过之处,惨叫连连,残臂断肢,三丈之内,几乎杀出了一个真空地带!
让密州军士气更加大振!
却让甘州上雒联军兵士见之胆丧。
这样下去可不行!!
大将卢觞怒喝一声,迎将上去,“锵”一声重刀交击,竟有火花喷溅,双方缠斗二三十个回合,赵徵一刀把卢觞斩于马下!
颈腔血喷涌而出,飞溅到赵徵的铠甲上脸颊上,他面庞一片赤色的猩红,杀气腾腾,狰狞到了极点。
吓得卢非心胆俱裂,他“啊”一声骇呼,慌忙拨转马头,往后狂奔。
赵徵追将上去,一刀切下卢非头颅,将其悬于刀尖,厉喝:“卢非已死!上雒军还速速弃械?!!!”
段广威大骂一声,卢非这个没用的废物,幸他早有准备,他立即一挥手,把头戴白穗盔的“卢非”推出来!
“卢非在此,安然无恙,休要听此人胡言!!!”
夜色沉沉,并看不真切,但主帅的甲胄总是不一样的,上雒军是白甲,而卢非头盔顶部则有一撮醒目银白的穗子。
如此一来,倒还勉强糊弄得过去。
段广威化解危机,咬牙切齿,他也锁定了赵徵位置,一挥手:“先杀了那小子!!”
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谁都懂。
段广威四旬年纪,正值经验丰富而武力最盛的壮年,他和卢非并不一样,他本人也是极其勇猛善战,二十年间身经大大小小的战役不下百次。
段广威也不托大,招手与麾下猛将朱世宗一起合攻赵徵,还有他的长子段天佑也拍马一起上前助阵。
三人三马,凶悍无比,气势汹汹直奔赵徵。
“锵”一声沉重的金属交击巨响,赵徵与段广威虎口皆一震!身后利刃割裂空气的锐鸣,赵徵全力一个下腰,锋锐的刀刃堪堪擦着他小腹而过!
赵徵下颌绷紧,一翻坐起,驱马一跃,反手险险隔开朱世宗的重刀,立即一扯马缰调转马头!
他浑身鲜血淋漓,杀气腾腾,犹如喋血杀神降世,一人对战三名顶级大将,竟未落下风,甚至越战越勇,窥了个空子重刀一劈,段天佑胯下膘马头颈分离,鲜血狂喷,扑倒在地!
赵徵反手一抓,生生抓住朱世宗偷袭的剑刃,厉喝一声,徒手重重一拉,竟将脱手不及的朱世宗拉得往前一栽!
就是这个时候!!
赵徵重刀呼啸,自上而下,竟生生把朱世宗连人带马剖成两半!
鲜血狂喷,一头一脸,他蓦回头盯视段广威,杀气血腥之浓重,竟生生让目眦尽裂的段广威呼吸一屏!
奋杀对战三十来个回合,赵徵一刀捅进段广威的胸膛!
他满头满脸的鲜血,双目泛着赤色的红,慢慢抽出长刀,回头看段天佑。
当场骇得段天佑心胆俱裂,他慌忙掉头往后狂奔急遁。
距离有些远,赵徵没有追。
而随着段广威的死,这场艰苦鏖战一夜而始终胶着的战事终于发生了变化。
段广威尸身一落地,身边登时爆发起一声如雷的狂呼!而上雒甘州联军却慌了,段天佑就犹如一个榜样,惊慌骇然的联军甲兵胡乱往后倒退。
赵徵横刀立马,眉目凌厉,厉喝一声:“杀!!!!!”
“杀!!!!!”
一声齐声呐喊的呼应,密州军士气大振,奋起冲杀而上!
自中心一点爆开花,很快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
自来两军对垒到了这种你死我活的状态,一旦出现惊慌怯战的情绪而主帅却没能及时控住的话,后果是极其严重的。而段天佑显然是没能做到这一点,很快,这场凝滞很快演变成了军心大乱。
如羊群受惊,很快有兵士掉头奔逃,甚至连段天佑眼见形势不,也生了遁意,最后一咬牙,他收拢身边的将领兵马掉头急遁!
这一遁,顷刻如决堤开了口子,很快一泄千里!
密州军士气如虹,剩下的甘州残兵和上雒兵马纷纷弃械投降,赵徵一刀将上雒老将黄轼打落马下,兵器脱手,大势已去,黄轼颓然投降。
至此,这场艰难又凶险的突围战最终以黄轼投降宣告大获全胜!
赵徵命柴兴侯忠嗣原地收缴降军,他亲率三千骑兵追击段天佑,在雒水支流虹渠之侧追上,两军交战,甘州军毫无战意,再次被大溃。
段天佑一路逃过甘州,逃到了陂州,赵徵一直追到甘陂边界,这才停下了追击。
柴兴侯忠嗣久历战场,不用赵徵吩咐,收缴降兵后立马整军尾随而至。
而此前,甘州兵马已倾巢尽出,再无兵可挡的情况下,甘州丞沉默了没多久,开城向赵徵投降。
这一战大获全胜,上雒甘州一并收归赵徵之手!
此一战,亦是赵徵的成名战!
成就当世以少胜多的经典范例之一。
正如冯塬所言,朝里朝外,天下瞩目这位新魏开国之帝赵玄道的唯一遗子的人甚多——
年仅十八岁的靖王赵徵,一战成名天下知!
……
而此时的赵徵,要忙碌的事情却有许多。
甘州投降当天,赵徵率大军进甘州城。
留下侯忠嗣柴义率一万密州军暂守甘州,他随即又赶回上雒。
上雒大开城门,迎接它的新主人。
柴兴郑元保接手城防,王慎平起草告示安抚百姓,军事攻伐已经结束了,但千头万绪的接手事务才刚刚开始。
目前军中就王慎平几个熟悉政务的文官,当然是不行的,赵徵一得胜,就第一时间传信吕衍钟离孤柴武毅以及密州。
前者是增调兵卒的,后者则是让纪棠带着先前准备的文官书吏快快过来。
彼时一灯如豆,他浑身血污铠甲未卸执起笔,匆匆忙忙写就的一封信,提笔那一刻,动作却不由自主地轻缓起来。
——我得了上雒和甘州,你快来吧。
晕黄灯光倾泻在雪白的纸笺上,为字里行间染上一层柔和之意。
纪棠来得很快。
赵徵才到上雒的当天,就接讯她到了,她已经出了山隘古径,正直奔上雒城而来。
赵徵闻言狂喜,他奔波一天才刚刚翻身下马,却毫不犹豫一点地返身再度跃上,一扯马缰,掉头往城门急奔而去!
“殿下?殿下!”
高淮崔定方对视一眼,赶紧上马追上去。
但赵徵远远把他们抛在身后了。
正午阳光正炙,马蹄声像鼓点一样疾且急,迎着风,他连连打马将速度催到最快!
经历过生死一线,从前所有挣扎都不是事了,汹涌滂湃的情绪冲破枷锁一发不可收,他也放任自己——他就不喜欢旁人取代他的位置,他就是爱和她就一起!
那又如何?
他和阿唐之间,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那些刻意压制的情感经历过战火和生死的洗礼,最后还是无法控制!
赵徵本来就像孤悬在万丈陡崖的一个人,身边光秃秃,寸草不生,她是他唯一能抓住的、能拥抱住的温暖,他控制不住,无法放手!
在她的身边,他才有安然落到实地的感觉,不再孤独,不再黑暗——见过光明的人,再也难以忍受黑暗。
几番起伏,他最终还是,遵从本心。
将所有纠结挣扎都悉数抛在脑后,赵徵一路打马狂奔,去迎接他的阿唐。
经历过这么多的惊心动魄后,他急欲见到她。
而他,也确实很快见到了纪棠。
巍峨的青山,起伏的丘陵,远远的一行人快马绕过密林,自田野擦过。
黑色的一个个小点点,赵徵却有预感,那就是纪棠他们。
果然,紫色骑装衣袂翻飞,熟悉瘦削而飞扬挺拔的身影,赵徵眼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他大喜:“阿唐!!”
第37章
纪棠之所以来得这么快,是因为她还没接到赵徵的信就动身了。
她这些日子,其实也挺不好过的,心情就想坐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肾上腺素把人折腾得不行。
因着有古径,上雒的战报回送还算及时。一开始战事很顺利,大家都很高兴,纪棠也是,只是她高兴之余,心里还有一根弦绷着。
无它,建州冯塬赵宸那边实在有点过分安静了。
赵徵出征后,暗部冯塬赵宸那边的密报会先送到她手里,然后再继续往赵徵那边送。
毕竟距离太远,且战时他很可能会腾不出空来处理这些事情,遇上紧急情况纪棠在这边可以先行拿主意。以前两人一直在一块,就没分很清楚这些,但这次出征之前赵徵明确下了这个命令。
所以建州那边的消息纪棠一直非常清楚。
冯塬和赵宸那边人出人进对上雒战局关注倒很关注,但却没太多特殊动静,一直就挺风平浪静的。
暗部的眼线到底不是贴身,那两位也并不是卢非之流的人物,尤其冯塬,在对方地盘上并有刻意安排了替身之下,眼线并没能察觉二人悄悄潜离了。
毕竟那冯塬甚至连频繁起落的飞鸽传书也伪装得一模一样。
只是纪棠还是隐隐嗅到点儿不对劲。
赵宸有没有领特殊任务她不知道,但冯塬很明显就是过来对付赵徵的!他能愿意看赵徵成功取下上雒?当然不可能!
按照赵徵对此人的评价,还有一直以来的密报消息,纪棠总觉得建州不应该这么平静的。
但时间仓促一时半会没法深入查探,她心里就七上八下的,高兴之余还有根弦绷得紧紧的,就盼着赵徵那边能快一些,更快一些才好。
但这第二只靴子最终还是落下来了。
在得讯段广威出兵、密州军被八万大军围困在孤山的时候,那一瞬被震得有点晕眩。
长久以来,她对赵徵总是很有信心的。他在原轨迹也确实极其厉害。人还是那个人,现在环境比原轨迹好太多了,如无意外他也必然会成长到同样了不起的高度。
但只有人亲临这个过程中,才能真切体会到其中的惊心动魄。
那一瞬,什么剧情、什么原轨迹,都被她悉数抛在脑后。赵徵的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行走的,一旦稍有差池,付出的就是生命的代价。
纪棠立即点了密州剩下的所有人马,包括衙役城门卒以及重赏下愿意来的修堤民夫,不多,也就二千余人,这是密州城短时间内能凑到的所有武装力量。
立即往平阴山古径急赶。
她知晓战报发回又点人赶过去,耗时之多,等到了上雒很可能战事早已结束了;哪怕没结束,这两千余人,也不过杯水车薪。
但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也要试了试不是?
一路同行相处至今,别说赵徵,就算柴兴柴义侯忠嗣这些也早已经不是区区一个铅字人物了!
纪棠急得不行,每次看见迎面狂奔而来的讯兵都忍不住屏住呼吸,但万幸的是,很快开始传回好消息!
赵徵血战上雒甘州联军,最后反败为胜!
卢非阵亡,段广威阵亡,上雒军投降,赵徵率骑兵一路追截段天佑直至陂州,这一战成功取下了上雒和甘州。
捷报传回的时候,那条羊肠小道欢呼声响彻云霄!
纪棠大喜过后,也不需要带人驰援了,于是她就把人都打发回去了,就带着近卫和原来备下带去上雒的僚属,快马继续往上雒奔去。
马蹄踢踏,少了原来沉重急促,听着轻盈又敏捷,甚至连炎炎的夏风都不觉得闷热了。
继续走了一天,就出了山,在怀县补充一下水食,她就直奔上雒城而去。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总觉得山南这边树木要郁葱一些,阳光也更灿烂一些,纪棠调侃了自己两句,和刘元说说笑笑着时候,忽听见马蹄声。
纪棠倒不觉得赵徵出城迎自己稀奇,但她万万没想到他迎这么远!
远远马蹄沓沓,既急且快,纪棠抬头便见玄黑铠甲折射阳光粼粼,她用手搭了个遮阳棚,定睛一看,那不是赵徵还有谁?
不是今天才到的上雒吗?怎么跑这么远了?
纪棠又惊又喜,喊起来了,“阿徵!!”
她用力挥手,一甩小鞭子,枣红马一个飞跃,往前奔了出去。
阳光灿烂,茫茫的苍翠原野,一黑一红两匹马往对方奔过去!
“吁!”
距离在缩小,可以看清对方的脸的了,两人的脸上都笑容洋溢,到最近的时候,一下勒停了马!
膘马跑得太快,勒停还是往前窜了两步,赵徵立即一控缰绳,掉了个头,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他满头大汗:“阿唐!”
“嗯!”
“你怎么过来啦,不是今天才刚到的上雒吗?”
她笑盈盈的,不管先前他怎么的刻意回避,她待他,还是一如既往,从来都没变过。
不必说话,时光恬静如水的感觉,情绪在这一刻变得舒缓,就像眼前风吹长草起伏望之不尽的茫茫原野。
赵徵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没,上雒防务已安排妥了,我就出来一趟。”
两人并肩而骑,驱马不紧不慢往回跑着,时不时低声说上两句。
“上雒一战是不是很惊险?你受伤了吗?”
“还好,我也只是一点小伤,没事的,……”
高淮崔定方紧赶慢赶终于追上,连人带马跑得大汗淋漓气喘咻咻,两人耸耸肩,和刘元对视一眼,合二为一,慢慢缀在前方一黑一红两匹马后面。
……
来的时候急,回的时候放慢,回到上雒城天都黑透了。
对于赵徵说的一点点小伤,纪棠肯定的不能信全的,毕竟这么凶险的战事。
两人吃了晚饭,纪棠叫军医来仔细询问一番,换药时还亲自看过,赵徵身上伤口其实挺多的,虎口、掌心,他徒手重握朱世宗剑刃,被割开了好大一个口子,深可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