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容迟疑片刻,笑道:“就按阿玠说的办。”
萧玠终于为大瑜出了一份力,心里美滋滋的。“对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把这件事告诉母后和林太医,他们也很关心西北的情况。”
“不用。”奚容收起笑,“他们不必知道。”
萧玠犹豫道:“可是……”
奚容一脸严肃:“阿玠,你要记住,林清羽想要我的命,让他知道的太多不是什么好事。任何一件事,都可能是他取我性命的刀刃。”
萧玠听得懵懵懂懂。虽然奚容一直说林清羽要害他们,可他总是觉得林清羽不会。林清羽长得和仙人一般好看,心肠真的会那么歹毒吗。
萧玠虽然最后和奚容同归于好,但过程之中实在被吓得不轻。奚容怕他心有余悸,特意寻了京城有名的戏班子进宫。萧玠爱看戏,兴致来时,在戏台前一坐便是一整日。
皇宫的戏台架在牡丹苑里。牡丹苑离慈安宫不远,原是方便当朝太后听戏,现在倒成了扰太后安宁的地方。
太后正在和林清羽商议江南赋税一事,婉婉曲曲的唱调远远传来,太后心下不悦,问:“是何人在牡丹苑听戏?”
林清羽道:“皇上后宫无人,太妃又悉数居住晋阳园,您觉得还有谁。”
太后柳眉攒聚,缓缓道:“皇上倒是个有闲情逸致的。”
“这是好事。”林清羽淡道,“像皇上这样的人,最好什么都不做,至少不会给旁人添乱。”
“话虽如此,西北毕竟还在打仗,皇上就算不过问朝政,至少也该做出个样子来,免得让言官置喙。”太后思虑过后,还是让人去把萧玠请来。
萧玠没让太后多等,几乎是立刻赶了过来。被太后敲打了一番后,萧玠才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他顾不上林清羽在场,道:“朕知错了,朕没想那么多……对不起母后,朕以后再也不会听戏了。”
皇帝认错认得如此真情实感,反让太后哭笑不得:“不是说皇上不能听戏,这得看时候。等大瑜平定了西北之乱,哀家也想听听戏。”
萧玠点点头:“朕知道了,多谢母后教诲。等天下太平了,朕请母后和六弟一起听戏。”
萧玠容貌比实际年龄显小,点头的模样很是乖巧。太后对这个庶子过去虽是疏忽,却没什么恶意,敲打到这份上也差不多了。刚巧到了用晚膳的时辰,太后便让萧玠留下用膳。“清羽,你也一起。”
林清羽道:“微臣昨日就是在慈安宫用的晚膳。”
太后笑道:“你陪着璃儿,他总能多吃一些。”
席间,萧玠总是一幅欲言又止的表情。太后问他是不是有话要说,他又很果断地说没有。用过晚膳,萧玠便回了勤政殿。
太后忍不住道:“皇上并非无可救药。倘若他不是一国国君,也算是个心地纯良的孩子。”
林清羽“嗯”了一声。
“皇上若是能离了奚容,再多加引导,不说当个明君,至少也不会任人摆布。”
林清羽轻笑一声:“可惜,他离不了。”
“你这话说的笃定了些。”太后道,“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尚且会为了一己私利反目成仇,遑论是他们。哀家在宫里这么多年,是什么都见过了。皇上年幼不得宠爱,这才会如此依赖奚容。若给他找一个端庄娴雅,善解人意的皇后,让他的感情有人可托,或许就不会那么看重奚容了。”太后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办法,“皇上早就到了年纪,如今先帝孝期已过,正是为他立后封妃的的好时机。”
太后以为林清羽会赞同她,不料林清羽竟无甚反应。太后忍不住问:“清羽,你觉得呢。”
林清羽道:“太后恕罪,但微臣对用姻缘禁锢他人一事,没什么兴趣。”
太后微微一愣,面色也冷了几分。“也罢。”她兴致索然道,“那再看罢。”
是夜,奚容亲自伺候萧玠就寝。睡前,两人都会说些体己话,这是幼时就有的习惯。奚容问萧玠今日看了哪几出戏,萧玠一脸失落,道:“我以后不想在宫里看戏了。”
奚容问:“为何?”
萧玠絮絮叨叨地将今日发生的事告诉奚容:“母后说的没错。西北将士正在浴血奋战,我帮不上忙就算了,怎么可以在宫里奢华享乐呢。”
奚容关心在意的却不是这个:“你是和太后,林清羽一起用的晚膳?”
“还有六弟。”萧玠是想到哪说到哪,“六弟还是老样子,对什么事都没有反应,只会对林太医一个人笑……”
奚容打断他:“你可有和他们提起粮道伏兵一事?”
萧玠愣了愣,眼神有些心虚:“没有。”
萧玠脸上任何的变化都躲不过奚容的眼睛:“你是不是还是想告诉他们?”
“我……总归我最后什么都没说,你满意了吧。”萧玠用被子蒙住脑袋,闷声道,“朕要睡了,你退下罢。”
奚容半眯着眼睛:“奴才告退。”
一听奚容自称“奴才”,萧玠就知道他生气了。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为什么奚容和林清羽一定要斗个你死我活呢,明明他没登基的时候,这两个人还好好的呀。
萧玠满怀心事地睡去。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声声的“皇上”唤醒,睁开眼看见的是贴身伺候自己的太监,小轩子。
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萧玠登时没了睡意,问:“出什么事了?”
小轩子惶惶然道:“皇上,宫里进了刺客,奚公公他、他……”
萧玠一把抓住小轩子的肩膀:“他怎么了?”
“奚公公身受重伤,留了好多血……现下正在偏殿……”
萧玠连滚带爬地下了床,赤着脚一路狂奔到偏殿。禁卫已经出动,把寝宫围得水泄不通。奚容已经被抬到了床上,左腹一道触目惊心的刀伤,鲜血不断地从伤口涌出。因为失血过后,奚容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惨败的一片,但神志还是清醒的。
萧玠一见他就哭了:“太医呢?快叫太医啊!”
小轩子道:“已经派人去叫了,太医应该还在路上。”
奚容抓住萧玠的手,气息虚弱:“皇上,奴才没事,别担心。”
“怎么会……”萧玠抱着奚容,濒临崩溃,“宫里怎么会有刺客,怎么会有人要害你!”
奚容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能在皇宫如此肆无忌惮的刺客,除了他们还有谁。”
萧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是谁啊。”
奚容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小轩子忙道:“奚公公说的,应该是天机营的人。”
萧玠茫然地掉着眼泪:“为什么?”
小轩子道:“奴才记得,天机营的令牌是在林太医的手中。”
“……林太医?”
奚容闭着眼睛,手上骤然发力:“如此,你还要和林清羽亲近,还要把事情都告诉他吗?”
萧玠哭喊着摇头:“我不要,我不告诉太后和林清羽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只要你好好的……阿容,你不要死,我不准你死!”
奚容的伤看着吓人,却没有伤到要害,性命无忧,但也因失血过多元气大伤,不得不静养一段时日。
皇帝寝宫出了刺客,这是一等一的要事。吴战丝毫不敢怠慢,率领禁卫军在宫里搜了一宿,愣是搜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林清羽听说了此事,招来吴战和当夜为奚容诊治的太医一问,便什么都明白了。
“不必再为此事费心了。”林清羽道,“刺客,是抓不住的。”
吴战道:“啊?为啥。”
“刺客既有在宫里来去无踪的本事,又怎会连个太监都杀不了。这等漏洞百出的伎俩,也只能骗一骗关心则乱的皇上。”
吴战还是不怎么明白:“林太医的意思是……”
林清羽道:“奚容不过是想抓住皇上的心,让皇上永远站在他那边。”
吴战“嘶”了一声:“原来这是苦肉计啊。可真够狠的,自己居然能对自己下手。”
林清羽忽而一笑:“确实。”
奚容此举,让他想起了顾扶洲。当年,顾扶洲为了能从西北回到京城,为了能回到他身边,不惜自下天蛛之毒。在这一点上,顾扶洲也是个狠人。
所以这一次,他肯定也会拼了命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顽强的二壮,又活过一天了。再给你三天时间,不能更多!
古穿今小剧场:
刚把大美人带回家的时候,失忆的江同学还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刚好,江同学的基友交了一笔智商税,网购了一台测谎机,只要一说谎,测谎机就会“哔”。
于是——
大美人:江公子乃勤勉之人
测谎机:哔——
大美人:江公子从不赖床
测谎机:哔——
大美人:江公子是我老公。
测谎机:……
江同学:emmm


第95章
奚容受伤后在萧玠的寝宫住了下来,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林清羽听小松子说,萧玠一有时间就守在病榻前,甚至会亲自喂奚容喝药。萧玠向来是被宠的那个,不怎么会伺候旁人,给奚容喂药时笨手笨脚的,汤药洒了一床,奚容却很是受用。
“这哪是皇上和太监,”小松子啧啧称奇,“亲兄弟都没他们亲。”
奚容苦肉计果然奏效。眼下除了他,萧玠眼中已看不到其他人。早朝一结束,萧玠就火急火燎地往寝宫赶——他要回去陪奚容换药。
萧玠坐上轿辇,向小轩子抱怨道:“朕来不来上早朝有什么区别,朕又不懂这些。反正有母后垂帘听政,还有林……”话说到一半,萧玠咬了咬牙,恨恨道,“还有那个人坐镇朝堂。他们不需要朕,为什么还要把朕拘在紫宸殿听政?有这个时间,朕还不如多陪陪阿容。”
小轩子道:“皇上,奚公公说了,您是一朝天子,九五之尊。只有您能坐在紫宸殿的龙椅上。您坐在上头啊,就是在告诉文武百官,大瑜的天下是您萧家人的。”
“大瑜本来就是萧家的啊。”萧玠道,“百官都心知肚明,哪需要朕去告诉他们。”
小轩子低声道:“可奴才听说,有人觉得现在的大瑜一半是姓温,另一半是姓林呢。”
萧玠一愣:“温……林?”
这个温,自然是指温太后。温太后垂帘听政后,温国公重回内阁,温氏的族人姻亲也有不少得到了重用。其中有一个叫李潺的,萧玠有些印象,此人清风朗月,年纪轻轻已是四品兵部侍郎。李潺今日早朝时说了一大堆话,好像是在向户部要西北的军饷。至于这个林……
萧玠正想着,轿辇忽然一停。他向前看去,脸倏地沉了下来。
这个林,除了林清羽还能有谁。
林清羽和李潺在前往兵部的路上偶遇萧玠,两人按照规矩跪地行礼。
萧玠再是蠢钝,也清楚自己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在奚容“遇刺”前,他对林清羽都是客客气气的,从不让林清羽行此大礼,还因为人家长得美想主动亲近。而现在,他只要一看到林清羽,就会想起奚容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模样。
在他眼中,林清羽依旧是那个林清羽,气质清冷,和明艳不可方物的容貌形成惑人的反差,却看得他心惊肉跳——就是这样一个大美人,险些要了阿容的命。
他不会再去欣赏一个要害阿容的人。他要保护好阿容,不会再让别人伤害到他。
林清羽和李潺跪在地上,迟迟未听到“平身”二字。林清羽抬眸看向萧玠。对上他的目光,萧玠下意识地身体一缩,眼中流露出害怕和警惕。直到小轩子开口提醒,萧玠才道:“起、起来罢。”
林清羽道:“皇上脸色不好,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萧玠努力板着一张脸,色厉内荏道:“朕的事,轮不到林太医过问——小轩子,回宫。”
李潺是林清羽和太后在前朝的心腹之一,他见皇帝对林清羽如此态度,不由担忧起来:“林太医真的不欲和皇上解释么。即便皇上不理朝政,但他终究是天子。有圣心总比没圣心好。”
林清羽道:“解释无用,蠢人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况且,奚容既然想把行刺一事算到天机营头上,定然有把握天机营不会去拆他的台。若我没有猜错,奚容在掌权的这段时日,借天子之名,收服了不少人心。”
在一些人看来,垂帘听政的太后始终是外戚,遑论他区区一个太医。崔敛如是,那些姓萧的老王爷亦如是,他们打着忠于萧氏的名号,宁愿对一个阉人言听计从,也不愿见到外戚专权的局面。
李潺讶然道:“可天机营的令牌,不是在您手中么?”
“天机营是天子爪牙,世世代代只为龙椅上那个人效命。我的令牌相比天子,算得了什么。”林清羽沉吟道,“我在想,奚容的苦肉计早不用,晚不用,为何是在这个时候用。”
李潺想了想,道:“莫非,是因为西北?眼下顾大将军正试图收复雍凉。雍凉是大瑜北方的门户,只要将其拿下,西北之患也算解了一半了。”
林清羽道:“奚容伤后必须静养,无力过问朝政。在此关头,他为何要放权?”
“或许,他是想让我们放松警惕?”李潺恍然大悟,神色微变,“林太医的意思是,他要来大的了?”
“风雨前,总有风平浪静之时。”林清羽冷冷道,“但凡他还有几分理智,就不该这种时候找死,让西夏有机可乘。”
“他是个太监。”李潺忧心更甚,“自古以来,有几个手握权势的宦官是真的在乎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什么做不出来。”
林清羽压抑着汹涌的恶意,缓缓沉下一口气:“可我们不是他。此时,还应以西北为重——江南的那批粮草到哪了。”
李潺道:“算算日子,应该已经送到雍凉了。”
林清羽在兵部待到深夜,本想在宫里将就一晚,临时又改变了主意。将军的马车在宫门口等着,林清羽收起遮雪的伞上了马车,对车夫道:“先不回顾府,去林府。”
长子深夜回家,又未曾提前告知,林父林母还以为是出了大事。林清羽告诉他们,暂时还没发生什么事。
林汝善皱起眉头:“暂时?你是说,可能要出事了?”
“这只是我的猜测和直觉。以防万一,还请父亲向太医院告假,带着母亲和清鹤离京避一避风头。”林清羽清浅地笑了笑,“我记得,外祖母七十大寿就在下月,你们可以去一趟津州,顺便为她祝寿。”
林母关切道:“我们走了,那你呢?”
“我自然要留下。”
“可是……”
“夫人,别问了,清羽有他的打算。”林汝善断然道,“劳烦夫人去打点行装罢。”
林母欲言又止,难掩担忧:“清羽,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林清羽冲她安抚一笑:“我会的。”
林汝善也没什么可以告诫长子的,只道:“万事小心。”
次日,林汝善带着妻儿以探亲为由离开了京城。此后几日,林清羽如往日一般坐朝理政,偶尔去看看萧璃,还抽空给身体不适的小松子看了看——小松子是平日话说的太多伤了嗓子,闭嘴几日就能痊愈。
每月十五,曾经是顾扶洲最盼望的日子,大瑜的官员一月只有这一日的休沐。林清羽偷得浮生半日闲,在药房里喂小蛊虫喝蛇血。袁寅走了进来,道:“夫人,有人送来了一封信。”
林清羽问:“谁?”
“不知,那人一放下信就走了。”袁寅道,“听看门的下人说,是个戴着兜帽的男子。”
林清羽盯着空无一字的信封,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袁寅站在一旁,看着他拆开信,只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冷了下来。
袁寅小心试探:“夫人……?”
林清羽不紧不慢地将小蛊虫安顿好,方道:“备车,我要进宫。”
花露忙道:“我为您更衣。”若要进宫,都是要换官服的。
林清羽道:“不必了。”
林清羽披了件狐裘就出了府。他吩咐袁寅:“找到送信的人。”
“是,夫人。”袁寅问,“找到之后呢?”
林清羽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杀了。”
林清羽身着寻常服饰,一路走到勤政殿,刚巧碰到李潺从殿内出来。
“林太医!”李潺急道,“我正要去找你。大事不好了,那批送往雍凉的粮草……”
林清羽冷道:“被劫了。”
李潺一愣:“您已经知道了?万幸的是,运粮的将领身手十分了得,拼死护下两成的粮草,但也只够西北大军支撑数日。”
“进去罢。”林清羽道,“皇上会告诉我们怎么回事的。”
勤政殿内,萧玠,丞相崔敛,户部尚书南安侯都在。奚容也在,他的伤显然还没养好,雌雄莫辨的脸带上了病容,却依旧是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
林清羽只看了他一眼,便将目光转向萧玠:“皇上,你不解释一下么?”
萧玠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惨白:“朕、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可有人告诉臣,皇上已经和西夏‘议和’,那几万石粮草,是您送给他们的议和之礼。”
萧玠容色茫然:“朕没有!朕只是……”
奚容截断萧玠的话:“是何人告诉的林太医?林太医,当心中了他的反间之计啊。”
林清羽只觉得可笑:“你我之间,还需要旁人来反间么。”
奚容似乎早就料到了今日,淡道:“我确实和西夏来使有过往来。我假意答应和他们议和,只为引他们入局,设下伏兵。我府上还留有西夏来使的信件,以及那些蹲守的伏兵,都可以作证。”
萧玠连忙点头:“朕也可以作证!阿容这么做,朕是同意的。这个计策也是朕想出来的。朕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上当……”
听萧玠结结巴巴地说完事情的经过,林清羽眉眼间满是戾气:“羊肠小道易于伏兵,你都能想到,西夏军师为何想不到?正常有脑子的人怎么可能用这样一条粮道运粮。你给他排除了一条错误的粮道,他自会寻着蛛丝马迹去相反的地方找。西夏军师赢了赵明威,一载之内几乎拿下大瑜半个西北,连徐君愿都要称其为‘鬼帅’。他比谁都知道何处适合藏粮,何道适合运粮,他甚至连京城的形势都能算的一清二楚。你哪来的自信和他玩心计,认为这种雕虫小技能瞒得过他?”
萧玠愧疚不知如何是好:“朕不是故意的,朕真的只是想帮忙……”
林清羽轻笑一声:“就凭你?”
南安侯脸色变了变。崔敛怒道:“放肆!林清羽,你别忘自己的身份!你是在和天子说话!”
林清羽连看都没看崔敛一眼,觉得浪费时间。他问奚容:“皇上看不出来,你难道也看不出来?”
奚容脸上寻不到一丝破绽:“我的确没有料到,西夏军师能神机妙算到如此地步。”
“你不知道?好。”林清羽冷静道,“来人。”
两个皇宫禁卫走了进来:“皇上,林太医。”
“将奚容拿下——杖毙。”
一片寂静之后,萧玠第一个有了反应。“不行!朕不会让你再伤害阿容!”他跳起来挡在奚容面前,“朕、朕才是天子,你凭什么在朕面前发号施令!”
林清羽漠然道:“凭他通敌卖国,蛊惑圣心。”
奚容捂着腹下伤口,低咳着道:“我说了。我有证据,我没有通敌,更没有卖国。”
崔敛也道:“林太医说奚公公卖国,可有什么证据?”
林清羽忽而一笑:“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杀他,何须证据。”
奚容常年冷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条裂缝:“你……”
“即便你是真心实意诈和,那又如何?”林清羽看着奚容,像是在看一条丧家之犬,“我照杀不误。”


第96章
勤政殿乃天子处理政务,接见文武百官之所,取意勤政爱民务本。在勤政殿上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决定国计民生,大瑜兴衰。
曾经,林清羽站在勤政殿,是以一个太医的身份为先帝诊脉看病。如今,他依旧是以太医的身份站在此处。他面对的人是丞相,是宦官,是天子。
这些人穿着他们应该穿的官服,蟒袍,龙袍,而林清羽只有一件白衣,披着狐裘,身上看不到一点权臣的影子,仿佛只是某个书香世家的俊美公子。
然而,就是这位不像权臣的权臣,肆无忌惮地在天子跟前为所欲为。当着天子的面,直言要取天子最信任,最亲近之人的性命。
林清羽再次发号施令:“将奚容拿下。”
两个禁卫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自己的为难。他们是顾大将军的人,对顾家向来忠心耿耿。可那毕竟是天子,再没有实权也是九五之尊。就连林太医之前也是对皇帝礼数周全,为何今日却全然不顾君臣之礼。这往大了说,可是造反啊。
还没等两人动作,挡在奚容面前的萧玠高声道:“你敢?!”
林清羽道:“我敢。”
南安侯也觉得林清羽太过分了些,出声提醒:“林太医,粮草一事谁都不愿看到,就算是皇上失算,也是无心之失。你对皇上如此大不敬,就不怕皇上治你的罪么?”
“对……对,朕是皇帝!你不能对朕这么说话,不能要害朕的人!”萧玠已有几分歇斯底里的味道,“朕要治你的罪!来人,将林清羽拿下,杖——杖毙!”
最后两个字说出来,萧玠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他没想过要林清羽的命,可林清羽要阿容死。阿容不能死,那只能让林清羽死。
他不想这样的,可他真的没有办法了。他只要阿容没事,他什么都不想管了。
“皇上。”李潺果断跪下,“奚公公确实有通敌之嫌,林太医也是想正圣听,清君侧,一时情急才出口不逊……”
崔敛冷笑道:“清君侧也轮不到他一个五品太医来清,遑论君侧佞臣究竟是何人还未可知。”
林清羽静望着萧玠,眼中最后一丝怜悯良善在“杖毙”二字说出时,霍然消失。
一个念头陡然窜入奚容脑海中——林清羽对萧玠动了杀心。
奚容毫不怀疑,林清羽想要自己的命,但在这之前,林清羽应该没有想过杀了萧玠。他死了,萧玠活着,林清羽和太后才能完全掌控萧玠,进而掌控整个大瑜江山。
萧玠一死,先帝的血脉就只剩下萧璃一人。文武百官,边疆将士都不会想一个傻子当他们的天子。若他们硬要扶持萧璃上位,别说先帝的几个兄弟会有想法,就是北境亦可能蠢蠢欲动。故此,在林清羽和太后的计划中,萧玠必须活着。
但此时此刻,林清羽是真的想让萧玠命丧九泉。
这不是林清羽正常状态下会有的反应——林清羽快失控了。
而林清羽的失控,正是他想看到的。
奚容站在萧玠身后,俯下身,低声道:“皇上,您方才所言,可是认真的?”
萧玠神思恍惚,不敢去看林清羽的眼睛。他咬了咬唇,咬得嘴唇殷红:“林清羽藐视君上,犯上作乱,罪无可赦,理应处死。”
奚容勾了勾唇,抚掌道:“谢大人。”
“臣在。”
除了林清羽,众人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只见一肃容男子大步走了进来。此人一身玄色束腰劲装,腰间佩剑,正是天机营首领,谢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