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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羽道:“龙袍繁重,方能体现天子风仪。”
萧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可朕气场不够,即使是穿龙袍也没什么风仪。要是由太子哥哥……朕是说三哥来穿,肯定比朕合适。”
能在臣子面前说出这种话,萧玠在林清羽眼中已经是个行走的“蠢”字。奚容再是聪明,和萧玠平均两分,也成了半个蠢人。
“——或者由六弟来穿。”萧玠絮絮叨叨个不停,“林太医,你见过朕的六弟吗?”
林清羽点头:“见过。”
萧玠兴奋道:“他是不是很好看?”
“嗯。”
“朕一直觉得六弟是世间最俊美的少年,朕若是父皇,肯定不会把他丢在晋阳园,以至于他和母后骨肉分离这么多年。”萧玠面露惋惜,“放在宫里养养眼也好啊。”
林清羽道:“太后已将王爷接回宫中,日后皇上也能常常见到他。”萧玠既已登基,萧璃便不再是六皇子。在得到太后的允准后,萧玠给了萧璃郡王的爵位,封号为淮。
萧玠闻言,又开心了起来:“一个六弟,一个你,朕最喜欢看你们了——唔,还有阿容。”
林清羽没有过多的兴致和蠢人说话:“皇上找臣来,是有什么事么。”
“哦,对了对了。”萧玠转了转脖子,“朕戴了一日的冕旒,脖子酸得要命。朕听说你精通针灸之术,你给朕扎几针吧?”
“恕臣冒昧。”林清羽碰了碰萧玠的脖子,“这里疼?”
萧玠“嘶”了一声,眉眼拧成一团:“就是这里!”
林清羽道:“寻常扭伤,针灸就不必了,热敷即可。”
思及顾扶洲还在等他,林清羽未在勤政殿久留。他走出勤政殿,刚巧遇见从慈安宫回来的奚容。奚容仍旧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见过林太医。”
林清羽淡应了声,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奚容眼神锐利地望着他的背影,一进殿便问萧玠:“皇上找林太医是有什么事吗?”
萧玠歪着脖子,等着小松子给他热敷:“哦,朕脖子不舒服,让他帮我看看。”
奚容走近,接过小松子手中的帕子:“这里交予我,你们先退下。”
等宫女和太监相继退下,奚容替萧玠敷着脖子,道:“下次皇上龙体抱恙,别去找林太医。太医院医术高明的太医不止他一人。”
萧玠不解:“为什么啊。”
奚容淡道:“林太医和顾将军对皇上,并非忠心耿耿。”
萧玠瞪着眼睛,不可思议道:“不会吧?”
“不会?”奚容嘴角勾了勾,“他们夫妻能扶持你上来,自然也有办法让你成为第二个萧琤。否则,林清羽为何要太后垂帘听政,又为何要让顾扶洲掌管皇宫禁卫?”
萧玠听得懵懵懂懂:“他们帮了我们这么多,我们给他们一点东西应该还好吧。”
奚容深知萧玠的心性,知道多说无用,便道:“总之,皇上记着我的话,离林清羽远点。”
萧玠不情不愿的:“可是……”
奚容手上的力度骤然加重,几乎要掐住萧玠的脖子。他贴在萧玠耳畔,沉声道:“皇上,你和林清羽才认识多久,我们又认识了多久。你是要信他,不信我么?”
脖颈被人握住,萧玠却对危险的临近浑然不觉。他只知道奚容好像在生气,忙道:“好好好,朕答应你,以后离他远远的。你别生气嘛。”
顾扶洲在御花园闲逛着等人。温太后喜菊,新帝为表孝心,在御花园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菊花。此时正是菊花盛放之时,漫步其中,自有一番雅趣。
顾扶洲漫步了几步,就寻了个石凳坐下歇息。百无聊赖的时候,他无意间看到假山后面蹲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他虽然看不见少年的脸,但已经猜到了少年的身份。能在宫中穿这等华服的男子,只有萧璃一人。
顾扶洲问跟着他的太监:“那人是淮王?”
“是。”
“他在干嘛,”顾扶洲看得有趣,“玩泥巴吗?”
太监讪讪道:“奴才不知。”
顾扶洲看着萧璃的背影,微微皱起眉,正欲上前一看究竟,就听见林清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将军。”
漂亮老婆一来,顾扶洲就没什么心思再去看旁人了:“哎,总算把你给等来了。”
见他一副等久了的表情,林清羽道:“你不是喜欢等我么。”
“是啊,”顾扶洲一笑,“但我更喜欢和你在一起。”
两人回到府上,欢瞳正在院子里忙进忙去。林清羽一问,得知他是在给各屋发放炭火。
“已经到了用炭火的时候么。”林清羽轻声道,“日子过得真快。”
一眨眼的功夫,又离冬天不远了。
欢瞳道:“我没觉得有多冷。但我怕少爷会冷,就想着先把炭盆放上。”
夜里寒潮袭来,确实比白天冷上不少。上床之前,林清羽往炭盆里加了几块炭,正要点着,被顾扶洲拦下:“还没入冬,你就用上炭了。冬天你怎么办,披着被子出门吗?‘春捂秋冻’的道理,林大夫不会不明白吧。”
林清羽看着他:“可是我冷。”
“两个人一起睡就不冷了。”顾扶洲自然而然道,“明日,我就让人把上下铺换成大床。”
林清羽垂下眼睫:“嗯。”
顾扶洲口吻正直:“那今夜,我们就先挤一挤吧。”
顾扶洲体热,与他同睡,寒冬腊月被子里也是暖的。林清羽睡在里侧,面朝墙壁,顾扶洲从身后抱着他,胸膛贴着他的后背。
下铺一直是林清羽在睡,枕被间都是清淡的药香味。
过了一会儿,顾扶洲道:“清羽,你别用后背对着我,我会压到你头发的。”
林清羽便翻了个身,和顾扶洲面对着面:“满意了?睡吧。”
顾扶洲道:“等等再睡。”
林清羽无意识地揪住了锦被:“等什么?”
顾扶洲没说话,在床上吻着他。
下铺太小,两人贴得很紧,身上一有什么动静都瞒不过对方。顾扶洲似有些惊讶,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清羽,你有反应了。”
林清羽脸一热,强作镇定道:“我为何不能有反应,我又不是奚容。”
他是个正常的男子,和喜欢的人亲热,自然会有反应。
顾扶洲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之前不是说,你对此事没什么兴趣吗?因为你那双眼睛看得太多了。”
还有便是,林清羽的气质太过冷感,好像永远不会被世俗的欲望支配。这样的大美人竟会因为自己一个吻变成这样,人生巅峰也不过如此。
不知何时,两人已经变成了一上一下的姿势。林清羽尽量维持从容:“你是希望我没反应?”
“怎么会。”顾扶洲将他的双手扣在床上,俯身看着他,“你能因为我情动,我很荣幸。”
顾扶洲这么说,更让林清羽觉得不自在:“不用管,待会就好了。”
“干嘛等待会儿。”顾扶洲笑道,“我帮你啊。”
林清羽微微睁大眼睛。
“不用客气,我是自愿的。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也可以帮帮我。”
林清羽没同意,也没拒绝,安安静静的。
顾扶洲知道他是愿意的,林清羽在这件事上应该不是扭捏之人。但他希望林清羽能说出来,甚至恶劣地希望他能主动邀请自己。
顾扶洲用失望的语气说:“你不愿意吗?”
林清羽:“……”
顾扶洲摆出一副悲从中来的模样:“我帮自己解决还嫌手酸,现在都愿意主动帮你了,你居然不领情。”
林清羽:“……”
“好吧,那我们就继续停留在亲亲抱抱的阶段好了。”顾扶洲唉声叹气,“谁让林大夫对此事没兴趣呢。我既然喜欢你,就要喜欢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冷感。”
林清羽忍无可忍:“够了。你再说下去,我就要萎了。”
顾扶洲趁机道:“清羽?”
林清羽偏过头,睫毛颤得厉害:“……随你如何。”
第87章
林清羽一直不肯睁开眼睛,在目不能视的黑暗之中,触感变得鲜明。他感觉什么东西滴在了自己的脸上,他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便对上了顾扶洲的视线。
顾扶洲……一直在看他,眼中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只剩下属于成年男子的涌动暗流。顾扶洲就这样看着他,看他脸色潮红,嘴唇微张,露出平时根本不可能在他脸上浮现的表情。滴在他脸上的是顾扶洲的汗水,外面这么冷,顾扶洲却出了一身的汗。
林清羽忍不住问:“你很累吗?”
顾扶洲失笑:“没有。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你若不累,为何出了这么多汗?”
顾扶洲动作一顿,用不太确定的口吻说:“这个嘛……可能,是忍得难受?”
林清羽愣了一愣,欲言又止。
顾扶洲笑着问:“你要来帮我吗?”
林清羽无处安放的手抬起又放下:“算了,我……不太会。”
这一事他自己都尚且做不好,遑论是帮别人了。
“嗯?林大夫还有不会的事情啊。”顾扶洲笑道,“不过问题不大,我可以教你。很简单的……”
说着,顾扶洲真的抓起了他的手,手把手地教他。
林清羽再次闭上眼睛,顾扶洲的气息一直在他耳边萦绕。顾扶洲时不时就要和他说话——叫他“清羽”,叫他“宝贝”,后面还叫了声“老婆”。这声“老婆”险些让他萎下去,他不禁怀疑“老婆”二字在顾扶洲的家乡肯定不是老妇人的含义,否则顾扶洲这癖好他真的无法接受。
好在这个时候,顾扶洲吻住了他。唇齿交缠之间,他暂时把“老妇人”抛之脑后。然后顾扶洲又开始夸他,夸他睫毛长,夸他身体漂亮,夸他声音好听,哄他叫“老公”,搞得他差点又萎了。
林清羽知道顾扶洲话多,但他着实没想到,顾扶洲在床上还能这般口无遮拦。顾扶洲嗓音低切,每一句都好像给他下了迷情之药,让他身上出现陌生又奇怪的反应——当然,“老公老婆”除外,此两者应为毒药。
顾扶洲得偿所愿,成功弄脏了自己的漂亮夫人。事后,他毫无怨言地下了床,让下人打盆热水来。
这夜在主人房里当值的是花露和一个姓云的嬷嬷。云嬷嬷把热水和帕子送进去后,笑道:“可算等到这一日了。我还以为将军和夫人要一辈子这么清心寡欲下去呢。”
花露好奇道:“嬷嬷等到哪一日了啊?”
云嬷嬷眉开眼笑的:“小两口半夜要热水和帕子,除了那事,还能是为了什么。”
花露反应过来,立即羞红了脸。她跟在林清羽身旁这么久,从未想过这种事。在她看来,少爷即使和将军成了亲,也是相敬如宾,彬彬有礼的。没想少爷那仙人一般的人物,最终还是被顾大将军拖进了红尘喧嚣之中。
云嬷嬷乐呵呵道:“日后夜里当值的人少不得要多跑几趟喽。”
顾扶洲收拾好现场,给自己和林清羽重新换了身干净的寝衣,两人相拥而眠。有了身体上无隔阂的接触,他们之间的相处也褪去了少年时期独有的青涩和纯情。此后,将军府卧房的床换成了一张大床,而那张“历史悠久”的上下铺被挪回了书房。等哪日大将军惹夫人生气被赶出了卧房,还能在书房将就将就,躺在上下铺上回忆两人拜把子的峥嵘岁月。
初熹元年的冬日比往年来得都要早。不过十月底,京城便下了第一场雪。林清羽身着大瑜冬日官服,走在宫中扫完雪的路上,一个太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稳稳地替他打着伞。
到了勤政殿门口,林清羽竟看见了自家夫君,讶然道:“你什么时候进宫的?”
“半个时辰前,宫里派人去府上请的我。”顾扶洲看着殿门口悬挂着的匾额,“看来,是出大事了。”
萧玠登基后,顾扶洲便开启了半养老模式,除非是登基大典这种大事,他很少进宫。林清羽先前还担心他会不会因此在朝中失了威望。事实证明,他的担忧是多余的。顾扶洲就是有那个本事,家里蹲的同时还能洞察朝中局势,收买人心,不用累着自己也能将兵权牢握于掌心。
当日他们扶持萧玠登基,开出的其中一个条件就是不能累着顾大将军。寻常的小大小闹,奚容不会惊动顾扶洲,所以能让他把顾扶洲请到宫里来的定然是大事。
两人一同入殿。殿内除了萧玠奚容,温太后也在。有太后在场,奚容自持收敛,表现得像个普通的掌事公公。
林清羽和顾扶洲向萧玠和太后行礼问安,太后眉头紧锁,萧玠一张小脸惨白如纸。“你们来了,”太后道,“坐罢。”
林清羽问:“出什么事了。”
太后阖了阖眼,道:“奚容,把东西拿来,给大将军和林太医过目。”
奚容递给林清羽一个巴掌大的锦盒。萧玠看着林清羽打开锦盒,身子在龙椅里缩了一缩:“林太医,你要做好准备,别被里面的东西吓到了。”
奚容眼眸微不可见地一暗:“皇上不用担心,林太医见多识广,见到什么都不会怕的。”
即便猜到了里面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林清羽看到锦盒中一条已经风干的“肉条”时,还是僵住了。顾扶洲站在他身后,闻到了一股裹着寒气的血腥味,皱着眉问:“这是什么?”
林清羽迅速合上锦盒,寒声道:“舌头——人舌。”
顾扶洲亦是一顿,问:“谁的?”
萧玠颤声道:“赵明威,赵大将军。”
林清羽感觉到顾扶洲的呼吸骤然沉下,自身胸口亦是一窒。
赵明威,大瑜名将,曾为顾扶洲麾下副将,虽不像顾扶洲那般百战百胜,也是个极善用兵之道的良才。顾扶洲回京之后,是赵明威继续率领西北大军死守雍凉。一年以来,大瑜西北大军在他的带领之下和西夏势均力敌,双方各有胜负。
早前,赵明威突然传来消息,称有望将西夏大军一举歼灭,顾扶洲却觉得不妥。他虽未和西夏军师正面交锋,但从西北军报中就能看出此人高深莫测,诡计多端。他在奏本上言,建议赵明威谋定而后动。军令已送达西北,赵明威有没有遵令,他就不得而知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林清羽道,“赵将军是……已经殉国了么。”
奚容望着顾扶洲,道:“西夏大败赵明威二十万大军,顾大将军守了十数年的雍凉,失守了。赵大将军被俘后自尽殉国,西夏割下了他的舌头,同大瑜大败的消息,一同送入京中。”
雍凉乃西北重城,是大瑜边境最坚固的一道防线。此城一破,大瑜西北可谓是门户大开。
“他们太过分了,简直不是人!”萧玠哑声道,“雍凉的百姓来不及逃跑,性命被西夏捏在手里。顾大将军,万一西夏要屠城,再把每个人的舌头割下来,那我们怎么办啊……”
“今年的冬天比两年前还要冷,西北连日大雪,运送粮草的路封了好几条,便是快马加鞭,从雍凉到京城也需要半月之久。”太后手中护甲紧紧嵌入掌心,“也就是说,半个月前,赵明威就已经死了。现如今,雍凉也不知是何境况。”
林清羽沉默良久,道:“西夏侵扰大瑜边境多年,所图无非是钱粮牛羊。他们既然已经攻占雍凉,生擒赵将军,为何不借此和大瑜谈条件,反而割下赵将军的舌头以作挑衅?”
顾扶洲笑了一声,脸上却寻不到分毫笑意:“大概是因为,那个西夏的军师不想要钱粮牛羊。”
萧玠问:“那他想要什么?”
“有这么一种人,他们喜欢打仗,享受运筹帷幄的感觉,只有在沙场上,才觉得自己活得有意义。”顾扶洲冷声道,“所以,他会希望大瑜和西夏之间,永不止戈。”
萧玠大吃一惊:“会、会有这种人吗?”
一阵沉寂过后,太后道:“当年先帝还在时,曾让国师为大瑜的国运算了一卦,卦曰‘夺嫡之争,北境和亲,西夏鬼帅’。夺嫡之争,手足相残,皇嗣凋零,朋党之争下多少文武官员丢了乌纱帽,甚至是没了脑袋;而北境和亲一事,更是前太子被废的源头所在。国师说的前两件事,均已应验,且都关乎大瑜国运。最后一句‘西夏鬼帅’,难道就是西夏这个神出鬼没的军师?”
奚容道:“皇上,太后,这西夏军师究竟是不是天象所说之人暂且不论。如今雍凉失守,西北群龙无首,再加上大雪封路,粮饷无法按时送达,此乃西夏天赐良机,若放任下去,恐怕他们会势如破竹,来日攻入京城也未可知。当务之急,还是要派一员大将,尽快前往西北主持大局。”
太后对宦官参政一事颇为厌恶,但情况紧急,她不得不认同奚容的说法。“顾将军,”太后语气放缓了几分,“放眼朝中,如今只有你能救西北了。”
顾扶洲还未答话,林清羽就道:“未必。将军近日旧伤复发,不宜出征。”
奚容别有深意道:“将军究竟有没有旧伤复发,将军自己应该最清楚。”
顾扶洲淡道:“复发了。”
奚容眯起眼睛。太后长叹一声,道:“传内阁诸臣勤政殿议事罢。”
回将军府的路上,林清羽和顾扶洲一路无言。回到房中,林清羽才开口:“赵将军的事……我也很难过。可你不许去。”
顾扶洲缓声道:“军中久无大将,那雍凉……”
“雍凉与我何干。”林清羽冷冷道,“我只要你好好的。”
顾扶洲摇了摇头:“小了,格局小了。”
“何意。”
“西夏军师和西夏大将是同一人,他既是师,也是帅。此人在《淮不识君》的原书中描写不多,却是作者盖章的用兵鬼才。你今日让他烧了雍凉,明日他就可能攻进京城。到那时,我肯定活不下来。而你,八成会因为美貌被——妈的,想想我就要气活了。”
林清羽眉间紧皱:“这么说,你当真想去?”
顾扶洲一顿,道:“没有啊,我就是觉得好像真的没有别人了。”
林清羽眼神冰冷。
顾扶洲无奈道:“宝贝先别生气啊,过来抱一下。”
顾扶洲展开双臂想去抱林清羽。林清羽沉着一张脸,后退着躲开:“不给你抱。”
被拒绝了顾扶洲也不生气,夸张叹一口气,道:“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小小的动作伤害还那么大。”
林清羽咬着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你自己都说你打仗全靠运气,难道你觉得你能胜过作者亲定的鬼才?”
“不觉得。”顾扶洲诚实道,“可以前我还在念书,每次考完试我都觉得自己考得很烂,但每次都能拿第一”
林清羽:“……”
第88章
连日来,早朝之上,文武百官都在商议雍凉失守一事。吴战再次毛遂自荐,连年近八十的武国公都站出来主动请缨。
两人斗志昂扬,颇有披荆斩棘,破釜沉舟之势。萧玠有被两人的气势感染到,却不敢擅作主张,回过头问坐在珠帘后的温太后:“母后,您看……”
让众大臣没想到的是,珠帘之后,除了太后,还站着一人。此人身着五品官服,不是旁人,正是圣眷正浓的林清羽。
温太后摇摇头,道:“吴将军擅水战,从未在西北征战过;武国公年迈,在京中养老多年,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武国公不服:“赵国名将廉颇,八十余岁尚能征战沙场。臣尚未满八十,臣还可以打!”
萧玠在龙椅上坐立难安:“难道,就没有其他人了吗……呃,除了顾大将军。”
“哪还有什么人。这些年,大瑜的武将死的死,残的残,还有一大批因夺嫡之争被牵连入狱。如今大瑜将才青黄不接,能用的只有我们几个了。”吴战扯了扯嘴角,“皇上,太后,臣虽未去过西北,但打仗一事大同小异。既然顾大将军不愿去,就让臣试试吧。”
不难听出,吴战提到“顾大将军”时,语气已不如往常那般崇敬。去年,先帝想让顾扶洲回到西北接替赵明威的位置,被顾扶洲以余毒未清为由婉拒。当时,无论是吴战还是武国公都站在顾扶洲一边。
然今时不同往日,西北战况十万火急,赵明威身死被辱,西夏甚至割下他的舌头公然挑衅;西北军心不稳,雍凉数万百姓的性命捏在西夏贼人手中。这个时候,但凡有武将之风者,即便是一息尚存,都会义不容辞地奔赴战场。可顾扶洲却还是和去年一样,搬出身体不适的说辞,闭门谢客,甚至连早朝都不愿来。
顾大将军……让他们失望了。
太后犹豫不决,看向林清羽:“林太医,你怎么看?”
林清羽正要开口,小松子从侧门疾步而来:“太后,林太医,西北发来的急报。”
太后打开奏报,一目十行地看完,脸色难看至极:“西夏国都发布宣战檄文,誓要为十年前战死雍凉的西夏太子报仇。檄文上言,要求大瑜将顾扶洲送往前线,他们还可以光明正大地取其项上人头。否则,西夏军将在一月后,屠尽雍凉城。”
十年前,西夏前太子正是死在顾大将军的青云九州枪下。
林清羽接过奏本,手上仿若重愈千斤,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得可怕。
太后出声唤道:“林太医……”她犹豫一瞬,又道,“清羽?”
林清羽“嗯”了声,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尚在朝堂之上。
“朝中无将才,只有顾将军能胜任征西大将军一职。更何况,他若不去,难道朝廷要弃雍凉数万百姓于不顾么。”太后叹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今日西夏屠的是雍凉城,来日他们屠的便是上京城了。”
林清羽冷笑道:“太后不必和臣说这些大道理。道理,谁都懂。”
太后迟疑道:“那此事,可要告知群臣?”
林清羽发现自己已经无法静心思考,只能凭直觉道:“暂时不要声张。”
散朝后,小松子找到林清羽,告诉他:“林太医,方才奴才送急报来,在路上碰见了顾大将军——大将军已经看过急报了。”
林清羽胸口一窒,问:“他现下在何处?”
“大将军说,他在御花园等您。”
林清羽找到顾扶洲时,顾扶洲坐在池塘边,心不在焉地喂着鱼食。御花园的池塘养着数十条颜色艳丽的锦鲤,给单调的冬日增添了一抹色彩。
顾扶洲洒下一把鱼食,锦鲤便争先恐后地游了过来,争相抢食。他在水面中看见林清羽的倒影,道:“你看这一池子的鱼,生在宫中,被喂得这么肥,平时也没少他们吃的,为何还要去和同伴争抢。”
林清羽道:“盖是因为贪欲永无止境。”
顾扶洲深以为然:“有道理。”
林清羽问:“你既然来了,为何不去上朝。”
顾扶洲将剩余的鱼食一并抛出,道:“紫宸殿上又没我的座位,站着太累了。”
“你此话若让旁人听见了,会让人以为你有不臣之心。”能在紫宸殿上坐着的,除了皇帝,只有垂帘听政的太后。
顾扶洲笑道:“这就冤枉我了,当皇帝那么辛苦,我可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