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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句话后,上首久久没有传来声音,只有书页翻动的响声。张公公压力倍增,暗暗叫苦觉得要遭。
这陈世子好端端的怎么回事,殿下今日心情本就不好,她遭了训斥不在家反省或是赶早来道歉便罢了,居然还淡定悠闲地离开长安,潇洒去山庄玩乐。
这哪是一个做臣子应当做的,也不知道殿下听见后心中会如何做想……
陈皎并不知道张公公对她的吐槽。她出去度假,当然要告知一声顶头上司,否则太子发现她数日没有前往太子府报道,问罪下来怎么办。
所以早在出发当天,她便派小厮知会了太子府的门房,这才有了这场风波。
屋内气氛沉寂,唯有烛光摇曳。
过了半响,书页翻动,谢仙卿嗓音淡淡:“去山庄了?”
张公公低着头:“听着是这样。”
谢仙卿正在看书,忽然笑了:“她倒是个不放心上的。”
陈皎没心没肺,越发衬得他今日的低落烦闷都成了笑话。
若是其他人在此,只听笑声恐怕还会误以为谢仙卿心情不错,只有张公公这种陪伴太子许久的内侍才知晓,殿下现在恐怕已是怒极啊!!
他心中暗骂,这倒霉催的陈世子真不是个玩意儿,太子爷前脚训斥了她,后脚她就跑路请假去郊外庄园散心。留下他们这群跑不掉的,只能在太子的低气压下战战兢兢干活。
一时间气氛凝重至极,张公公躬着身没敢抬头,额头已经有了汗珠。
良久,谢仙卿淡淡道:“出去吧。”
张公公擦了擦汗珠,缓缓起身退了出去。
……
太子最近心情不好。
发现这点后,府中内侍们行事小心,就连来往的臣子也都不敢大声喘气,平日里汇报时更加谨慎。
有心人打探到疑似是陈皎惹怒太子后,不由暗中幸灾乐祸。自从陈皎加入太子党后,他们这群老臣都要往后靠,这还是第一次看对方吃瘪。
太子党们都是为太子办事,彼此之间都是同僚,平日里一致对外,关系说和谐也和谐,但暗地里肯定也存在竞争。
陈姣属于是半路杀出来的黑马,靠着拍马屁这种旁门左道抢了太子的关注,一跃成为殿下心腹凌驾众人之上。
能加入太子党的人都是朝中大臣,大家自认比陈皎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世子有才学有能力,结果偏偏让对方后来者居上,心中说没有不服气哪肯定是假话。
下朝后,太子党几位同仁边往外走边在商议朝事,正巧提到了陈皎:“陈皎这小子素来滑不溜秋,这次终于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惹了殿下生气!”
“陈世子这次可是惨了,已是几天未见他出现在太子府,不会遭殿下厌弃吧?”
“我听闻太傅也对陈世子很是不满,不久前专程劝诫殿下远离小人,说不准便是这个原因……”
同行的王尚书却不发一言,若有所思。
他归家后略微沉吟,便唤来自家傻儿子,吩咐道:“你上次说陈世子今日会从山庄回长安。待他归京后,你便……”
与此同时,太子府中寂静一片。
太子近日心情不佳,连带着府中气氛也十分沉闷压抑,时刻伴在谢仙卿身边伺候的张公公更是提紧了皮。
书房内,谢仙卿正在作画。
他站于桌前,一手执笔,忽地漫不经心问道:“陈世子今日回京了?”
听到这句话后,张公公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太子低气压了几天,太子府上上下下都肃穆一片。
张公公因为是太子身边的内侍,比常人多知道些内情,清楚太子心情不好大约与陈世子有关。
他为此还感慨君恩难测,不久前陈世子和殿下关系极好,两人同进同出,现在却转眼遭了厌弃。
张公公唏嘘过后,猜想大概以后再太子府再也听不见陈世子那些令人听了牙酸的奉承话了。
没想到殿下居然又提起来陈世子!而且听这口气,并不是全然厌弃了,似乎还有些挂念……?
果然,他就知道祸害遗千年!
张公公心里一上一下,打不定主意,小心道:“听说今早有人在城门口看见了永安侯府的车。”
谢仙卿沉了眼,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见太子殿下情绪不好,张公公眼珠转动,斟酌道:“舟车劳顿,天色尚早,大约晚会儿陈世子便来了。”
谢仙卿嗤了一声,丢开墨笔:“若是想来,她早就到了。”
上次诗会散场已是傍晚,陈皎进城后没有归府,而是第一时间来太子府找自己。两相对比,这就是上心和不上心的差别。
谢仙卿看向窗外,轻声道“大约是心中有气吧。”
张公公提起了心,小心翼翼道:“殿下多虑了,陈世子一心为殿下着想,对您的心意大家都瞧得见。她怎么可能会对您有气呢?”
谢仙卿垂下眸,似是嗤了一声:“我却是气我自己。”
这句话没头没尾,张公公心中疑惑,却不敢问。
只见不知何时,画纸上庭院中多了一株桂花树。花瓣飘落,落在石桌上,又好似落在谢仙卿心中,泛起点点涟漪。
他终是叹了声气,道:“恁时相见早留心,何况到如今。”
这句话满是无奈怅然,一旁的张公公听见后心头大震。结合近日殿下情绪反复,以及今日的谈话,猜出真相的他手指不自觉发颤,差点当场跪下请罪。
张公公额头汗珠如雨,假装自己是个聋子什么都没听见,暗想他今日是否会被灭口。
谢仙卿并未关注内心惶恐的内侍,他独自一人立于窗前,不知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说:
“恁时相见早留心何况到如今。”出自欧阳修。
意思是:初见时我便留意到你,更何况现在对你的感情
这句诗典故有两种解释,一种是诗人确实有心思,一种是政敌为掰倒他断章取义,千年前的事我们已不知真相,这里的诗句只为表现谢仙卿欲求不得,不为世俗容纳的纠结情感。
第19章
另一头,陈皎也对太子殿下的疏离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原以为太子那日是心情不佳,过几天便好了,现在想想可能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恰好老夫人回府,侯府全家聚在一起商谈此事。
陈皎觉得太子忽然生气,可能是因为自己上次那锅鸡汤大补烫送得不对。
众所周知,是男人就不能说自己不行。
虽然太子体虚,自己也不能贸然说出来,还大张旗鼓地专程送补汤啊!
听完陈皎的分析,侯府其他几人都觉得很有道理。
老侯爵拍着大腿,痛心疾首道:“皎儿你一贯沉稳,这次事做得实在不厚道。”
换做其他男子被说不行,揍对方一顿都算是轻的,也就是太子殿下才有这么好的风度不计较。
老夫人却感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太子清风朗月心胸宽广,如何会因为区区鸡汤认为自己被影射而迁怒呢?
老夫人乃是大家族庶女出身,上有心狠主母下有难缠嫡姐,却一路斗到最后,嫁给位高权重的侯爵,做了侯府主母。
虽然她已年迈,但京都中现在仍流传着她的传说,诸多闺中庶女都以她为人生奋斗的终极榜样!
老夫人作为顶级宅斗高手,在听闻事情来龙去脉,仔细询问陈皎当日和太子殿下的谈话后,不由觉得其中有些不妥。
她皱了皱眉,问道:“皎儿,你怎的这般和太子说话?”
怡和郡主不解其意,替女儿辩解道:“母亲,世子言行间对太子够尊敬了。”
相比于从宅院中杀出一条路的老夫人,怡和郡主从小千宠百娇,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心思耿直。
加上亲妈滤镜,她看女儿哪里都好,根本不觉得对方行事不妥,反而认为自家女儿聪慧机灵,就连拍马屁都透露着一股机灵劲。
若是女儿有意,将来必定是朝堂第一大奸臣!
老侯爵和永安侯两人更是彻彻底底的直男,哪里猜得出来男的和男的之间还有这些弯弯绕绕,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老夫人见众人不明白,只好隐晦道:“皎儿和太子虽明面都是男子,言行间却也要注意分寸……”
陈皎领悟老夫人的意思后,茫然道:“我只是偶尔夸赞殿下,不至于吧?”
她其实还是很注意分寸的,平时没有跟太子勾肩搭背,也没有手拉手上厕所,这都会被想歪吗?
老夫人也下意识认为应当是自己多想了。毕竟太子清风朗月无人不知,想必不是她想的那样。
可若非如此,大家也想不到到底是哪点惹怒了太子殿下,好端端的让对方训斥陈皎。
恰好就在全家人迷惑时,陈皎的好兄弟王时景匆匆来了。:“陈兄大事不好了!你最近不是在太子殿下面前出了风头吗,好多人都暗暗对你不满。……”
陈皎正在发愁太子为什么突然生气,闻言随意道:“多大点事,不遭人妒是庸才。”
从她加入太子党开始,嫉妒她走运成为太子心腹的人数不胜数,陈皎都习惯了。
王时景瞪大眼,震惊道:“那可是太傅啊!太子的师长,他的话其他人哪比得上!你被训斥的前夜,便是他亲自劝诫殿下远离你……”
他还没说完,陈皎一下子坐起来了,激动道:“太傅告我黑状?!”
太傅和太子关系亲厚,地位自然不是寻常人能比。他直言劝诫殿下,效果当然不言而喻。
有了这个消息,陈皎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太子那天忽然生气,原来是有人抢了她背后打小报告进谗言的工作啊。
挡人前程犹如杀人父母。陈皎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才成为太子的心腹,风光没多久呢,居然就有人想要拉她下马!
太可恶了!
陈皎冷静下来。她和太傅极少接触,在太子府偶遇对方时也从未怠慢,难道自己是无意间得罪了对方?
她一边蹙眉思索,一边回头对王时景道谢:“今日事我不会说出去,你回去后替我谢一声王尚书,他日永安侯府必当回报。”
太傅与殿下的谈话乃是秘密,连时间都准确地出来了,这件事肯定不是王时景一个在国子监求学的人能知道的消息,必定是王尚书通知。
虽然不知道王尚书为什么帮自己,但陈皎隐隐猜测应当跟王时景有关。
若是其他太子党,陈皎恐怕还会自恋地认为或许是对方想要拉拢自己示好,然而王尚书不同。他乃是太子舅舅,身份特殊,陈皎并不觉得自己有值得对方投资示好。
和陈皎猜想一样,王尚书确实是因为王时景才会对他特意关照一二。
可怜天下父母心,王尚书在外是朝中大臣,对内却为自家中二孩子操碎了心。
王时景不爱学习,励志要闯荡江湖,将王尚书气得半死。现在天下太平,哪里有什么武侠江湖,只有草寇匪徒!他堂堂右相府的小公子,哪里能去做这种事情!
没想到峰回路转,陈皎投靠太子成为社畜后,看不顺眼王时景能继续吃喝玩乐,便暗戳戳地带着对方一起“吃苦”。
王时景在陈皎的忽悠下也开始认真读书,不久前甚至还破天荒地进书房查治水一事。
孩子奋发上进,王尚书也终于松了口气。在得知陈世子被太子冷落后,他便决定投桃报李,略微提点这位年轻的世子一二。
王时景也知道自己父亲为什么会让他跑这一趟。听见陈皎道谢后,他摆手道:“陈兄不必多说。我爹都说了,你平日监督我学习逼我背课文,教导我努力奋发向上,都是为我好!”
他感动地说:“亏我之前还小人之心,误以为你是因为整天忙着替太子做事太累了,见不得我独自玩得开心。”
陈皎拉着王小少年的手,言辞恳切道:“你明白我的苦心就好。好歹你也是我的好兄弟,整天在国子监考倒数第一像什么话!”说出去也太丢她的脸了。
王小少年皱眉:“不对啊,你上次不也只考了倒数第二嘛?”大家都是倒数组的,凭什么嫌弃他啊!
陈皎飞速收回手,翻脸无情道:“天太晚了就不留你吃饭了,拜拜拜拜,送客!”
……
王时景走后,陈皎立刻去找老侯爵他们商谈刚得到的消息。
听到王尚书递来的消息后,永安后夫其余几人心思都各不相同。
永安侯眉眼发愁,怡和郡主则是生气极了,看样子随时都能上太傅家打一架。
老侯爵知道此事后,当机立断,对陈皎道:“你离开长安几日,殿下又听了谗言,难免对你疏离。你今日还未安歇,天色尚早,早日去太子府拜见殿下方为上策!”
陈皎也有这个打算。她刚起身准备赶往太子府,又停了下来。
自己现在贸贸然去找太子,既不能质问到底是谁背后当小人,还会暴露派儿子给自己通风报信的王尚书等人,实在是很不明智。
想了想,陈皎冷静下来:“我这么去找太子,总得有个缘由。”恰好她从郊外山庄归来,便决定给太子挑件东西当特产礼物。
因为之前送鸡汤一事疑似出错,这次选择的东西就要更加慎重了。
老夫人听到这话,回屋拿了个东西出来,目光怀念:“这是大明寺主持的师父当年送我的平安符。”是慧言禅师的师父,就不必担心巫蛊之类的东西了。
慧言禅师的师父可是当年替高祖批命的圣僧,他亲自制作的平安符在世上极少。这东西放在外面可以说是有价无市,价值千金,如果不是孙女需要,老夫人也不会拿出来。
只不过这道平安符到底有些岁月了,即使是保管良好细心,也不免看起来略显陈旧。
陈皎犹豫道:“这么送去会不会不太好看啊?显得咱们给太子送个旧的东西。”
若是从前,她也不会担忧这种事,不过现在情况特殊,陈皎便觉得一切更稳妥些好。
永安侯也是高门,老夫人年纪大了,送礼来往现如今都归怡和郡主管。她想了想,出主意道:“不若在平安符外面套个精致的荷包。”
老夫人眉心一跳,正觉得不对劲,其余几人便点头称赞道:“好!”
“这个主意不错!”
老夫人:……
男子给男子送荷包?这叫个什么事!
若是其他人提议,老夫人都会出声反对,但可惜开口提议的是儿媳,她年纪大了喜欢家庭和睦,不愿出声反驳对方。否则在其他人看来,还说她是故意为难儿媳。
老夫人想了想,便暂且没有出声阻止。自己方才的猜想不一定为真,或许是杞人忧天罢了。
……
陈皎怀揣着荷包,一路前往太子府。
她心中惦记着自己待会儿到了太子面前,要如何替自己辩驳。等她进入府中,才发现自己时机似乎来得不对。
陈皎几天没来太子府,一进来便被吓了一跳。不知何时太子府大变样,气氛凝重,来往的奴仆和臣子都面色沉重,神情谨慎。
花园另一头,透过花丛,隐约能瞧见一名太监如烂泥般趴在椅子上,不时传来棍子落下和被堵住嘴的求饶闷哼声。
陈皎来太子府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种肃穆。说是风声鹤唳也不为过。
陈皎擅长察言观色,见此默默打起了退堂鼓,心想自己要不要换个时间再来。
她今天的目的是为了讨好太子,可不是来撞枪口的啊!
就在陈皎准备跑路的时候,张公公忧心忡忡地从府内走出。他眼尖地瞧见了对方,当即快步上来,一把抓住对方袖子:“哎哟我的陈世子,你可算来了!”
主子心情不好,底下的奴才也跟着提心吊胆。张公公无意间知道了个惊天大秘密,现在有事没事就到府门口转悠一圈,盼星星盼月亮,就指望那救苦救难的活菩萨陈世子出现了!
他最近算是看明白了,大家都以为陈世子惹恼了殿下,只有他才明白,太子哪里是恼了陈世子,那是放在心尖上的人啊!
“张公公客气客气!”陈皎数日未见老熟人,见对方这么欣喜,一时间还有点欣慰。
亏她之前还说张公公心眼多,想方设法坑她呢,没想到是自己误会了对方。
她看了眼花园那边的动静,好奇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张公公扫了眼,随意道:“不过是些背主的东西,教训打杀了……都怪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找死也不看时机,殿下近日本就心烦,还在这时候给人添堵。”
陈皎一愣,当即抓住重点:“太子殿下最近心情很差?”
张公公拖着陈皎就往屋内走:“可不是嘛!你看府上,连花都不开了!一点生气都没有。太子最近心情不好,大家就指望着陈世子您来救急,令殿下欢颜了!”
他话音刚落,一个垂着头生死不知的侍卫从花园被人拖了出来。他身体如烂泥般垂在地上,留下一路血迹。
陈皎当时心就凉了,恨不得掉头就走。
她瞪大眼,努力扯着自己袖子往回拽:“我救急?我去岂不是也要挨骂!公公你可别坑我啊!”
张公公啧了一声,斜睨了眼她:“陈世子这说的什么话,咱俩都是老相识了,我坑谁也不能坑你!快走吧,殿下今儿还问起了世子,待会儿见到你,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陈皎急忙道:“我刚想起来了!我家中还有点事,近日就不见殿下了公公你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吧……”
开玩笑,这得多大的事情啊!让太子殿下从几天前气到现在,另一边是惨叫声,陈皎上次被训斥的经历还历历在目,这次她可不想撞枪口上。
奈何张公公好不容易盼来了她,就指望着殿下惦记的人救苦救难了,最近大家吃饭都小心翼翼,怕惹太子生气。
张公公看着瘦弱,力气却是大得出奇。陈皎袖子都快扯烂了,都没把自己救出来,一路被他拖着往书房拽。
陈皎气得在心中骂娘,这该死的缺德太监总是这样!每次太子生气心情不好,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指示怂恿自己上!
陈皎一路被逼的没办法,被拖到了太子面前。
到了书房前,张公公才松开手,嗓音欣喜地朝里尖声禀报道:“殿下!陈世子来了!”
正准备偷偷往后溜的陈皎:……你他娘的!回家就把你写记仇小本本上!
她只好默默站住脚步,心情忐忑时,内里传来谢仙卿淡淡的声音:“进来。”
作者有话说:
太子:她真的好爱我
小皎:耶,升职加薪我来啦!
浅修了下文,把王尚书那部分从上章调了下位置
第20章
陈皎进入书房后,才发现太子正在和内侍商谈事务,屋内气氛低迷肃穆,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疑似暗卫的人躬身道:“殿下,那几名叛徒要如何处置……”
太子淡淡饮茶,风轻云淡道:“拖下去杀了。”
陈皎走进来时,恰好听见这句话,当即心神一凛。
太子从来都是清风拂面的和煦姿态,这还是陈皎第一次见到对方另一面,顿时心头一紧,暗想自古成王败寇,能成大事者果然都非心慈手软之辈。
暗卫很快退了下去,陈皎站在屋内踌躇着没有说话。谢仙卿挑了挑眉,道:“怕了?”
陈皎就是怕,也不能当着太子面表现出来啊。她瞬间马屁精附身,豪迈道:“臣是觉得太子殿下宅心仁厚。更何况就算世人都怕殿下,臣也绝对不会怕殿下啊。”
这本是陈皎说惯了的吹捧话语,没想到这一次太子跟以往不同。他嗤了一声,嗓音清冷道:“不怕?不怕当初为何要走?”
听到这句质问,陈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谢仙卿是指上次自己带着鸡汤从太子府离开的事情。
她顿时无语,心想这还不是你这个反复无常的上司斥责,她才会走吗。现在居然又成了她的罪过了。
也不知道太子怎么回事,最近脾气越来越奇怪了,都怪那个可恶的小人背后进自己谗言。
陈皎心中吐槽,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敬仰的神情,惶恐道:“我那时瞧殿下似是生我的气,心中不安,又害怕留下来令殿下更加生气,这才走了。”
她委屈地说:“臣当时特意带来熬了许久的养生汤,殿下未尝一口,说来也是可惜呢。”
谢仙卿抬起眼,睨了眼她,眼眸不明:“是吗?”
他似是漫不经心道:“几日不来见孤,孤原以为你是有怨气……”
陈皎瞪大眼睛,不敢置信:“殿下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对殿下之心天地可鉴,这次去山庄也不忘专程替殿下寻来这道平安符!”
“这是慧言禅师师父当年赠与我祖母的平安符,能祛病挡灾,我刚回城便惦记着给殿下您送来!”
陈皎说得信誓旦旦,情真意切,若是张公公在此估计都要牙酸了,谢仙卿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满意。
陈皎也敏感地发现,太子似乎没那么生气。她胆子稍稍大一点,又开始满嘴跑马车,义正言辞道:“臣把殿下放在心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虽人未在长安,心却是始终惦记着您,一日三餐地想你!”
谢仙卿看着陈皎,明知她在胡言乱语,却依然忍不住笑了。这是数日来,他展露的第一个笑颜。
明知不应该,但谁又能控制心动呢。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有人在苦苦纠结抑制感情,有人却是满脑子的升职加薪当小弟。
陈皎小心翼翼上前,将自己准备好的平安符递至给对方面前。她没发现谢仙卿眼底的晦暗,小声道:“这便是那道平安符了。这是我出生那年,祖母亲自给我佩戴而上,现如今我把它送给殿下。”
她眼眸清澈,认真道:“此后惟愿殿下平安喜乐,建泰安康。”
少年素手纤纤,掌心安静放置着荷包,荷包精致华美,上面绣着朵朵桂花,透过它便仿佛能瞧见少年的身影。
谢仙卿看着那个漂亮的荷包,沉默不言,心中情绪难耐。
他本该呵斥,他明知不可,他懂得此时当回头是岸……但他最后却伸手接过了。
谢仙卿垂下眼,敛过眼中阴霾,拿着荷包,指尖紧握,心中思绪不明。
见他接了荷包,陈皎也暗暗松了口气。她这次来见太子,发觉对方对自己隐隐有了隔阂,这才急中生智说出了那番话。此刻两人解开误会,她第一小弟的身份也保住了!
陈皎沾沾自喜时,谢仙卿忽然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孤对气味敏感,你如今知道是桂花糕惹祸,以后还吃吗?”
陈皎先是茫然,随后犹犹豫豫道:“……还吃吧。”
她想自己和太子现在重归于好,自己刚才又亲自送上了珍贵万分的平安符,怎么说都是亲信了,自己悄悄吃个桂花糕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陈皎这么想着,也如实回答了。
听到她的回答,谢仙卿诧异挑眉:“为什么?你不怕我因此厌弃远离你?”
他知道陈皎的心智和手段。以她的性子绝不会因桂花糕而惹怒自己,没想到对方的答案却和他想象中完全相反。
陈皎只是犹豫了一下,便坦言道:“当然怕。可是……心爱之物,怎么能随意舍弃呢?”
陈皎说这句话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她是太子的亲信,身份特殊,又暗示桂花糕是自己的心仪之物,殿下素来善解人意,肯定不好意思在这种小事上为难自己。
若是其他事务,她恐怕就舍弃了,但她真的很喜欢桂花有关的事物,这点从她喜欢吃桂花糕喝桂花泡的水,以及身上衣袍上都绣着桂花便能瞧出来。
陈皎是个很功利的人,也是个很聪明圆滑的人。在能力范围内,她也想保留自己一些爱好,让打工生涯更自由潇洒些。
少年的回答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谢仙卿先是一怔,神情若有所思:“心爱之物,怎能随意舍弃。竟是孤愚昧了。”
想明白自己的心意后,谢仙卿终于下定决心。
他看向陈皎,叹道:你的心意孤知道,只不过如今孤无法给你个交代,倒是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