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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上,同样蒙着红色兜帽斗篷。只是这位教主斗篷的颜色,要比其他拜火教众深得多。据说,那是用真的人血染出来的。
右护法也不等教主发话,便自己直起身,走到教主身侧,同他一起看向远处的统万城。
第三百一十八章 、搜捕
此时的统万城,即便笼罩在夜色下,也似这广阔的荒芜中一颗闪闪发光的夜明珠。
城墙上依旧有旌旗招展,虽然看不清楚上面的字,可不用多想,那一定是一个苍劲有力的“魏”字。
如今已经入夜,外城和东城中并没有多少火光,只有西城,似是要将自己燃尽一般,灯火通明。
也不知过了多久,教主苍老却浑厚的声音才在右护法的身侧响起,“明明是大军攻城,没有火光冲天也就罢了,居然连统万城平时的热闹都赶不上,亡国亡得如此悄无声息,真是看得本尊好生无聊。”
右护法深知拜火教在大夏经营数载,一夕倾覆,教主的心情肯定好不到哪儿去。他赶紧道:“教主若是允许,属下这就返回地宫,杀了那个檀邀雨为教主出气。”
教主却大笑了几声,“世人愚蠢,总觉得亡国是妲己和褒姒的错。可实际上,生而为人,谁又有那么大的力量颠覆一个盛世之国?毁了大夏的,是赫连氏自己。蚕食我们基业的,也并不是檀邀雨,而是她背后的行者楼。只要有行者楼在,他们就总能找到新的拐点之人。只有行者楼毁了……”
教主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沧桑有力,波澜不惊,却隐隐露出一些杀戮之气。他目光如电,只是扫了一眼身旁的右护法,就让后者浑身打了个激灵。
随后,教主又似恢复了心绪,平静地吩咐道,“你带着东西,速去东方神坛躲避吧。没有本尊的诏令,绝对不可现身。这天下很快就要乱了。到时我们会有无数的机会,东山再起。”
右护法知道,此时的统万城附近并不安全。魏军的探子和巡逻兵随时都有可能发现他们。于是他作揖告辞,“属下这就告退了。也盼教主此次南下,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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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朝最富丽堂皇,奢华无比的朝堂内,拓跋焘看着面前跪了一地的夏朝宫人,声音森冷地问:“赫连昌何在?”
前排的几个宫人偷偷抬眼去瞧跪在最前方的夏朝公主赫连珂。
如今皇上生死不明,平原王又远在长安。宫中实际的主子,就只剩这位皇上和平原王的亲妹,扶风公主赫连珂。
宫人们见赫连珂只跪在地上不发一言,也摸不清她的态度。
拓跋焘的亲卫见宫人们犹犹豫豫,直接拔刀恐吓,吓得其中一人赶紧颤颤巍巍地答道:“皇上带了些人,于两个时辰前出了西城……此后就不知所踪……”
拓跋焘闻言,又等了片刻,见无人再答话,便一个眼神瞟过去,亲卫军中立刻走出十人,手起刀落,直接取了前排十个内侍的性命。只留下方才答话的那个,被夹在中间喷了一脸的血,人也被吓瘫了。
尸体很快就被拖出了大殿,经过其余的宫人时,所有人都不敢去看那些尸身,只瑟瑟发抖地偏过头去。
只是他们再不愿意去看,也没法无视尸体在地上留下了的几条刺目又让人惊心的血道。
拓跋焘的声音似乎凌驾于所有夏宫人的头顶之上,一字一句地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统万城的主子已经变了。若是还有人看不明白这一点,总想着要看旧主的脸色做事,那朕也乐意送你们去地下继续服侍你们的旧主。”
拓跋焘这话,一半是说给宫人们听的,另一半则是说给赫连珂公主听的。
作为胜利者,拓跋焘不介意帮这位跪着还将脊背挺得笔直的公主清醒一下。
“还有没有人知道赫连昌的所在的?”拓跋的声音再次传来。众人却只剩下发抖,并没人开口说什么。
看来宫人们知道的也只有这些。拓跋焘立刻下令,往东西二城加派人手搜索,定要把赫连昌给找出来。
拓跋焘的命令一出,跪着的赫连珂的脸色变了又变。赫连昌可能还活着,这个猜测无疑让做主降魏的公主赫连珂十分矛盾。
她自然不希望自己的皇兄死掉,哪怕夏朝如今已经算是名存实亡,赫连珂依旧希望能有个人替她挡在前面。
可她又自觉无颜面对哥哥。当宫中谣言四起,说皇兄已经驾崩时,她只觉得天都塌了。脑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并不是同魏军一战,为皇兄报仇,而是如何自保,如何在魏军攻入皇宫时不被折辱。
赫连珂很清楚,即便自己因为貌美,深受父皇和皇兄的宠爱,甚至破例将扶风作为她的封地,成了夏朝唯一一位有自己封地的公主。
但即便如此,夏朝的将士们也不会服从她的指令。一直被捧在手心里的赫连珂,甚至不知道如今西城还有多少兵力,部署又是如何。
因此在她误以为皇兄已死时,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开城投降,以此保命。
赫连珂作为一个在宫中长大的公主,虽然对政事军事一窍不通,却很清楚身为女子,如何在位高权重的男人面前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
她死死地咬着牙,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在不断地重复着。不能示弱,一旦示弱,就会沦为胜者的玩物。
她直挺的后背由于始终僵直着,已经开始隐隐发酸。可她依旧不敢松懈一丝一毫。因为赫连珂很清楚,自己未来的命运,完全取决于她此刻的表现。
疲累,惊惧,愧疚,惶恐如同海浪一样,一波一波朝她袭来,正当赫连珂以为自己就要坚持不住了的时候,拓跋焘的声音再次响起,“为你们作法的天女人又在哪儿?”
这次宫人们没敢再耽误,几个知情的立刻就七嘴八舌地答话。
“仙姬,不,天女去东城城墙了。”
“天女之前在地宫的。”
“天女可能同皇上在一起。”
乱哄哄的答话一结束,拓跋焘脸黑得能吓死个人,他皱着眉,像是勉强克制着怒火道:“说了半天,你们竟然一个都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
拓跋焘的声音其实不大,但是声音中包含的杀意和寒气却似魔咒般钻入每个夏宫人的耳朵。这种不加掩饰的怒火,明显与方才不同。
第三百一十九章 、赫连珂
包括赫连珂在内,此时所有人都抖如筛糠。
他们以为这位魏皇是个仁义的君主,毕竟魏军经过东城时,都没有对平民动手,可此时他们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乱世帝王,没有哪个是见不得血的。
赫连珂其实对檀邀雨的事情是有所耳闻的。但身为夏国独一无二的公主,她曾经的骄傲让她对于檀邀雨这种出身的人十分不屑。
因此尽管檀邀雨在夏皇宫中被“软禁”多日,赫连珂也从没有想过要去看一眼这位仙姬。
此时魏皇宫中的众人还并不知道,正是这位帮他们作法的仙姬,打开了城门放魏军入城。故而拓跋焘一问,就有人立刻将可能的猜测都抖了出来,以为拓跋焘是要抓了檀邀雨去问罪呢。
可是赫连珂却很敏锐地从魏皇对檀邀雨“天女”的称呼上察觉了微妙的不寻常。
她的心如电转,在种种的不确定中,她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拼上一次。
“魏皇陛下,”赫连珂颤抖却清甜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她抬起脸,一张绝美却满是哀伤的脸望向拓跋焘,“本宫虽然同这位天女没有多少接触,但同为女子,本宫深知许多女子的不得已,无论她是否曾帮助我朝,她也应是听命行事。如若可以,还请魏皇能从轻处罚她。”
赫连珂将话说得十分委婉,似是在帮檀邀雨说话,又像是再为同为女子的自己求情。为了保险起见,她还特意强调自己同檀邀雨并没有过多往来,以防自己万一猜错了魏皇的心思,反倒将唯一的生路堵死了。
拓跋焘似乎是此时才注意到赫连珂的长相,而后似是玩味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拓跋焘隐约想起,夏皇赫连昌在北地是有美男之称的,而与他同父同母的扶风公主赫连珂,自然也继承了父母的美貌,生了一张无可挑剔的容颜和一双如秋水般的眸子。
就算是拓跋焘,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公主是真的当得起“大夏明珠”的雅号的。
据说西秦的太子乞伏暮末曾经几次借着出使之名,来探望这位公主殿下。成了北地人尽皆知的“裙下之臣”。
只是这位公主的封地在与长安一地之隔的扶风,如此重要的位置,无论是哪一任的夏皇,都不可能让它成为聘礼,随公主外嫁的。
因此夏朝内凡是地位够得上的人家,都巴不得把自己适龄的子弟送到公主面前。而那些男子,但凡见过赫连珂一眼的,都心甘情愿地为她付出一切,哪怕被人称作面首也在所不惜。
久而久之,这位赫连珂公主同各个王公贵族的风流韵事,就变得比草原上的牛马还要多。
拓跋焘虽然无意成为这位公主新的仰慕者,可他对着赫连珂娇柔中又带着灵动的脸,也实在发不出来多大的火气。
听到赫连珂为檀邀雨求情,拓跋焘不仅对这位公主多了一丝好感,他缓和了一些口气道:“公主还是先求自保,再想着别人吧。”
赫连珂闻言,立刻红了眼圈,眼泪在一双明眸中来回打转,似乎强忍着才不让泪水落下来。楚楚可怜的表情和强撑着的纤细腰肢,让在场的所有男人都喉头一紧,忍不住想要上前保护她。
拓跋焘不自在地干咳一声,转头吩咐亲卫道,“去放信烟,她若在城中,必定会来相见。”
赫连珂保持着柔美的颈部线条,缓缓地低下头,她知道,她赌对了!可是她心里又隐隐升起一丝妒意。她不懂,为什么魏皇在见过了她的脸以后,还能心心念念想着别的女人?这个仙姬难不成比她还美吗?
赫连珂正出神,就听身后的大殿门口响起了一声通禀,“陛下,花木兰求见。”
拓跋焘微微抬头道:“进来。”
花木兰一只手拎着马槊,另一只手拖着一个应该是已经晕了过去的内侍,大步走进殿中。
两人经过赫连珂时,赫连珂忍不住偷瞄了那内侍一眼,随后便小脸雪白地惊叫道,“皇兄?!”
花木兰听到赫连珂的叫声却并没停顿,走到拓跋焘面前将已经晕了过去的赫连昌往地上一扔,随即单膝下跪道:“属下在搜寻东城城墙的途中,遇到了一群内侍和侍卫,见他们举止可疑,便想抓住了审问。这个穿着内侍服饰的人当时便要逃跑,属下没办法,只好出手将人打昏。”
花木兰伸手摘下赫连昌头上内侍的帽子,继续道:“后来有个内侍为了自保,招供说这人是夏皇赫连昌。属下不敢耽搁,便先将人提来了。”
拓跋焘挑眉,他在入城时给花木兰下达的指令是去毁了“招魏门”的匾额,可是花木兰却是在搜索东城城墙时发现的赫连昌。
这其中细微的出入,拓跋焘不想言明,花木兰也间接地含糊了过去。所幸花木兰的擅做主张让她捉住了赫连昌,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此时赫连珂不顾一切地扑了上来,摇着赫连昌的肩膀,带着无助的哭声道,“皇兄,皇兄你醒醒,你醒醒啊。你不能丢下珂儿一人不管啊……珂儿好怕,珂儿真的好怕,你醒醒,你救救珂儿啊……”
拓跋焘皱眉地看了一眼赫连珂,对亲卫吩咐道,“把她拉下去。吵得朕头疼。”
拓跋焘说完,便想上前查看赫连昌,却突然被花木兰拦住了。
花木兰像是没瞧见拓跋焘突然阴沉的脸色,告罪道,“属下疏忽,方才将他打晕后,还没来得及给他搜身……”花木兰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不想摸个陌生男人的身体。
拓跋焘闻言面色微霁,对旁边一个护卫道,“你去搜搜看。”
那护卫领命,脚下才刚一动,原本已经晕倒的赫连昌便拔地而起,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
赫连昌赤红着眼睛,发疯似的对着周围的空气猛一顿乱挥。随后才转向拓跋焘,恶狠狠道,“拓跋焘你这个无耻小人!你靠个女人给朕下套子,骗朕开城门,你胜之不武!有种我们真刀真枪地打一场!”
第三百二十章 、闹剧
拓跋焘像是看闹剧一样地望向赫连昌,随即忍不住嘲笑道,“就凭你这软脚虾的模样,还想同朕真刀真枪地打一场?好,朕便满足了你这最后的愿望。”
拓跋焘说着就卸下厚重的胸甲,露出强壮的上身,似乎是打算跟赫连昌来场公平的较量。
赫连昌一见,顿时就怂了。他立刻将匕首扔在地上,双膝跪地,近乎哀嚎地祈求道,“不不,这不是朕最后的愿望!朕,朕,朕最后的愿望是活着!是活着!”
赫连昌在花木兰拖拽他时就醒了,他打定主意装晕,想趁人不注意,挟持了拓跋焘,再找机会从密道逃走。可当他真的看到拓跋焘魁梧的身形之后,便知道自己一点儿胜算都没有。
拓跋焘胸甲都脱了,架还没打,赫连昌就认输了。这种感觉真有点让人憋屈的不爽。
他满脸的不悦道,“怎么,夏皇不打算搏上一搏?你若是打赢了朕,朕说不定会留你一条性命。”
赫连昌却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不,朕认输。你要什么就拿什么,只要留朕一条性命就好!”
赫连昌这副窝囊样儿,不要说拓跋焘,便是他的妹妹赫连珂也看不下去了。赫连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心目中英武俊逸的皇兄,竟是如此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大约是赫连珂不忍再看的微微侧头,引起了赫连昌的注意,他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指着赫连珂道:“她!她也给你!只要让朕活着,大夏最珍贵的公主便是你的!”
赫连珂不敢置信地望向她的皇兄,虽然她自己也多少有这个打算,可被皇兄这样当作玩物地送人,不仅不会对她的未来有帮助,反而会让魏皇看轻她。
一个被当作保命而扔出来的礼物,和一个因忍辱负重而受到魏皇倾心的公主,这两种命运的差别,简直不言而喻。
赫连珂惨白的一张小脸,满眼皆是惊恐与委屈,她无助地对赫连昌道:“不,我不要。你不能就这么把我送人……”
赫连昌大约是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会反驳他,一时间竟将所有屈辱带来的愤怒统统撒在赫连珂头上,“你闭嘴!你的一切都是朕赐给你的!朕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然朕现在就杀了你!”
拓跋焘看着这兄妹二人不顾形象地争执,心中只想冷笑,赫连昌也真是盲目自大,他以为自己的妹妹当真是天下无双的吗?
拓跋焘刚要喝止这场闹剧,脑里子却莫名其妙地响起了宗爱对他说的话:
女人啊,只有在嫉妒时才懂得珍惜。
拓跋焘再次看向赫连珂,那张凄楚的面容如今满是泪痕,却依旧不能掩盖这女子的美丽与娇柔,这的确是个很好的诱饵啊……
“好,”拓跋焘忽然间心情大好,“朕收下你这个礼物。”
赫连珂惊愕地抬头去看,没想到自己最后的挣扎也没有起到任何效果,最终还是让她成了无足轻重的礼品。
赫连昌闻言大喜,“这么说你不会杀朕了?”
拓跋焘本来也没想要赫连昌的性命,他还要用赫连昌去诱惑北地其他的国家,让他们知道投降大魏也可以继续锦衣玉食地活下去呢。
拓跋焘一边嘴角上扬,别有含义地笑了,“朕不会杀你。只是你如今已是亡国之君,也该变变自己的称呼了。”
赫连昌似是这才意识到,立刻点头,“好好,朕,啊不,臣变臣变。”
拓跋焘似乎对赫连昌的态度很是满意,摆手道,“先把他们都关起来。等朕稍后再行处置。”
一队侍卫立刻上前,在夏朝诸人暗松了一口气中,将他们一一带走。
赫连昌丝毫没有反抗,老老实实地被押走。只有赫连珂尤似不甘心地想要说话,却被侍卫立刻给堵住了嘴,半拖半拉地带了下去。
等外人都走干净了,拓跋焘才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在东城上看到她了吗?”
几乎是在一瞬间,花木兰就从拓跋焘收下赫连珂的诧异中回过神,虽然拓跋焘没有喊她的名字,甚至没有看向她,花木兰却知道这是在问自己。
花木兰有些遗憾地摇头,“属下审过那几个在城墙上抓到的内侍和护卫。他们的说辞几乎一致,都说天女在他们上城墙时还在,后一刻就不见了。”
花木兰借着毁城门匾额的机会,到处搜索檀邀雨,因为他们冲入城门时,城墙上的信烟还燃着。花木兰便猜测邀雨当时还在城墙上。
只是檀邀雨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拓跋焘有些气闷,他也不看花木兰,直接下令道,“你心细,此事就交由你来办。就算是把统万城翻过来,也要把她带回朕面前。先去查跟着她进来的两千人马。这些人总没有地方可以躲。”
花木兰抱拳领命,心里却觉得奇怪。陛下对邀雨显然依旧十分看重,那又为何要收下赫连珂?
一场没有硝烟的胜利,闹到现在,天都要亮了,拓跋焘的脸上露出疲态,花木兰见了,立刻告退而出,同正要入殿的宗爱擦身而过。
宗爱是算好了时间,等事情都处理好了才入殿,“陛下,奴已经将寝殿为您整理出来了,您也忙了一晚上了,不如赶紧去歇歇吧。”
想到明日一早还有更多的后续之事等待处理,拓跋焘忍不住揉揉眉心,“也好。”
宗爱忙陪着拓跋焘,一路向夏宫的寝殿而去。即便见识了富丽堂皇的大殿,在看到一路上丝毫不吝惜工本的雕梁画栋时,还是让人有大开眼见之感。
花园的走道上一个个半圆形的矮小镂空石灯座,此时灯座里的烛火已经被点燃。由于镂空的形状设计得很巧妙,就算是人走过,或是风吹过,也只会带起一点点烛火的晃动,并不会轻易熄灭。
宗爱半是打趣,半是赞叹道:“您瞧瞧这小小的灯座,看着不起眼,做起来却极费功夫。奴起初看这一个个挨得这么密,还以为是夏国人不懂得大雅之道,后来奴走高了一些,才发现这地上还刻着条石龙,这一盏盏烛火点起来,正是那龙的龙鳞。”
拓跋焘挑眉,似是有了些兴致地“哦?”了一声。
第三百二十一章 、安乐窝
宗爱见拓跋焘有兴趣,便引着他一路往高处,走到了一座阁楼上。此处大约是个观景阁,四面正好可以一览夏宫花园中的各处景致。
虽说夜色之中,再美的景致也只是影影倬倬的一团,可那条由烛火形成的“金龙”蜿蜒于玉树兰芝之中,反而显得十分有气魄。
拓跋焘望着眼前的一切,起初有些心潮澎湃,随后又觉感慨非常,“赫连氏不过割据一方,就如此穷奢极欲,又怎能不灭国……这夏国的皇宫,简直是消磨人意志的安乐窝……皇宫的寝殿朕就不去了,此处景致甚好,今夜就歇在此处吧。”
宗爱似是早就猜到拓跋焘会如此作为,冲前面一挥手,就有两名小内侍为魏皇推开已经收拾一新的阁楼。
拓跋焘心中满意,微微点头就踏了进去。结果前脚刚落地,脸色便立刻又沉了下来,“她怎么在这?”拓跋焘指着房中跪着的赫连珂,十分不满地问宗爱。
宗爱一脸无辜,“这,刚才陛下的护卫将此女交给奴的,说是陛下已经收了她,所以奴才将她安置在此。”
自从邀雨走后,拓跋焘为了生太子,已经不再那么排斥与后妃同房了。宗爱以为檀邀雨这阵风儿已经吹过去了。谁想到拓跋焘此时又突然洁身自好了起来。
赫连珂注意到拓跋焘脸上流露出的厌烦之色,还不等拓跋焘开口,就自己先膝行几步,俯首在拓跋焘面前,期期艾艾地道:“陛下,您或许是听过奴家的一些闲言碎语,可奴家保证,那些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儿。奴家如今还是完璧之身,您若不信,大可以找个嬷嬷来验验。哥哥既然将奴家送给了您,那奴家便会全心服侍您一人。”
赫连珂原本的自尊和冷傲似乎从没存在过,她心中清楚,拓跋焘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若是再摆出拒人千里的姿态,只会让魏皇嫌恶,到时随便将她赏给哪个将军,她就真的是生不如死了。
如今只求这位陛下能看她可怜,收了她,让她免遭凌辱的命运。男子尚且能屈能伸,她不过一介女流,又有什么必要为国家守贞?
拓跋焘一脚踢在宗爱的屁股上,“刚才还觉得你伶俐,其实你就是个浆糊脑袋!邀雨如今还下落不明,你以为朕会有心思同旁人行房?!”
“天女不见了?!”宗爱故作惊讶道:“这、这奴不知道啊!”
想起宗爱方才的确不在大殿上,拓跋焘这才消了点火气,“行了、行了,”他不耐烦地摆手,“赶紧把人弄出去。”
宗爱忙哈腰上前,状若轻扶着赫连珂的胳膊帮她起身,实际手上却用了几分力道,“公主,随咱家走吧。”
赫连珂以为拓跋焘要将她送人,全然不顾手臂上的疼痛,踢着腿,拼命向后退着道:“不,我不走。我是扶风公主。被这么拉出去,我还颜面何存?”
赫连珂的话忽然提醒了拓跋焘,他抬手止住宗爱,低头盯着赫连珂道,“你的封地在扶风?”
赫连珂不明所以,见宗爱不再拉她,忙用力将自己手臂先抽了回来,随即有些不确定地轻轻点了下头,“是。父皇说扶风的名字与奴家很配,所以将此地封给了奴家。”
“扶风啊……”拓跋焘若有所思地走到一个圈椅前坐下,伸了伸骑了一日马的双腿,“那里离长安很近啊。你可有旧部在扶风,能同你哥哥赫连定联系上?”
如今统万城已破,大夏已经无险可守。只是赫连定还在坚守长安,赫连定一日不降,大夏便一日不算灭国。
赫连珂一瞬间就明白了拓跋焘话中的含义,她的脸色变得愈加惨白,身体再次颤抖起来。她不敢去看拓跋焘的眼睛,只能侧着脸低着头答道:“扶风……虽是奴家的封地,可奴家毕竟只是公主。除了每年的岁赋,其他的事情奴家从不过问。”
拓跋焘用手指敲击着圈椅的把手,显然对赫连珂这个答案不甚满意,不过他也无意在灭国当日就逼迫一个亡国的公主去出卖自己的哥哥。
拓跋焘靠在椅背上想了一会儿,随即吩咐道:“既然如此,你就让扶风的郡守,将两年内的岁赋一起交齐。银钱不够的,就用粮草来补足。”
赫连珂轻声地抽了口冷气,扶风是长安附近的大郡,长安战事,赫连定肯定要去扶风征调粮草。此时提前征税,且不说是否会断了赫连定的粮草,她和二哥的兄妹情谊是肯定要被葬送了。
“你不愿意?”拓跋焘坐起身,大马金刀地用手肘撑在腿上,如同一头猛兽,随时会爆发出可怕的力量,扑向自己的猎物。
赫连珂很想说“不”,可是她几次张开嘴,那个字就一直卡在嗓子眼里发不出来。
拓跋焘并不打算把今夜都耗在这个女人身上,他果断地道:“朕既然决定善待赫连氏,只要赫连定降了,朕也会宽恕他。你先下去想想,然后再让人给朕传话吧。”
拓跋焘的态度明显比方才缓和了许多。赫连珂不敢再胡搅蛮缠,只好施礼同宗爱一起离开。
拓跋焘此时才长吁了一口气,看着案桌上雕刻了异域美女的的鎏金银瓶,如此精美的器物,在夏宫中却只是随意地用来盛水。
他忽然很想看看,檀邀雨看到这些东西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拓跋焘抬手蒙住自己的眼睛,自言自语道:“你还没拿到自己的好处,朕知道,你是不会空手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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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东城的最东侧,常年无人理会的城墙夹角下,野草已经长得足有人高。偶尔有一两只老鼠窜过去,似乎就是这附近唯一的活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