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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把仆人和秦忠志都吓了一跳。
邀雨初进府时说的话一点儿都没错。整个将军府都是按照寺院布局,又请寺庙里得道高僧布置加持的。就连花园里的锦鲤也有几尾是从寺里的放生池请回来的。
拓跋破军虽不是什么儒雅之辈,却顶喜欢花园的锦鲤,每日必亲自喂食,如今被邀雨抓了,他居然都不生气!
拓跋破军又转向秦忠志笑道,“人说闻名不如见面,这檀家女郎倒是其人远胜其名。不过这传闻其中也有些言过其实。”
秦忠志知道拓跋破军指的是妖女的传闻,他实事求是道,“这檀女郎年方十三,从小没接触过外人,带着女郎的脾性,又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传闻中的性情反复,在某看来,倒更像是稚子的小性儿。而说她嗜血成性,以杀人为乐,则是毫无根据,某与她们三人一路行来,想要她的命的人真真不在少数,可这位女郎称得上是极讨厌血,衣服上沾上丁点都皱眉。”
秦忠志说道这里顿了顿,眉头深皱,复又道,“但有一点,她的狠绝,更胜某所闻,但有来犯者,只要露了歹意,她从不啰嗦,一律杀之,且绝不留后患。”
秦忠志说完,抬眼看了看拓跋破军,正撞见他脸上满是探究的神情。
待拓跋破军走到花园的时候,邀雨正支了树枝在烤鱼了。秦忠志突然开了窍,知道邀雨今天既然选择闹起来了,不一定怎么为难他,便硬是找了个借口溜了。
拓跋破军看了看旁边被折得七零八落的木兰花树,含笑摇摇头,心道这丫头还真是敢做啊!
看他居然还在笑,邀雨很是意外地反问,“你不生气?”
拓跋破军听到邀雨这么问,笑的声音更大了,他几步走上前,大马金刀地坐在湖边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朗声问,“檀女郎可有为在下准备一条鱼啊?”
拓跋破军的豪爽,使邀雨对其的印象有所好转,将手里吃到一半的烤鱼递给子墨,亦笑道,“等着,这就帮你抓一条来!”说罢轻功一展跳到了湖面的荷叶上。
第二十四章 、贪吃
时已近秋末,湖面上只剩零星的几片枯荷。邀雨毫不费力地用轻功在枯叶间辗转腾挪,连鞋边都不曾沾湿。
拓跋破军见了,不由暗自惊叹邀雨的轻功内力。
不一会,邀雨的手便像瞧准了鱼儿的白鹭一般一沉一捉,明明她的手并没有碰到湖水,可那水中的鱼却像似被什么吸住了一般越出水面,落入邀雨手里。
邀雨将鱼丢给等在岸边的祝融,足尖轻点又跳回岸上。
拓跋破军拍掌叫好,“檀女郎好俊的功夫!我以前只听说嵩山的几位大宗师悟得了凌波微步,还觉是夸大其词。今日一见,方知是我孤陋寡闻了。”拓跋破军由衷地钦佩道。
“这没什么,”邀雨甩了甩手上的水,“你这鱼都被养懒了,游得像牛一样慢,比河里的好抓多了!不过下酒味道还凑合。”
拓跋破军复又被她逗乐了,也不去计较鱼到底游得多慢,而牛到底游不游得了水。
他转身吩咐下人取了一坛好酒过来,就着酒坛便饮,一大口饮毕,却发现邀雨正玩味地看着他。
“可有何不妥吗?”拓跋破军瞧着自己身上并没什么不对劲啊。
邀雨双臂交叉在胸前,有上下打量了拓跋破军道,“你这样才像个将军嘛。我在父亲的行军手札中见到过你的名字。被我父亲提及的人,可不该是个只会拐外抹角的家伙。好吧,你人还不错,那我就不故意惹你生气了。吃饭。”
邀雨说完就脚步轻快地进了凉亭,当真吃起饭来。
拓跋破军似乎已经习惯邀雨说一出是一出的急转多变了,转身跟上去问道,“檀女郎为何要故意惹在下生气呢?”
邀雨也不停筷,轻描淡写道,“怎么?你个领兵打仗的,不懂什么叫出师有因?你要是先生气,我就有理由把你们都杀了。”
“那破军要多谢檀女郎手下留情了。”
拓跋破军虽是笑着说,心里却清楚邀雨怕不是在开玩笑。
邀雨眼不离菜,甚是随意道,“不如你和子墨过几招,要是你能接他五招,我就任你处置,要是没接住,就放我们走人吧。我也不想无缘无故地大开杀戒。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拓跋破军忙摆摆手,“破军自知不敌子墨兄,更没有要囚禁三位的意思。三位在在下府中可以来去自由。”
“其实……”拓跋破军原本想说,如果邀雨愿意归附,北魏愿意赐黄金万两,再外加封地。
这是他方才听到秦忠志说邀雨爱财时,便想好的。
可方才一番接触,拓跋破军觉得邀雨不会是因贪财而爱财之人,所以改口道,“我北魏疆土广袤,景色宜人,风土人情,与南宋大不相同。檀女郎不妨四处走走,游玩一番,权把此处当做是歇脚之处便可。”
见邀雨似乎不为所动,拓跋破军又道,“在下平生最为好客,凡是有才之士,都诚心结交。檀女郎若是不嫌弃交在下这个朋友,在下便先干为敬。”说完,拓跋破军也不等邀雨回答,举起酒坛,仰头一口气把坛里的酒喝了个精光。
邀雨见状不免呲笑,“你这人倒是奸猾,都不等我回答就把酒喝光了,现在我再说不行似乎就不尽情理了。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客气地再叨扰几日了。”邀雨说完便塞了一口烤鱼在嘴里。
之后几人对酒当歌,倒是意外地相谈甚欢。
酒席过后,三人便被带进了将军府的客房。
房中陈列简单,却极其雅致,处处精工,看上去像是个书香门第的宅院。
一进房,邀雨便立刻使用老招数,抱胳膊摇,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子墨。
她知道子墨希望速速离开,免得徒生枝节。
“就再住几日,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再走嘛!”邀雨便摇着子墨的胳膊,边耍赖般地央求道。
子墨只佯作生气,“他能有什么目的?你就是贪吃,方才就没见你嘴停过!将军府的厨子就那么好的手艺?”
“你看出来啦?”邀雨尴尬的笑笑,“实在是你的厨艺这么多年都没一点进步嘛。”
邀雨虽说是檀家的主子,可是身份不能为外人所知。
田叔也不可能日日顿顿来给他们送饭。往往是采购一些不惹眼的食材送进地宫,再让子墨简单做一些。
子墨别的方面都无一不专,偏偏烹饪一道实在让人难以恭维。
邀雨也曾打过自己动手的主意,却被子墨以主子就是主子,不能做这些事。坚决制止了。
出了地宫,邀雨最开心的莫过于可以吃到各种美味佳肴,久而久之,倒有些贪恋起口腹之欲来。
“这个拓跋破军城府太深,以你的身份,他不会无缘无故招揽咱们。”
其实子墨看到桌子上摆满的建康菜色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了。
邀雨只能嘴上讨好道,“有你在,我能吃什么亏?”
子墨心知她是拿话哄自己,却偏偏又吃这一套,只好绷着脸闷不作声。
待邀雨又好一顿苦求,才松了口风,答应多留几日。
在将军府住下后的头几日,邀雨几乎每日都到外面去玩。直到玩得腻了,才在将军府里四处溜达起来。
这日闲晃中误打误撞地走进一个开阔的天井,却见天井里面都是练功的人,便不由停下脚步。天井里有些人在旁边自顾自地练着,更多的人则是围在中间看着什么。邀雨心痒,也跟着凑了过去。
只见人群中有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儿正同另一个大人比划着拳脚。那孩子虽然有些功夫底子,但毕竟年纪太小,出拳软绵无力。同他比划的大人则是半接半闪,嘴里还不停夸奖着那孩子又有进步之类的话。
邀雨看了心觉好笑,自己三岁时,除了爹爹,在檀府内已没人是她的对手了,那时爹爹还视她若掌上明珠。可不过一日变故……想到此处,邀雨心中怅然,没了兴致。四周对那孩子的夸赞之词只让她觉得刺耳,便想转身离去。
刚抬脚,便听人唤她,“檀女郎也在啊。”
第二十五章 、教训下人
邀雨一抬眼正瞧见拓跋破军和秦忠志走进天井。众人闻声也扭过头来,看到邀雨的瞬间,脸色均是一变。
“诸位都见过檀女郎了?”拓跋破军说着走到众人面前,似乎很是高兴在此见到邀雨。
邀雨见其他人都哑在一边,只好自己答了句,“我只是好奇凑个热闹。”
拓跋破军点点头,“即是如此,在下就为诸位引荐一下吧。”
“不用了,”邀雨直接拒绝,她对将军府的门客没什么兴趣,“下次再说吧。”
邀雨正要走,却听一声稚嫩的声音道,“你就是檀邀雨?”说话的正是方才被众人围着的那个五岁孩子。
邀雨皱着眉回头看他,生的虎头虎脑,脸颊肉嘟嘟的,被秋风吹得通红。眼睛不大,额发却很高,扎了个卷辫,典型的草原孩子样,长的还算讨喜。
可方才众人对这孩子莫须有的吹捧,让邀雨对他喜欢不起来。
邀雨懒得陪这种不知天高地厚地小孩儿胡闹,于是只对拓跋破军点了下头,权当打了招呼,抬脚便要走。
“你给本郎君站住!”小孩儿个头儿不大,底气却很足。
他叉着腰命令般高声道,“听说你很厉害,不知道你敢不敢和本郎君比划比划!”
拓跋破军脸色一沉,立刻呵斥道,“钟儿休得无礼!”
钟儿却对拓跋破军的训斥充耳不闻。他从会走会跑的时候就和这些门客学功夫,对自己的拳脚相当自满。今日见爹爹来了,更加想要炫耀一下自己的长进。
拓跋破军怎会由着儿子胡闹,一个眼风扫过,立刻便有门客上前,将钟儿拉住。
拓跋破军边施礼边道歉,“犬子年幼无知,还望女郎见谅。”
“年幼……”邀雨低着头似是喃喃自语道,“那不是借口……”
她忽而冷冷一笑,右臂画了个小半圈向上一举,掌中便凭空产生一道劲风,猛地将拉着拓跋钟的门客托向高空!
邀雨再一撤力,那门客便从丈于高的空中直直落下,掉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门客一口血被压得喷出老远,头一歪,就昏死了过去。
众人见状,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
如今天下南北割据,民间除了如卢水胡人一样的佣兵,更多的是如府内门客一般仗剑走天涯的游侠儿,他们或依附权贵,或占山为王,虽说有些拳脚,可却称不上武功大家。
而大多数有家传武学的武功大家,也都以姓氏为门派,建立坞堡。
这些坞堡吸纳各地因战乱逃亡来的农户为奴,族中弟子习武也多是为了在战乱中保护坞堡的安全。
譬如秦忠志就是青越秦家的子弟。
然而这些人,所学所用的也多是外功,也就是拳脚兵器上的硬家功夫。
至于内功的修炼,才刚刚于道宗和佛门中萌芽。
如同邀雨这种已经习得极上层内功心法,真气运转自如的,怕是屈指可数。
正因如此,邀雨的内力才被世人所畏惧。明明没有碰到人,却被无形的真气控制。
这种事情,对于只修行过外家功夫的人来说是不可理解的,因此也只能以妖法解释。
大家正惊愕不已时,邀雨却缓缓从腰上取下羊皮囊。斜睨着拓跋钟问道,“你还比吗?”
秦忠志眼尖,大叫一声“不好!”,一个纵身扑到钟儿身上,紧紧将少主护在怀里!
紧接着秦忠志就觉得屁股上一阵刺痛,不用看也知道,屁股上肯定被冰刺刺了好几个窟窿!
可是怎么会打在屁股上?
以邀雨的功夫,断断没有理由会打偏。
秦忠志此时反应过来,必是邀雨知道他会冲出来保护孩子。
她伸手取水囊,就是要引自己出手,这几根冰刺本来就是冲着他秦忠志来的!
“快保护少主!”众门客如梦初醒,潮涌般围住钟儿。
邀雨对那个吓傻了的孩子一点兴趣也没有。
她身形如鬼魅一般,只是一个滑步便到了秦忠志身侧,左手按住他腰上带的双钩弹口,右手一探,便死死地掐住了秦忠志的喉咙。
拓跋破军先是一惊,但很快又镇定下来,“檀女郎这是何意?”
邀雨俏皮地一笑,“你莫急。我只不过是教训自己的下人。并无他意。”
说完看着秦忠志的狐狸脸,由于邀雨手上用了些力道,秦忠志的脸已经开始发紫了,额角上的青筋一条条暴露出来,渗出密密的汗水。
邀雨寒声对秦忠志道,“你莫不是以为,我住在这里,就代表我会放过你?你当记得,本女郎说过,有朝一日你若敢背叛,定要你死在我前头。我虽不知自己死期何日,不过未防万一,就先送你一程吧!”
她说罢,手上力道一紧,只见秦忠志脸色一白,嘴角就渗出血来!
“檀女郎且慢!难道女郎不想在下助你诈死之事了?”拓跋破军镇定问道。
他上过的战场大大小小数以百计,深知越是此时越不能慌乱。
“在下已有助檀姑娘的良计,姑娘不如与在下入屋内详谈。”
邀雨看了看拓跋破军,略略思考,才五指一张,任由秦忠志摔在地上。
看着瘫在地上的秦忠志出气儿多进气儿少,邀雨这才泄了心头火。
估摸着自己若不出手,秦忠志怕是等不到郎中来救治了。
她这才用脚踢翻过秦忠志,用内力隔空朝他心口送了一掌。
只听秦忠志一声高呼,咳出骇人的一大口的鲜血,却终于能呼吸了。
“祝融,”邀雨轻唤,“看着这些人,有哪个想逃跑或是跟来的,都给我毒死,看着就心烦!”
祝融也不知从哪个房顶上一跃而下。
看见他的容貌,众门客都被吓得跌做在地上。而钟儿则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邀雨扫了那孩子一眼,鄙夷道,“只会哭。”
她似乎又想起了谁,“这么大的男孩儿真是一点儿用都没有。”说完便同拓跋破军举步入室。
一院子的人被祝融守着不敢妄动,眼睁睁看着邀雨和将军进了书房。
第二十六章 、诈死
一进房,拓跋破军便转身扣上房门,“檀女郎请上坐。”
邀雨哪用他请,早就到左首案桌坐下。弄得拓跋破军手悬空在那里,好不尴尬。
还未等拓跋破军开口,邀雨便单刀直入地问,“秦忠志在仇池是何目的?”
拓跋破军自斟了一杯香茗,淡淡答道,“仇池乃南北咽喉,放人在那里盯着,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是没想到那么巧,让女郎给撞上了。”
邀雨斜睨着拓跋破军,此人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却说了等于没说。
若是邀雨未曾去山寨,未曾见秦忠志暴起杀人,未曾发现他早已做好要离开的准备,或许邀雨会信拓跋破军的话。
可秦忠志不仅是最近才到仇池的,更是准备要随时离开。
按拓跋破军所说的,放人在仇池监视,这人定是要长期驻扎于仇池才对。
长期监视敌国探子,往往会在市井中选个最不起眼的身份。这样才不会引人怀疑。断不会是秦忠志这样行事。
不过秦忠志在崆山呆得好好的,是自己硬闯进去的。若说秦忠志是北魏派来监视她的,不免有些牵强。可此一时彼一时,初无歹意,不代表眼下亦是如此。
“不如女郎先听听在下的诈死之计如何?”拓跋破军感到邀雨明显存有疑虑,连忙主动示好。
见邀雨不答话,拓跋破军便自顾自说道,“女郎所住的仇池国驿站着火,其实是个很好的掩饰,只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很容易引人猜测。”
他顿了顿,饮了口茶接道,“以女郎的武功,莫说正大光明的较量,就算是暗杀也难以得手。索性祝融兄弟的存在还不为众人所知,所以毒杀则为上计。
在下可以找两具被毒死的尸身送往刘宋,外貌被火灼烧看不出真身,就算南宋探究死因,也只能查出尸体内的剧毒。
他们会因此觉得女郎是当日被人暗中下毒后,挣扎着逃出了失火的驿站,怎奈最终抵不过剧毒侵体,死了。
如此一来,既合上了驿站的失火,又解释了为何尸身不知所踪。檀女郎以为如何?”
拓跋破军语音低沉,有军人特有的沉着生冷。听在邀雨心里,隐隐有些不是滋味,自己“死”得如此凄惨,爹知道了,会作何想?娘又是否会知道?
拓跋破军见她不说话,试探地问道,“可是在下所说尚有不妥之处?若是如此,檀女郎不妨直说。”
邀雨柳眉紧锁,抿着嘴拿不定主意。
瞧她犹豫不决,拓跋破军又劝道,“檀女郎难道不想永获自由?换个身份活下去?这对檀女郎来说,当是百利而无一害的,须知不是所有人,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重来一次?这话她听过几次了?
当初离开地宫时,子墨便是如是说。
后来遇到蒋氏母女设计毒害,她也对自己如是说。
可最终,逃不开的永远逃不开。她生而姓檀,便永远甩不掉檀道济之女的身份。
怕是更躲不掉妖女的命运……
邀雨眯了眼睛冷冷地看着拓跋破军问,“将军帮我,所求为何?”
拓跋破军坦然地一笑,摊手向邀雨道,“求人。而此人正是檀女郎您。”
他见邀雨要变脸,忙解释道,“女郎莫要误会,假的尸身送入刘宋后,檀女郎便不再是宋朝的檀邀雨了,而是我拓跋破军的座上宾。想必檀女郎日后不会不还我这个人情的。”
邀雨思虑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这几日在平城也不是白白闲晃,多少从老百姓的口中得到了点消息。
这个拓跋破军是当今北魏皇帝最小的弟弟。魏皇如今已入迟暮,而拓跋破军正值壮年。加之军功赫赫,颇得民心。
这样的人,若说他有意皇位也是情理之中。此时他拉拢了自己,说小点,是为了自保,说大点,安知他不是为日后起事做准备?
只是这拓跋破军为人坦诚忠厚,加之他在百姓中的口碑,确也不像是个会弑君夺位之人。
就算这拓跋破军实际就是头披着羊皮的狼,真有一日北魏闹起夺位之乱,檀家与宋朝也是渔翁得利。自己也算不上对不起家国天下。
从仇池到北魏,知道她还活着,来刺杀她,见过她的人大都已成了刀下亡魂。
虽说死人不会说话,可来刺杀的人都死了,也恰恰证明了邀雨还活着。
最让她觉得疑虑的,便是刚出阴平郡时,阻截他们三人的那一队官兵。
若说是来暗杀她的,照理应该找些身手更好的人。若说是来试探她的,暗处必定还有人盯着。
可那日之后,也再未见到刘宋的伏兵。倘若小皇帝有意杀她,又知她尚在人世,早就应该再派一批人来,没理由毫无动静啊?
沉思良久后,邀雨终于开口,“尸体可。中毒亦可。只是不能是烧死。知道我没有死于仇池的人太多了。
我需要将军找两具中了慢性毒,且被严刑拷打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女郎这是?……”拓跋破军刚想问原由,忽而福至心灵,“这是……祸水东引!”
邀雨有些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右手的食指轻轻地摩挲着拇指的甲尖。眸光却不知落在何处。
“有人怕我活着,有人想要我的内功。若我死了,内功也被别人拿走了。那这些人又会怎么样呢?”
拖把破军突然觉得,檀邀雨不只是武功卓绝这么简单。
归根到底,她是檀家的人。是檀道济的女儿……
拓跋破军和邀雨再次回到天井的时候,众门客都松了口气。将军和妖女共处一室那么久,足够时间让邀雨把拓跋破军杀几个来回了!
“请檀女郎敬候佳音吧。”拓跋破军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邀雨“嗯”了声,看也不看还躺在地上的秦忠志,对祝融道,“走吧。”
第二十七章 、收徒?
第二日天还没亮,邀雨便起床和子墨在自己的院子里打了一套拳。这么多年,她学过的武功门派已经数不清了。
但是每天晨起打的,永远是爹爹檀道济,在她三岁武学启蒙时教她的那套檀家拳。
打出一身汗,邀雨才觉得清爽许多,原本的困意也都消退干净了。待她回到房内,发现早有婢女准备好了擦身的热水,桌上还放了一小盘切得薄薄的鹿茸。
据说北地最近流行武将家早起打完拳后嚼一片鹿茸,说是能汲补阳气,强身健体。邀雨估计拓跋破军也跟了这股风,所以婢女们才依样给她也准备了。
“女郎可要用早膳?”婢女见邀雨没去碰那碟鹿茸,直接进了侧间,赶忙询问道。
已经脱光了,泡在热水桶里的邀雨极轻地“嗯”了一声。婢女便打了个手势,让人去准备了。
用了早膳,邀雨没有任何出门的兴致。昨天的事,一直在她脑子里转悠。
她不怕爹和娘会担心。自己女儿身上什么地方有胎记,他们总还看得出来。
况且诈死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已经不稀罕了。可邀雨依旧情绪低落。
她所幸躺倒在榻上,抓了把花生,一边把花生抛高,一边用嘴接着玩儿。还没扔两粒呢,就听到有人偷偷摸摸蹭到房门前的脚步声。
邀雨毫不犹豫,一粒花生米飞出去,正中来人。
来人估计被打得挺疼,可依旧拼命压低了声音“哎呦”了一声。接着就不动了。
邀雨没好气儿地招呼道,“别装了。本女郎若真用了全力,你早就给对穿了!”
似乎是看到了来人打了个哆嗦的样子,邀雨一乐,心情好了一些。
来人磨磨蹭蹭地走了半天,才到了邀雨门前。又老老实实地敲门,听到邀雨“嗯”了一声,才试探着,缓缓把门推了个缝儿。
门缝里,漏出了拓跋钟带着婴儿肥的脸。
邀雨不喜欢他,显然不想让他进来,干脆端着花生米,起身坐到迎客的案桌上,正对着门缝里的拓跋钟,边吃花生米边冷脸问,“你来干嘛?”
拓跋钟觉得自己在门缝儿上有些尴尬,可手抬高了几次,终究没胆子把门再推大点儿。
他索性就冲着门缝儿回答,“额……那个……我爹揍了我一顿。”
邀雨哼了一声,依旧面无表情地吃着花生米,“我听到了。脚步落地声一深一浅,看来你爹对你还挺疼爱。”
应该打得让他彻底下不了床才对!
拓跋钟觉得不该是这样,往常他要是诉苦,肯定好多人来安慰他,到这儿怎么没作用呢?
还没等拓跋钟想明白,邀雨就先没了耐心,“你再不走,估计一会儿就走不了了。”
拓跋钟又被吓得一哆嗦,可到底没退后,接道,“秦舍人让我来告诉你,他无大碍了。”
拓跋钟说到这儿偷瞄了邀雨一眼,见她没多大反应,才又开口道,“他说缓兵之计,往往算不上好计,却未尝不是好伏笔。”
邀雨听到这儿,眼睛微微亮了亮,“他还说什么了?”
拓跋钟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回道,“还、还说,让我来给您道歉。”
邀雨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行了,知道了。滚吧。”
拓跋钟察觉到邀雨对他的不喜,便垫着脚,尽量不让伤了的屁股用力,费劲地转了个身。
刚想走,又忍不住回了个头,从门缝里看到邀雨还在吃那盘子花生米,就极小声地说,“这种花生米不好吃,廊坊街卖的糖粘子和盐粘子才好吃。”
“你说什么?”邀雨陡然拔高了些音量。
拓跋钟没想到邀雨反应这么大,一个屁股蹲儿坐在地上,紧接着就被吓得打起嗝来!
邀雨推开门时,正看见拓跋钟因为打嗝而一颤一颤的颊肉,不由得心情大好。
“你说哪儿的糖粘子和盐粘子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