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仅有的几个铜钱早被山贼搜了去,邀雨无奈之下,只好拿出腰上的羊皮囊,用手拍了下囊底,几滴水珠“啵”地从囊中溅了出来,她玉手向外一拂,水滴便顷刻间凝成锋利无比的冰刺,嗖嗖几声向那首领的眉心直射而去。秦首领一惊,马上运功跳开。冰刺擦着他的脸射入了后面的墙壁,滋地化成几道白气,消失不见了。只留下墙壁上让人心惊的洞孔。
如若那秦首领方才有片刻迟疑,被这冰刺正面打中,肯定是小命不保!
秦首领摸着脸上被冰刺划出的几道血痕,心中惊涛骇浪,他自问闯荡天下十数载,各个氏族道门的高手也见过不少,却从未听说过有谁能瞬间在手中将水凝成冰刺的?
邀雨哪容他多想,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秦首领跃身躲避冰刺的之时,邀雨已经一个箭步上前取下墙上挂的宝剑,紧接着一个鹞子翻身,直取秦首领腰后的命门而来。
见邀雨杀招尽出,那秦首领也顾不得许多,此时再不把看家本领拿出来,今日定难逃一死!只见他左手拔出外刃钩挡开了邀雨的来招,顺势回身,右手的内刃钩直钩邀雨的颈子,左腕再一翻,外刃便借势奔着邀雨下盘而来……


第二十章 、狐面先生(二)
阴阳夺魂钩,秦首领上来便用了狠招。
邀雨见他上下齐攻,却并不避开,身子反向前微微一探,施展轻功,不退反攻,逼着秦首领收招防御。
当今江湖上见识过阴阳夺魂这招的,也就那么寥寥数人,双钩齐攻看似无懈可击,只要心有怯意,意欲躲闪,便会成为钩下亡魂。可如果不躲,反而以攻为守,身形向前,却可将此招轻易化解。秦首领不禁心惊,这女子要么是胆识过人,要么便是对自己的武功有莫大的自信。
不等秦首领多想,邀雨便腕劲一提,宝剑微挑直刺首领的喉咙。秦首领赶紧一个游云信步向后撤去。他原以为可以躲过这一剑,却没料到邀雨的剑势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剑气如虹,一路紧追过来!剑的破空之声仿若龙吟,剑气更是带得两人的袍袖都鼓胀起来。
嵩山追云剑!难道眼前这女子是嵩山的人?不待他多想,邀雨的剑招便快如疾风闪电般地到了近前。
眼看避无可避,秦首领急聚全身之力,两钩一合,丹田聚气,高喝一声“呔!”,剑钩相撞,两向力道骤然相碰,竟击出一片电光火石。秦首领由于骤然聚气提功,硬挡了邀雨的剑气,不由得虎口一震,双钩脱手而出,心脉紊乱,一时身体麻痹,跪倒在地。
还未等他喘息,几根冰刺便夹着寒气杀意夺面而来,千钧一发之际,秦首领高喊一声,“且慢!”谁曾想那冰刺竟化成几滴水,逗弄般地弹到了秦首领的脸上。
“你还有什么遗言?”邀雨幸灾乐祸地看着秦首领,她心里也是好奇的紧,怎么一个青越秦家的高手,会委身在这里当个山贼头子呢?眼睛扫了一眼举着刀斧围过来的山贼们,心中冷笑,一群窝囊废!
那秦首领撑着半条命道,“以女郎武功和背景,上我山寨,必定事出有因。女郎与其大开杀戒,不如将所需告知某,某定当鼎力相助。如此可以省下女郎不少时间和精力,不知女郎意下如何?”
秦首领同邀雨一交手便知她武功深不可测,有此等武功的人,若一心想铲平他们寨子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断没必要伪装成个落难女跟着山贼进寨。因此他揣测其中必有隐情。
“不错,你很聪明。本女郎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本女郎或许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那秦首领眼珠一转,见劝住了邀雨的杀意,便赶紧抓紧时间调息。刚恢复了五成功力,便于瞬间出手,寒光一闪,双钩像两条游蛇般奔袭出去。却不是向邀雨,而是咬向四周的山贼!只一眨眼的功夫,那些山贼还未醒悟,便已惨着毒手,一命呜呼。所有的伤口都在脖颈,干净利落,众山贼连挣扎都没来得及。
秦首领这出乎意料的一击倒没吓到邀雨。
“你手脚倒是快。”邀雨看着一地的尸体和血,有点不满。刚才打斗的时候她尽量选择不会溅出很多血又能一击毙命的地方,原因就是不想自己的衣服上沾上血,回去后惹子墨担心。
“这些人知道了某的底细,只能杀掉。”秦首谦恭地含笑道,仿佛刚才那些人并不是他杀的,端得云淡风轻。他的眼睛一笑就眯成了一条缝,看上去更像狐狸了。
邀雨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能将阴阳双钩用得这么好,应该是青越秦家数一数二的人物了,怎么会在这儿做山贼?”
秦首领意图蒙混过关道,“呵呵,说来话长。女郎若有兴致,某日后定当详禀,只是女郎此时怕有要事在身,还是以女郎的事为先。”
邀雨明知他语中搪塞,却也的确没时间深究,于是命令道,“你去把所有值钱的东西,连同你们从祝家村抢来的药材整理好,我要带下山。”
“是。”秦首领并不多问,也顾不上自己受的伤了,立刻就去办。
不一会儿功夫,一大车的药材和一小包钱财就准备好了。
“就这么点钱?”邀雨指着并不怎么起眼的小包。
“是,抢来的东西早就换成金饼子了,方便携带。”
看来这个秦首领并没打算长久呆在这,甚至可以说他近期就准备要走了。既然如此,那他究竟为什么还要花心思勾结官府呢?
邀雨再看了看那一马车药材,这么多的药材,只会拖慢行程。于是邀雨问秦首领道,“你可识药理?”
“略懂一二。”
“很好,把野山参找出来,还有带毒性的药材也找出来,其他都不要了。”
“是。”秦首领依旧毫不多问,只是照命令去做,这让邀雨很是喜欢。
一切准备妥当后,她才再次望向秦首领,问,“你叫什么?”
秦首领忙躬身一礼,答,“这里的人都唤某秦城。”
邀雨眯着眼睛看了看秦城,语音森冷道,“如今我该做的都做好了,留你可还有用处?”
秦首领似乎并不惧邀雨,顺从道,“女郎若把我某在身边,这一路上某必尽心为女郎打点周旋。且女郎大可放心,某对女郎绝无恶意。”
“哦?我倒觉得直接杀了你会方便些。”邀雨歪着头,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秦城也笑,“女郎为了些药材便深夜上山,想必是有女郎的难处。可女郎须知,如今的世道,就算家财万贯,也不一定能万事无忧。但若是女郎带上某,某拿项上人头担保,定让女郎过得舒舒服服,事事顺遂。”
其实秦忠志并不知邀雨到底是什么境况,只是他眼力极尖,邀雨一进来,他便看到了那块梁翁玉佩。左相梁翁近日受贬,他估摸着邀雨定是梁家的人。须知梁府是不缺金银的,而是急缺一个能为他们在仇池国主面前出头的人。因而他才说了这番话。
秦城却没想到,他这次是歪打正着。邀雨三人虽不是梁翁的人,却与梁翁境况相似。
邀雨沉默了一下,秦城给出的条件的确很诱人。看他心思缜密,必不是什么小角色,敢说出这种话,说明他也是有能之人。虽然不知他的真实身份,但应该不是南宋的杀手,不然在山路上他们早就动手了,哪还需要她“色诱”。
邀雨其实也不担心秦城会对自己不利,这人武功虽是上乘,但估计连子墨的十招都接不过去,自己要杀他更是一招即可毙命,想他也翻不出什么浪。
“好。”邀雨柳眉一挑道,“就留你跟着我。若你好生服侍,本女郎定不会亏待你,若你心生异鬼,本女郎有的是手段让你生不如死!”
秦城长揖跪拜在地,高声道,“多谢女郎!”
说罢,二人便下了山。


第二十一章 、狐面先生(三)
秦城特意从山寨里挑了最好的千里驹,两人披星戴月,天微泛鱼肚白时,便赶回城中客栈。
秦城见邀雨停在客栈前,还是忍不住疑惑道,“女郎不回梁府吗?”
邀雨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回梁府做什么?”说罢也不去理会他,翻身下马向客栈内跑去。
秦城脑筋急转,突然警醒过来!据他的线报,梁翁日前遭贬,是因与宋朝檀道济暗中勾结。究其根源,听说是私放了檀道济之女,难不成――
秦城想到邀雨真实身份的瞬间,便觉得后背一阵寒意袭来!怎么好死不死地撞到了这位杀星的手里?吾命休矣!吾命休矣啊――
梁翁赠玉给邀雨之事,还并未被许多人知晓,因而秦城才错把邀雨当做梁府的人。此时秦城将事情前后连了起来,不禁周身冷汗淋漓。若这女娃子就是传言中的妖女檀邀雨,而梁翁的玉却恰巧在她身上,难不成梁翁真的与宋朝勾结了!
他正满脑思绪乱飞,便见邀雨扶着子墨走了出来。
其实邀雨走后,医馆的伙计就找到了被祝融糟蹋了的药材包,有些还完好无损,便特意送了几副药过来,让客栈的小二帮忙把药煎了。子墨服了两副药。此时气色已然好了许多。
子墨看到秦城的时候,心中哀叹,先是怪物,现在又来了只狐狸,真不知道下次雨儿要带什么回来?不过不管她带什么回来,只要她平安,便已足够。
邀雨将一路经历讲与子墨之后,子墨便扫了一眼秦城腰上的双钩,面无波澜道,“青越秦家的狐面先生秦忠志何时改了名字?”子墨与邀雨有些不同,虽也同修武艺,邀雨对外面的有名之士向来漠不关心,而子墨却熟记于胸。故而他见秦城第一眼,便已知他身份。
秦城强自镇定,刻意显得坦坦荡荡地笑道,“某并未改名,众志(忠志)成城嘛。况且这里识得某的人,都唤某秦城。”秦忠志面上绷着笑,额角的冷汗却是出了一层又一层。
“哦,你是想说这不算是欺骗本女郎了?”邀雨见他冒虚汗,忍不住逗起秦忠志来。
秦忠志身子一抖,忙跪在地上,慌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起先见女郎腰间玉佩,以为女郎定是梁府人,故而才报秦城之名。绝非刻意欺瞒!”
邀雨乐不可支地看着秦忠志慌张的样子,笑逐颜开道,“那你如今可知本女郎姓甚名谁了?”
秦忠志结结实实地叩了一个头,答道,“以女郎武功造诣,定是威震一方的檀府女郎是也。”
他这话明显是在拍马屁,可对上邀雨的小孩子性子却很管用,于是邀雨笑道,“不是威震一方,本女郎是威震八方,盖世无双!”
秦忠志没想到这女娃娃竟然这么喜欢高帽子,赶忙附和道,“是、是、是!威震八方,盖世无双!”
子墨此时皱眉问邀雨道,“你不会是真想留下他吧?”
还不等邀雨答话,秦忠志便膝行几步向前,再次叩首表忠心,“小人心向女郎,日后无论女郎想要什么,小人一定竭尽所能!”
“我要月亮!”邀雨脆生生道。
秦忠志闻言叩在地上的脸嘴角一抽,依旧没敢抬头,略略犹豫了一下道,“听闻嵩山得道仙人可御气而飞,直达天庭,想必探囊取月也非妄谈。若女郎答允,小人这便入山中修行,争取早日飞升,为女郎取月!”
邀雨被他逗得大笑,好个滑头!不过答的却对她胃口!
她撒娇地抱着子墨的胳膊摇了又摇,“就带上他嘛,留着日后当个挡箭牌。若有事,他便是第一个死的。”
子墨每每对邀雨的撒娇,便忍不住妥协。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秦忠志始终保持着叩首的姿势,鼻尖上的汗已经滴滴答答地在地上聚了一小滩,他这次可当真是虎口拔牙了!
邀雨这一趟不仅人财两得,更让祝融也得到了一大堆的“食物”,终于可以放开肚皮吃了。
秦忠志第一次看到祝融的时候惊讶不已,只听说檀家女郎是和子墨一同被逐出国境的,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头半人半兽的随从。再看到祝融大吃特吃起砒霜时,秦忠志知道以后要跟着邀雨就得有见怪不怪的修为。
自从秦忠志加入,邀雨的确舒坦了不少。
之前邀雨一直把梁翁的玉佩明目张胆地带着,听了秦忠志的劝告,她才收了起来。而且秦忠志还将市井间一些谣言压了下去。可见此人是真有本事。
有他在,邀雨众人真是通行无阻,甚至出了仇池国,到北魏游历起来。
所有的花销都由秦忠志买单。来了刺客,他第一个出手把来人解决掉,以示清白。
秦忠志似乎不仅是个武人,更满腹经纶,见多识广。他总知道哪里是游览景色极佳的地方,哪里又藏着名不见经传,食物却极其美味的摊子。邀雨每日只要游山玩水,无聊了就和子墨过过招,或是教祝融说说话。
有祝融在身边也为邀雨助力不少,现在她根本不需要银针来试毒,只要把食物放在祝融面前,如果里面有毒,祝融就会立刻把食物吃掉。祝融可算得上是个奇人了,吃毒也就算了,在邀雨的调教下更学会了放毒。他吃进体内的毒物都能从毛孔里像汗气一样冒出来。一开始只有很稀薄,久而久之便能放出一大片。唯一不好就是他一放完,肚子就山响地猛叫!
邀雨原以为药材里面,救命的药材才贵。谁曾想原来有毒的也不便宜啊!大约是采毒虫毒草这种事风险太大,需求又太小,久而久之,就物以稀为贵。比如说那传说中的鹤顶红,居然要五两金子才几滴!这要是想喂饱祝融,邀雨有再多的钱也不够啊。可是秦忠志却大笔大笔地花银子给祝融买毒草,就如同钱不是他的一样!
日子过得实在无聊时,邀雨甚至开始到各处去打听哪里有山贼恶霸,然后就去打劫山贼。美其名曰是为百姓除害,其实山贼的钱都落进了她的口袋。毕竟养祝融可是笔不菲的开销,要有备无患。
且行且停地走了两月后的黄昏,一行人进入北魏都城平城。刚一过关,便被一大队卫兵围住了。


第二十二章 、拓跋破军
邀雨扭头不屑地同秦忠志讲了句,“原来你就是和他们飞鸽传书的。”
眼前的官兵周身银盔银甲,兽面双耳的青铜护盾,刻有回形纹的佩刀,刀柄上则是以七星为记,剑光森森,寒气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士兵。而为首的一名将军更是周身霸气凛然,魁梧健壮的体格和略方的脸型显得他刚性十足,他留着鲜卑人特有的发式髯须,肤色黝黑。骑马立在那里的时候,远方的落日与他的气势有种相映成辉的味道。
待秦忠志站到那将军身边,简直像极了狐狸与猎人。
听邀雨提到飞鸽传书,秦忠志有些尴尬道,“当真什么都瞒不过女郎。”相处这些时日,秦忠志知道邀雨本质依旧是个纯真无邪的孩子。尽管各为其主,他心底竟有一丝不愿邀雨讨厌他。
“我就算抓了那些鸽子也看不懂那些暗语,不然你怎么敢放。本女郎还好奇你到底要在什么时候才敢与我兵刃相见呢。”邀雨说完玩味地摸了摸腰间的羊皮囊。
秦忠志见了身子一颤,他可不想被水冰刺给刺成蜂窝,于是赶紧往骑兵队里躲了躲,边退边安抚道,“女郎莫恼,拓跋将军并没有任何伤害女郎的意思。”
姓拓跋?难不成是北魏皇室的人?邀雨毫不避讳,直直对上拓跋破军审视的目光。怎奈拓跋破军背对着日光,实在看不清眉目长相。
“既然无意伤害,却不知拓跋将军此番又所为何事啊?”邀雨说着眼光迅速扫了一圈铁甲兵。
拓跋破军自上而下仔细地打量着邀雨,他虽然从秦忠志的书信中了解了不少邀雨的情况,从为人到长相,可是真的看到她的时候还是不免讶异。这么个看上去纤细柔弱的女子居然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妖女?她那双灵动的眼睛里如何也看不出杀气啊……拓跋破军不禁感叹造化弄人。
子墨见拓跋破军不言不语,只盯着邀雨看,不免心生不悦,一个侧身便挡到邀雨身前,“将军如果无事找我们,不如行个方便放我们走。”
拓跋破军看了看邀雨身前的青衣男子,心中猜测,这位大概便是子墨,果真是一表人才。只是可惜,他们都是宋朝檀家的人。说道檀道济,北魏的将领大多钦佩有加又恨之入骨。
“两位不要误会,”拓跋破军说着便跨下马来,“我虽然与秦兄保持书信往来,但并不是存心派他去监视二位的,此次纯属于机缘巧合。只是从秦兄的信中,在下对两位也略知了一二。心中一直希望有机会能结交两位,得知你们今日入城,故而在此等候。”拓跋破军虽长了一副天生武将的容貌,但却也并不是礼数全无的莽夫之流。
邀雨心想,这官腔实在是讲的太轻车熟路了,让她有一种想反胃却又吐不出来的感觉。
“哪里有两位?我们可是三个人和一只狐狸。”邀雨笑着拉过祝融,又指了指秦忠志。
拓跋破军看到祝融,习惯地摸摸身旁的战马。他下马的时候,所有的属下也都跟着下了马,此刻战马都不在战士们的控制之下,却也没有受惊的举动。牲畜对杀气比人敏感,看来这祝融虽相貌奇特,却也无害。
拓跋破军没去计较邀雨所说的“狐狸”,笑脸相迎道,“三位如不嫌弃,何不到舍下一坐?让在下有机会尽一尽地主之谊。”
邀雨完全不理会拓跋破军,只对秦忠志冷哼道,“我早就说过,知道我是谁,还要留在我身边的人,大多只有一个理由,就是杀我。所以今日之事,我是算准了的。只是你若记性不差,当还记得本女郎亦说过,若出事,你理当头一个死!”她说完,手腕一翻,纤指间就多出一枚铜钱,如满弓之箭,蓄势待发!
拓跋破军瞧见,一步跨到邀雨和秦忠志中间,“女郎且慢!”
邀雨一皱眉,“你们主仆俩儿还真是一个性子,死到临头都要我且慢。好,且听听,你要说些什么?”
“在下无意冒犯三位,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三位到之前,在下也派人查探过三位。依在下猜测,当日仇池国驿站的火,怕是女郎有意为之,想众人以为你已经死了。可此后女郎行事颇为高调,恐怕女郎尚在人世之事,已然众尽皆知。”
听到这里,邀雨侧头更加恶狠狠地瞪了秦忠志一眼,来此路上他们一行人出手阔绰,引尽他人耳目。原来都是秦忠志为了作实她还没死而故意为之!
邀雨又看眼拓跋破军道,“知道我没死又怎样?想杀我的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本女郎早与天下为敌,还怕他们不成!”
拓跋破军意外地并未觉得邀雨口出狂言,反被她这种倨傲的态度逗乐了,继而言道,“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女郎也想心无旁骛地游山玩水吧?可巧在下有法子,能帮女郎一把。”
“什么法子?”
拓跋破军听见邀雨问他,却不说话,手一抬,铁甲兵整齐划一地向两侧退开,空出一条通道,而拓跋破军则无声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意思很明显了,要知道办法,就要去他的将军府。
邀雨再次环顾围着的一圈人,若说秦忠志对她忠心耿耿,她是绝不会信的。可若说秦忠志是为了杀了他们,这点儿人手怕是连祝融的一个瘴屁都顶不住,以秦忠志谋算,断不会如此轻敌。
邀雨哼了声,去就去!迈开脚,大步先行。子墨原想拦她,不过想想,还是作罢了。
邀雨三人被“好客地”拓跋将军将军府。刚进府,邀雨就似乎把围堵的事情给忘了,东瞅瞅,西看看。边走边对子墨说,“早就听闻北魏达官贵人都爱仿造佛寺修建府中花园,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真是处处透着禅意。虽不如南边精致,却别有番意趣。”
她见到仆人端着菜向前厅走去,就趁人不注意,给子墨打了个眼色。待子墨微微颔首,邀雨就大步流星地进了前厅,也不待拓跋破军相让,便径直入座,还挑了个果子放入口中吃了起来。
拓跋破军观邀雨的举止,不禁暗自思量,这檀邀雨果然同秦忠志说的一般无二。武功虽高,戒心却不强,甚至有些童心未泯。她就不怕自己在菜里下毒?也不让那个祝融试试就吃。


第二十三章 、豪放将军
酒菜上桌,几个侍女布好了菜,还特意在一张较大的案桌是摆了一壶酒。祝融早就嗅到味道,侍女一离开桌案,他就冲了过去大口地喝了起来。
“此乃上好的北地佳酿和十种剧毒酿制的毒酒,平常人一滴足以毙命了,今日若不是亲眼所见祝兄千杯不倒,说破天,在下也不会相信真有人能食剧毒而不死。”拓跋破军佩服的神情溢于言表,倒不似方才那个满嘴官腔的将军了。
看祝融喝酒喝得那么开心,邀雨也心痒痒了起来,她伸手招来一侧伺候的仆从,“给我也来壶酒。”
大约是秦忠志交代过邀雨不胜酒力,所以邀雨的案桌上摆的是酪浆。此时邀雨张口索要,仆从只好又取来了一壶酒。
邀雨也不等仆从斟酒,就自己取过酒壶,像偷腥的猫儿一般,就着壶嘴儿抿了一口后,才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子墨此时才默默走到她身边落座,拦下邀雨想要再倒一杯的酒壶,示意她不可再饮。
两人的举止随意而自然,似乎没看见身为主人的拓跋破军还站着一般。
主人还没请落座,哪有客人自己就入席喝酒的道理?
一旁站着的仆从都不禁皱起眉头,面露愠色,可拓跋破军不但没因此恼怒,心下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也没了一见面时的尴尬。
北魏如今虽崇尚汉制,可拓跋破军骨子里依旧是在草原肆意纵马的鲜卑人。鲜卑人从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见到肉就吃,见到酒就喝,吃得好了就是兄弟,喝不好了也可以拔刀相向。
拓跋破军舒了口气,与秦忠志互相礼让着入座。
可他尚未坐稳,便听邀雨摇头抱怨道,“此处实在气闷,如此好的园子,不多逛逛岂不辜负?”说完她便端了盘她最喜欢的八宝熏鸭,跑到前厅旁的园子里去了。
子墨见状,亦起身,对拓跋破军的方向侧过头,微微颔首,道了句,“失陪。”随后也跟了过去。
祝融见邀雨和子墨走了,连忙将酒壶里剩下的酒一股脑倒进口中,双臂撑着庞大的身体也尾随其后。
片刻功夫,客人走了个精光,只剩拓跋破军和秦忠志坐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拓跋破军尴尬了一会儿之后,竟然没忍住笑出了声,拍着秦忠志的肩膀问道,“这檀邀雨本就是这样变幻无常?”
秦忠志也笑了,边笑边无奈地摇摇头,“将军所见,不过是小事一桩。若将军见到她威逼一群山贼扮成女人,到各村去给村民陪酒道歉的光景,便不会觉得今日之事有什么奇怪了。”
“逼山贼装女人?”拓跋破军哈哈大笑起来,“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起过?”
秦忠志一摊手,无奈道,“某实在不知这该如何禀报啊。许是檀女郎在仇池出事后落魄过,故而很好敛财。她问在下何处钱最多,在下便如实以答。官府和各侯爵的钱最多,不过要抢就会生事端。山贼的钱也多,且无官府庇佑。本以为她最多是去找个山寨闹腾一番,谁想她竟真挨山挨岭地搜山贼来抢!”
复又想起邀雨用马鞭抽山贼,催促他们把屁股扭起来走路的样子,秦忠志只是苦笑。
拓跋破军此时显得兴趣盎然,“她这也算是女子爱财,取之有道了吧。喜欢钱财……对我们来说未必是坏事。本将军很欣赏她的脾性。稍后你再把这一路上的见闻详细说与我听吧。”
两人正说着,一名仆人快步上前禀报,“将军,檀女郎去了花园的湖边,是否要请她回来?”
拓跋破军挥挥手,“不用了,把这些酒菜都搬到花园的饮宴亭里,今日在那儿宴客吧。”
“是,将军。只是……”仆人欲言又止。
“怎么了?”
犹豫了半天,仆人才吞吞吐吐答,“檀女郎正在湖里捉鱼,那些锦鲤都快被她捉完了。”说完仆人便垂首缩立在那,生怕拓跋破军拿他问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