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片儿般的消息落到拓跋焘的案桌上时,拓跋焘正在看崔浩和寇谦之对弈。
拓跋焘边翻阅消息边对寇谦之道,“国师的这位徒儿倒真是不凡,一院子的僧侣竟然都没能驳倒他。”
寇谦之谦虚道,“承蒙陛下夸赞。道生他修行有限,又年轻气盛,多少有些张扬,还请陛下勿怪。”
拓跋焘并不讨厌云道生的张扬,在他看来,云道生越张扬对他推行道教就越有益。
“朕只是不懂,他们为何不先到北魏传道,反而跑去西秦和北凉。”
寇谦之当然不能说是因为邀雨不想再回北魏,只能高深莫测地笑道,“陛下眼中看得到西秦和北凉,臣的眼中却只看得到大魏。”
拓跋焘和崔浩闻言皆是双眼一亮。
据说寇谦之有卜算之能,他这么说,是否意味着大魏终将一统北方?
拓跋焘急切地想要再问,寇谦之却已经摇头,“天机不可泄露。陛下放心,臣的徒儿虽有些招摇,但该如何做,他心里还是有数的。陛下只需静候佳音便可。”
拓跋焘大笑着点头,“好。国师既如此说,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如今有云道长和天女在西侧分化西秦和北凉的势力,依朕看来,大魏是时候出兵夏朝了。”
拓跋焘前后花了近两年的时间,才将柔然赶到极北之地。虽说没能将他们斩草除根,可柔然此次元气大伤,没个几年的时间都恢复不过来。
没有了北方的隐患,拓跋焘终于可以开始他吞并北方诸国的步伐。
拓跋焘问崔浩,“军中粮草可还充足?”
崔浩答道,“去年北方受了雪灾,臣赶去赈灾时,当地已经死了不少人。以至于今年春天能够下地耕种的壮丁锐减。估计金秋庄稼的收成也会减少许多。不过,陛下要攻打的是夏朝,并非柔然,因此臣以为,影响应当不大。”
拓跋焘认同道,“崔卿说的没错。夏地富庶,只要攻下城池,便能收缴物资,只待金秋马肥时,朕便领兵一举攻克统万城。”
崔浩忙问,“陛下要亲征?”
拓跋焘挑眉,“怎么,崔卿有何异议?”
崔浩直言道,“国本未定,陛下若要亲征,朝中众臣怕是不会赞同。”
拓跋焘无所谓道,“有太后坐镇,朕心甚安。此一役事关重大,朕不亲往,如何能放心。”
崔浩并不赞同拓跋焘的话,“太后睿智,人人皆知。只是太后这两年身体越发不好,臣上次去拜见,太后已经五步之外皆不可视,陛下真的忍心让太后继续操劳吗?”
拓跋焘不吱声了,其实窦太后的年纪并不算大,只是这双眼睛不知为何,看东西越来越模糊。
自己登基,本该让窦太后享享清福,颐养天年的。可这两年打柔然,朝中政事只能托付给太后和崔浩。
若是今年自己再去打夏朝,拓跋焘自己都不确定,窦太后的身体是否还能撑得住。
寇谦之此时发问道,“陛下体魄强健,为何不多多开枝散叶,稳固国本?”
拓跋焘继续沉默。其实他后宫的嫔妃真的不少。
刚登基时,他为了迷惑皇叔拓跋破军,故意装得昏庸好色,因此收了不少的女子在后宫。
这两年他一直领兵在外,后宫的妃子们可以说是守了两年的活寡。
原以为拓跋焘大胜归来,总该来后宫了吧?结果拓跋焘一心又只想着檀邀雨,对别的妃子提不起半点儿兴致。
“陛下,”崔浩劝道,“按说这是陛下的家事,臣本不该置喙。只是事关国本,您不可不慎重。您该知道,大魏有子贵母死的规矩,您若真想保全天女,就该先有长子,再将长子放在天女膝下养大。如此才是稳妥。”
拓跋焘认真地想了想,点头道,“崔卿说的没错。朕是要同天女长长久久的,不能让她因为朝廷的规矩丧了命。”
一旁的寇谦之心中叹息,拓跋焘和崔浩终究还是小看了檀邀雨,他们不知道檀邀雨要走的路,已经远远凌驾于后位之上了。
寇谦之平静地将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上,“崔大人,您输了。”
崔浩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去看棋盘,随后摇头遗憾道,“难得棋逢对手,我却分神了。可惜,可惜了……”
寇谦之笑着随手从棋笥里抓出一把白子,随意洒在棋盘上,他看着棋盘上的棋子弹跳碰撞,最终落定,抬头对拓跋焘道,“卦象大吉。臣先预祝陛下凯旋而归。”
寇谦之的一句话,不仅坚定了拓跋焘攻夏的决心,更是让拓跋焘再不能回避生儿子的事儿。
拓跋焘思虑良久,最终吩咐书房外的宗爱道,“去给朕备一壶鹿血酒来。”
候立在外的宗爱闻言眼睛一亮,陛下这是终于开了窍,要进后宫了!就不知会是哪位妃子有这好运气,被陛下选中了……
——很和谐的分界线——
檀邀雨他们走到西凉的边境时,她脚下的双布鞋寿终正寝。
邀雨一边气呼呼地脱鞋,一边道,“好不容易道理天王同意我们搭商队的马车。可商队居然都不敢现在去北凉!”
“师姐……”
“你闭嘴。”云道生才刚开口,就让邀雨给怼了回去。
“辩难”获胜后,檀邀雨就给云道生起了个“道理天王”的歪名。还禁止云道生,在未经她允许之下说任何言论。
邀雨觉得,幸好这世上最硬的道理还是拳头,否则真是要被云道生给带歪了。
结果等她见到那块被当做镇寺之宝的石头时,不免大失所望。这就是快大石头,上面有个马蹄状的凹陷。


第二百五十六章 、义舍
墨曜给邀雨拿了双新鞋出来,刚想帮邀雨穿上,就觉得不对劲儿。
她将新鞋在邀雨的脚上比了比,为难道,“婢子就说女郎的鞋怎么坏得这么快。女郎您是不是又长个子了?脚也长了,咱们带来的鞋,您怕是不能穿了。”
邀雨站起身,用手同子墨比划了一下,“好像是长高了。”
墨曜急道,“这荒郊野岭的,上哪儿去弄新鞋子给您啊。”
邀雨取过墨曜手上的鞋,往自己脚上套,“先凑合一下吧。等到了北凉再说。”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脚走得胀了,还是新鞋太紧,邀雨塞了半天也没塞进去。
邀雨苦了脸,“难不成要我光脚走到北凉去……”
此时云道生满眼期待地盯着邀雨看。邀雨叹了口气,“好啦,你说吧。”
云道生这才开口道,“再往前大约一里地,就应该有天师道的义舍了。师姐可能坚持走到那里?”
子墨立刻弯下身,“我背你。”
邀雨见墨曜和云道生都看着她,竟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可子墨却毫不犹豫地反手抱起邀雨的腿,将邀雨背上就往前走。墨曜和云道生赶紧跟上。
云道生说的没错,果然走了约一里地,就见到了几间盖在路边的茅草庐。
而草庐前,早有一人正等候张望,一见到邀雨一行,便立刻返回草庐报信。
紧接着,草庐里就走出十几个身着破旧道士服的道士,快步向邀雨他们走来。
云道生对着当先的一人抱拳道,“闻祭酒,几年不见,您身体可还硬朗?”
“无量天尊。道生,你可长高了不少。上次在天师那儿见你,还只有老道我肩膀高,如今老道都要仰头看你了。”
云道生闻言忙微微弯腰,“师父来之前便让我一定要来拜见您。师父说您这些年辛苦了。若不是您在此坚持,西秦和北凉的天师道怕是早已不复存在了。”
闻祭酒叹道,“我们在此苦守多年却收效甚微。西秦和北凉的国主都崇尚佛教,甚至不允许我们进入城中传道。我们也只能在这路边建立义舍,遵循天师的教诲,为贫苦之人舍粥施药。只是……”
闻祭酒面露无奈,“这几年愿意为义舍供奉的人越来越少,来义舍祈求庇护的流民却越来越多,再这么下去,怕是难以维继。”
邀雨看着闻祭酒打满了补丁的道服,又想到炳灵寺穿着绸缎袈裟的大和尚,就觉得心里有些难过。
寇谦之曾问过邀雨,是否应该让道家成为天下第一大教。
此时邀雨更坚定地认为,如果一个教派为主,另一个教派就要落到闻祭酒他们这种窘境的话,那就真的不该有哪种教派或是学说成为世间唯一的言论。
佛教渡人,难道道教就不渡人?
同样都是渡人,信什么教又有什么关系?
邀雨破天荒地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包金叶子递给云道生,“我们这次出来带的不多。先拿去给他们救急吧。”
“这位是?”闻祭酒看着子墨背上的邀雨,问云道生道。
他只听寇天师传来消息,说云道生正在北地传道,近日会途径此处。
这几日他们就一直轮流守在草庐外,生怕将云道生错过了。
云道生忙介绍,“是我疏忽了。这位是仇池仙姬,也是魏皇新封的天女。仙姬同我们一样是道教中人,因此与我结伴同行。”
他又对邀雨三人道,“这位是我天师道在西北的教首,闻祭酒。”
闻祭酒忙道,“近来常听路过的商队提起仙姬的神通,没想到竟有缘得见。失敬失敬。只是……您怎么让人背着?难不成是炳灵寺的和尚们伤了您?”
邀雨不好意思说自己脚变大了,鞋子穿不下,所以只道,“鞋子破了,我们又没带针线。正打算找地方修补修补呢。”
闻祭酒闻言颇为感动,“仙姬自己鞋子破了都舍不得扔,竟然还捐资给我们。无量天尊,您真是同传说中一样,有慈悲的心肠。”
邀雨很尴尬,她不过是随口一说,怎么人格就升华了呢?
闻祭酒将四人引进草庐内,邀雨见里面虽然陈设简陋,却也还干净整洁。
由于没钱购置案桌、床榻,里面的人都只是在地上铺张草席休息。
大部分来义舍求助的人,都是面黄肌瘦的难民。
北凉和西秦交战,边境不少村落受到牵连。他们不敢留在村里,只好逃出来。
“有些已经饿死了。”闻祭酒道,“活着的都是运气好的。前日两国停战了,我们才搞到些吃食,否则莫说他们,我们也坚持不下去了。说来还是托道生你的福,你一辩成名,西秦王却被气倒了。”
闻祭酒正说着,另有两名道士给四人每人端了一碗清水。闻祭酒苦笑道,“粮食刚好没了,你们先喝点儿水垫垫肚子。”
四人接过水喝了,邀雨又让墨曜将他们带的干粮取出来给大家分分。
“不行不行。”闻祭酒出言阻止,“你们要北行传道,这一路还远着呢。干粮给了我们,你们吃什么?”
云道生也将自己带的盐巴,干粮都给了闻祭酒,“这里离广武城不过一日脚程了。我们有炳灵寺主持的引荐信,想必他们不会为难我们。到了城里,再兑换些粮食就好。”
“还有一日!?”邀雨突然惊呼,她看了看自己只穿了袜子的脚,总不能让子墨背着她走一日啊。
闻祭酒见状笑道,“仙姬莫急,我们这儿人多,那些逃难来的妇人,都会针线。我们的道袍也多亏她们帮忙修补。肯定也能帮您将鞋缝补好。”
邀雨苦笑,“只是补可能还不够……得大补……”
云道生适时插嘴道,“闻祭酒之后有何打算?若是西秦和北凉依旧不让你们入城,你们打算一直在这草庐里生活?”
闻祭酒叹气,“没打仗前,还时不时有商队经过这里,可以跟他们换些东西。开战以后,连商队也不来了。天师传来消息,让我们去大魏……我也老了,等帮这些难民熬过了今年冬天,明年开春,我们便打算启程去大魏了。”
闻祭酒若是离开,天师道在夏朝以西就再没根基了。只是看到这些门人,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云道生实在无法开口让他们留下来……


第二百五十七章 、祁连山脉
邀雨最终请一位年长的大婶,用带来的两双没穿过的鞋,拆了重缝了一双鞋面大一些的。虽说鞋底来不及做,所以依旧是小的,不过勉强走一天还是不成问题的。
四人逗留了一日,便又要启程了。
闻祭酒拉着云道生,忍不住老泪纵横,“年纪大了,泪窝子浅。本该高高兴兴地送你……我也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再见你一次。”
云道生笑道,“您在大魏等着我,我一定回去给您老烹茶吃。”
闻祭酒哭着重重地点头,“好。你一定回来。一定平安回来。”
邀雨被他们弄得有些感伤,“每次都看别人跟云道生依依惜别,又是范把头,又是盖吴,又是闻祭酒,怎么没人送送我呢?”
墨曜甜甜一笑,“因为女郎喜欢的人,都一直跟着女郎走啊,自然不用道别。”
邀雨闻言立刻笑逐颜开,“不错啊。跟着你家女郎我这么久,你这脑子总算是开窍了!”
墨曜乐呵呵道,“婢子谢女郎夸奖!”
一行四人赶了一日的路,才在天黑前进到广武城。
守门的士兵看见他们的道士服,也没太在意。毕竟广武城离义舍最近,这些士兵都跟闻祭酒他们打过交道。
北凉国主虽然不允许道士入城,可在城门口同过往行人换些物资,也无可厚非。
况且广武城里的人,大多都知道义舍里收留了不少难民,对他们也很同情。
只可惜同情他们的都是贫苦百姓,这些人自己温饱尚且难以维继,哪儿还有余粮施舍给义舍的流民。
而真正有粮有钱的富户,更愿意将钱财供奉给马蹄寺。以求今生来世都能富贵太平。
邀雨他们要进城,立刻被拦了下来,守将板着脸道,“你们在城门换些东西,我尚且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入城是绝对不行的。”
云道生便拿出炳灵寺方丈的引荐信。
守将一看,面色就有些古怪,“我又不认字,你给我这竹简做什么?”
云道生带着和煦的笑容,将竹简慢慢展开,指着炳灵寺的法印问,“那您能认出这个法印吗?我们是得了西秦炳灵寺方丈的引荐,要去马蹄寺拜见马蹄寺的住持方丈的。”
“和尚给道士做引荐?”守将显然不信,“我读的书少,你可别骗我。”
他转身对个小兵道,“去叫文书郎将来。”
文书郎将很快被带到,看了一遍书信,点头确认,“的确如这个小道士所说,是炳灵寺方丈的引荐信。”
守将奇怪地打量了四人一眼,“你们进城做什么?”
云道生解释道,“我们去马蹄寺拜见,总不好空着手,所以打算入城置换些香烛,带去马蹄寺。”
守将闻言想了想,最后抬手放他们过去了。
邀雨见状有些不可置信,两国才停战不过几日,守将竟然因为一封西秦佛寺的引荐信,就让他们入城。
难道就不怕他们是西秦的探子吗?
难不成这佛寺的权威已经能无视国界了?
一行人换了些食物。除了邀雨的鞋子,又购置了厚一些的衣物。北凉早晚气温变化很大。
明明是夏日,晚上却依旧能感到冷风刺骨。对于邀雨这种畏寒的人,那是连毛皮大氅都直接围上了。
自广武城出来,四人便沿着祁连山脉,一路向西。
几个人开始还颇为新鲜地抓个野兔,打只羚羊。到后来便越走越沉默。
走到第三日,墨曜有些吃不消了。
她断断续续地问,“女郎……您觉不觉得……喘气越来越……费力啊?”
云道生此时也有些气喘,“我听说,地势高的地方就会这样……以前北凉王还想翻越祁连山脉去攻打吐谷浑……结果刚上山就莫名死了不少人。死前都头痛不已……据说是被山神诅咒……”
邀雨除了觉得冷,到真没觉得呼吸困难,她疑惑地看看墨曜和云道生,然后又关切地望向子墨,“你怎么样?也难受吗?”
子墨微微摇头没说话,但脸色不大好看。
邀雨道,“要不先歇歇吧。反正也不急。我去给你们打只兔子烤了吃。”
墨曜讶异地看着邀雨行动如常,“女郎你……竟什么反应,都没有?”
邀雨挠挠鼻尖,“除了冷,我是真的没什么感觉。”
此时子墨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我猜是因为雨儿脉息慢,呼吸也慢的关系。”
“别管什么原因了,”邀雨无所谓道,“你们在这儿等着休息,我去去就来。”
邀雨说罢,就找了个容易走的山坡往山上的林子里去。
这里的山石细碎,一脚踩下去就会“哗啦啦”地往下滚。若不是邀雨有轻功在身,真是要爬一步,掉两步了。
山上的林子很密,一进去便感觉阳光被遮蔽住了。
没了阳光照着,邀雨更觉得冷了,赶紧把身上的大氅又紧了紧。
“兔子啊……山鸡啊……都来我的锅里吧……加点儿盐……撒点儿酒……咱们就是真朋友。”
邀雨一边念叨一边往上爬。没多一会儿就看到一条汩汩而下的小溪。邀雨满怀期待地跑过去,结果发现溪里一条鱼都没有。
她看了看溪水经流的地方,并没有形成很深的凹陷,猜测这大约是云道生此前说的,由于山上积水产生的溪流,并不是一直都有。
只是这几天也没下雨啊,山上哪儿来的积水?
管他哪儿来的呢!反正顺着溪流走,总会碰上来饮水的动物,碰上了今晚就有肉吃了。
也不知是不是祁连山上的动物们都商量好了,邀雨走了半天,愣是连根毛儿都没见到。
眼看前面就是林子的尽头了,邀雨不甘心,索性就继续往上走。
她刚从林子里走出来,阳光突然的照射有些刺眼。邀雨忙用手挡着,适应了一会儿,才抬眼远眺。
如此的密林尽头,居然是一片豁然开朗的丘陵地,而远处的云雾之中,还隐约可见一座山峰耸立云间。
而那峰顶,在这盛夏之时,竟还积满了皑皑白雪……


第二百五十八章 、马蹄寺
“原来是雪水融化,形成的溪流……”邀雨此时才明白过来。
她忍不住赞叹,“这山可真漂亮啊山巅的积雪,不知和我之前见过的是否一样。”
邀雨生在南方,初来北魏时遇上下雪,还很是兴奋了一次。
她忽然觉得,若能登上山巅,立在千年不化的白雪中,一览众山小,该是何等的快意!
邀雨站在林子边,心驰神往地发呆了不知多久,才听见身后的呼喊声。
“雨儿你在哪儿?”
“女郎”
“师姐”
邀雨赶紧回应道,“我在这儿呢!你们快过来!”
三人寻声而来,一出林子,同样被阳光晃了一下,等再睁开双眼时,邀雨正在前面冲他们笑,而她身后,那豁然的广阔中,若隐若现的神山,让三人都怔住了。
“咱们是闯入仙境了吗?”墨曜迟疑道。
云道生跟着感叹,“真是壮观。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此时方知此言不虚。”
子墨却先回过神,上前检查邀雨是否安好,然后才问她道,“看景致也能看呆了?”
邀雨不好意地笑笑,“你方才不是也呆了一瞬。我是真没想到,竟然能在此处看到如此景色。正当夏季,那山上的雪竟然也不融化。”
云道生此时向四周张望,“我们离马蹄寺应该不远了。若我所料不差,眼前那座雪山,应该就是马蹄山。”
邀雨对马蹄寺已经丝毫提不起兴趣了,她望着远处的神山,一心只想登上雪山山巅。
子墨一眼便猜出了邀雨的意图,立刻阻止道,“那山巅必是极其寒冷。你若是贸然上去,说不定会冻僵在上面。还是先同师弟去马蹄寺,问清楚情况再说。”
邀雨一听就打了个哆嗦,“那我不去了。这夏日里雪都不化的地方,指不定有多冷呢!”
子墨见邀雨这么痛快就打消了念头,依旧有点儿不放心。这丫头嘴上说一套,背地里做一套的事情可没少干。
子墨拉着邀雨道,“你也别去打野兔了。咱们就地休息,吃些干粮,然后尽快出发去马蹄寺。”
三人幕天席地,就在这动人心魄的美景中,吃完了所带的干粮。然后出发,朝雪山而去。
那山脚下,就是他们的目的地,马蹄寺。
未入寺之前,邀雨就听云道生说,马蹄寺的名字是因为天马在此停留休息后,腾空而起时留下了一个马蹄印在石头上。
由于这个神奇的马蹄印迹,“临松山”被改名为“马蹄山”,“普光寺”也便成为“马蹄寺”。
邀雨很是好奇,不知道天马的踢印是个什么样子呢?肯定很值钱!
檀邀雨之前脑袋发热,将自己身上的金叶子都给了闻祭酒。等到广武城置换衣物,就只剩墨曜身上还有点儿碎银子。衣物也只能换到旧的。
邀雨觉得,要是那马蹄石值钱,她就趁晚上月黑风高给顺出来。反正这帮和尚富得流油,肯定不会在乎这一点儿东西。
云道生说,“我们到了”时,邀雨看着四周荒突突的空地,有些怀疑云道生是不是喘不上气,脑子里出了臆象了。
云道生笑着向上指了指,“师姐,在上面。”
檀邀雨不明所以地顺着云道生所指的方向抬头去看,惊愕地发现陡峭的山壁上,有大小不一,许多的岩洞。
而那高处,一个最大的岩洞里,竟然建着一座佛寺!要不是寺庙的飞檐突出洞外,邀雨真不敢相信还有这种盖房子的方法。
邀雨立刻肃然起敬,“佛寺建在这么高的岩壁上,这寺中和尚的轻功该如何了得?”
邀雨估摸了一下,她和子墨借力应该能上,可云道生和墨曜肯定是不行的。
这么大的寺庙,里面得有多少和尚?
若是每个和尚的武功都如此深厚,那这次来马蹄寺找茬,怕是真有些凶险了……
“师姐。这儿有凿出来的台阶。”
云道生的声音传来,邀雨立刻黑了脸,“让你说话了吗?你这是目无师姐!”
邀雨气哼哼地盯着头顶上的马蹄寺,“我偏就喜欢用轻功上去,不行啊!”
邀雨说着,足尖发力,腾空而起。飞到一半,她轻巧地在岩壁的凸起处再次借力,人便如鹏鸟,高高跃起,徐徐落在马蹄寺的寺门前。
正在马蹄寺前清扫的几个小沙弥,突见天上飞下来一个人,全都吓了一跳!抱着扫把纷纷后退。
子墨见邀雨自己先飞上去了,怕她吃亏,也跟着施展轻功,尾随着她,在她身后落下。
“又飞来一个!”
小沙弥们此刻脸色都变了。马蹄寺香火鼎盛,但从来只见过有人从下面爬上来,何时见过人从天上飞下来?!
邀雨也不管这些小沙弥吓白了的脸色,直接问道,“那天马蹄印的石头何在?快让本宫瞧瞧。”
云道生很头疼。这两他们位怎么就不按常理呢?他怕邀雨同寺内的和尚先起冲突,立刻发足狂奔上台阶。
饶是云道生和墨曜的脚程快,他们两个爬上马蹄寺时,寺里的和尚已经和邀雨二人对峙在一处。
邀雨皱眉道,“本宫不过是想看看那马蹄石,你们就拿棍棒出来对着我,真是越有钱的和尚越小气!”
马蹄寺为首的大和尚道,“你们是哪里来的贼道士,竟然敢来马蹄寺撒野!可知这北凉国内,是禁止传道的!”
又是这套说辞,邀雨不耐烦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宫传道了?北凉王只不过不让道士入城,你这荒郊野外的,是城吗?”
为首的大和尚被邀雨问得一愣,竟然觉得邀雨好像说的好像也没错。
檀邀雨可不是白跟着云道生听了这么多天“辩难”的,经文她虽没背下来,但这怼人的精髓她可是成功偷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