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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乾气得吹胡子,“不孝徒!还想管师父!等你当得上楼主再说吧!”
邀雨高兴地提议,“要不咱们不去北地,直接到行者楼去,我就说我要当楼主,谁不服就打到服。”
姜乾不屑,“就你?最外围的虫阵怕是都闯不过去。老老实实去苦行,等明年八月十四,为师自然会带你入行者楼。”
邀雨杏眼圆睁,“竟然还要等一年多!为何不能现在就去?”
姜乾露出一副你明知故问地表情,“你不是还要去传道苦行吗?没有一年哪儿回得来!况且明年八月十四是黄道平日,万事可行。为师只有那一日才能进行者楼,否则行者楼就要又闹一次鼠患、蚁患。”
邀雨哑然,竟然是因为师父这衰神的命格。她好奇地问,“若是我的命被改了,是否能连带着师父的命格也被改掉?您总不能一直这样居无定所地过下去啊。”
姜乾笑道,“你有这份心就好。不过为师是受天道惩戒,没什么好逃避的。待你扶持正道,天下太平了,这些小事儿都不足挂齿。”
邀雨点头,“我会努力活下去的。不过师父,你当真要我带着小师弟一起上路?”说完冲着后面正在交谈的寇谦之和云道生努努嘴。
姜乾撇嘴,“可不是我要你带着。你是小师叔开口跟我说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雏鸟离巢
此时寇谦之正将一些天师道的印信,和记有各地“祭酒”的名册交给云道生,并嘱咐他,“好好照顾大家。你邀雨师姐是第一次去传道,你要多帮衬着一点儿。”
云道生有些不放心,“师父您独自留在北魏,无人照顾多有不便。其实徒儿不去亦可。师姐聪慧过人,即便是有僧侣要‘辩难’,师姐肯定也能应付。”
僧侣间“辩难”并不是旁人想象中的一派祥和,涉及信仰,有时也会一言不合就出手也会大打出手。只要涉及出手,檀邀雨肯定能把这些人从僧众辩难打成众生难辨。
寇谦之拍拍云道生的肩膀道,“为师虽然早就说过,你并非是拐点之人。可你作为我的亲传弟子,未必就没有成为行者楼楼主的能力。”
寇谦之扫了眼正在跟姜乾扯皮的檀邀雨,“为师不想你误认为,是我不让你去竞争楼主之位。所以你就跟在她身边,看看她如何行事。或许归来时,你便有了自己的决断。如此一来,你才不会在日后的修行中生出不该有的怨念,阻了你自己的修行之路。”
云道生此时才知道,寇谦之此举其实是在为他筹谋。他俯下身,抱拳施礼道,“多谢师父。徒儿定不负师父所望。”
姜乾和寇谦之目送着自己的徒儿们坐上马车离开,竟然一时有些感伤。
“雏鸟离巢啦……”姜乾叹息一声。
寇谦之却依旧笑意盈盈,“道生跟我走过几次北地传道,我倒并不担心他。”
姜乾不甘示弱,“你以为我是担心邀雨吗?我是担心那些和尚!她没见过‘辩难’,根本不懂‘辩难’时打架也只是做做样子,她若真动起手来,多少和尚也不够她揍的。到时候就不用等魏皇的灭佛令了,她直接就把人家一锅端了!”
寇谦之笑意更盛,“倒的确是有这种可能。”
忽然二人一起回头向后看去。姜乾皱眉,“消息倒是灵通,我还以为邀雨身边的探子我都处理干净了呢。我先走了,看到这些打我徒弟主意的小白脸儿我就来气!”
姜乾说罢就转身离去,只留下寇谦之一人面对策马飞奔而来的拓跋焘。
拓跋焘见到寇谦之时愣了一瞬,“天师缘何在此?”
寇谦之不紧不慢地向拓跋焘施礼道,“贫道来为我那徒儿送行。”
拓跋焘这才隐约记起,寇谦之身边是有个徒弟来着,他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您的徒弟去了哪儿?”
寇谦之微笑着答道,“贫道听闻天女要去北地传道,所以将徒儿托给了她,也好让贫道的徒儿历练一番。”
拓跋焘用马鞭抵着自己额头,努力回想寇谦之的徒弟长什么样子,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他有些头疼,负责汇总探子每日情报的官员,察觉今天所有的探子都没有来报,就觉得事情有异。
禀告给拓跋焘后,拓跋焘二话不说,催马就往北门而来,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邀雨已经走了,还带着寇谦之的徒弟。自己好不容易把嬴风和子墨都赶走了,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她身边的苍蝇怎么就哄不完呢?
“她可有话留给朕?”拓跋焘问道。
寇谦之摇头,“在贫道看来,天女若是有话,也必定会当面同陛下说,不会借第三人之口。”
拓跋焘叹息,“是啊。她已经同朕道别了,该说的话,她的确已经说完了……”
拓跋焘一勒缰绳,掉转马身,缓缓地往回而去。
别来人已去,能饮一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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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邀雨一离开平城,就把云道生叫到自己马车上。两人正襟对坐,气氛有点诡异。
邀雨觉得既然是自己叫人家来的,就索性先开口问云道生,“你都会什么?”
“念经。”
“……除了这个呢?”
云道生摇头。
邀雨不信,“小师叔内力如此精纯,你什么都没学到?”那可是用一颗棋子就将自己的内力压制住的狠人。
云道生解释道,“我小时体虚多病,不适合练武。师傅怕传授我太多心法,我会吃不消,索性只让我练一些强身健体的外家功,也可勉强自保。”
“可你明明有内力啊。”邀雨从云道生的呼吸就能感觉到,他是有内力的人。
云道生双颊微红,“这其实是意外所得。我有一日念经,不知怎么就能释放内力了。”
邀雨一亮茫然,“什么意思?念经怎么释放内力,靠吐口水?”
“吐……”云道生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非也。师姐若不介意,我可以念一段经给你听。”
邀雨点头,盘膝打坐好。
云道生开口便是一段《小劫经》。结果他才刚念了两句,邀雨便开始觉得有些头疼。等第一篇念完,邀雨已经头痛欲裂。
她赶紧制止云道生,“你等会儿。我虽然平时一读经文就犯困,但也不至于头疼至此。所以这是因为你在念经时灌注了内力?”
云道生点头,“的确如此。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邀雨觉得师门真是卧虎藏龙。一个极不起眼的小师弟都有这种手段。她实在很难想象,等自己真的到了行者楼,是否就能如愿获取楼主之位。
邀雨叹了口气,又问,“小师叔出发前,是否让你看管着我?”
云道生笑而不语。
“那如果我说我不想去北地传道,你会怎么做?”
云道生直接抬手,作势要念经。
“等等,等等,你个修道之人,怎么这么急躁!我不是说一直不去,只是要绕个路。”
云道生放下手,“师姐要先去仇池我是知道的,我陪师姐同去。”
“额……”邀雨讪笑,“比仇池再远那么一点儿点儿,”她伸手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桃仁儿大小的距离。
邀雨见云道生沉默地盯着她看,就又把距离扩大了点儿,变成了核桃那么大。
云道生微笑,看上去就像是年轻版的寇谦之一样,弄得邀雨打了个哆嗦,她可不想变得像她的师父。
“师姐您要去往何处?不妨直说。”
“巴陵。”
第二百三十七章 、母亲
云道生笑不出来了,“巴陵可是在南地。你忘了师父和师伯说的,你越靠近南地,性命就越难保住?”
邀雨却很坦然,“我如今在这乱局的漩涡中越来越深,即便是没有天道催我的性命,我也不敢说明日还能活着。”
邀雨的双眸中染上了一丝忧伤,“我此生自问无愧于心。唯有亏欠了师父和我母亲。如今师父的的恩,我能用苦行还上。可我母亲,为我殚精竭虑这么久,甚至至今还困于心结。若是我明日就要死,至少我今日想去见见她,为她尽孝一日。”
檀邀雨的话,像是根纤细的针扎入云道生的心,虽然不痛,却看得到滴出的血。
他是被父母遗弃的孤儿,或许他的父母也是情非得已,毕竟乱世之中,谁都是朝不保夕。
只是他依旧会忍不住去想,自己的父母究竟是怎样的人?这种孺慕之情大约是云道生此生最渴求的。
“我陪师姐同去。”云道生垂下眼眸,掩盖自己的思绪。
邀雨乐道,“你看,我就说什么样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弟,小师叔那么好说话的人,教出的徒弟自然也是明事理的。”
云道生笑着点头,“我也觉得师伯跟师姐很像。”他说完就跳下邀雨的马车,回自己的车上打坐去了。
邀雨愣了一会儿,突然从窗口探出脑袋,“你等会儿,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骂我?”
邀雨没瞧见云道生,却看见子墨正在旁边策马。
“子墨,你进来,我有话问你!”
负责驾车的墨曜偷偷吐舌头,女郎这是挨个找人训话啊,下一个该不会是轮到她了吧?
子墨将马交给祝融,自己翻身上了邀雨的马车。
邀雨一把就拉住他,低声跟他咬耳朵道,“你快说说,那天师父是不是偷偷教给你什么武功绝学了?”
子墨愣了一下,莫名脸就有些红,他搪塞道,“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师傅担心你的心悸,所以将嬴风所学的内力教了我一些,虽然只是粗浅的,但帮你调理内息是足够了。”
邀雨“哦”了一声,狐疑地看着子墨,“那你脸红什么?”
子墨声音有点哑,“天热晒得。”
邀雨看看外面的大太阳。还记得两年前她离开地宫时,这么大的太阳她都是晒不够的。如今也变得更愿意在马车里纳凉了。
人啊,随着时间,总是会变的。
子墨刻意躲闪邀雨的目光。他实在不好意思说,师父除了教了内功,还把他训了一顿。问他自己家好好的白菜为何让别家的猪拱了!
还让他早日跟邀雨表明心意,否则早晚被嬴风那小子捷足先登。
师傅还说,与其让邀雨跑去给他二弟做徒媳,那还不如让子墨抱得美人归,好歹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甜。
姜乾还煞有介事地教了子墨一堆讨女郎们欢心的法子。
子墨没忍住,就问了一句,“师傅您自己用这些法子,成功过吗?”
结果姜乾当场就给了子墨一个隔空脑瓜崩,到现在还疼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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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雨原以为,自己进入刘宋会有些麻烦。毕竟她是少帝活着的时候亲自下旨流放的。即便少帝被废,这旨意也还作数。
结果进入巴陵城时,守城的收了打点的银钱后,连查都没查,就放邀雨一行人进去了。
邀雨疑惑,“怎么如今刘宋的守卫这么松懈?就不怕别国的细作混进来?”
云道生经常陪同寇谦之四处传道,所以知道得多一些。
他主动为邀雨解惑道,“巴陵靠近江南中心,无论是刘宋哪一方有战事,都波及不到它。巴陵郡风景秀丽,又物产丰富,生活十分安逸,所以守备松散些也很正常。”
邀雨猜测,父亲大约也是考虑到这些原因,所以才将母亲送来这里的清音观吧。
邀雨按着城中人的指点,带着众人一路向清音观而去。路上遇到不少同去清音观上香的香客,可这些人一看就是普通百姓,同白衣庵只接待贵妇命妇截然不同。
邀雨一进入清音观,门口的道姑大约是看他们面生,就主动上前询问,“几位可是来进香的?”
邀雨礼貌地施礼道,“我们是来寻人的。请问净念道姑现在何处?”
那道姑愣了一下,“你们是何人?”
邀雨怕给母亲惹来麻烦,只敢说,“我们是她建康的亲戚,受她家人的嘱托,特意来看看她。”
没想到道姑却直接拒绝道,“你们回去吧。净念道姑已经斩断红尘,不会见你们的。”她说完竟然转身就走,一副不愿再理睬邀雨他们的样子。
邀雨冲墨曜点头,墨曜便悄无声息地跟在那个道姑的身后。
没一会儿,墨曜便返了回来对邀雨道,“她们大概把女郎当成是大郎君和二郎君的人了。听说两位郎君一直有送东西过来,只不过夫人都没收。”
邀雨点头。算她两位哥哥还有些孝心。
邀雨站在母亲的房门前,一时竟不敢推门进去。
方才的道姑跟他们说了话后,就跑来给净念道姑报信。此时她刚同净念道姑说完了话,一开门就瞧见邀雨站在门口。
“你们怎么找来的?不是说了道姑不想见……”她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墨曜堵住嘴拉走了。
邀雨缓缓走进屋内,子墨为她把门关好,守在门口。
原本在内室的谢氏听到响动,便出来查看,结果看到邀雨的第一眼,就楞在原地。
谢氏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你是……雨儿?”若不是邀雨眉眼间还保留着一些幼时的模样,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女郎,就是她朝思暮想了十二年的女儿。
“娘——”檀邀雨一声娘还没唤完,人已经跪在了地上。
她一路膝行道谢氏面前,一把搂住谢氏的腰,将脸埋进谢氏怀里,“娘,女儿来看您了!女儿来看您了!”
谢氏此时才真的确认,眼前的女郎就是自己的小邀雨,她再也抑制不住,抱住檀邀雨一阵痛哭,“我的女儿……娘亲的宝贝……竟然长这么大了,娘好想你啊……”
谢氏的声音哽咽住,再说不出更多的话了,两个人索性抱头痛哭,直哭得门外站着的祝融都跟着抹眼泪。
第二百三十八章 、缺失的时光
两个人一直哭了快一个时辰,才算是停下来。墨曜此时敲门进来,给她们上了一壶茶和一些素点心,也不知是不是她威胁那道姑得来的。
邀雨望着谢氏开心道,“娘的样貌一点儿都没变,同雨儿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谢氏抚摸着邀雨的脸,似是看不够一般,“娘老了。因为你长大了。亲眼见你平平安安的,没有什么比这更让娘高兴的事儿了。”
邀雨献宝似的掏出自己贴身带的玉佩,“娘送我的玉佩,我一直都有好好带着。”
谢氏已经哭得眼睛都肿了,她疼惜道,“娘没用,保护不了你。只好让这玉佩替你挡挡灾。”
邀雨赖在谢氏怀里,就想自己小时候一样,让谢氏摸着她的头发,为自己扎辫子,或是插小花,邀雨觉得这世上没有比娘亲的怀里更舒服的地方了。
谢氏搂着邀雨,又心疼道,“可怜了我的孩儿,你从地宫出来两年了,怎么还是这么瘦,是不是吃得不好?”
邀雨笑着道,“娘,我吃得很好,不然怎么长得这么高?”
谢氏只是叹气,“在外面颠沛流离,能吃到什么好的?当初我若是能再坚定一些,不让你学武就好了……”
邀雨忙坐起身,正色道,“娘,您别这么说。我见到师父了。师父当初之所以强行灌注内力给我,是为了救我性命。有些事情,涉及师门,我不能多说。但若不是师傅,女儿如今怕是早就死了。娘,你千万不要再怪师父了,也不要再自责了。”
邀雨站起身转了圈,“您看看我,我如今过得很好。仇池的百姓都很拥护我。娘,您同我一起回仇池吧。”
谢氏拉着邀雨的手,“先不说这些,你好久没尝过娘做的菜了。今日娘下厨,为你做些好吃的补补!”
邀雨知道,谢氏大约不想谈这个,于是便笑着应道,“好。我给您帮手,多做点儿,让子墨他们也尝尝我娘的手艺。”
谢氏道,“子墨他一直跟着你吗?”
邀雨点头,“是。他始终都没离开。”
谢氏欣慰地笑道,“他是个好孩子。由他照顾你,娘也放心了。走,娘给你们做好吃的去!”
谢氏和邀雨一同出屋,邀雨又将墨曜,祝融和云道生介绍给谢氏。
旁人也就罢了,谢氏见到祝融时,竟然一点害怕的神情都没露出。
她听说祝融只吃有毒的东西,就立刻发了愁,说这道观怕伤到香客,附近经常驱赶虫蚁,连有毒的草都被清理干净了,上哪儿去给祝融弄吃的?总不能让祝融饿肚子吧。
邀雨笑着推着谢氏,让她不用操心了。
谢氏宠溺地看着邀雨笑,任由她拉着往灶房走,墨曜也笑着跟上去帮忙。一时间灶房内尽是三人的笑声。
子墨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他很久没听过邀雨这样的笑声了。
云道生此时也走过来道,“此时我是真的有些羡慕师姐。”
用午膳时,由于人太多,谢氏的小屋子里坐不下,所以只能在院子里席地而坐,倒别有一番趣味。
子墨见邀雨吃了平时两倍的饭量,担心她要积食,不过见她对着谢氏撒娇的模样,子墨又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
当天晚上,邀雨便赖在谢氏的床上,非要跟谢氏一起睡。母女俩头抵头,一直悄悄说话直到睡去。
等到了第二日,邀雨就拉着谢氏去逛巴陵城。
第三日,邀雨又打听到了巴陵城里,有一户专门用洞庭湖里的鱼肉做面的摊子,于是就拉着谢氏去吃。
回来之后仍不闲着,又跑去谢氏的菜园子,非要看看有什么菜可以偷。
邀雨似乎想把以前失去的时光都补回来,舍不得跟谢氏分开片刻。
直到云道生来找她,将邀雨拉到一边告诫她,“师姐,你的命格开始变了……我对卜算并不擅长,只能看出师姐的命盘与我们出发之日不同了。师姐,你不宜再做停留了。”
邀雨沉默着不说话。这三天,她明里暗里不知提过多少次,希望母亲同她一起离开,去仇池生活。可母亲却总是岔开话题。
邀雨实在不想再跟母亲分开,她正纠结,就听见谢氏唤她,“雨儿,陪娘去湖边走走吧。”
邀雨立刻露出了一个笑脸,“来了娘。去湖边的话,我可以捉几条鱼,晚上烤着吃,可香了!”
谢氏笑着任邀雨挽住她的胳膊,点点她的额头假意嗔怪道,“娘亲现在相信,你是真的吃得不错。简直是一只小馋猫……”
两人这次谁也没带,手挽手就去了洞庭湖边。
湖边芦苇丛中,沙鸥翔集,浮游掠影,一碧万顷,让人看着便心旷神怡。
两人沿着湖边一路走过去,邀雨跟谢氏学着,边走边摘野花,编成花冠。
谢氏将自己编的戴在邀雨的头上。邀雨贪心,编了太多太长,只好给谢氏带在脖子上,倒像是串野花做的念珠。
谢氏带着邀雨,一路登上巴陵城楼。春和景明,登楼远望,看着湖水静如沉璧,听着远近不一的渔歌号子,仿佛时间都在此被洗刷干净。
谢氏道,“此处下临洞庭,前望君山,北通巫峡,南极潇湘。娘年轻时便听过这楼。相传它乃三国时期东吴大将鲁肃的‘阅军楼’。想象当时鲁肃站在此处,看着自己的整齐划一的水军,心情该是何等豪迈。”
谢氏苦笑,“我刚嫁给你爹时,就曾跟他提起此处。他当时还曾答应我,有机会定会与我携手登楼,一饱湖光山色。”
邀雨心中暗暗讶异,她从不知道父母竟还有这般过往。
谢氏似乎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笑道,“我当年执意出家,你爹爹就将我送来此处。我起初还怨他,觉得他是故意往我伤口上撒盐。可慢慢的,我竟全都放下了……”
“最初两年,我几乎每日都来这楼上,看这洞庭湖时而浊浪排空,时而水天一色,周而复始,从无停歇。”
谢氏叹息,“其实我早就猜到,你师父并不是为了要害你。我也理解,你父亲处事的艰难。只是当我把这些都想通时,突然发现这些对我都不重要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鹰扬隼击
谢氏摸着邀雨的脸颊,“我知道你平平安安,知道你两个哥哥平平安安,便再无别的牵挂了。”
邀雨含泪,她心疼自己的母亲,“娘,您既然都放下了,为何还不愿同我一起走?我们离开南宋,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谢氏将邀雨揽入怀中,“娘知道,你和你的哥哥都在为来日打拼,如今的乱世,娘既不能保护你们,更不能拖累你们,成为你们的软肋。”
她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我如今能在自己年轻时向往的地方终老,于愿足矣。”
谢氏又伸手为邀雨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坚定道,“孩子,你走吧。娘知道,你定然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去做。娘只要你记得,万事保重,切莫涉险。娘等你事毕之后,再回来看我。到是我们一起去湖上泛舟,你再捉鱼给娘吃……”
邀雨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个不停,她扑在谢氏的颈窝里,“娘,雨儿真的不想离开你……”
谢氏轻轻拍着邀雨的背,“鹰扬隼击,青霄凌厉。我儿羽翼丰满,便是男儿也比不得,你是时候去翱翔九天了……”
翌日一早,众人再次登上马车,与谢氏依依惜别。
谢氏送了一程又一程,最终还是邀雨劝她,她才停下。
谢氏转头望向子墨,言辞恳切,“雨儿就拜托你了。”
子墨郑重地向谢氏作揖施礼,“请夫人放心。”
“娘……”邀雨再次红了眼圈儿。
“去吧,去吧,”谢氏摆手道,“记着,娘等你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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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建康皇宫,嬴风正惊讶地询问一名暗卫,“你确定是檀邀雨他们?”
暗卫答,“确定无疑。檀邀雨或许不好认,可她身边的祝融却是极其明显的。她们一入宋地,就被咱们的人发现了。”
嬴风追问,“可知道他们去往何处?”
暗卫摇头,“他们入国境后就专挑山路走,马车都换了几次,咱们的人起初还能远远跟着,后来就再找不到踪迹了。”
嬴风疑惑,“她回来刘宋做什么?”
按理说,邀雨此时应该是刚同师伯见面。难不成是师伯给了她什么任务,所以她才潜入南宋?
“公子,此事可要报给皇上知道?”暗卫请示道。
嬴风摇头,“暂且不必。”
真计较起来,檀邀雨擅自回刘宋是违抗圣旨的,在嬴风没有扭转刘义隆对邀雨的看法之前,这种冲突还是不起为好。
嬴风此时真想不管不顾地就出宫,去找邀雨解释定亲的事儿,还有他失约的事儿。
可是余光扫到正睡得香甜的皇长子,嬴风只能哀叹,身不由己啊……
收到邀雨消息的不只是嬴风。
檀道济虽然送了谢氏去巴陵出家。可他并没有放松对谢氏的保护。
这么多年,一直有檀道济的亲信留在谢氏周围。这些人发觉邀雨到来后,就立刻去给檀家报信儿。
檀道济听说邀雨去见了谢氏,心里还有些忐忑,不知谢氏会怎么说他。不过他是真的很高兴,邀雨从北魏离开,说明她是真的无意嫁给魏皇。
檀道济下令道,“快让人去巴陵,若是见到女郎,便让她回家。如今的皇上宅心仁厚,定可以赦免她的流放之刑。”
只是等檀道济的人赶到巴陵时,邀雨她们早已经走得不见踪影了。
邀雨虽然没能将母亲接走,不过时隔这么多年,终于见上了母亲一面,也算是满足了。
她们不再耽搁,开始一路向仇池的阴平郡而去。
邀雨在车上坐得无聊。就拿出银针当九节鞭来练。摘个野果,逮只野兔,那都不用手。
邀雨还觉得很奇怪,怎么这次出行,来刺杀她的人这么少呢?竟然连练练手的机会都不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