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忍着体内的疼痛,感受真气缓慢行走于周身,他的力气也随之渐渐恢复。虽说还不可能与人打斗,跑路应该还可以勉力一试。
赢风强撑着自己坐起身时,就看见檀邀雨头上顶着根箭从院子里走过去。没一会儿又捂着脑袋跑回来要拆头发。尽管全身的骨头都隐隐作痛,赢风依旧被她逗得发笑。
没一会儿,院子里就意外地热闹起来。赢风想探听情况,就依旧躺回床榻上,装成病弱无力的样子,唤来照顾自己的仆从,询问他发生了何事这么热闹?
那仆从大概觉得这不算什么要紧的事儿,就告诉他说,是仇池国派人来送仙姬的生辰礼。
赢风闻言一怔,今日是檀邀雨的生辰?怪不得子墨早晨连自己这里都不过来了。既然是生辰,免不了要庆祝。若是席间檀邀雨和子墨饮多了酒,自己说不定就有机会逃脱。如此想着,赢风更加不敢耽搁,躺在床榻上,摒除杂念地调息起来。
听到邀雨的脚步声靠近时,赢风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她过生辰,来自己这儿做什么?
待赢风睁开眼睛时,邀雨已经在他床榻侧站定。
“你叫什么名字?”邀雨直接问道。
赢风不答她却反问,“怎么,你不是说要给我施刑一个月,再来问话吗?难不成我现在说的,你就信了?”
邀雨默然望着他,“嗯。你说吧。无论你现在说什么名字,我以后就只认这个名字。”
赢风张嘴就想说自己姓秦,建康城内鼎鼎有名的翩翩公子秦郎君。可要脱口时,声音却像是被卡住一样。难道自己以后就要一辈子用个假身份面对她?
赢风不敢想象再被邀雨戳穿一次假身份时,她是否会露出失望的神色?邀雨说她以后就只认一个名字。换句话说,即便日后赢风以真实身份面对邀雨,邀雨也只会当他是建康城里的秦郎君。
“我叫赢风。大秦朝扶苏公子后裔,始皇帝嬴政第十五代孙。”


第一百二十五章 、认错
邀雨终于不再是面无表情,她带着讶异地看着床榻上面无血色的赢风。
秦始皇的第十五代孙?这骗子居然是这么有来头的?不会又是骗人的吧?这名头怎么听起来那么假呢?
不管了,邀雨心想,自己方才已经言明,不管赢风说他是谁,她都认下,那此时就没有再怀疑的道理。
邀雨接着问,“是你杀的姚中建吗?”
“谁?”这次轮到赢风疑惑了。
邀雨解释道,“魏皇登基宴请各国时,仇池国的使队中有个叫姚中建的官员。他为了掩护我,男扮女装上路,后来在东秦州遇刺身亡。”
赢风摇头,以手指天,“我以赢氏一族起誓,我并不知晓此事。”
邀雨点头,算是信了。
“那细珠儿知道你的身份吗?”
赢风不知道邀雨为什么问这个,不过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表示肯定。
邀雨苦笑,“还好。不然她也要同我一样平白伤心一场。”
赢风闻言喉头一紧。假巴拉的死,果然还是伤她颇深。见她神色黯然,赢风主动道,“我并没有伤害你师傅。实际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内力会相融。”
邀雨点头,“我知道。”若不是师傅今日差朱坦诚来传话,自己怕是会一直误会赢风。说不定会一怒之下杀了他。
“你知道什么?”赢风不解。是知道自己没有伤害她的师傅?还是知道他们两个的内力为何会相融?
想到师傅对她的斥责,邀雨觉得人要敢做敢当。于是她将怀中的锦盒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恭恭敬敬地叩拜在地,额头触手背,“师兄在上。师妹此前误会了师兄,多有得罪,请师兄责罚。”
邀雨这一跪可把赢风吓了一跳。要不是怕自己体力恢复的事儿露馅,他早就从床榻上跳起来了。被檀邀雨跪拜,这事儿怎么这么瘆人呢!
“你说什么师兄?”赢风强自镇定地问道。
邀雨依旧跪着低头答,“师傅差人来传话。”
“不不不,你先站起来,我看你跪着心里就毛毛的,总感觉你一会儿就会掏出一堆暗器来撒我。”赢风真的是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邀雨依言起身,接着道,“师傅传话说,您是他师弟的亲传弟子,且入门比我早。乃是我师兄。”
“我师傅是你师傅的师弟?!”这下赢风躺不住了,一个骨碌坐了起来。
邀雨见他利落地坐起身,丝毫不显惊讶,只是默默点头。
赢风忙问,“你师傅姓什么?”
邀雨想了想,“大约是姓姜吧……”之前在仇池为她测算天狗食日时,师傅就自称姜老先生。
“果真是如此吗?”赢风晃神,据他旁敲侧击,他的师傅也是姓姜。如今世间的宗门派系大多数是以一个姓氏为主,与其说是门派,更像是武林中的门阀氏族。同时两个姓姜,又都高深莫测的老头,估计很难有这么巧合的事儿。
“所以你是我师伯的徒弟?也就是我同门的师妹?”赢风依旧不解。要是同门师妹,当初他跟自己师傅提起邀雨时,怎么师傅言辞中对檀邀雨尽是反感?
突然赢风一拍大腿,得意道,“哈!我当初就说我是师兄!你还不认!”
邀雨白了赢风一眼,“师兄身体还需调养,我就不多打扰了,你早点休息吧。”说完抱起锦盒就要走。
“你等等,”赢风赶忙叫住她,“今日你生辰?难道不该给当师兄的送坛酒?”
“你尚在病中,不宜饮酒。”邀雨懒得理这人,名分上虽说是师兄没错,不过在邀雨心里,也依旧是个厚脸皮的骗子。
“早晨你梳的那是升高髻?”赢风来自南地,知道邀雨今日生辰,就猜到早晨她头顶的那根“箭”是怎么回事了。
邀雨的小脸“腾”地一下变得绯红,那么糗的样子,居然被这个骗子看到了!
“不、不用你管!”
赢风心情大好地看着邀雨红透了俏脸,依旧调笑道,“师兄我不知你今日生辰,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不如让我帮你梳个正宗的升高髻,聊表心意吧。”
邀雨突然沉下脸,“娇娘说过,擅长给女子画眉和梳发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邀雨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留赢风一个人在屋中凌乱,娇娘是谁?她从哪儿得到这种结论的?不过……好像说得也不算错……
邀雨一脸阴沉地从赢风的房内走出来,穿过院子时,祝融哦哦啊啊地叫,她这才往院子里看,竟被院中站着的人唬了一跳。
拓跋焘?他怎么来了?这时辰都掌灯了,宫门不是早就该关了吗?
这一日可真是贵客不断啊。
——分界线——
宗爱猜测今日是邀雨的生辰后,便气都不喘一口地冲回中政殿。
到了中政殿门口,他才停下来猛吸了几口气,整理了衣衫,猫腰走进去。
拓跋焘正在中政殿批阅奏疏,宗爱回来,他连头都没抬。拓跋焘心里清楚,宗爱为了在自己面前卖乖,总是主动请缨去看望邀雨,回来必然会在他面前碎碎念一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心意不定,拓跋焘虽从未因宗爱探望邀雨奖赏过宗爱,却也没阻止过他。
只是这次宗爱从邀雨哪儿回来,却意外地没开口。
拓跋焘又读了会儿奏疏,见宗爱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你小子是懂得邀功了?还藏着掖着!”
宗爱被拓跋焘踹习惯了,嘿嘿一笑,“奴才不敢。只不过今日这事儿有点特殊,奴才不知道怎么禀报为好。”
“有什么就说什么!少给朕耍滑头!”拓跋焘作势又要踹。
宗爱忙往旁边躲了躲,讨好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奴才其实也不十分确定,只是从驿馆的仆从口里探听了些消息。若奴才猜得没错,今日可能是檀女郎的生辰。”
“你猜?”拓跋焘不满地斜睨着宗爱,这可不是奴才回话时该用的词儿。
宗爱附身请罪,“陛下赎罪。实在是女儿家的生辰八字只有各家夫人知晓,奴才无处可考证。”
宗爱又把今日子墨差人买红头绳,外加从南地来的小内侍的话说了。原以为魏皇会至少夸一句他,没想到拓跋焘听完却默不作声,转回去依旧低头去看奏疏。


第一百二十六章 、毒杀?
宗爱有些讶异,可也不敢去问君王。只能默默退后,在拓跋焘身边侍立。
眼瞅着刻漏一点点升高,拓跋焘却从方才开始,手里的奏疏就没翻动过,竹简就那么攥在手里,像是能把字看出花儿来。宗爱心道,陛下可真是爱绷着,难不成还指望人家仇池仙姬同后宫的娘娘们一样,见到陛下就巴不得贴上来?
拓跋焘一直枯坐。直到外面有人来报,说是仇池派人给仙姬送生辰礼,已经全都检查过。没问题,人也放进去了。
拓跋焘“腾”地从御座上起身,殿中的内侍宫女还以为他是要治罪守门侍卫,随便放仇池的人进去见檀邀雨,吓得纷纷跪了下去!
没想到拓跋焘哈哈大笑,“原来今日是檀女郎的生辰。来人啊,去把前几日刚打好的那把陨星匕首取来。再去吩咐御膳房,让他们立刻准备一盒子南地的点心带着,朕要出宫。”
宗爱此时真想翻个白眼给拓跋焘,敢情陛下这么半天坐在那儿,是在想要给檀女郎送什么生辰礼呢。
马上就要落锁了,皇上却突发奇想要出宫。拓跋焘这一句话便让宫中人仰马翻。
御膳房的御厨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要说做菜还容易点儿,可是皇上说了要点心,这做点心不单费力,更是耗时,哪儿能说有就有?
御厨们不敢跟皇上抱怨。打听到是为了给仇池仙姬过生辰用的,就赶紧准备了面片汤、松子窝并几样南地的小碟菜。想着生辰送过去,也算应景。
拓跋焘到驿馆时,邀雨正在同嬴风说话。祝融发现有外人进来,就守在门廊下不让人进。即便是拓跋焘一国皇帝之尊,也只能站在院子里等候。
幸好邀雨同嬴风话不投机,没说了几句就出来了。祝融呜哩呜突地说了一通,似乎在说拓跋焘他们自己闯进来的。
邀雨安抚地拍拍祝融的头,“没事。他们伤不到我。”
祝融听懂了,依旧不满地对拓跋焘喷了下鼻子,警惕地跟在邀雨身后。
拓跋焘轻咳两声,“朕听说仙姬今日生辰,想着你如今在北魏做客,不能怠慢。所以随便选了个礼物给你。”
宗爱赶紧双手捧着个金丝楠木盒子奉给邀雨。临出宫时,拓跋焘嫌匕首的软锦盒不够别致,还特意给换了个金丝楠木的。明明废了心思,却非要说是随便选的。既然是随便选的,又何劳一国之君亲自来送?
宗爱觉得自家这位陛下真是不会说好话儿,赶紧满脸谄笑地魏皇找补道,“檀女郎快看看,这可是件宝贝呢!之前不少宗室子弟向陛下讨要,陛下都没舍得给。”
邀雨疑惑地打开盒盖,见里面躺着把不起眼的匕首。匕鞘乌黑,手柄也是乌木,乍一看黑漆漆一块,唯有握把的乌木底部嵌着颗金刚石。
邀雨将匕首从盒子里拿出来,轻轻拔出,见匕身和锋口也是黑色的,只是匕身除了锋口的地方都凹凸不平,似是块原石。匕身同匕鞘摩擦,发出如筝如磬的摩擦声,听得邀雨浑身毛孔都舒张开了!
她双眸一亮,反手一划,宗爱手里还托着的那个金丝楠木盒子便缓缓地上下错开,竟已被斩成两半。邀雨又伸手去摸盒子被切开的边缘,居然光滑如磨,一根毛刺都没有。
“好一把吹毛断发的匕首!本宫很喜欢!多谢陛下赏赐了。”邀雨觉得今日这生辰大约是她过得最划算的一次。收到不少值钱的礼物不说,更是连得了两件神兵利器!
宗爱看着手里的金丝楠木盒子一阵肉疼!这盒子可不比那匕首便宜多少啊!
拓跋焘突然觉得心情大好,方才没缘由的忐忑此时都烟消云散,他指了指那乌黑的匕首,“这原本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块星石,乡民们发现它坚硬无比,斧子都劈不出印儿,就把它献了上来。朕着人打成匕首,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才磨出它的锋口。此前看你跟人打斗时,用短剑做匕首,就想着将它送给你,最是合适不过。”
他又挥挥手,立刻有另外一名内侍上前,将手里的食盒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摆在院子西侧的纳凉台上。
拓跋焘看到里面拿出来的不是点心,而是面片汤和小菜时,脸色就不大好看。眼下已经过了晚食的时间,所以他才特意要御膳房准备点心。御膳房这帮混账,居然敢拿面片汤敷衍他!
拓跋焘一个帝王,哪知道做点心要花多少时间。以为什么都是张口就来的。
邀雨走过去,看到菜还热着,开心道,“这一日都忙忙碌碌的,连晚食都还没来得及用。此时倒真是饿了,多谢陛下一番美意。”邀雨说着,便伸手去拿那碗面片汤。
说时迟那时快,邀雨手还没碰到碗边,身后就探过一只绿色巨手,抓起台子上的一个松子窝塞进自己嘴里。
邀雨收回手,缓缓站直,转过身望向拓跋焘,脸上方才的欢快之色荡然无存,眸中皆是随时会暴起杀人的寒芒,“怎么,陛下这是要毒死本宫?”
祝融只吃有毒的东西。这点儿事儿邀雨知道,拓跋焘也知道。此时不止是邀雨有些恼怒,拓跋焘更是怒不可遏!
他出宫是临时起意的,从御膳房要点心也是心血来潮。如果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给邀雨的饭食里下毒,那么这个人在北魏皇宫里要有多么手眼通天!?
拓跋焘四下扫了一圈,包括宗爱在内的所有人都扑通扑通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能跟着拓跋焘出宫的,自然都是拓跋焘的心腹。这些人哪个不是长了七窍玲珑的心肝。魏皇今日一番作为,便是不通男女的内侍都看得出来,皇上对这位仙姬是上了心了。也不知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拿陛下当刀使,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
宗爱脑子里瞬间闪过几位后宫还算得宠的娘娘。能在宫里活着的,个个都是人精儿。内侍们能看出陛下对檀女郎的心思,难道宫里的娘娘们就看不出?若说有人想让檀女郎死,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宫里那几位主子。


第一百二十七章 、爬上了心
负责将食物摆到纳凉台上的小内侍已经抖若筛糠,食盒一直在他手里,这毒不管是谁下的,他都是必死无疑了。
正当众人觉得自己脖子上的人头都摇摇欲坠的时候,只听“呕——”的一声,祝融又将刚才放进嘴里的松子窝吐了出来!
邀雨紧张地看着他,“祝融,你怎么了!”她又看看被吐在地上,连咬都没被咬过的松子窝,问祝融,“这东西有毒没毒?”
祝融抿着又厚又大的嘴唇,颇为委屈地摇摇头。
邀雨见状松了口气。眼下诸事未定,她还不想跟拓跋焘撕破脸皮。
邀雨奇道,“既然没毒,那你为什么要吃?”
祝融吭哧吭哧了半天,才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个油包,打开之后,里面是包糖粘子。邀雨一见,噗呲笑了,“这是你给我的生辰礼?让仆役去给你买的?”
祝融点头,“吃。吃。”就把油包推向邀雨。
“你是想我吃你的点心,不要吃他们的?”邀雨接过油包,放了个糖粘子在自己嘴里。
祝融嘿嘿地乐个不停,似乎是不好意思。
“你个子这么大,心眼儿却这么小。”邀雨抱抱祝融的脖子,“谢谢你的生辰礼。”
谢过了祝融,邀雨才想起面色黑如锅底的拓跋焘,和满地跪着,出了一身虚汗的内侍护卫。
邀雨尴尬地笑了笑,“诶呀,吃了甜的,就想吃点儿咸的。这面片汤还热着,可不能浪费了。”她又对拓跋焘道,“魏皇陛下可用过了?要不要一起?”
邀雨的口气自然而亲切,如同友人间的询问。让拓跋焘鬼使神差地就坐下去了。旁边有个小内侍想提醒陛下已经吃过了,再进怕是会积食。宗爱当即一个眼神瞟过去!
活得不耐烦了!敢这个时候触逆鳞!
邀雨是真饿了,两三口就把那一大碗面片汤吃下了肚,边吃边真心地赞道,“陛下这厨子当真不错。这汤头可真鲜。”
吃完了面片汤,邀雨似乎意犹未尽,左右看了看,又将一盘小菜挪到自己面前,就着松子窝吃了起来。
拓跋焘本就没有过时进餐的习惯。坐下来后象征性地吃了几筷子,见邀雨吃得香,忍不住又把簠盘往邀雨那儿推了推。
宗爱瞬间瞪大了双眼,又赶忙低下头掩盖自己的神色。别看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对于一个永远以自己为中心的帝王来说,无意识的关心最能泄露陛下心中的想法。
拓跋焘颇为认真地看着邀雨吃饭,“朕自小在宫中长大。只听父皇说过,以前鲜卑女子并不像汉人女子一样扭扭捏捏。只是后来慢慢都学着南地的样子,弄那些让人不痛快的做派。估计真正的鲜卑女子,吃饭就该像你这样有胃口吧。”
“陛下,本宫是汉人。”邀雨不赞同道。
拓跋焘点头,“是啊。看来是不分南北,只是分人而已。之前在蓬莱岛上你装得也挺像的。”
邀雨撇撇嘴,心道,可没有您装得像。
吃饱喝足,邀雨道谢,“多谢陛下的赏赐了。天色已晚,本宫就不留陛下了。”
宗爱咽了口口水,这算不算吃完抹净就赶人?这话估计也就只有这位仙姬敢说。
拓跋焘“嗯”了一声,“的确是不早了。咱们走吧。”说完就真的带人走了。
出了驿馆的门,拓跋焘才对宗爱道,“赏了做面汤的厨子。”
宗爱忙应声“诺。”心想这厨子估计猜不到,自己险些就到阎王殿去报道了。
邀雨见讨厌的人一个在屋里躺着,一个已经被送走了,开心地掂了掂手里的匕首,这才一拍脑袋想起来,自己是吃饱了,子墨还饿着呢!
叮嘱了祝融早点去休息,邀雨一溜烟儿地跑进子墨的屋内,见他正对着烛火出神。听到邀雨进来,子墨勉强扯出个笑容,“人都走了?”
邀雨不好意思道,“走了。我光顾着自己吃。把你给忘了。你想吃什么?我这儿还有祝融给的糖粘子!”她边说边从怀里掏油包,突然鼻尖闻到一股味道。
邀雨耸着鼻子左闻闻,右闻闻,疑惑地看向子墨,“你饮酒了?”
子墨浅笑道,“不用闻了。在那边的案桌上呢。”
邀雨扭头,见旁边的案桌果然摆着个方壶,正散发着酒味儿。
“我猜你今日生辰,定是要饮酒。又怕你酒量浅,吃几盏就醉了。所以特意叫人将奶酒煮沸了几轮。酒劲儿应该没那么强了。”
“真的?!”平常子墨对她饮酒控制得很严,今日竟给自己煮了这么一大壶!邀雨觉得过生辰真好!
“快快快,酒盏呢?让我先喝两杯!”邀雨肚子里闹起酒虫,馋得不行。
子墨无奈地摇摇头,“你方才吃了那么多,还饮得下?”
邀雨马上露出你不懂的表情,“酒跟水一样,你见谁吃了饭就不喝水的?”说完也不管子墨了,满屋子找酒盏。
子墨默默走进茶室,取了两只酒盏出来。邀雨见了,赶紧捉着子墨的胳膊到案桌前坐下。
才喝了四五盏,邀雨的脸颊就泛起绯红,她兴致颇高,举着酒杯,头枕着子墨的肩膀道,“今儿个看到母亲的信,说起我的名字!倒是……让我想起一桩事儿。你来给我做剑童时,田叔让我给你赐名。我就想着要给你取个好名字,就跟大哥身边的含光和承影一样!一听就是把好剑!可我那时候才刚学字,就只认得‘子曰’的子,抬眼又瞧见案桌上的墨锭,就给你取了子墨。你可会怪我太过草率?”
子墨扶住邀雨,让她不至于跌倒,认真回道,“我始终觉得这是世上最好的名字。”
十盏下肚,以为煮过的酒不会醉的邀雨趴倒在矮几上。
子墨轻轻将她抱起,放到床榻上,替她除了鞋履,盖上锦被,便坐在她身侧,定定望着邀雨酣睡。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柔地画过邀雨的眉眼,鼻尖,“我到底该怎么做?你不想被人困着,可我头顶的那张大网却始终都在……”


第一百二十八章 、崔浩崔司徒
邀雨以为自己喝了那么点儿酒,怎样也不会有事的。结果一醉不醒不说,第二日清早起床依旧是头重脚轻。
她完全是靠着本能走进院子里,闭着眼睛开始打檀家拳,完全没看见赢风早就在廊下坐着。
邀雨一套拳打得晃晃荡荡,软绵无力,可她毕竟功底扎实,两脚稳稳站着。有几次她人都跌下去了,硬是靠着腰力又扭了回来。如同扎根在地上的韧草一样,不管风怎么吹叶子的部分,草都会再站起来。
邀雨似乎觉得这么打拳挺好玩,歪着脑袋“嗯?”了一声。随后又决定了什么一样点头“嗯!”了一声。
她伸手扯开发绳,散开一头乌发,任发丝感受着风的方向,风往哪吹,她就往哪儿倒,风力大她就倒得深,风若小她就只是微微晃动。
身体与风协调后,她开始慢慢出拳。起初缓且无力。之后越来越急,越来越猛,甚至开始带起阵阵拳风。
赢风疑惑地看着邀雨,心想这丫头的腰是面做的吗?怎么什么姿势都能扭回来。他好奇地站起身,想学着邀雨的样子做做看,不过后来又老实坐下了,男人可要保护好自己的腰。
邀雨玩闹儿似地打完一套拳,摸摸肚子,叹了口气。昨天果然是吃多了,居然现在都还没饿。想了一会儿,邀雨提着内力喊道,“子墨!我的鞭子你收哪了?”
话音刚落没一会儿,子墨便拿着个锦盒走到院中。他看见赢风在廊下坐着先是一愣,犹豫片刻还是拱手施了一礼,却没开口说话。
赢风心道,檀邀雨都是我师妹的话,你肯定也是我师弟。早晚有一天让你老老实实地叫师兄!
邀雨见子墨行礼,这才注意到赢风。她皱皱眉,这位师兄实在太擅长掩盖气息了。
昨天她便仔细想过,赢风铁定是刘义隆的人,保不齐会帮着刘义隆争夺皇位。能不能成功上位先不说,跟他们扯上关系,虽说对自己和仇池未必有坏处,也难说有什么好处。
赢风为人狡猾善变。他的那个主子刘义隆,更是城府颇深。这主仆二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邀雨也随着子墨给赢风施了一礼,“方才未发觉师兄也在,是我失礼了。看师兄的样子,身体已然大好。可用我帮你联络刘宋,接师兄回去?”
赢风挑眉,檀邀雨这是在下逐客令?当初认自己做师弟的时候还能舍命相互,知道他是师兄了,就恨不得立刻赶他走?这小丫头也太好面子了。
赢风刚想讥讽邀雨两句,就听见驿馆门口一阵嘈杂。没一会儿,拓跋焘就带着人走了进来。
邀雨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昨日不是来过了吗?怎么今日又来?
赢风瞧着拓跋焘周身穿戴整齐的甲胄笑道,“就怕是师兄我现在想走,魏人也不会同意。”
拓跋焘不是自己独自来的,他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着宽袍广袖的中年文臣。那文臣脚上虽踏着木屐,行走却毫不显拖沓,步履优雅,连木屐落地的声音都似踩着韵律。行止有礼,让人见之便觉得赏心悦目。
便是邀雨这种才学了几日规矩的人都能看出来,此人必定出身名门。只有从小便以规矩约束自己的人,才能将这份从容和底蕴在行走坐卧间都自然地显露无疑。
拓跋焘没想到子墨和赢风也在。连祝融也因为他们引起的骚动,从前院跟了过来。
拓跋焘对邀雨道,“清晨叨扰檀女郎,是朕的不是。不过事出紧急,还请檀女郎借一步说话。”
拓跋焘见邀雨盯着他身后的文臣看,便主动引荐,“啊,这位是本朝的崔司徒。”又对崔浩道,“这位便是仇池国的护国仙姬。”
崔浩礼貌却不失高傲地对着邀雨抬手问好,“见过仙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