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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出门,就照邀雨所说,蹲低了身子,缓步前行。近看两人蹲着走路虽有些别扭,远看倒像是大病出愈,还摇摇晃晃,弱不禁风的样子。等在门口的使团众人看见画得花枝招展的何卢和姚中建时皆是一愣,又见邀雨一身北魏的官服走出来,众人心中便已了然。
第七十二章 、送军千里
邀雨看着这一队人马,不禁有些伤怀,等自己再到仇池国时,不知还能见到他们其中几人?她眼圈微红,拱手深深施了一个大礼道,“本官奉命!送仇池主使大人和念儿姑娘出城,此处一别,不知何日再相逢……”
邀雨说着说着,竟有些哽咽,“愿诸君珍重,一路平安抵国!”
我们仇池再见。
这一队人马果然是梁翁亲选出来的,所有人皆向邀雨回以大礼,齐声道,“愿君珍重。”随后悄无声息地出发上路了。
邀雨转过身时,子墨正站在身后,也着了一身北魏的官服。
子墨走上前,轻声问,“你早算准了是不是?怎么弄来的衣服?”
邀雨哑然,“哪里是我。是拓跋破军的那个娇娘。她听说了戏班死于非命的事,猜测是有人算计我,才差人送了这衣服过来。大约是想让别人扮成我引开歹人,我穿上这北魏的官服,才好平安回仇池国。她估计自己也猜不到,这次会帮了我们多大的忙。”
“那个假的将军府印呢?”
子墨从怀中取了个香囊递给邀雨。邀雨摸了摸香囊里面,露出了笑意,“好。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
何卢当日按着邀雨的指示,出了平城便与姚中建兵分两路。自己带了一队人马一直线往仇池行去。一路上他都不敢急行军,但看上去也算日夜兼程。第九日时,终于到达仇池国武都郡。
武都早已戒严,何卢出示了使节符才得以入关。一入城内,何卢心中惆怅。原本热闹的城镇,如今除了巡逻的士兵,半个平民的影子都见不到。家家闭户,人人自危。仇池自建国,大小的战役早已数不胜数,仇池国人受尽了战祸之苦,却也只能挨着。
何卢正思赋着,便有士兵上前来请,“何大人,郡君杜大人有请。
大战在即,郡君也不可能干坐在府衙内。何卢跟随士兵上了城墙,见杜大人正举目远眺。
何卢拱手拜见,“杜大人。”
杜闻则闻声也拱手,只是神情恹恹,略显疲态。
何卢也不再打官腔,直接问道,“胡夏军此时到何处了?”
“十里之外。”
何卢倒抽了口冷气,“十里!西秦呢?汉阳被夺,他们难道都没有反应?”
杜闻则摇摇头,“西秦早已是强弩之末。汉阳未被攻下时,他们倒是出兵打了几次。待到汉阳失守,就不敢再战。”
何卢不解,“夏朝如此兴师动众地远攻他国,后续粮草肯定补给不上。既然如此,何不将他们围死在汉阳城里?久而久之,城中粮草定然不济。”
杜闻则此时才仔细打量了一下何卢,以为归来的节度使是个文臣,未想到也懂些兵法。
他叹了口气,“围了。不过赫连勃勃就是个灭绝人性的疯子,他让夏军把城中的百姓以十纵十横绑在一起,挡在夏军前去冲阵。他又用投石机往西秦军里头着了火的油瓶,一砸烧一片。西秦军顶不住就退了。”
何卢哀叹一声,“他们如今带了多少人马来攻?”
“探子报说两万人马。”
“两万?”何卢露出喜色。当初收到线报是说是有三万之众,如今他们攻下了汉阳,兵马非但没有增多,反而减少了。
何卢笑道,“看来汉阳一战他们也没赢得很轻松,竟然折损了一万人?”
杜闻则摇头,“是胡夏军分兵了。”
他又沉沉叹了口气,“他们大约也怕西秦会跟咱们来个两面夹击,所以抽调了八千人,带着三千的汉阳百姓做肉盾,继续往北攻打西秦的临洮,拖住西秦的攻线。又留了五千人驻守汉阳。而赫连勃勃则带着一万五千人的夏军,外加五千人汉阳百姓朝咱们这儿来了。”
为怕扰乱军心,他又降低了声音道,“听说这胡夏军的投石车果真厉害。汉阳的城墙都用巨木顶着,结果被砸了几下就开了个大洞。”
他说完拍了拍城墙头,“咱们这个可比汉阳的矮得多了。”
何卢额角冒出层层冷汗!他虽心中多少预料到了,可没想到胡夏来势竟如此凶猛!此时他更恨当初没有多问问仙姬的打算,也不至于此时如无头苍蝇。
但不知为什么,即便大难将至,何卢也没怀疑邀雨会弃国而走。
何卢一咬牙,问杜闻则,“城里可还有马刺?”
杜闻则一愣,“马刺?有是有,咱们这儿年年行商不断,这类东西,铁匠铺都有备着货。”
何卢大喜,“还请大人差人统统取来,贴墙撒到城下,延缓下敌人攻城的速度。阴平能守多久就要守多久!”
杜闻则望着何卢眼中窜动着的火苗,有些不泄气道,“死守又怎样?阴平已经下令死守,派不出兵来给咱们。没有援军,难不成等天兵天将?”
“对,就是天兵天将!”何卢狠狠点了点头。
杜闻则皱起眉头,不屑道,“难不成何大人也信仙姬祈福一说?”
何卢见他迟迟不肯动,索性自己出手,边下城墙边道,“我信!莫说我信,整个仇池都信!等今次事了了,杜大人也会信的!”
他说完便丢下杜闻则跑下城墙,一路往铁匠铺去了。他也道不明白,自己到底出于什么原因这么笃定。
何卢倒是实在,领着自己使队里的几个人将铁匠铺搬了个空。凡是带刺儿的,有钉儿的,统统运到城门,贴着城门,铺了一路。又沿着正门城根撒了些,这样一来,胡夏军除非是穿着铁履铜覆,不然想踏着这条钉子路撞城门爬城墙,恐怕得先废掉双脚。
杜闻则见他勤快,自己也不好意思无所作为,命人砍了树顶在城墙和城门后,多少克制对方的撞木。
两人刚弄好,胡夏军便进入视野了。胡夏人倒也不急,远远地安营扎寨,开始锯木做投石车和撞木。
何卢垫着脚尖瞧,黑压压乌泱泱一片的军队。军队阵前,果然见有平民百姓被连成十纵十横的方阵。估计等下他们就会被逼着先于夏军前冲城门。
城中箭矢有限,若是对这批人放箭,无疑要消耗大量箭矢。可若是不放箭,这些人就会帮着夏军架起云梯。
第七十三章 、死守(一)
胡夏兵临城下,何卢心中虽急,却也没敢显露,只问,“杜大人可有什么退敌良策?”
杜闻则微微摇摇头。
之前的武都郡守在北魏来犯时就跑了。杜闻则是姚老将军的门生,所以近日顶下了这个缺。上任后才刚熟悉了郡务,胡夏便领兵来犯。他砸吧砸吧嘴,也不知道是一天没喝水还是怎地,总觉得嘴苦。
虽说知道守不住,但不战而降是武将的耻辱。杜闻心知胜算渺茫,故而已做好了与城池共存亡的决心。
他沉声吩咐道,“主城太矮,真打起来肯定扛不住,只能靠侧翼掩护。任博、周知超,你们每人领三百弓手到两侧城楼,各领远箭,短箭三万支。只要有敌军在射程内,就别让我看到箭停下。”
“末将领命!”
“末将领命!”
“薛林,挑五百弓手,五百刀盾兵把守主城,再将滚木和柏油都抬上城来。”他吩咐完又拱手向何卢道,“还请何大人入城避难,此处凶险,难保何大人周全。”
何卢根本不理会,招呼着使队里的人聚到一处,“杜大人莫看不起咱们。这一队人马,是左相亲自挑选出来的,都是以一顶十的料,大人看哪里需要,尽管吩咐。”
杜闻则见他坚持,感激地点头,安排几人到了城墙各处。
大家都准备好大干一场,可奇怪的是,胡夏的人马却迟迟没有进攻。
正当杜闻则与何卢纳闷的时候,城楼下跑上来了个小兵禀报,说城中密道的口子上有人。来人自称是同何大人一起赴北魏出使的人,特来请示开不开密道口放人进来。
杜闻则望向何卢,何卢则是一脸茫然。他这一队的人都完完整整地回来了。难不成是姚中建那边的人?
看着胡夏军没有即刻攻城的意思,杜闻则叫来了在侧楼镇守的守备将军任博,让他暂代指挥,自己则领着何卢下了城楼。
“不管是谁,先去看看再说。”杜闻则心中抱有一线希望,希望是阴平传来什么好消息。
到了密道门口,何卢同密道里的人几问几答,才知道来人不是姚中建那一队的,而是在出发时,邀雨特意留下的两个出生在阴平的官员。
何卢赶紧让杜闻则开密道门放人进来。
结果门口的大石一挪开,却从密道里出来三个人。
杜闻则和何卢均被唬了一跳,周围的士兵也齐刷刷地将戈尖对着跟上来的第三人。
两名被放进来的官员赶紧解释,“大家别误会!这位是孟师孟先生。孟先生将我们藏于货物之中,才得以平安离开北魏,回到仇池。”
孟师忙与众人见礼,武都的士兵也都收起了兵器。
何卢心急地询问,“二位不是跟着主使大人吗?怎么会先一步自己回来了?”
两人互望一眼,拱手对何卢和杜闻则道,“还请两位大人借一步说话。”
杜闻则忙找了个空屋,派人把守四周,带了众人进去续话。
回来的两人其中一个叫邱安的较善言辞,所以就由他将事情的经过告知了杜闻则和何卢。
“使团分两路回返仇池后,仙姬便想去找拓跋破军借兵。毕竟明面上仇池于拓跋破军是利益相关的。可是没想到,魏皇大约是猜到了这一点,故意以请教领兵之法为由,将拓跋破军留在了宫中。这一留就是三日。”
“什么?仙姬?仙姬不是闭关在祭坛祈福吗?怎么会在北魏?”杜闻则惊讶道。
何卢一把拉开杜闻则,“这不重要,你别打岔,让他接着说!”
杜闻则双眼圆睁,“这不重要?!整个仇池都以为仙姬在闭关,请天兵天将下凡,打败夏军,你现在跟我说这不重要?”
何卢和其他几人都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杜闻则。
杜闻则认怂,“好好好,你说,你先说!”
邱安接道,“仙姬怕国中坚持不到她请来援兵,便让孟师护送着我们先回仇池。我们抄近路日夜行路,才在胡夏军之前到达南守山。”
“南守山?”何卢不解。
“就是原来的黄金山,”杜闻则替他解惑道,“仙姬觉得它状若石门,刚给改名南守山。可你们去南守山做什么?”
邱安道,“杜大人可知道过南守山有一处高地,人站在那处高喊,就会收到周围万山回声,如同千万人同时高呼一般。仙姬令我们站在那里,学女人的声音喊‘犯我仙地者,天必诛之。’”
“这能有用?”杜闻则显然不信。
“有用!”孟师突然开口插话道,“你们没看到那些胡夏人,听到声音的时候还以为是从天上来的,纷纷跪在地上磕头!要不是赫连勃勃连杀了十几个想退缩的士兵,又明令后退者死,估计胡夏军就要在那被吓破胆了。”
孟师曾经跟随檀道济打过不少仗,后来负伤才被派去北魏做了谍子。他虽然知道兵贵伐谋,谋贵伐心。可他也没想到这么借助地势的小小伎俩,竟然能如此动摇军心。
北地信仰佛教的居多,对于神佛有天然的敬畏心。当胡夏人听到周围群山都在高喊“犯我仙地者,天必诛之。”,还以为是山神发怒,要来取他们的命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明明都到了城下却不进攻。”杜闻则这才有所领悟。其实更让他惊讶的是,原本以为正故弄玄虚地祭天祈福的仙姬,实际正在前线排兵布阵!
“仙姬可还有交待其他的事情?”何卢总觉得仙姬是胸有成算的。
邱安两人摇摇头,何卢不禁有些沮丧。
孟师心中自嘲,自己怕是也被女郎给诳了。说是担心邱安二人的安危,一定要他亲自护送至武都城内。实则是她清楚,仇池善于领兵的强将不多,这是把他骗来替仇池战前督阵,出谋划策呢。
“其实……”孟师斟酌着开口道,“我们方才一路观察胡夏军,发现他们从来不给充作死营的汉阳俘虏一点儿吃的。估计是觉得他们总归要死,给了粮食也是浪费。”
杜闻则眼前一亮,“那些俘虏走过来总也要四、五天了,这么久没有吃过东西,必定怨气冲天,若是能说服他们倒戈,说不定还有一战的可能。”
孟师摆摆手,“没用的。他们已经被吓傻了,打服了。你就算当着他们杀了他们的家人,他们也不会反抗的。”
杜闻则皱眉,“那你提这些人作甚?”
孟师被杜闻则顶了一句也不恼怒,“反抗虽然做不到,但是不代表他们的本能没有了。他们饿了这么多天,要是我们扔少量的食物下去,必然会造成俘虏们的哄抢,到时候胡夏的部署就被打乱了。”
“高!实在是高!”杜闻则其实是个直肠子,方才还一脸不悦,此时已经喜笑颜开。
孟师却依旧忧心忡忡,“也不过是能拖延一时半刻的。等胡夏抛开俘虏,让自己的士兵上阵,这场硬仗总归还是要打的。”
何卢道,“能拖一刻是一刻。相信仙姬一定会有办法解除现在的困境……”
杜闻则叹气,就算能解决死营,可对胡夏新造的投石车,他们也依旧束手无策啊。
第七十四章 、死守(二)
第二日清晨,胡夏的第一波进攻开始了。
胡夏战鼓一响,窝在城墙角里整迷糊的何卢一个激灵蹦了起来!他昨晚撑着眼皮一夜未睡,刚闭上眼,敌人就打上门了!气的他“哼”了一声,转身操起一把打铁的锤子。
他不会武功,护身用的小钢弩在这种厮杀下脆得就跟牙签一样。所幸他从小跟着爹打铁的力气还在,就从铁匠铺里顺来了一把锤子,搁手里颠了颠也挺顺手。心想今天不砸铁,专砸脑袋,砸碎一个回本,两个就算赚了!
胡夏军并没急着攻上来,先是在百米外用投石机抛了石块过来。
何卢看到巨大的石块飞过来时,当时就绝望了!看这石块的大小,武都城墙估计连一下都挨不住。可等了半天,竟然是身后先传来了“咚”的一声。
何卢莫名地回头往城里看,果然有个大石块落在了城中,还在地面上留下了一尺深的大坑,连带着砸伤了几名士兵。
何卢正纳闷着,就听上方“呼——”的一声,吓得他一缩脖儿。又一块大石从他头顶略过飞了进来,“咚!”地一声重重砸在城内,引得城墙都震了震。
何卢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个打法?他挤开边上守城的士兵,寻了个空子去看远处的投石车,当下恍然大悟。
胡夏的投石车的确比别国的巨大,它的投臂粗长,为了能把石球扔的更高更远,投掷的石球更大,他们特地从胡夏运了千年的杉树来。投石车的其他部分都是就地取材,唯有这投臂,用的是他们带来的巨杉树的树干!只是可惜可叹的是,他们却算错了一点,这里是武都,不是汉阳,更不是统万城。
武都不过是个小城镇,虽有修筑城墙,但墙高只有八丈,远远矮于汉阳郡的城高。用对付汉阳郡的投石机来对付武都,就好比拿斧子劈蚂蚁,累死也砍不到!
何卢刚想跟杜闻则商议,就听见旁边士兵说,他们把投石车推远了!
杜闻则赶忙回头对墙里头顶巨木的士兵吼道,“都给老子顶紧了!倒了一根,就砍了你们脑袋!”
他话音刚落,便听“嘭”地一声巨响,一颗石球正好撞到他脚下的城墙上,立马在墙上留下了个大大的白点!虽说看着挺厉害,可威力却还不如落入城中的那两颗动静大。看来这投石机拉远了,高度是降下来了,力道也降下来了。
杜闻则见了,眼中精光一闪,狠拍了下墙头,“有戏!”他立马指挥道,“快!弓箭手准备!投石机使不上力,他们要硬攻了!”
也许是见胜利有望,杜闻则转眼间像换了个人似的,原本的消极褪了个干干净净!
他边指挥还边嘟囔,“娘的,难不成真是仙姬显灵了?这么邪性的事儿都能碰上!”
何卢听见他嘟囔也有点发蒙,自己虽信服邀雨,可总觉得她不该是这样显灵的啊……
何卢张口方要说什么,却又闭了嘴。对于杜闻则这种武将,上过太多战场,当好人坏人,善人歹人都横尸沙场的时候,天理,是说不通的。
他们对神佛虽然也恭敬着,可心里都知道,刀子砍下来的时候,啥佛保佑都不顶用的。反倒是“神阻杀神,佛挡灭佛”才是他们的信条。可如今这人,鬼使神差的将好事归结到邀雨身上,难保不是个好兆头。
果然,投石车力度不够,胡夏军便开始驱赶死营冲城。
众人按照孟师的建议,于每个死囚方阵前都用弓箭射了十几个馒头过去。
汉阳的俘虏一见到馒头,也不管后面驱赶他们的胡夏兵了,都疯了一般去抢馒头。胡夏军的阵前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原本在后面远远驱赶死俘营的胡夏士兵生怕受到军法处置,连忙冲上去想要控制住俘虏,谁想到他们一接近城门就遭到一阵箭雨。一个时辰过去,如此反复几次无果后,胡夏主帅终于下令,拉开死营,直接攻城。
很快就有胡夏兵抱了撞城木,在盾牌手的保护下冲了过来,可冲到离城门半丈远的地方便扔了撞木,扭头连蹦带跳往回跑。何卢的钉子路看着不起眼,短时间内还能管用。
守城的将士们可没心思看他们蹦跶,一排箭雨射了过去。原本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当下就被钉在了地上。
胡夏军见了,鼓声一换,变了阵型。城对面一排黑线急压了过来,两排盾牌手在前护着,后面刀手都拿着攀墙铁钩往前冲!转眼间黑线便到了城墙下!
墙根虽然也有铁钉,可毕竟没那么密也没那么宽,很容易便越了过去。两个盾牌手护着一个刀手,顶着箭雨往上抛钩子!只要钩上一个,后面就有刀手跟上,疯了似的往上爬!
杜闻则此时已经杀红了眼,不停吼着,“射!射!射!再射!给老子射死这群王八羔子!”
何卢则跟着另外一队刀手,趁着弓手队前后排置换的空子,冲上去砍攀钩的绳索,砍一根掉一串!看着他都解恨!
胡夏军很快就派上了远弓箭阵,剑雨冲着城墙头儿一排排破空而来。
转眼间武都城墙上的弓手刀手就倒了一片!何卢只觉得脸上一热,挡在他前面的一个弓手便直直向后躺过来。一支长箭从他左眼射入,斜着又从后脑射出来,“噗”的一声,那人的血便混着脑浆溅了何卢一脸,拽着他也倒了下去。
还没等何卢推开尸体,便觉得上面又是一沉,紧接着一个接一个的尸体压了上来,将他严严实实地埋在了里面。
“换盾!”杜闻则大吼着,紧跟着身子一歪,肩头上就中了一箭。他右腿后撤,硬顶着自己没倒下去,“盾牌手!”他边吼边挥动指挥旗。
城墙上的士兵训练有素,一撤一进,转眼就变了队形。一面面兽口云纹的青铜尖盾斜顶在城墙上,胡夏军一轮箭雨过后,弓手便在第二轮箭雨到之前,找空向胡夏军回敬一轮。
胡夏军则趁着这一轮对武都箭阵的拖延,调动两拨人马进行强攻。这一批胡夏军很快便冲到了城墙下,抬过来的均是云梯。
武都城墙中段虽被压制住,可侧翼在城楼的掩护下,箭雨一直没停。胡夏负责架云梯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去,却还是让他们立起来了五个。架起来的云梯立刻被胡夏人死死顶住,推都推不动!
第七十五章 、死守(三)
不过转眼间,第一批的胡夏军已经攻上了城墙。这批敢死队如同发狂的野兽,见人便砍!
人人嘶吼着!
“杀――!!”
“杀――!!”
“杀――!!”
可谁都听不见,耳中轰鸣的只有战鼓的鼓点和兵器交接的金鸣声!
混乱之中,杜闻则举着一只胳膊拼命挥动指令旗。万幸这批武都守军对日常演练没有懈怠。很快滚木就被架了起来,上面淋了火油,点着了,贴着墙就往下滚!一条滚木下去就卷走一批胡夏兵!
“侧翼换长弓!中段围剿!”杜闻则高喊着,提起一把大刀冲进中段城墙的战场。城下待命的武都守军也杀了上来加入围剿。
方才的须臾混乱,竟让胡夏军冲上来了不少人,一时间竟没办法歼灭。
杜闻则大吼着连斩了两人,紧接着就被人在身后一刀从肩砍倒腰,他想都没想,回身一刀砍掉了偷袭者的脑袋。
城下的守军完全冲上来时,中段才逐渐压制住敌人。胡夏的长弓队被左右翼放出的远箭压制住,没有了掩护的胡夏军也无法再填命一般往城下冲。
一炷香后,胡夏鸣金收兵。
“清点死伤。”杜闻则用袖子抹掉眼睛上的血,他感觉四肢已经开始发冷,看来后背的伤比他想象的重,估计流了不少血。
军医很快就上来急救,待要将杜闻则抬入城中治疗时,他挥手否决,“还不能掉以轻心。”
杜闻则剑眉深锁,看着清点战场的士兵将死人一个个分开,按着军服,胡夏的扔下城,仇池的抬入城内集中焚烧。
他心里盘算着,这一波夏军死伤大约两成。虽说西秦那边胡夏派了八千人进行拦截,可城下的胡夏军也要防着死伤过大时,西秦和仇池真的两向夹击。
刚才的进攻只能算是探探路,以杜闻则的经验来看,接下来的一场胡夏很可能会调整阵型,然后不顾死活地强攻一次。”
杜闻则趴在担架上,军医在伤口上撒了麻沸散为他止疼,但血流得太凶,伤口的药几乎都被血冲散了。军医只能让他挺着,将伤口缝合。他没有关羽的神勇,此时只能做到不大喊出声,头上却是一头冷汗。像是想起了什么,提着一口气问,“何大人呢?”
“胡夏人冲上来后就没见着了。”
“是吗。”杜闻则眼神暗了暗,难得有个文官敢冲锋陷阵,也这么没了。
“将军。”军医抹了把头上的汗,他已将杜闻则的伤口缝上,撒了止血白药,又用布缠了,却还是满脸担忧,“将军还是入城吧。这伤动不得了,再说您肩上的箭伤也要治。”
杜闻则甫要开口,却听城墙那边有人喊了句,“何大人!”
杜闻则赶忙撑着头往那边看,果然见几个士兵从一堆尸体里拉出了一个人。
此人浑身上下都被血浸透了,要不是眼睛睁着,根本看不到血以外的颜色。他手上还拎着铁锤,爬起来后四处望了望,就向杜闻则这边走过来,身后拖了条血路出来。
杜闻则见了他的样子,不知怎么的竟觉得好笑,“何兄可伤了?”
何卢憋了一肚子的火却没处发,咬着牙恶狠狠道,“没,被埋了。”他说完望向城外胡夏的军营,“他们退了?”
杜闻则轻“嗯”了一声。
何卢似乎是气大了,讲话时喘着粗气,“你去养伤。我守着,这回换我埋他们!”
杜闻则吃力地摇头,“知道你勇冠三军。可是你连这指挥的令旗都不知道舞,我怎么放心下去。”
“杜郡守安心下去治疗。孟某来帮何大人守城。”孟师因为肩膀有旧伤,没办法打仗,所以方才只是随平民百姓一起留在城中躲避。此时见武都军伤亡如此惨重,他也顾不得自己的伤病了。
孟师轮了轮胳膊,“老小子是提不动刀了,但是舞个令旗还是可以。杜郡守请放心,一旦生变,我们即刻差人去请您。”
杜闻则略微犹豫了一会儿,才在军医的催促下点了头,“成。有劳二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