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一池浑水
子墨将她抱入房中,又出门同北魏的官兵解释了几句。无非是说两人一早就出城去游玩,方才回城。邀雨已经昏过去了,负责查案的官员也只好叮嘱子墨,一旦邀雨醒来了,就要差人来知会他们。
送走了官员,子墨命人守在外面,自己进了邀雨的房间。
邀雨已经起身,坐在床边,神情有些怔忪,“查出来。把北魏翻过来也要查出来。告诉秦狐狸,我们要多停留几日。既然事情是在这儿发生的,那么也最容易在这儿找到线索。”
子墨点头,“也好。咱们若即刻回返,反而会引人猜疑。只是崔浩之事,不可再行。你是整个艺班唯一活下来的人,怕是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呢。”
邀雨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如此了,算那个崔浩命大。对了,今晚找个人来刺杀我,否则肩头的伤说不过去。”
子墨立刻怒道,“你难道还打算再挨上一剑!”
簪子和剑刺的伤口怎么能一样,随便找个懂行的一验就能看得出来。
“不如此又如何能洗脱我的嫌疑,又怎么能大张旗鼓地找线索?”
子墨的情绪几乎失控,“刺杀过你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你又有哪次这么究根究底,甚至不惜再挨上一剑!那个巴拉,真值得你真么做吗?”
邀雨知道子墨是心疼自己,不得不解释道,“巴拉他毕竟是我们的小师弟。如今受我牵连,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他日我遇见师傅,总要给他个交代。”
“他亲口跟你说他是师傅的弟子?”
“那倒没有,”邀雨摇头,“但他的内力与我一脉相承,且能相互融合,我想就算不是师傅的徒弟,也该是师叔师伯的弟子。”
“就算他是师傅的弟子又怎样?”子墨一把抓住邀雨的手腕,屏息诊脉片刻,惊愕道,“你竟一口气输了这么多真气给他!”
邀雨讪讪地抽回手,“我不是想着自己反正也走不脱……”
“你走不脱,第一个想着救他!他呢?得了真气,非但没守在你身边,却只想着逃跑。这种人,死便死了,你却还要为他再挨上一剑!”
子墨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他不知道自己是心疼邀雨的牺牲,还是嫉妒那个叫巴拉的。嫉妒他不过跟邀雨相处了十几日,就让邀雨如此真心待他。他胸中仿佛有头野兽在拼命地撞击,若是此刻不发泄出来,他自己怕是要化身成兽了。
“子墨,你这是怎么了?”邀雨有些讶异于子墨的愤怒。
她伸手想去拉子墨的袖子,却还没碰到就被子墨甩开了。
看着子墨夺门而出,邀雨的心更加歉疚。巴拉的逃跑是自己示意的,所以不能全怪巴拉。可这话,她没办法同子墨解释。她很早以前就知道,在子墨心里,无论是谁,都不是她牺牲自己的理由。
当天夜里的假刺杀还是照常进行了。
子墨亲自刺了邀雨一剑。无论是出剑还是收剑都快极快,所以没再出更多的血。剑伤不深不浅,刚好掩盖住簪子扎出来的口子。
“刺客”伤了邀雨就逃走后,整个驿馆都炸开了锅。驿馆里住的可都是各国的朝使,随便哪个出事都有可能会引起天下大乱。如今竟然让一个刺客伤了人又顺利逃脱!
平城的执金吾叔允刚听说驿馆闹了刺客,就出了一身冷汗。要是在他的治下内死了个使臣,那他这官也就当到头儿了。
等他一路跑马到了驿馆,得知刺客只是伤了一名舞姬,刚想松口气,突然脑子灵光一现,不会刚巧是仇池使臣昨日从陛下那儿抢来的,又于轰动平城的杀人案里,死里逃生的那位舞姬吧?
“什么!还真是她!?”叔允顿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舞姬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怎么身上麻烦事儿不断呢?
得知受伤的是“念儿”后,按理是要把人带走审问的,叔允却没敢妄动。
能在平城做执金吾,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有双能看清形势的眼睛。平衡京中鲜卑宗室和汉人勋贵,能跟达官贵人说得上话,在三教九流也使得动人,叔允靠得可不是身家背景这么简单。
叔允仔细梳理了案情,觉得这刺客很有可能同昨日截营的是同一批人。那么他冒险到驿馆来刺杀邀雨只有几种可能。
一、舞姬念儿认识他。这种为了钱财劫营,多数是有内应的,那么同在艺班中的邀雨,很有可能见过他。到时候一指认尸身,发现少了谁,那内应是谁就很明显了。
二、舞姬念儿说了谎。她早晨并没有同仇池使节在一起,而是在营地。她很可能看到了杀手的长相,所以才要被灭口。
可是这两种推测都有个漏洞,那就是为什么这个念儿还活着?她一个不会武功的舞姬,断没有可能在刺客手下逃脱啊……
所以这人本来是想杀了念儿的,后来又改主意了?这是什么缘故?叔允正琢磨着,突然一个极其荒唐的念头,似一道炸雷击中了他。
难不成……是陛下?
昨日的宴会上,仇池使节抢了陛下看上的舞姬。而夏朝的主使非但没有主动将舞姬献给陛下,后来拓跋将军出言劝说陛下时,他更是一言不发。
夏朝和仇池这是要站到拓跋将军那边了?这无疑是狠狠地打了陛下的脸。而身为一国之君,他若没了脸面,那别人就要没命了……
所以夏朝的艺班,很有可能是昨夜陛下酒醉,愤恨之下下令屠杀。今日清醒过来,担心事情闹大,又取消了对念儿赶尽杀绝?
叔允这一路脑洞,竟离奇地想出了个新的前因后果。他越想越觉得事情一定是这样。可若真是这样,那这案子是死也不能往下查啊!
万一查出来是陛下派人做的,莫说官位了,自己命都保不住!
于是叔允开始施展他最擅长的滚泥鳅大法,把这案子硬是搅成一团浑水。
一会儿放口风说念儿见过刺客,一会儿又说是城内的游侠儿眼红赏赐,一会儿去驿馆内找线索,一会儿又带着人马出城追击。反正他看上去是忙得脚不沾地,至于线索吗,那是一丁点儿都没有。


第六十九章 、浑水摸鱼
叔允自然是来询问过邀雨,而且来了几次,邀雨每次都是嘤嘤哭个不停,偶尔哽咽着答两句话,然后便再也说不出什么了。叔允巴不得她这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这样问不出线索,就不是他叔允的责任了。
叔允第一次来问话时,就让邀雨察觉到这位执金吾并不想查案。
这更让邀雨不解,难不成叔允在包庇什么人?于是很快的,仇池的人便开始光明正大的走街窜巷地打听线索。原因很简单,仇池主使爱极了念儿小娘子,所以一定要把凶手找出来替小娘子报仇。
仇池一动,夏朝也动了。夏主使深知此次他是难辞其咎。非但艺班的人死了,连任都督的宗室子巴拉也死了。要是不把事情查清楚就回统万城,赫连大王一定会一刀一刀把自己活剐了。所以他也派了不少人四处打探。
就在这一池水被越搅越浑时,刘宋竟然派了使臣前来平城朝见新魏皇。没人知道他们来的目的是什么,因为魏皇只招了拓跋破军和崔浩两人进宫议事。
到第十日时,依旧是毫无线索。平城通往各地的道路和驿站都派人去打探了,却没人见过任何异样。
想要杀掉一营地的人,对方的人数肯定也少不了。这么多人逃离平城,无论如何也该留下蛛丝马迹。可这些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邀雨甚至冒险动用了檀道济在北魏的暗线孟师,也终究无果。
大约是邀雨也不敢想象,赢风带人杀了一营的人,还敢冒充成刘宋的使臣,又回到平城,此时正在魏皇宫里做客呢。
又是一日毫无所获,邀雨面无表情地坐在驿馆的院子里。她借养伤之名,谢绝了所有好奇的窥探。每日不是呆在房间,就是在院子里望着云彩出神。
“仙姬,初春天气还凉,请仙姬保重身体。臣知仙姬心中不忍艺班的人惨死。只是,仇池国还有数万百姓等着您,仙姬难道要弃他们于不顾吗?”
邀雨回头,见身后站着个仇池的官员。此时正拱手作揖,恭谨地保持着与她十步远的距离。那官员三十出头的年纪,从他整齐的衣着上便看得出是个谨小慎微的人。除了红彤彤的脸,五官都算是秀气的书生相,眉眼都偏细长,可身形却很健硕,与这张脸稍稍有些不匹配。
“你叫什么名字?”
“回仙姬,微臣何卢。”
“可会武功?”
何卢不知邀雨何出此问,但还是恭敬地答,“臣不会。”
“既不会武功,腰上的匕首又是作何用?”
邀雨见他第一眼便注意到他腰带上系的搭袋,里面应是装了很重的东西,才拽得腰带有些倾斜。看那带子的尺寸,做钱袋太大也太过明显,最有可能是放了匕首在里面。
何卢立刻摘下布袋,弯腰递上前,“仙姬好眼力。不过这袋中不是匕首,诚如臣之前所说,臣不懂武功,带着匕首也无用处。”
邀雨接过他的布袋,发现里面是个巴掌大的小弩,一支精巧的银箭已经上弦,另外还有两支小箭在下面。
见邀雨仔细在研究,何卢忙解释道,“这把小弩看上去无害,却可三箭连发,箭头皆由金刚石打造,十步之内,力可穿石。”说着又恭谨地取过小弩,对着旁边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射了一箭,石头果真被一箭穿碎。第一支小箭射出的瞬间,便听弩内机关转动,将第二只小箭推上弦。
“这倒稀奇,无需用手上箭。”邀雨接过何卢再次递来的连弩,研究起箭下的机关来,“这把弩是你做的?”
“是,家父是铁匠。臣也自小就爱做这些东西。”
邀雨颔首,怪不得他的身材算得上健硕,估计是打铁的原因。她将连弩递回何卢手中,“小心收好吧,这里不比仇池国,这种东西,很容易落人口实。你刚说的话……本宫听见了。”
这是十天来,邀雨第一次自称本宫。是啊……她还有仇池的子民在等着她……纵使自己在此处郁郁寡欢,艺班的人和巴拉也不会起死回生。但仇池国的子民还活着,巴望着护国仙姬的拂照。
自己还记得祭天时对他们许下的承诺,即便不是真的仙姬,也会尽全力护他们周全。
邀雨再次望向天空的云,如此变幻无常,如这时局让人难以琢磨。邀雨突然想到细珠儿,其实逃过一死的并不只有她自己。
不知道细珠儿在魏宫中听没听说巴拉已死的事。她那么在意巴拉,若是知道了,只怕要比自己更难过……可惜有些缘分,终究只能是过眼云烟。
邀雨正替细珠儿伤怀,就有一名仇池的仆役走进院内,双手奉上一片竹简。说是有一位妇人正等在门口。原本仆役想打发了她,可她坚持让仆役把竹简递进去,要是念儿不见,立刻就走。
邀雨一看那竹简便点点头,让仆役把人带了进来。
来人正是那夜庆典之后叫住她的妇人。
邀雨支走了何卢,上前向妇人点头问好,“娇娘怎么把剑谱给拆了。”她说着又将方才递进来的竹片还给妇人。
“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信物,才出此下策。奴家受夫人之托,给女郎带句话。夫人说,女郎要寻的心药大约是往刘宋的方向去了。只是人数不对,所以还请女郎近日务必小心。”
不知是否是在院子中坐了太久,邀雨竟觉得此时的太阳晃得人眼晕。宋皇啊宋皇,新仇旧恨,咱们总要有个了结!
妇人又递上一个包袱道,“夫人还说,女郎若急着走,天寒地冻的,要多添些衣裳。切莫病了。”
邀雨接过包袱,心中疑惑,不知道娇娘这是何意,想了想,最终还是缄口不问。
送走了妇人,邀雨正要转身回房,就见何卢面如金纸般跑回来。
邀雨不禁皱眉,“何事如此惊慌?”
何卢焦急地道,“胡夏对咱们出兵了!”
邀雨双目骤然睁大,“夏朝?!”
她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夏朝来的那个主使呢?”
“跑了……”何卢气馁道。
“那子墨呢?”邀雨又问。
“大人正准备入宫向魏皇请辞回国。”
“叫住他,我同他一起去!我是魏皇赐给他的,理应同他一起告辞!”
“是,臣这就去!”何卢说完又一路小跑冲了出去。


第七十章 、乱世疯子
原来夏朝的主使见几方人马查了多日也没有进展,就知道自己不能在此处干耗着。
为了转移赫连勃勃对此事的注意力,抱着拼死一搏的心思,他秘密写了份奏疏,称仇池使节子墨与魏皇当众争夺舞姬,导致魏皇恼羞成怒。
如今仇池与北魏势如水火。而艺班在北魏境内被歹人所害,北魏理亏于夏朝。此时夏朝若出兵仇池,北魏非但不会阻止,魏皇说不定还会帮上一把。
夏主使将这封奏疏送出后,就留了个人继续在驿馆中假扮自己。而他则玩了出金蝉脱壳,由剑客护送着偷偷离开了平城,早就不知走了几日了。
邀雨边换衣服,边在心里咒骂着,这群豺狼虎豹,估计早就虎视眈眈地等着呢!子墨前脚为争舞女与魏皇冲突,胡夏后脚就出兵了!显然是赌魏皇不会出手管这事儿。
胡夏同仇池并不接壤,若想攻仇池,要么取道北魏的略阳郡,要么就借道西秦的汉阳郡。以现在的形势看,胡夏是打算站到新魏皇这边,抵抗拓跋破军了?难道不怕拓跋破军手里的兵权?
等等,若是拓跋破军也默许了胡夏的进攻呢?等仇池和胡夏打得两败俱伤,不是正好可以一并收割?自己虽然和拓跋破军有口头的约定,但并不保证他会不会翻脸啊……
邀雨越想心中越焦急,穿衣服的动作就快了些,一不小心扯动了肩膀的剑伤,疼得她一咧嘴。幸好没有再出血。邀雨怕撕裂伤口,只好慢慢地穿,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
北魏军才撤走不过三个月,走时带走了不少的财物。杨盛出逃时更是把宫里值钱又便于携带的都带走了。如今仇池国虽有梁翁主持着复国,但依旧元气不足。
不过事情也不算太糟。阴平他们尚且攻不上去,北边的武都城墙刚做了些加固,城内也有守军一万,虽称不上兵强马壮,但守城自固应当还可以。只要顶住胡夏前几波的攻击,便能为她争取到扭转乾坤的时间。
想到这里,邀雨深深呼吸,再次整理衣着,妆容和面纱,确认一切都没有差池。
眼角余光扫到桌上娇娘刚差人送来的包袱,便走上前去打开,看后讶然失笑,“娇娘啊,娇娘,你还真是蕙质兰心,这不是礼,是我正缺的东风啊。”
待邀雨准备停当,出了门,子墨已在门口等着。见她来了,便扶她上车,自己也坐了进去。车夫驾着马车一路向皇宫行去。
车轮声“咕噜咕噜”地响起,邀雨低声询问,“多少人马?”
“据报三万人。”
邀雨不敢置信,“胡夏王是疯了吗?兵家有云,强攻乃攻城之最下策,无一对十的兵力,便无攻城胜算。胡夏区区三万兵马,便想越境作战?难道北魏会帮着他们出兵?”
“他们攻下了汉阳。”
“什么?”邀雨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三万人,不但堂而皇之的穿北魏的领地来远攻咱们,还同时向西秦开战?赫连勃勃是吃了疯药了?这种仗不用我出手都能打得赢!”
子墨却不乐观,“或许是真疯了,或许是有疯的理由。秦忠志的战报里说,胡夏研制了一种新的投石车,可于百米之外投火石过十丈高墙……据说汉阳,连一日都没能撑住就被攻克了。”
邀雨身子一绷,新的投石车?所以胡夏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吗?北方胡人擅长以战养战。军需物资往往是打到哪儿抢到哪儿。如果胡夏已经攻克了汉阳,那么他们的兵马和物资可能都会有所增加。
驿馆离皇宫不算远,两人未及多商讨,魏皇宫便已经到了。
下了车,通报了皇宫守卫。很快便有太监过来,引了两人进仁德殿。
魏皇此时坐在正殿,接受了两人的参拜。
“赐座!”魏皇今日似乎心情不错,虽然看到邀雨进来的时候有一瞬的怒意,但也稍纵即逝。
两人谢恩后便落座,宫娥又上前奉了茶。邀雨始终低着头,本本分分地照着规矩,连偷瞄都不敢,生怕此时魏皇借题发挥。
魏皇不理子墨,反而先问邀雨道,“朕听说,美人儿近日受了剑伤又惊吓过度,何不多住些时候?难不成是驿馆招待不周?”
邀雨忙起身施礼,“多谢陛下垂问,驿馆内并无不妥。那日多亏使君相救及时,所伤不深,如今奴家身子已无大碍,故而不敢再耽误使君行程。”
魏皇抬手安抚道,“美人儿无需多礼,坐着回话就好。艺班的事情,朕和赫连大王也深感悲痛。朕已命拓跋将军速速破案,必还美人儿一个公道。”
邀雨赶忙用丝帕在眼角点了点,装作拭泪,有些哽咽道,“奴家替艺班众人谢过陛下。”
子墨此时也站了起来,拱手道,“说来本使还未谢过陛下将念儿赐于我。若不是如此,怕是念儿也要惨遭贼人毒手。其实我们本应再多留几日,让她散散心,怎奈政务在身,不敢有负仙姬所托。”
魏皇正色,“即然如此,朕便不再强留。只还有一事,想请贵使代为转达。”魏皇说完,又露出笑意。
“魏皇请讲。”
魏皇也不急,品了两口酒才又开口道,“此次宴请,渤海郡郡守倒是送了份大礼给朕。”
魏皇故意顿了顿,抬眼去看子墨的脸色,见子墨一如往常,才继续说道,“此礼名唤蓬莱,实为海中一小岛。此岛因常年云雾笼罩,只有当地的渔民有幸偶尔远远望上一眼,以为是仙界,故唤蓬莱。渤海郡守为庆朕登基,特意派了多艘海船前去一探究竟,希冀能瞻仰上仙,为朕讨得长生不老药,或是仙姬下嫁本王,亦是美事一桩。”
他说着目光淫秽地扫了下邀雨,才接道,“也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几经尝试,竟真被他们登岛。却不想这蓬莱并非仙界,而是当年富可敌国的石崇为自己修建的行宫。此行宫与如今荒废了的金谷园如出一辙,只是更加富丽堂皇,楼深阁高。听说连朕的行宫都被比下去了。朕得此宝地,心里高兴得紧。”


第七十一章 、李代桃僵
魏皇明知子墨他们因为夏朝出兵一事正焦急不已,却故意拖延时间,说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也是凑巧。前几日南宋派了使节,意欲求和。朕一想,既然是和谈,自当要寻个人间仙境,坐下来好好谈才行。故而已去书于宋皇,邀其同游蓬莱。”
魏皇又饮了一杯酒,“既然请了宋皇,就不能让人说朕厚此薄彼,还请贵使将这封信函带回去交于仙姬,就说朕五月初五欲邀仇池仙姬同游蓬莱。”
子墨闻言垂下眸子。魏皇请宋皇同游,这是什么说法?渤海地属北魏,宋皇又怎会前来?大多会指派个有分量的人代替。只是不管是谁,北魏和南宋的矛头,互相指向对方就够了,仇池犯不着趟这趟浑水。
他刚想回绝,邀雨却轻轻覆上他的手,“大人这是怎么了?这几日大人不是对我说仙姬普度众生,最爱四处云游,此番难得魏皇美意,大人何不替仙姬应了?”
子墨望向邀雨,微微皱眉,可见她眼中决意坚定,知她已有打算,便转身向魏皇道,“陛下美意,却之不恭。本使先代仙姬谢过陛下。”
魏皇连连点头,“好好好!那朕就待春花开遍时,于渤海郡恭候你家仙姬。”说完又看向邀雨,“念儿姑娘若有兴趣,也可一同前来,朕自会满心欢迎!”
邀雨低头浅笑,“奴家哪上得了台面,若搅了兴致就不好了,陛下的一番好意,奴家心领了。”
就在此时,细珠儿捧着一盘鲜果自后面进来。见到邀雨的瞬间,她竟楞了一下,刚要开口,便被魏皇唤了过去。
细珠儿乖顺地走过去,将果盘放于案桌之上,便开始为魏皇捶腿松骨。见魏皇舒坦地闭上了眼睛,细珠儿赶紧向邀雨抛来了一个求助的眼神。
邀雨刚想开口,便被子墨拉了一下。
子墨起身道,“时候不早,本使这就上路了。陛下的信,本使定会转交仙姬。”
“好,那就有劳贵使了。来人,送贵使出宫。”
邀雨无奈地望了细珠儿一眼。她知道细珠儿或许有难,但她此时决不能节外生枝。一但被外事缠住,仇池的百姓很有可能会遭受灭顶之灾。
细珠儿既然选了这条路,她就只能靠自己走下去……
两人出了皇宫,邀雨双眸隐隐藏着怒火,“五月五之期,他倒是好兴致。他是摆明了不想管胡夏出兵的事。看着咱们鹬蚌相争,坐等得利。”
子墨知道她心里气,却又不得不责问道,“你明知魏皇与胡夏王蛇鼠一窝,怎么还答应他同游之事?如今胡夏之战迫在眉睫,我们却只有两月之期,难不成你真想以一人之力,挡万人大军不成?”
邀雨的笑靥上带着杀气,“我自有打算。”
两人回到驿馆,何卢与使团的副使姚中建已将一切打点好,等在驿馆门前。所有人的脸上都没有了往日的笑容,没人说话,只用眼神传递着焦虑。
邀雨下了车,众人便都向她看来。
邀雨看了一眼何卢和姚中建道,“随我进来。”
两人会意,连忙随邀雨和子墨进了房。
邀雨坐定,思虑了一会,才抬头对子墨道,“写奏折,快马递回武都。就说你已及时回返,复议,请仙姬开阴平城门收容难民,并请仙姬择日祭天,以求神助!你速速去办,决不能有差池。让信使在北魏境内时穿着魏军的轻甲,以防万一。”
子墨颔首,立刻去准备。又扫了一眼何卢和姚中建,最终也没问什么,转身出了门。
邀雨打量了一下房中站着的二人,沉声道,“两位卿家都已知晓战事紧迫,本宫虽与梁翁早有准备,但此番胡夏来得突然,本宫也未曾料想到。因此需借二位卿家之力,助仇池国渡此难关。”
两人闻言皆道,“臣等肝脑涂地,再所不辞。”
邀雨点点头,又道,“只是,此番交给二位卿家的事,实在凶险,本宫也不敢担保你二人性命无虞。二位可愿?”
姚中建拱手道,“此番使节队伍,皆是梁翁为仙姬精挑细选出来的忠肝义胆之人。仙姬大可放心,臣等为仙姬,为仇池国无惧生死。”
何卢也道,“臣亦是如此。”
邀雨见他二人心志坚决,点头道,“好,即使如此,烦请二位脱去外衣。”
两人皆愣在原地,抬头看着邀雨,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邀雨不理他们,回到内室取出两套宽大罗裙和斗篷,递给二人道,“委屈两位卿家,这一路要以女装示人了。”
两人此时也不敢退却,速速于屏风后换了女衫。
走出屏风,两人皆是一脸尴尬。邀雨似乎还不满意,又拿出水粉在两人脸上画了画,再将连帽斗篷披上瞧了瞧道,“蹲矮些,步伐要小,步行要缓。”
两人点头,又对看了一眼,都唬了一跳!
邀雨展开羊皮卷的地图,指着上面的地形图道,“何卢,你带人取道并州,沿汾水和渭水过雍州,再从秦州,进阴平郡。姚中建,你带人兜个圈子,先到济州,假意去汝阳请宋军,然后沿黄河逆流而上,直接回武都郡。一路缓行,但不可拖沓。但凡下车,必以女装示人,上了马车,则要立刻将女装脱掉。”
两人不解地看看邀雨,既然是做诱饵,为何上车还要脱掉女装?
邀雨径直说下去,“一旦遇袭,就要立刻以男装下车,与敌人打斗时,要不停喊‘仙姬快走’!如果敌人中计去追,千万莫恋战,速速离开!保命要紧。可记清楚了?”
何卢和姚中建点点头,眼中神色复杂。二人皆知,此番是要做邀雨的替死鬼。可邀雨的安排,却让他们感念,她绝对不想让他们无辜丧命。心中便多了几分感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