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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六章 、臭鱼找烂虾
小女婢听见蒋氏发问,似是有口无心地答道:“是啊,檀小郎君这几日常与徐侍郎一同来府上寻王爷议事。”
蒋氏一听儿子是同徐侍郎一起来寻王爷的,方才陡然提起的心顿时落了地。还颇有些骄傲地道:“唉,他年少不懂事,可不得多跟着徐侍郎和王爷学学。”
徐侍郎是长公主的独子,官位虽不高,却也是正经的皇亲国戚。
小女婢奉承道:“夫人过谦了。两位小郎君虽都是人中龙凤,可婢子瞧着,倒是檀小郎君更有主见些。婢子还听王爷同侧妃娘娘提起过檀小郎君。说是宫里在为太子择选太子府詹事和太子少辅。这差事说不得就落在檀小郎君头上呢!”
蒋氏闻言喜出望外,忙拉住小女婢,顺手就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褪了下来戴在女婢手上,小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女婢得了镯子,笑得两眼弯弯,点头肯定道:“虽说王爷曾同娘娘提过几人,不过您也知道娘娘在王爷心里的地位。只要娘娘肯为檀小郎君说句话,这职位定是十拿九稳的!”
蒋氏闻言心花怒放。若是檀承伯能做了太子府詹事,或是太子少辅,那他们母子就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了。
若彭城王一心辅佐皇上,他日太子登基,檀承伯就是潜邸之臣,最得重用。若彭城王真的反了,那帮彭城王除了心腹大患的太子亦是大功一件!
如今皇上久病,连太子的身边人都交给彭城王择选。彭城王当然会把自己最信任的人派过去。
长公主素与彭城王亲近,这职位徐侍郎是板上钉钉了。而自己的儿子此时同徐侍郎结交,岂不是摆明了升迁在即?!
蒋氏越想越觉得这事儿靠谱,简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这东风,就是九熹的枕边风!
蒋氏笑容满面地试探小女婢,“不知侧妃娘娘近日可有什么喜好,娘娘养育世子如此辛苦,我正想寻些好物,让娘娘开开心。”
小女婢若有所思,“娘娘衣食不缺,珍宝满屋。婢子还真的不知娘娘缺什么。若说心头好,娘娘倒是喜欢听些奇闻趣事。许是整日呆在王府里实在憋闷吧。”
蒋氏闻言击掌笑道:“奇闻趣事有何难的!这建康城里有什么新鲜事,我可是如数家珍。”
小女婢憨笑,“那敢情好,夫人快与婢子去拜见娘娘吧。”
蒋氏点头,踩着轻快的步伐,随着小女婢一路向内院走。
经过一排屋子时,蒋氏虽听见里面有些响动,却也未在意。丝毫不知道此时檀承伯和徐湛之正在里面吞云吐雾,吸食五石散后围着几个女婢追逐嬉戏。
进到九熹的房内,见她正无聊地拨弄着一盒子彩宝。
盒中的宝石个个晶莹剔透,火彩十足。便是隔着些距离,蒋氏都能看出这些都是难得一见的宝物。估计是彭城王寻来哄九熹开心的,可九熹的眸中却不见丝毫喜色。
见蒋氏来了,九熹眼中方有了一丝人气儿,纤手软软地指了指身旁的垫子,“坐吧。”
蒋氏见礼后,道谢落座,垂头时小心地扫了一圈,果然未见小世子。
说来也是奇怪,她来彭城王府也不是一两次了,除了百日宴那天,似乎从未在九熹这儿见过那孩子。莫不是病了?
蒋氏也不敢多问,只顺着小女婢方才指点她的说道:“娘娘近日怎么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九熹果然答道:“这王府虽大,可四四方方也就那么些去处。怎比得本宫往日随母亲在外游历来得自在。”
蒋氏忙道:“娘娘身份今非昔比,又要照顾小世子,自然难得出门。妾身到是外出的多些,不如寻些趣事说来给娘娘解闷?”
九熹浅笑,“如此甚好。若说趣事,最近建康城里谈论的怕都是檀家的千金。听说她就要回来了。不知是位什么样的女郎?”
蒋氏没想到九熹一上来就问这个,不过她本来就是想来寻九熹帮忙的,自然也不瞒着,添油加醋地将檀邀雨小时发疯,被关入地牢的事儿说了一遍。
“您是不知道,那哪里是个人,分明就是个妖女。才一抬手,就杀了妾身的女婢。我家将军是鬼迷了心窍,非要将这妖女带回来。妾身每每想到这妖女,就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只可惜妾身人微言轻,劝不动将军,更无法向王爷和皇上进言。妾身是真的担心,若那妖女再发起狂来,伤了人可怎生是好。”蒋氏说着就泫然欲泣起来。
九熹微微抬眉,“哦?她一抬手就将人杀了?”
“千真万确!”蒋氏笃定道,“妾身可是亲眼所见!娘娘一定要告诉王爷,小心提防这妖女啊!”
九熹浅笑,“本宫虽是王爷的侧妃,不过说到底还是妇道人家。这话合该让有识之士同王爷讲明。王爷这两日一直在为太子择选太子府詹事和太子少辅。长公主的独子徐侍郎已经内定了詹事之职,这太子少辅……依本宫看,就属檀小郎君最为合适。”
蒋氏没想到自己的目的竟然这么容易就达成了,连连点头附和,“多谢王爷和娘娘的赏识!娘娘说的极是。我家承伯文武皆能,这太子少辅舍他其谁?!”
九熹点头,“等檀小郎君做了太子少辅,自然能忠君直谏,为皇上和王爷排忧解难。”
“正是!正是!”蒋氏忙道:“承伯一定不会忘记王爷和娘娘的提现之恩!”
九熹又目露讶异,“说起来,檀将军乃是国之栋梁,夫人您也是贤良淑德,怎么令千金却得了这种‘疯病’?”
蒋氏忙摆手,咬牙切齿道:“娘娘有所不知。那檀邀雨并非妾身所生。而是我家将军前任夫人的孽债!那位同她女儿一样,乖戾无情,生出了个妖女,却不知赎罪,还抛下夫君儿子,自己出家去了!”
“哦?”九熹来了兴趣,“她亲生娘亲居然还活着?”
蒋氏黑着脸,“家中丑事,怎好外宣?这事儿说起来还真没几个人知道。外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
九熹舔了下嘴唇,似笑非笑地道:“说不定她出家就是为了她女儿赎罪。只是不知哪家寺院道观敢收留这样的妇人?”
蒋氏愤愤道:“谁说不是!此等罪妇没被问斩已是对她的仁慈。被休弃了也该躲得远远的。可谁曾想,她都出家了还花着檀家的银钱。这几年妾身暗中查探,发现我家将军每年都会给家道观送一笔香油钱。可叹我家将军重情重义……”
九熹试探道:“夫人就没派人去那道观查看查看?”
蒋氏气哼道:“妾身哪儿有那么大的能耐?将军每次都是派心腹将香油钱送去,至于送往何处,妾身也是无权过问。”
第六百三十七章 、容止俱佳
“容止可观,进退可度……”
“啊——!”一声惨叫。
“恭美姿仪,人多爱悦……”
“啊——!”又一声惨叫。
“冠服端严,神情闲远……”
“王五郎!你别念了!纵然你将这世间的赞誉之词都念一遍,也不能减轻这痛苦分毫!”
王五郎悠然自得地看着谢惠连和一个个排着队,等着被拔毛修眉的学生,语重心长地道:“道家讲究道法自然,随身随性。你们在五学馆求学时,自然不必过多在意仪容。可咱们这是要回建康,你瞧瞧你们一个个蓬头垢面的样子,可进得去孔庙?可入得了厅堂?可敢在官署街上行走?”
檀邀雨在一旁随着谢惠连的惨叫抽冷气。
她自己虽不甚在意外貌,可当初在建康入城被围堵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对建康人看中外貌这一点自是深有体会。故而她虽有些同情表哥,却没阻止王五郎。
实在被谢惠连叫得心紧,檀邀雨抽出陨星匕首道:“要不我来帮表哥剃吧。我刀快,当不会如此疼痛难忍。”
王五郎赶紧摆手阻止,“用刀剃虽轻松,却治标不治本。只有将杂生的毛发一一拔除,再涂上我这药膏,方能一劳永逸。诶!你小心些涂,这药若是不小心碰到头皮,你的后脑勺可就要凉快后半生了。”
檀邀雨没办法了,只好眼瞅着五学馆的学子们一个接一个“受刑”。心中又有些窃喜自己随了母亲的柳叶弯眉,否则怕是也躲不过这一劫。
“女郎,大将军派末将来通报,咱们后日就能入建康城了。”
一声通报自门外响起,檀邀雨隔着门应了声,“多谢告知。”
王五郎一听,越发催促起来,“赶紧赶紧,莫误了正事。”
于是一声声惨叫在漕船舱内此起彼伏,听得来通报的小将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果然老兵们说的没错,富贵也不是谁都能享的,那都得是受皮肉苦的。
想到后日就要入城,檀邀雨心中也有些忐忑。上次她还能冒充秦十二,这次却是真正的檀邀雨。世人会如何说她,如何说檀家?她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可父兄会不会被人指摘?
谢惠连捂着眉毛坐到檀邀雨身边,猜到檀邀雨的担心,宽慰道:“莫怕。秦相给你出的主意一定能行。退一万步讲,有檀家和谢家在,也不敢有人公然为难你。至于私下为难,恐怕谁都不是你的对手。”
檀邀雨被气笑了,“表哥这是明里暗里,说我擅长背地里下黑手?”
谢惠连耸耸肩,表示自己可没说,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
随着船队越发靠近建康,各路眼线的消息陡然增多了起来。
以朱家遍布建康城的商铺、走贩为首,整个建康城里,但凡有点儿分量的人都在行者楼的监视之下。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动作,都会被详细上报再传给檀邀雨。
漕船的甲板上落满了各处飞来的信鸽。岸上还时不时有人骑马而来,再用箭绑着竹筒射到檀邀雨的船上。整个漕船上忙进忙出全是往船舱递送消息的人。昼夜不分。
檀粲依旧趴在主船的船沿上,对身边的檀植感叹道:“大哥,我怎么觉得,与那些为了相夫教子,拘在一小方天地里的女子比起来,小妹这样才算是真的活过了。”
檀植没搭话。如此纵横捭阖、运筹帷幄的小妹已经不是普通女子可比拟了。便是他,想到自己若是能坐在那艘漕船上指点江山,便也觉得热血沸腾。
檀邀雨此时并不知道哥哥们的感慨和羡慕,只皱着眉将自己觉得有用的消息挑选出来转交给旁边的诸位行者。
此次行者楼为防万一,派了五十名行者保护檀邀雨。五十人分兵三路,其中有三十位行者随檀邀雨走水路。这三十人除了五人依旧以五学馆的夫子身份,其余都隐藏身份,隐匿在队伍中。
此时入夜,三十人在船舱内聚齐,相互传阅消息,面色越发凝重。
“严道育母女虽已确定是拜火教的人,却始终无法查实她们在拜火教中的地位。且此二人一直不离开过彭城王府。出入都有大批护卫。我们若贸然前往斩杀,怕是很难不打草惊蛇。她们二人此时身份特殊,属实不好对付。”东篱行者将他觉得最为棘手的消息放在众人中间围着的漆盘中。
“嬴家经营的两处赌场一直闭门谢客。之前他们造假币的几处假瓷窑也一直空着。直到今日也未见有人出入。”另外一名行者又将一枚竹片投入漆盘。
“宋皇的病情似乎一直没有好转。彭城王如今连批好的奏疏都不送入宫中给宋皇过目了。看来宋皇宫已经完全在彭城王的掌控之下。若我所猜无错,恐怕宫中也混有拜火教的人。”又一枚竹片落下。
“不用猜测。此乃确认无疑。严道育已经入宫,而后宫也有四、五位妃子有了孕相。拜火教怕是要在宋皇宫里蛰伏下来了。”檀邀雨“嗒”地一声将手里的竹简投入漆盘后,舱室内变得一片寂静。
烛火摇曳,火光映在大漆盘上时明时暗,如同此刻的时局,扑朔迷离。
半晌之后,云道生平静地望向檀邀雨道:“师姐,虽然彭城王的儿子,和宫中后妃所怀的,十有八九都是拜火教主的药人。可这些孩子并无罪过,且距他们成年还有很长的时间。若有可能,还请师姐饶他们一命。”
檀邀雨冷哼了一声,“哪里是十有八九?那些十成十就是药人。不然你以为宋皇那个病秧子,真有力气搞得出四五个孩子?”
“咳、咳。”在场的行者纷纷假咳起来。
檀邀雨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撇撇嘴,心想果然她最近跟崔勇呆得太久了。
想到子墨,檀邀雨多少也有些同情那些孩子。可此时却不能心软,她叹道:“便是我不杀他们,彭城王和宋皇就能容得下?这些孩子可不是随便养在寻常百姓家的药人。若隐瞒实情,他日,其中有人登基为帝,拜火教便是只手遮天。到时死的就不会只是几个婴儿了。”
众人面沉如水,再次沉默了下来。
檀邀雨只觉得空气都变得压抑起来,猛吸了口气道:“咱们这次入建康的主要目的不是拜火教。现在尚不是与他们一决胜负的时候。轻重缓急还是要分的。”
檀邀雨说着取了竹简和笔墨,边写边道:“嬴家既然敢同行者楼翻脸,必然是早有准备。建康附近定有他们的藏身之所。行者楼的人,嬴家怕是都认得,我会让孟师带人去查,查到之前所有人按兵不动。”
她又取过另外一片竹简继续写,“找到嬴家人之前,先以五学馆招收新学子为主,其他的静观其变。”
檀邀雨最后取了一片竹简,犹豫片刻,最终写下传令,“让之前混在长公主府的内应在长公主府里散播消息,说彭城王世子长相不似王爷……这些孩子能不能活,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在帝王家,活着也是痛苦。”
檀邀雨说完又去看云道生,见他虽垂下眼眸,却未出言反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只是正道总有牺牲,便是她檀邀雨,也是一直拿刀架在脖子上的。
诸位行者对檀邀雨的决断没有异议,纷纷告辞离开。
众人散去,檀邀雨才看着自己手心捏着的另外几片竹简出神。子墨没有踪迹,墨曜也没了消息,嬴风更是遍寻不着……
即便心中如何忐忑,目的地依旧越来越近。
建康风起云涌。
第六百三十八章 、男色之祸
铜鼓震震,犀角瓮瓮,振聋发聩的行军号此时却被民众的欢呼声压了下去。
“檀大将军回京——开闸——”
岸边的守城军不敢耽误,立刻打手势开闸。随着水下机关转动,碧色的水面被搅动出数个旋涡。
片刻后,水面恢复平静,看上去与方才并无区别。可掌舵的知道,此时水下的暗桩已被放平,吃水较深的战舰已可以由秦淮河进入建康城了。
檀道济此番击退北朝的大举入侵,在万民心中早已成了盖世英雄。茶馆、棋社,说书的、听曲儿的,哪个口中能少了个“檀”字。
今日湖陆军返还京师,河岸边早已候满了人。船队才刚一入城,民众便自发向船队投掷鲜花,更有百姓将装了蔬果的竹盆放入水中,再用长长的竹竿子推向船队,以示感谢。
不少湖陆军的家眷更是焦急地四下张望,希冀能在回朝的战舰上看见自家儿子、夫君的身影。一旦寻见了便高声呼唤,继而喜极而泣。
秦淮河岸一时笑声哭声一片,好不热闹。
家中富足或有些地位的世家子弟,也赶来看热闹。不过他们不可能同寻常百姓一般在河岸边受挤,便结伴包下数艘花船,一路与水师同行入内城。
有些热血的郎君,待花船靠近了船队后,便站在船头,高声朝檀道济抱拳自荐,以求入湖陆军营从军,前线报国,建功立业。
就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被湖陆的舰队吸引之时,河口却突然响起一声空灵的编钟之音。随后一阵弦音绵长,钟音空灵,与方才的鼓号之声截然不同。
众人皆好奇地扭头去看,只见舰队的最末,一艘漕船仿佛自烟雾缭绕的仙境中驶出。船头破浪缓行,船身的下缘完全掩盖在烟雾之后,烟水相融之处,乍看上去,那船就像是浮于空中,而非行于水上。
船上只闻乐声不见乐人,仿佛船是无人掌舵,自己行来,看上去颇为神秘。
围观的众人正好奇着,便听一人问道:“你们闻闻,好像有什么味道?”
此言一出,大家皆吸着鼻子去闻。
“好似是祭祀用的檀香……”
“湖陆军回京怎么会焚烧檀香?”
众人还未想出个所以然,便见漕船的舱门缓缓打开,礼乐声随之放大。
舱门内数十书生逐一而出,手持柷、敔、埙、笙各自不同的乐器。
这些书生皆着白绸衣,周身并无过多装饰,只在腰间系着一条银丝绣制的腰带,腰带上也无他,只别着一枚寸宽尺长的玉板。
即便如此朴素的打扮,书生们向南而立时,他们挺拔的身姿和不凡的气度,立刻便让人有卓绝之感。
书生们踩着礼乐之音,亦步亦趋,静动划一,一举一动皆透着庄重之色。看得沿岸的百姓也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了这肃穆的仪式。
最后自船舱而出的两人手上皆捧着皎如明月的玉盘,盘内整齐地摆着祭祀用的供品。
两人徐徐穿过前方的同窗,将手中玉盘恭敬地摆于船头。又带着诸位学子四向而拜。三拜之后,学子们又拿起腰间玉板,且舞且唱起来:
“岁在壬申,节至春分。秦淮流带,回峰千重——
负卷而行,期于鸿蒙。学而北归,告师以鸣——
天枹击鼓,海钹震庭。高山仰止,桴海道兴——”
有在岸边的观望的人见了纳闷道:“这似乎是祭孔的舞蹈啊……可怎么又觉得不像……”
有此想法的不止一人。船上的学子们跳的虽是常见的祭孔之舞,可不知为何,文气中又带着一丝英武。加之这船上的二十位郎君皆是颜如舜华、仪表堂堂,衣袍舞动间,让人看了都移不开眼。
“打头的那可是王五郎?”
“……没错!他旁边的似乎是那位谢家新选出的宗子!”
“难不成……他们是五学馆的学生!”
终于有人在细细分辨了唱词,又靠近看了学子们的长相后认出了他们。
方才还静匿下来了的秦淮河岸再一次炸了锅!
原本檀大将军回京就已经是天大的一桩热闹了。谁曾想去年名动一时的五学馆竟好巧不巧地也选在这个时候回到了建康!
一听是五学馆的船,原本还围在主舰旁边的花船纷纷掉头,追着后面的漕船而来。
岸边更有个大胆的姑娘,直接折了岸边的桃枝抛向漕船,娇声吟道:“桃之夭夭,宜室宜家。珠联璧合,如妾如君!”
檀邀雨此时正躲在舱室内并未露脸。檀道济从檀植的口中得知五学馆打算大张旗鼓入城后,坚决不许檀邀雨参与其中。檀邀雨想着去年她假借秦十二的身份也确实有些招摇,最后便也妥协了。
此时她更是庆幸自己没站在船头招摇过市。
邀雨虽早就领教过建康女郎们的大胆,却没想到真有人会当面提亲。更没想到,这位女郎刚起了个头,便有无数女子争相模仿。岸边仅有的几株刚开的桃树瞬间就被薅秃了。
“罪过、罪过。桃树何过?皆男色之祸。”檀邀雨小声咋舌,叹服于建康女郎们的行动力。心想幸好这次走的是水路,不然非又被赌在原地动弹不得。
其实若说容貌,这一船人还真没有能和嬴风、子墨匹敌的。可是这一队人衣着整齐地站在一起,温文儒雅又器宇轩昂,就怎么看都好看。
此时世家子们的花船纷纷靠过来,不少人热情地同王五郎打招呼。王五郎则驾轻就熟地将同窗一一介绍给大家。更借机将谢惠连要举办宗子宴的事情告知了各氏族子弟。
这一下更热闹了,大家本就对五学馆的学生高看一眼。此时有宗子宴这个机会,能让他们亲近讨教,当场就表示一定出席。
檀邀雨当初要的效果显然已经达到了。此时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在船舱里装小透明,免得抢了谢惠连的风头又触及爹的底线。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漕船才刚靠岸,便有人注意到了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五学馆的船上怎么会有女子?”
“这女子是何人?难不成是哪位学子的家眷?”
“凭什么她能乘船与五学馆的郎君们同行?!”
檀邀雨心中哀叹,果然按爹的意思穿女装就是个错误。这众目睽睽之下,檀邀雨只觉得自己快被建康女郎们的妒火给点燃了。
还不等檀邀雨开口,檀植和檀粲便走过来,冷眼扫了一圈众人。
檀粲拉着邀雨,将她挡在身后,檀植则抱拳,向围观的人道:“我妹妹早年流落他乡时,被五学馆的先生收为弟子。因皇上已经赦免小妹的流放之罪,故此番随同老师一道返回建康。”
檀家罪女竟是五学馆的学生?!谁也没想到,这一场热闹竟是越看越大!
此时众人都转头望向刚从主舰上下来的檀道济。
檀植和檀粲虽是檀家嫡子,可檀道济的话才能代表整个檀家。
檀道济似乎并未打算过多解释,他大步走到兄妹三人的旁边,也向围观的众人抱拳道:“多谢诸位父老前来相迎。”注意到河堤上等着的内侍队伍有些急不可耐了,檀道济淡淡地对兄妹三人道:“走吧。随为父入宫面圣。”
第六百三十九章 、吓死人不偿命
檀道济轻飘飘的一句话,等于承认了檀邀雨的身份。码头上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近日来,对于檀邀雨的揣测早已悄悄传遍建康。尽管也有人怀疑当初的妖女的传闻,毕竟檀道济的声望正盛,大家总觉得他的独女,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是食人嗜血的妖魔鬼怪。
可当年的事距现在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亲眼见过檀邀雨内力失控的还大有人在。加上口口相传时又难免夸大,檀邀雨的妖女名声不但越来越骇人听闻,最近更是变本加厉。
方才还对檀邀雨横眉毛竖眼睛的女郎们,此刻纷纷垂下头,眼神也瑟缩起来。
更有带着孩子的妇人,紧紧将孩子护在怀中,不让孩子好奇去看。
围在码头的人群慢慢向后缩了一圈,对檀邀雨显露出明显的惧意。可人们虽害怕,却也忍不住好奇,偷偷打量檀邀雨。
檀邀雨心中好笑。她明明不是第一次回建康了,不过是换个身份,就把这些人吓成这样。
她深知此时众人的视线都在她身上,便一丝不苟地双手交叠,恭恭敬敬地朝东篱行者施了个弟子礼道:“学生先随父亲入宫面圣,稍后再回学馆听先生训话。”
东篱行者点头,“去吧。”
两队人马随后分道而行。
人群默默地为他们让路,竟无一人再喧哗。
王五郎坐上马车,看着众人的目光依旧悄无声息地追着檀邀雨的方向,不甘心地“啧”了一声,“敢情我这一路是白忙活了。早知道‘檀邀雨’的名字这么有压迫力,我还折腾这些劳什子作甚!她只要往船头一站,谁还能不注意咱们?”
谢惠连正有些担忧地也看着檀家的队伍,此时闻言收回目光。
他知道王五郎这人最爱出风头,此时半是打趣半是赞赏道:“若不是你前面这一出,怎会有这么多人还留在原地?若真让她直接站在船头,怕是一进城就把人都吓跑了。”
王五郎满脸都写着疑心,“你说檀邀雨会不会是有意如此?否则怎么檀大将军才一反对她参与祭孔,她就乖乖妥协了。”
谢惠连笑了笑,“谁知道呢。不过以我对她的了解,她的确不是言听计从的人。”
王五郎气哼哼地扇着扇子,“合着我们累死累活地练习,是抛砖引玉呢!”
谢惠连则隐隐担忧道,“我们或许是抛砖引玉,她却打算拿自己当诱饵,等着引狼入室呢。”
王五郎最见不得谢惠连这种忧心忡忡的样子,仿佛总有千难万险在前面等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