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像是突然想通了。对啊,他又不是段宏的兵!凭什么听段宏的指挥去送死!他一拍脑门,立刻下令,弃城!
只是副将虽然想通了,可不代表他们这批“逃兵”就能光明正大地回湖陆军营。思来想去,只能先跟着檀邀雨他们走,索性都是往青州去。等到了青州再随机应变。
就当檀邀雨等人顺利从滑台离开的同时,墨曜已经被一队魏军死死咬住了。而领队的不是别人,正是魏皇拓跋焘本人。
墨曜再前面一边催马逃跑,一边佩服云道生的卜算之能。自己只是按照他吩咐的,在一个交叉路等上了一会儿,就被拓跋焘的人发现了。
前方战机延误不得,所以拓跋焘并没有让大军跟着他去追“檀邀雨”,而是自己带着一队精锐的轻骑亲自抓人。江山和美人,他拓跋焘都要。
分别这么久,拓跋焘不知道在他午夜梦回,和酒醉迷茫中见过多少回檀邀雨的脸。以至于他觉得自己对这女人太熟悉了。
她骑马握缰绳时,有点儿别扭的姿势,她时不时要回头跟自己正面较量又被随从拦住的样子。自己心念日久的人就在眼前,拓跋焘却有些犹豫,没有催促胯下神驹去追赶。
墨曜此时手心里全是冷汗,连缰绳都有些打滑握不住了。但她不敢分心,集中精神模仿檀邀雨的动作。今日若不是墨曜,怕是换别的任何人来演,都诳不住拓跋焘。
墨曜像是给自己打气般,小声念叨:“不要紧……云道长说过,只要往北,跑到第二座山的山脚下,我们就能平安无事了。”
虽然不知道云道生为何会如此笃定。可墨曜对云道生的信服仅次于对檀邀雨。
拓跋焘此时有些心慌,他侧头吩咐道:“花木兰,你追上前去喊话,让她别再逃了。朕只想带她回平城,绝不会伤她分毫。”
一直贴身跟随拓跋焘的花木兰此时点头,双腿一夹,战马提速,片刻后就缩短了同墨曜他们的距离。花木兰虽然知道檀邀雨并不愿意回平城,可她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她给拓跋焘做护卫时看得很清楚,拓跋焘是个圣明且勇武的君王。而檀邀雨在花木兰的心里,更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两个人明明如此般配,为何总是阴差阳错。
“女郎,我是木兰!你别跑了,许久未见,先停下同陛下说几句话吧。”
墨曜万万没想到花木兰居然也跟来了,心念微动间想起她们曾经在驿馆吃腊肉,烤栗子的日子,转眼竟恍如隔世。她忍不住侧头偷瞄了后面的花木兰一眼,却依旧没停下马来。
可墨曜这一侧头,却让花木兰看出了不对。即便墨曜动作再相似,兜帽罩脸,可她的身量照檀邀雨还是相差很多。
之前墨曜怕被看出来,所以一直假装骑不好马的样子,将身子压低,从后面也看不出她多高。可这一侧身回看,就藏不住了。
花木兰猛一拉缰绳停在路上,害得后面的拓跋焘差点儿撞上她。
“花木兰!你做什么?朕让你去喊停雨儿,怎么你自己停下来了!”


第六百二十二章 、军力几何
花木兰也不管拓跋焘的怒火了,依旧立马阻拦道:“陛下,不能追了。这怕是个陷阱!前面那个根本不是檀女郎!”
拓跋焘瞬间冷下脸,抬眼再去仔细辨认前面渐渐跑远的女人。
太像了。动作实在太像了。就算不是檀邀雨本人,也一定是她身边的人!既然用个假的迷惑他,说明檀邀雨肯定也离此不远!
“假的也先捉了再说!”拓跋焘的蛮劲儿此时又上来了。不管花木兰怎么说有可能是柔然人或是宋人的陷阱,都拦不住拓跋焘想要揪住前面的女人一探究竟。
墨曜没时间管拓跋焘怎么想。她只拼了命地往前跑!方才自己大意,怕是已经被花木兰识破了。此时唯一的生机就是按云道生说的,跑到前面山脚下。
可是跑到了又如何?前面那山包也不高,光秃秃地也不能做什么防御的地势。莫说后面追她的是被誉为战神皇帝的拓跋焘,便是个普通领军,她怕是都敌不过。
她正疑惑着,就听旁边的人低呼,“他们又追上来了!”
墨曜再次回头去看,果然,方才略微停顿的魏军猛地提速追了上来。墨曜见状,破釜沉舟,抽出随身的匕首,一刀扎在自己的马屁股上。
战马吃痛,猛地前冲!同行的人见状,也跟着效仿。终于在被拓跋焘追上之前,跑到了云道生说的山脚下。
可此处空无一人,甚至连个藏身之处也没有。
“现在怎么办?!”同行的仇池兵慌了。
怎么办?墨曜也不知道怎么办。方才孤注一掷地迫马疾驰。此时马已经瘫了,想跑也跑不动了。墨曜索性下马抽刀。
虽然答应了要活着回去。可既然尽了人事,剩下的也只能靠天命。与其被拓跋焘抓了,拿她来要挟女郎,或是拷打她让她说出女郎所在,墨曜宁可战死。
拓跋焘不明白前面的人怎么不逃了。戒备地在墨曜前面十步远拉停了马,仔细辨认才想起来面前的是檀邀雨身边的那对双生姐妹。看这个左手拇指还在,应该是那个妹妹。
“是你啊……怎么不跑了?你家女郎现在何处?”拓跋焘居高临下地看着前方的墨曜,根本没把他们这队人马放在眼里。
墨曜冷笑,故意激道:“魏贼,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当初在校场,就该一剑结果了你!今日既然被你们追上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哈哈哈哈哈!”拓跋焘朗声大笑,“你口气倒不小。只可惜你没你家女郎的本事。说大话可是要被拔舌的。”
“她若不是说大话呢?”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从山包后面传来。
紧接着,原本空无一物的山包上,渐渐立满了一个个骑兵,而且队伍还在不断往山下展开来,一时间都数不清到底多少人。不过显然是数倍于拓跋焘现在的人马了。
“盖吴!”墨曜一脸惊喜地看着山包顶上,头上都是雪的盖吴。也不知他在那山包上埋伏多久了。
他们这几人,一直跟着云道生在炳灵寺给中毒的信徒和和尚们治疗。后来云道生为檀邀雨起了一卦,便急匆匆带着他们离开了炳灵寺。
那时盖吴就带着泸水胡人和炳灵寺里收编的僧众,不知被云道生派到何处。原来竟是一直在这儿等着她!
可盖吴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墨曜和拓跋焘。他挠挠脑门儿,云道长说这个方向是生门,让他在这附近守着。怎么最后居然是墨曜带着拓跋焘来了?这怎么看都不像是生门,更像是战斗门啊!
活捉拓跋焘!这是什么旷世奇功!估计足够他在檀邀雨面前耀武扬威一辈子了!
盖吴想到这儿,便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起来。
花木兰反应很快,抬手就朝天上放了支响云箭。随后挡在拓跋焘身前,催促道:“陛下快走!大军离咱们不远,看到响云箭立刻就会赶来!”
拓跋焘怎么甘心,虽然没抓到檀邀雨,可她的婢女就在眼前。以拓跋焘对檀邀雨的了解,她最是护短,绝对不会放任自己婢女的死活不管。
拓跋焘不理会花木兰,直接下令,“先抓了这女婢再走!”
盖吴冷笑,“谁抓谁可不一定!”说着就催马往山下冲。
花木兰急了,“陛下!社稷为重!等天下一统,您还愁见不到檀女郎吗?!”
花木兰的话似一记重锤。若说拓跋焘心中还有什么执念能超过娶檀邀雨,那就只有南北一统了。
如今到彦之已经逃了,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难道他真的要为一个婢女放弃?甚至赌上自己的安危。
这种事,便是拓跋焘再冲动也做不到。他马头一转,当先退走。
此时盖吴刚下到山脚下,正要去追拓跋焘,便被墨曜喊住。
墨曜言简意赅的将情况跟盖吴说明,得知北魏大军就在前面,而那个上杀天下杀地,中间杀空气的檀邀雨都已经昏迷不醒,盖吴很识时务为骏捷带人也往青州撤去。
花木兰见墨曜他们没有追来,暗自松了口气。可她没敢再出一声儿。虽然明明是她拦住了拓跋焘做蠢事,可这功她却不敢邀。
光是看一眼拓跋焘的黑脸就知道,这位陛下现在已经怒到要杀人放火才能消气了。
等拓跋焘和大军汇合,见到了跪地请罪的奚斤,听说檀邀雨被阿胡拉打伤,此时昏了,且生死不明,拓跋焘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了,怎么也喘不出气。
拓跋焘没有再多问,直接带军赶往滑台。他自然是晚了一步。此时滑台已经成了座空城。除了百人团烧剩下的那一大圈黑灰,什么都没被留下。
拓跋焘一拳砸在滑台的城墙上,就差一步!他就差一步!
为什么他要分兵去洛阳?为什么方才不让大军掉头跟他一起追墨曜?为什么他要把阿胡拉派给奚斤这个窝囊废!
拓跋焘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只能落在到彦之的头上。
“把所有的探子都派出去,一定要找到宋军主力退走的方向。他们一没船,二没马,肯定走不远!”
拓跋焘停顿了一会儿又道:“花木兰,你亲自带一堆人,去找阿胡拉的线索……”
花木兰抱拳令命,“阿胡拉怕是也伤得不轻。敢问陛下,若找到该如何处理?”
拓跋焘直起身,一甩斗篷,朝滑台城里走去。
冷冷的声音从花木兰的前方传来,“不听话的老虎,留着也没用。”
“是。末将领命。”


第六百二十三章 、实力几何
拓跋焘带军驻扎滑台后,军需主簿很快就来禀报,“陛下,大军已经安置妥当。臣从灶数推断,宋军此前约有六千人驻扎在此。”
突如其来的数字像是根刺,直戳到了拓跋焘的神经。
“六千……”
拓跋焘沉默地向后靠在熊皮软靠上,眼前闪过在山包上突然出现的那一帮卢水胡人。
虽然他看不全那队人马究竟有多少,可少说也要过万。
拓跋焘猛地从软榻上坐了起来,脑中的念头让他一时有点心慌。所以檀邀雨如今究竟有多少人马?
三万?五万?还是更多?
上次去围捕赫连定的那批人回来时就有些传闻,说仇池的救世军里有了不得的神兵利器。
拓跋焘当时虽气恼,可后又自欺欺人地觉得那都是檀邀雨故弄玄虚的把戏。为了给世人仇池虽小,却不可欺的假象。
但方才奚斤也说,仇池的弩枪之巨,连阿胡拉都抵挡不住。如今看来,竟是自己轻敌了?!
“派人去查清楚,仇池现如今究竟有多少兵力。记得仔细些。”
拓跋焘呼出一口浊气,只觉得心中无比烦闷。
他隐约觉得自己这是在养虎为患,可又止不住担心檀邀雨伤得重不重?她会去哪儿?回仇池?还是去宋地?总之不会是来平城……
拓跋焘有些泄气,今日怕是他离捉住檀邀雨最近的一次,就这么白白错过了……此后怕是很难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由于檀邀雨的出现,打乱了拓跋焘原本的部署。
虽然北魏军很快就占领了河南四镇,甚至在沿河各地都大肆掠夺了一番。期间虽遭遇过散军,但宋朝大军的位置却始终未被找到。
拓跋焘上头的热血冷却后,也不敢轻易深入敌国腹地。
而此时的大宋朝堂上早已乱了套。到彦之负伤败走的消息先一步传回了建康。
由于到彦之没有丝毫对抗之心,带着人马一路后撤。而拓跋焘以为南宋主力会在沿河埋伏反击,以至于搜索的范围也都在沿河附近。这才让南宋主力侥幸躲过了北魏军的围剿。
朝中原本就有不少声音反对将湖陆的兵权交给到彦之。若不是刘义隆执意,甭管是论资排辈,还是作战经验,都肯定轮不上到彦之掌军。
如今到彦之的惨败直接让刘义隆颜面扫地。战舰被烧更是雪上加霜。心力交瘁加上面子上过不去,刘义隆理所当然地病倒了。
强敌当前,皇上却病了。眼见北魏军势如破竹,到了这个时候,朝臣们也顾不得寒门和氏族的内斗了,纷纷启奏,请檀道济重掌兵权。
由于皇上病倒而再次被委以国事的彭城王,虽说也不想将兵权还给檀道济,无奈此时其他将领早已被魏军吓破了胆,这种烫手的山芋也只有檀道济接得住。
所以彭城王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下令,恢复檀道济的领兵之权,让他即刻带兵北上,抵抗北魏来犯。
可别看他将兵权交还给了檀道济,心里却依旧打着自己的小九九。
此前刘义隆对他的洗脑显然很成功,眼下彭城王只想着怎样才能不让檀道济的势头压过自己。毕竟此时权倾朝野的滋味已经让他欲罢不能了。
最后还是彭城王的新宠爱妾给他出了个主意,给兵不给粮。借口国库空虚,只给了檀道济不足十日的粮草,就打发他去了前线。
彭城王觉得,只要粮草还攥在自己手里,檀道济就成不了气候。殊不知檀道济的湖陆军营有朱家暗中接济,粮草早已不是檀道济的掣肘。
早就被送去青州避祸的檀植和檀璨收到消息后,立刻先一步赶往湖陆,接管了军营。
然而此时的湖陆军营已经被段宏消耗殆尽,守住青州已是勉强。两兄弟虽有心同魏贼一决生死,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檀道济临危受命,他没了战舰,也没有足够的人马,虽说粮草有朱家帮着,他却怕被人看出端倪,牵连邀雨,并不敢贸然和朱家接触。
故而拿回兵权后,檀道济始终没有发起大举反攻。只在青州一线牵制住了拓跋焘的大军,让北魏顾忌重重,不敢再进一步南下。也算是暂时稳住了局势。
拓跋焘和檀道济几次交锋都吃了闷亏。他想不通,明明自己的兵力几倍于檀道济,可不知为何却屡战屡败。
即便檀道济能借助对地形的熟悉,和各种兵法的运用,每每都四两拨千斤。
但正面交锋时,明明自己的士兵更强壮勇武,怎么到了宋军水师面前就都成了软脚虾,站都站不稳。
北魏的领军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是檀邀雨早在几年前攻打柔然时就给他们埋下的隐患。
当初拓跋焘对檀邀雨的操练之法深信不疑,下旨各军皆延用此法,几年下来,北魏兵士的下盘越来越不稳。骑马时还看不出,一上了船就暴露无遗。
可此事谁也没怀疑到檀邀雨头上,只当是北魏军士常年在内陆,不善水战的原因。
拓跋焘眼看南下无望,索性调转矛头,毫不费力地吞下了夏朝关陇一带包含平凉、关中、陇西郡的领土。
此前赫连定在被押往平城的途中无缘无故失踪,之后也不知躲在何处,是生是死。不过即便他还活着,夏朝也是名存实亡了。
这一场大战,持续了大半年,最终以宋夏联盟瓦解,北魏大获全胜结束。拓跋焘在新一年的年关前,回到了平城,大肆庆祝,欢宴达旦。
战后论功行赏,各路将军都得了不少好处。哪怕是战事失利的奚斤,也未受到追责,得以告老还乡。
然而最受瞩目的赏赐当属寇谦之这位大国师。
此次南下,寇谦之几次为拓跋焘卜算,每每应验。他又在南北大军拉扯不下时,进言改攻夏地,将北魏的疆土进一步扩大。
有如此功劳在前,拓跋焘此时下旨,重金为他修建静轮天宫时,即便朝中勋贵大多是佛教徒,反对之音却寥寥无几。
而夏朝虽已经没了土地,可赫连定毕竟还生死不明。为了让夏人臣服,拓跋焘又加封了绣花枕头赫连昌一个秦王的称号。
更出人意料的是,拓跋焘竟然接纳了寇谦之和崔浩的意见,娶了他最为不屑的柔然公主,也就是现任柔然可汗吴提的妹妹为妃。又将自己的妹妹西海公主下嫁给了吴提。
此举大大稳定北方的局势,更使得北魏对整个北方的控制得到史无前例地提升。


第六百二十四章 、站队
对比北魏的歌舞升平,反观刘宋这边,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荒诞的是,他们愁的并非国土被占,而是愁自己站错了队。
曾经以为檀道济要被架空,恨不得将寒门都清出朝廷的氏族一派,一改招摇的本色,除了祭祖,几乎可以算是悄无声息地过了一个年。
而保皇派的日子在到彦之败走后便更加不好过起来。
此事说也奇怪,到彦之还没回到建康时,就曾经几次发奏疏给刘义隆,说自己失利另有隐情,且同陛下的身边人有关,一定要面奏陛下。
不知道是否因为这个原因,朝廷才一直拖着没有因失利一事向到彦之问责。
可等到彦之真的回到了建康,却又突然改了口,只说自己是被北魏的细作偷袭,伤了要害,不得不退。
刘义隆始终病着,彭城王知道到彦之是皇上的心腹,自然不敢随意就给处置了。只能象征性罚俸三年,暂免官职,待皇上康复后再做定夺。这种惩罚,同失去的国土、牺牲的将士、折损的军需比起来,简直无足轻重。
有心人一边暗叹皇上这病的时机正好,一边也盘算着己方的出路。
且不说皇上这病究竟要多久才会好,眼看彭城王的权柄越来越大,建康城里多的是想借着彭城王宴请暗中巴结的人。
如今多事之秋,前方战事稍定,皇上又在病中。整个建康城怕是只有彭城王还敢开府宴客。
只因着彭城王多年膝下无子,此前看了不少名医也都无果。谁想到来了建康城,受长公主引荐,得了一位严神医的指点后,府中新纳的爱妾果然给他诞下了一个麟儿,把彭城王喜得不行。
原本彭城王还有心收敛,谁知皇上却突然下了旨,不但按皇子的份额给了赏赐不说,还叮嘱了彭城王一定要好好庆祝。众人都传,说是皇上也想借新生儿给自己的病情冲冲喜。
原本还愁找不到好借口巴结这位实权王爷的各家,此时真是欢天喜地地去送礼。
虽说为了不让皇上疑心,送的礼物依旧是给新生儿讨吉利的,没人傻到直接送套宅子田庄的。可这讨吉利的物什儿也有贵贱之分。
羊脂白玉的圈儿,黄金百宝的环儿,南海珍珠的帽子,满绣银线的衫儿。
这也就是檀邀雨不在,不然冲着这满月礼,她也得把孩子绑了。
然而身为宴席主角的孩子却绝对不是众人的瞩目的焦点。
前院一群男人们围着彭城王点头哈腰,后院一群女人们则是绕着神医严道育问东问西,只衬得本是主人的彭城王妃脸同锅底一般黑。
今日的彭城王府中,严道育和九熹这对母女,地位俨然已经越过了她这位正妃。
九熹本就仗着王爷对她的宠爱,不将她这个王妃放在眼里。王妃虽有心惩戒,可九熹偏偏又是长公主府送来的,便是妾,也不同于其他可以随意买卖的贱妾。
王爷在严道育的帮助下,喜得长子。长公主逢人就夸严道育医术超群,借此暗示自己慧眼识珠。
严道育因此成了各府夫人都忙着巴结的红人。毕竟能进这王府赴席的人家,哪个会嫌子孙多?
王妃眼见这对母女在王府里的地位越来越稳,怕是王爷最初应允她的,让她来抚养长子的承诺也要泡汤了。
彭城王妃正满心怨怼,恨不得将手里的帕子拧出水儿来,就听门口的仆妇进来传话,说是宫里来了人,皇后娘娘请严神医进宫问话。
彭城王妃闻言眼前一黑,若不是两侧的侍婢死命拽住,怕是要直接摔倒在地上。
没有人比这位王妃心中更清楚,宫里人嘴上说是皇后的意思,可这意思一定是经过皇上首肯的。
虽然皇上已经有了长子,后宫也曾在两年前的选妃中扩充了不少。可始终没再诞下第二位皇子。皇上盼子的心情怕是比彭城王还要迫切。
若是严道育进宫,得了皇上和皇后的青眼,那这王府中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彭城王妃想到这里,只觉得口中含了黄连一般苦。她倒抽一口气,神志虽然清醒了,人却如开败了的鲜花般委顿了下去。
看着不远处被奶母抱着,受着众人夸赞的婴孩,还有旁边只是冷冷站着的九熹。彭城王妃幽幽叹了口气,“走吧,回屋去,这里已经不需要咱们了……”
彭城王妃在侍婢的搀扶下落寞离席,这一幕一丝不落地都看在了蒋氏眼中。
檀道济虽然和她三令五申,不许她同彭城王府的人接触。可如今檀道济同那两个逆子都远在青州,檀府内又有谁能约束得了蒋氏?
而且蒋氏深信自己所做,皆是为了檀府着想,更是为了她的宝贝儿子着想。别人不清楚,她当初可是听得真切,彭城王的孩子是龙子!
况且眼下的局势,便是她一个深宅妇人也看得明白,彭城王才是大势所趋。夫君常说要顺势而为,因势利导,她如今不正是按此行事吗?
一想到檀承伯如今借着长公主这层关系,也实打实地在彭城王面前露了脸了,蒋氏就觉得自己简直是算无遗策,未雨绸缪,先人一步。
儿子如今有了靠山,自己当然也不能拖了后腿。蒋氏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有些肉疼地咂了咂嘴。
檀道济出身寒门,便是后来位高权重,也不曾有奢靡的习惯。这玉镯还是蒋氏磨了几次才得手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只要讨好了九熹姑娘,有她帮忙吹吹枕头风,那承伯的高官厚禄,又怎是一对玉镯能比的?
蒋氏想到这儿,便不再犹豫,起身凑到人群里,左挪右蹭地总算挤到了九熹跟前儿,当着她的面儿,一脸讨好地将手上的那对玉镯退下来,放到侍婢捧着的喜盆里。
“臣妇第一眼见这孩子便喜欢的不行,只觉得有眼缘得紧。这对镯子乃是臣妇贴身之物,就送给孩子压枕吧。”
蒋氏对着王府的妾自降身份,却没想她一脸殷勤,只贴上了九熹的冷屁股。九熹只是不咸不谈地扫了她一眼,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就当是知道了。
旁边一位氏族夫人见了,忍不住嘲讽道:“呦,檀夫人的喜欢也不值几个钱嘛。这种成色的镯子也好意思拿出来做贺礼?”
蒋氏这才后知后觉地去看那喜盆。只扫了盆里一眼,便臊得她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蒋氏刚要寻个借口遁走,九熹却一改面无表情的木人脸,露出了个诡异地笑容问道,“您是檀夫人?檀大将军的夫人?”
蒋氏一愣,晃了下神才回道:“正是臣妇。”
九熹碧色的双眸突然亮了亮,嘴角的笑意更盛,“这倒是妾身失礼了。妾身听王爷说过许多檀大将军的事儿,还一直想见见夫人您呢。今日忙了一天,妾身属实累得不轻,夫人若不嫌弃,便随妾身去那边的暖阁坐坐,一同叙叙话如何?”
蒋氏自然是一百万个愿意,却也不忘了做个样子,她挺直腰背,先是满脸得色地扫了眼方才出言讽刺她的氏族夫人,随后才真情实意地冲九熹笑道:“客随主便,臣妇自然乐得与您同往。”
看着蒋氏同九熹离开,那氏族夫人忍不住忿忿道:“还不是仗着自己夫君在外卖命!”
蒋氏听见了,却更加得意。
没错!她就是仗着檀道济!
将来她还要仗着自己儿子!


第六百二十五章 、有因才有果
盖吴骑着马望着不远处的群山叠翠,心中意气风发的感觉越来越盛。
南北大战结束了几月,这一仗获益最多的不是占了几个空镇和夏朝荒地的北魏,自然也不是风雨飘摇中的南宋,而是他名不见经传的盖吴。
当初檀邀雨带着救世军从仇池出发时,卢水胡佣兵团才刚一万人出头。而他自西秦与云道生等人分路后,便沿途不断吸纳各国的杂胡军。
这些杂胡有些是西秦和大夏的流民逃兵,更多是原本就在两国交界讨生活的游侠儿。
两国交战,不但害他们没了容身之地。若城池陷落后,没有户籍的他们很有可能被北魏或宋军抓去做军奴。若是那样,就真是生不如死了。
所以这些人一听说打仗了,就纷纷藏进了山里。打算靠山吃山,做段时间流匪,待时局稳定了再下山。谁想到偏偏碰上了卢水胡这帮比他们还会钻山缝的。
卢水胡的老佣兵常年跟着商队,个个都是寻踪辨迹的行家,别说游侠儿临时建的寨子,就是老鼠窝都能给你掏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