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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拉坐直了身子,吩咐细珠儿道,“你多接近她。先试试取得她的信任,说不定这对你也是个机会。她若杀不了魏皇,而你舍身护驾,想必魏皇也会多疼惜你几分。”
细珠儿却似乎不情愿,“公子,您知道奴家的心……”
“细珠儿,”巴拉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别忘了你的任务。你只需要记着你的任务。不该有的虚妄就绝不能有。”
细珠儿无力地低下头,极轻地应了一声,“诺。”随后便躬身倒退着出了巴拉的帐篷。
巴拉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自言自语道,“也不知是哪国这么不入流,竟然派个蹩脚的女刺客。这不是正好撞到本郎君的手里吗?”
第五十七章 、怼死人不偿命
次日一早,巴拉鲜衣怒马地出现在营地中心。引得营中不少年轻女子都停下来看他,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地笑着,有的还红了脸。
巴拉心想,虽说现在这张脸长相一般,可人靠衣装马靠鞍。只要姿容尚可。打扮一下,以他的气质,迷倒个不谙世事的少女简直太容易不过。
邀雨走来时,就看见一群女子们正聚在一处。
她心中大喜!晨起时她因为昨晚的“噩梦”,在自己的营帐内发了一顿脾气。发泄完又怕别人瞧出异样,只好多花了些时间打坐调息。
她原本以为自己出来晚了,早食怕是已经不剩什么了,此时见女孩儿们都还没去用饭,邀雨当即脚下生风,直奔后营。至于巴拉,她压根儿没看见。
只能说饥饿也会使人盲目……
巴拉坐在马上,看见邀雨在远处就一个急转弯地跑开了。不禁暗想,想做缩头乌龟?那可不行,要好好戳一戳她,让她露出利齿才好谈判。
于是巴拉一勒马绳,腿一抬便潇洒地自马上翻身而下,再次引得女子们一片娇呼声。
待巴拉走到营盘的后面,就看见邀雨坐在一棵大树下,正开心地就着浆水吃粟面窝窝。她面前的陶碗里还放着一个窝窝,大约是她另外问灶房要的。
巴拉皱眉,以为是个不入流的女刺客,可也不该这么不上台面啊,难不成是自己多疑了?
巴拉打算再试探一下,于是他一招手,立刻有人上前。巴拉对他吩咐了几句后,就躲到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里观察情况。那人则径直走到邀雨面前,将她所有的食物都收走了。
还未等邀雨发作,旁边路过的细珠儿正好瞧见了,一把就拉住那人的手腕,娇声呵斥道,“你做什么?后厨还有剩余的早食,你怎么抢别人的?你可别看她是个新人就欺负她。”
那人用力一挣,就摆脱了细珠儿的手,嫌弃地扫了一眼邀雨道,“都督说她太壮了,不能再吃那么多。不然去献艺的时候,魏皇还以为是扛鼎的力士呢,那还怎么跳舞?”
周围正进早食的人闻言都哄笑成一团,谁也没注意到一声“咔吧”的断裂声。
细珠儿尴尬地凑到邀雨身边,把自己手里的窝窝递给邀雨道,“不然你先吃我的吧。”
力士是吧……邀雨此时的杀气已经快控制不住了。
细珠儿见她低头不说话,以为她是被大家嘲笑了不好意思,便坐到她身边安慰道,“你别生气。其实都督他人还不错,今次也不知是怎么了……”
细珠儿对巴拉有意,所以本能地想替心上人描补描补。可却未想到,她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邀雨心上。
难道这位都督是刻意地在针对自己?她哪里露了马脚吗?已经再三小心了,还是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吗?
可这都督只是让人收走自己的早食,似乎更像是在试探。换句话说,他可能也不是十分确认。既然如此,就干脆把戏演到底。
邀雨见周围的人还在笑她,索性用手捂脸,假哭着跑开了。邀雨跑了,大家笑笑也就散了。不一会儿用完了早食,该练习的去练习,该装车的去装车,再过两日就要出发去北魏了。
待后营地的人都走光了,巴拉才慢慢踱步,走到邀雨方才靠着的大树旁。
他上下打量了那树一番,却没见有什么异样。他又不甘心地绕着大树走了一圈,见到大树的背面是,双眼骤然一亮。
巴拉摸着大树背面明显被震裂开的一道长长的豁口,低声笑道,“这可真是被鹰啄了眼,如此高深的内力,竟然被我当成下等的刺客。”
他脑子突然闪过一个名字,“该不会是她吧?”
今天一整日,邀雨边跟着细珠儿练舞,边暗中观察,倒是没再瞧见那位巴拉都督。
邀雨不敢掉以轻心。晚食时拿了自己的饭就回自己营帐去了。
后面还有人调笑她,“念儿,跑快点儿,不然都督又要派人来抢你的食儿了。”
之后两日,邀雨除了练舞就躲在帐子里,任旁人笑话她护食儿也不反驳。
邀雨一直躲到出发的那日,才知道他们是要坐船走的。
夏朝统万城附近多是沙地。而此次进献给魏皇的礼品里有几头叫做大象的巨兽。沙地上运输不便,所以他们要坐船,沿着奢延水顺流而下,到达北魏吐京郡后再转成陆路。
上船的时候邀雨远远看到巴拉站在码头上指挥装运。贡船极大,要站得很远才能把船头和船尾都收进眼底。而贡品又繁多复杂,从极小的夜明珠,到那几头大象。
巴拉却连名册都不用看,便如数家珍般一个接一个报着贡品的名字,查验,划定装船的位置,捆绑,入库,安排特定的人手负责。
那一整天,他都不苟言笑,井井有条地指挥着近千人的队伍。
细珠儿见邀雨看巴拉看得出神,故意试探道,“你可是也看上了咱们都督?”
邀雨像是没听懂般,浑不在意地道,“走水路就要绕远,该不会耽误入平城的日子吧……”
细珠儿亲昵地戳戳邀雨的小脸问,“你就那么急着去平城?”
“嗯。”邀雨点点头。心想若是自己的行程耽误了,子墨会不会着急啊?
细珠儿原本是指邀雨着急去北魏邀宠,却不知她是没听懂还是装糊涂,竟然就大大咧咧的承认了。细珠儿私心想着,如此也好。
装船进行得很顺利。正午刚过,便看到有官员来送行。彼时邀雨已上船,同众人一起跪在甲板上,只遥遥见那官员牵起巴拉的手拍了拍,似嘱咐了他什么。随后巴拉便上了船。吉时一到,船便在巴拉的号令下起航了。
“诶,你知不知道咱们统万城的这条河为什么叫奢延水啊?”
邀雨躲在帐子里这两天,细珠儿一直无法接近她。如今她们两人被分到了同一个舱房,细珠儿自然要想方设法多和邀雨拉拢关系。
“听说是因为这条河里能淘出金子。咱们赫连大王还因此派了好多人专门去淘金呢。”细珠儿也不等邀雨回应,就自顾自地说起来。
金子啊?邀雨伸长脖子,看了看船下面的河水。仇池怎么就没有这么一条河呢?要是有,她还卖什么坟地啊……
“真好――”邀雨由衷羡慕道。
细珠儿眸光一闪,看来这个念儿是个贪财的。只要爱财就有办法收买。刺客之流,不过就是雇主的价码高低而已。
待她把这件事儿禀明了公子,公子定会对她刮目相看的!想到这儿,细珠儿不禁也露出了甜美的笑脸。
第五十八章 、盘查
船上的日子要比邀雨想象中来得轻松。江船行得缓而稳,所以坐起来并不会有什么不适。
艺班的人不懂行船,大家就乐得清闲。邀雨每日除了喂喂蛇,练练舞便无事可做。
那位都督也不再找自己麻烦。邀雨终于能从壳里冒头出来了。白天夜里,得空便坐在船头吹风,似看不够这沿岸景致一般。
就这样顺风顺水地过了三日,船行至北魏境内停了下来。
不一会,一队北魏的官兵便上了船,按例对船上的人员挨个盘查。
查到邀雨的时候,她刚练完舞,还未来得及换衣服。匆忙之下只抓了件披风罩着,隐隐约约地露出身上露腹的金纱舞衣,反倒显得更加欲盖弥彰。
盘查的士兵看到她时便眼前一亮。转身跑到领兵耳边嘀咕了几句,那领兵便向邀雨走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
邀雨见来人问她,便毕恭毕敬地施礼道,“回官爷,奴家名唤念儿。”
“唔……”那领兵围着邀雨转了一圈,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哪里人啊?”
“高句丽。”
领兵眉毛一挑,“高句丽?你们不是夏朝的贡船吗?怎么会有个高句丽的女子?”
邀雨甫要开口,便被一人挡在了身后,“她是,我王,特寻来的。”
邀雨看着那背影楞了一下。
巴拉会站出来帮她真是意料之外,他不是怀疑自己吗?
领兵显然不买巴拉的帐,推开他向邀雨道,“摘了面纱给我瞧瞧。”
邀雨心里暗暗骂了句色胚,真不晓得这些男的,怎么一个两个都对面纱感兴趣。
“奴家生得丑陋,怕污了大人的眼。”邀雨边说着,边低了头。
巴拉又抢着上前道,“她是,贡品。碰不得。”
领兵冷哼了一声,“贡品怎么了?本将奉命盘查,防止有贼子趁乱混入贡船。如今这女子举止可疑,本将要带回去仔细审问。若无嫌疑,定当再送她回平城。”说着就要上前去拉邀雨。
巴拉眼见说不通,干脆一把抢过邀雨,挡在了她和领兵中间。
领兵向左,他也向左,领兵向右,他也向右。那领兵见他故意作对,立刻抽出佩刀,威胁到,“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抓了!”
巴拉倒没被吓到,反倒贴上去,随后快速塞了些东西在领兵手里,那领兵接了,扫了一眼,跟着眼睛都笑了起来,“好了,咱们盘查得也差不多了。放行!”
巴拉动作虽快,邀雨还是看到了他指缝露出的金叶。北魏兵拿了钱,很快就收队下船。
“没事吧?”巴拉回过头望着邀雨。
邀雨点点头,不管之前这位都督怎么惹人讨厌,他方才毕竟主动站出来帮自己解围。
邀雨施了一礼道,“多谢都督。”
巴拉还想再说什么,细珠儿不知从哪窜了出来,伸手圈住邀雨的胳膊,上下看了一番道,“你无事吧?”
见邀雨摇摇头,细珠儿才扭过脸似是打趣巴拉道,“都督可是想用英雄救美打动念儿的芳心啊?都督您可要高抬贵手,似奴家们这等出身,这颗心早就是家族的了,宗主说给谁,那便是谁的,万万不能乱动心。”
邀雨觉得细珠儿虽是对着巴拉在说话,可这话更像是说给她听的。
细珠儿这是怕她会对巴拉动心?的确,她的假身份是要邀宠魏皇的舞姬,应该是只能对魏皇感兴趣。
邀雨也挽起细珠儿的手感激道,“多谢姐姐提醒。你放心,不是英俊威武,风流倜傥的郎君,我又怎么会动心。”
巴拉闻言双目圆睁,这死丫头在说什么?她是在说我丑?!就算我如今带着人皮面具,可这一身气度她看不出来吗,怎么也不会是丑的!
邀雨大概没想到,自己无意中正戳中了巴拉的软肋,报了被说成壮汉的一箭之仇。
细珠儿也被邀雨的话吓了一跳,她偷偷瞄了眼巴拉,果然见他满面怒容!
“念儿,你一定饿了吧。早晨大家就忙着装船,连早食都没来得及用。”细珠儿赶紧拉着邀雨往舱房走,绝对不能在此时被巴拉的怒火波及到啊!
细珠儿不说还好,她一说邀雨真的觉得腹中空空,咕噜噜地叫起来。
巴拉在后面听见邀雨肚子叫,故意咬牙切齿地高喊道,“那几头野猪是谁负责喂的?怎么叫得这么大声!”
野、野猪!!
邀雨觉得自己要气炸了,就算不能用武功,好歹冲过扇这斯一个嘴巴!可细珠儿死命拖着她。邀雨怕伤了细珠儿就不敢用力,只好在心里手刃了巴拉一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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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北魏那一队官兵下了船,又等到船行出了视野,才转身进了身后的一片林子。褪了铠甲,这批人露出里面穿的常服,互相点了个头,便四下散去。只有其中几人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一路向南。
马不停蹄地连跑了五天,终于进入荆州地界。一进荆州,便有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奴来迎,引着他们进了郡君府。
刘义隆刚同荆州一些地方官员见过面,此时正准备拟一份送往建康的奏疏。见几人进来了,淡淡地问,“都办妥了?”
为首的一人颔首,“是。”
“没被人看出端倪吧?”
“船在江上,不敢贸然接近。怕打草惊蛇,公子行事小心谨慎,与属下演了场戏给他们。”说着双手递上了一个小布包。
展开小包,里面放着的是几片黄灿灿的金叶。刘义隆又翻了翻,最后在一片金叶的背面看到刻上去的三个字,“檀邀雨”。
刘义隆起初有些意外,随后露出笑容道,“看来嬴风此行收获颇丰啊。”
为首之人面无表情地问,“殿下有何打算?”
刘义隆扫了眼金叶道,“拿去熔了。传话给嬴风,好好探探她的虚实,但不能伤其性命,这个小丫头现在还不能死。”
几人领命,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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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珠儿被叫到巴拉的舱中时,心里正忐忑不安。她知道此前她出于私心,拦在了巴拉和邀雨中间。但她自己也并不是全无进展,想必公子会饶她这一次吧。
可当细珠儿看到巴拉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后,她后悔了。
细珠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膝行至巴拉的脚边,一把抱住他的腿,仰起头哀怜地祈求道,“公子。奴知错了。还请公子饶奴一回,奴以后再也不敢了。哦,对了,奴发现那位念儿十分爱财,若公子以财帛诱之,定能将其笼入麾下!”
巴拉冷哼一声,捏起细珠儿的下巴,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问,“你可知她的真实身份?爱财?真是笑话!”
细珠儿心中一惊,公子这几日都未多露面,难不成是已经知道了念儿的真身?
看到细珠儿浑身颤抖,巴拉嫌弃地甩开捏着她下巴的手,“别怕。我眼下不会杀你。不过今后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细珠儿连连磕头,“奴明白。奴定会在念儿面前替公子多多美言。”
第五十九章 、尬演
过了北魏的盘查后第二日,夏朝使团便上了岸,改走陆路。
而巴拉不知怎么回事,从早到晚地在邀雨附近转悠,专门挑她毛病。一会儿是讲话声音大,一会儿是走路步幅宽。邀雨被他盯得感觉随时都有破功的危险。
被他缠得实在不耐烦了,邀雨忍不住嘲讽他道,“都督该不会是怕水吧?怎么一上了岸就这么……”邀雨想说无事生非,舌头转了个弯硬是改成了,“生龙活虎的?”
像在船上时那样安安静静的不好吗!
“我?怕水!哼,你等着,早晚!叫你看!”
邀雨皮笑肉不笑地施了一礼道,“禀都督,您该说‘早晚叫你知道’。”又低声骂一句“大舌头。”骂完转身就走。
为了防止自己忍不住暴起杀人,邀雨干脆找了两团棉花塞在耳朵里,没人在耳边念经,世间终于恢复了宁静……
坐在马车里,探头看着两侧的青山,躁动的思绪渐渐得以平息。邀雨终于觉得出行也是惬意的事情。
此时的北地虽还时不时地下场雪,可天气已经渐暖。偶尔在洁白的雪地上看到刚从冬眠中醒来的野兔,甚是可爱。有时还会遇上刚刚解冻的细小的瀑布,从一侧的山崖汩汩而下,每每见到,竟能让她似发现珍宝般开心。
邀雨伸伸胳膊,转了陆路,意味着他们很快就能到平城了。不知子墨到了没有?分别多日,子墨有没有想她呢?念及子墨,邀雨的眼中都带了笑意,正偷看她的巴拉,忽觉似被晃了下眼。
巴拉刚想上前再跟邀雨“套套近乎”,就发现她猛地抬手紧抓住胸口处的衣裳,原本想“教训”她的话,立刻变成了不加掩饰的关心,“不舒服?”
邀雨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突然的一阵心悸,让她脸色煞白,以前从没这样过。
巴拉朝远处眺望了一下又道,“忍忍。并州补给。带你,找医。”
邀雨把棉花团从耳朵里拿出来,也不管巴拉看到棉花团时难看的脸色,只是摆手哄他走一般道,“都督快忙您的去吧。”
待巴拉气呼呼地走了,细珠儿才凑过来关心道,“你真的不要紧?”
“没事。已经好了。”邀雨轻轻拍了拍胸口,方才那阵突如其来的刺痛已经消失了。
“没事就好。方才都督说到了并州补给时,咱们就能跟着休息了。”细珠儿探手到邀雨额头,感觉到她没有发热才收回手。
“又要补给?不是下船时刚补给过吗?”邀雨觉得这队人马的脚程实在是太慢了。早知道就不该混进这个艺班,耽误了时间不说,还遇到个如此奇葩的都督。
细珠儿指了指后面跟着的珍兽车队道,“还不是那大象,一天吃得比十匹马还多。有要新鲜草料来喂,娇贵得很。”
邀雨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此时就算她不愿意也没办法,毕竟她还抬不动大象啊……
细珠儿递了个水囊给邀雨,“喝一点儿吧,你从小被养在宗室,怕是没有如此奔袭颠簸过。女子身子薄,久坐马车,不舒坦也是难免。”
邀雨觉得体弱多病这个伪装不错,至少没人会觉得一个体弱多病的人能是刺客。于是顺水推舟道,“也是我从小就体弱,本以为不会有大碍,如今倒是让姐姐担心了。”又故意抚上胸口做柔弱状,只是动作有点儿僵硬。
细珠儿忙安慰她,“咱们境遇相似,互相扶持,本是应该。你无须担心,我看都督对你很是在意,到了并州,定会找个好大夫为你诊治的。”
大夫?邀雨心里一惊,听说有的名医能悬丝诊脉,该不会能诊出自己有内力吧?
这可真是自己挖坑给自己跳!
她赶紧坐正了些摆手道,“哪儿就那么严重了,我歇息歇息就会好了。”
细珠儿却不同意,“还是小心些的好。毕竟你若是出了事儿,都督也不好同高句丽那边交代。你的母族,也会怪罪你的。”
不过半日,队伍就到达了并州郊外。艺班人数太多,进城不便,于是在汾水边就地扎营,只派了一小队人进去城中置办补给。
无论邀雨怎么解释她已经没事了,巴拉都执意要带她进城看大夫。巴拉直白的关心引得细珠儿在心中好一番嫉妒,却不敢发作出来。
邀雨觉得自己此生大概都没有这么不自在过。无论是她被嗤作妖女,还是奉为仙姬,世人或许对她有褒有贬,可对于她的强大都是毫不质疑的。哪怕是总爱操心的子墨,也从来不会怀疑她的实力。
可眼下,走快了怕碰着,走慢了怕冻着。巴拉把她当做瓷瓶儿一样保护起来,生怕她会碎了一样。这让邀雨浑身别扭。
“头疼?肚疼?手?脚?胸……”巴拉从头到脚问了个遍,目光落到邀雨胸口时赶紧又移开了视线。
邀雨内心一阵抓狂,弱柳扶风的小娘是什么样的?走了一段路了,要不要掩住口先喘一阵?配合着演体弱多病这种事,她实在是做不来啊。
“奴家并没有什么不适,多谢都督挂怀。您看我又不咳又不喘的,不用看大夫,回去稍事休息便无大碍了。”如果允许,她现在就可以表演个胸口碎大石。
巴拉看她本意想演娇弱,手脚却不知该如何安放的样子,忽然觉得好笑,一时起了逗弄之心,更加变本加厉地道,“人说过,越不咳,病越重。”
“咳咳咳。”邀雨赶紧咳了两声,她觉得自己方才走路同手同脚了。
巴拉强撑着才没笑出来,硬挺着一脸关切,将她带进最近的医馆道,“你,方才,还不咳,病重了。要看。”
啊啊啊啊啊啊――邀雨只能在内心哀嚎不止。
见到两人进来,一个面白无须,眼角深深下垂的中年大夫便开口问,“可是要问诊?坐到对面来吧。”
邀雨想再用男女授受不清搪塞一下,刚欲开口,就感觉后面有人冲了过来,本能地要侧身躲开,又想到自己现在是个不会武功的舞姬,只好站在那里,让后面的大娘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
巴拉算准了她会装到底,索性伸手去扶她,借机把又香又软的人带到了怀里。
邀雨还怕巴拉自恋地觉得自己是故意吃他豆腐,赶紧尴尬地笑了笑,推开巴拉的手臂站稳了,又伸手揉了揉被撞的肩膀。她觉得这位大娘定是练过,撞人也太疼了!
那大娘却像没意识到自己撞了人,一进门就操着口音极重的汉话,对着垂眼大夫破口大骂。大娘口音太重,讲得又急,邀雨也只勉强听懂了几句,似乎是这大夫治错了病,害得大娘家的儿子一直在家腹泻不止。
庸医啊――邀雨的双眸一亮!
第六十章 、老虎会算计
巴拉似乎是没听懂大娘的浓重口音的汉话,一头雾水地问邀雨,“他们说,什么?”
他这是……听不懂?
邀雨立刻笑弯了杏眼,“都督,大娘说大夫治得好,那不如咱们就在这儿看吧。”
“不是,打架?”巴拉似乎觉得大娘的口气不大对。
“不是。是大娘着急了些。”
垂眼大夫显然怕大娘影响了他问诊,匆匆搪塞了几句,答应给邀雨看完就去大娘家里,免费给她儿子看病。
大娘此时才留意到邀雨和巴拉两人。一看两人的服饰,就知道是上等人家,大娘怕得罪贵人,得了大夫的保证,这才将信将疑地离开了。
大娘一走,垂眼大夫忙请邀雨坐了,垫了块丝帕为邀雨诊脉。煞有介事地皱着眉诊了左手,又诊右手。最后开口道,“这位姑娘气弱体虚,当是自小的毛病。多加调养,便无大碍。我这就给姑娘开个方子。”
邀雨看着垂眼大夫忙着在竹签上写方子,心道这真是个庸医,若不是自己现在不能曝露身份,就该砸了他的医馆,省得祸害更多人。
拿了药方,巴拉便叫了个人送邀雨回营地休息,自己去药铺取药。送走了邀雨,巴拉却再次返身回到医馆。
垂眼医生似早已等候着他,恭敬地作揖道,“公子。”
巴拉微微点头,“你做得不错,这么短的时间就把事情安排妥当了。”
“不敢当公子的夸奖。”垂眼医生面上没有露出丝毫得色。
“她怎么样?”
垂眼医生直言道,“内力精纯,乃某平生仅见。”
巴拉哼笑,“看来我猜得没错。真的是她。”
巴拉盯着垂眼医生低着的头顶再次问道,“与我相比如何?”
垂眼医生有些遗憾道,“公子尚有所不及。”
巴拉面上渐冷,“果然如此。”接着便沉默不语。
垂眼医生却再次开口,“公子可知她有心悸之相。虽尚不明显,但已渐露端倪。”
“哦?”巴拉挑眉,“如此说来,她方才竟不是装的……”
“她方才发过病?”垂眼医生忙问。
见巴拉点头,垂眼医生恍然道,“难怪。某方才就觉得这姑娘身体强健,并不似有心悸之症的人。今日若不是她刚刚发作过,凭某之能,怕是也断不出这病症。”
巴拉有些感慨,“她若是病死了,说不定是最好的结果。只是谁会相信呢?”
待巴拉回到营地时,发现里面正热闹着。
初春的汾水开始有部分解冻,露出部分河床和高出水面的石头。踩着这些石头,能一直走到河中央。有人干脆沿着断裂的冰层,截住水流捞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