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胡拉斜眼端详着被煞气裹住的两支黑铁弩箭。
在煞气的灼烧之下,黑铁弩箭开始渐渐变红,煞气内不断发出“滋滋”的声音,似乎是在不断提高温度,然而黑铁弩箭却没有丝毫要被烧融的迹象。
似乎是知道自己的灼烧对黑铁弩箭不起作用,煞气不得不将两支粗大的弩箭缓缓吐出来。
弩箭刚一落到冰面上,就将冰面化出了两条深深的凹槽,丝丝冒起白烟。
阿胡拉蹙眉瞟了方才被他一掌击落的那一支弩箭,心中越发不快。
即便是有富甲一方的夏朝皇室支持,用无数的金银财宝,他也买不到这么强力的弩箭和弩机。这是只有行者楼才知晓的机关术和锻造术。
而行者楼里,同这种机关术同等分量的武器、法宝,还不知凡几。
若是这些都握在他的手里,拜火教早就叱咤宇内,建立不朽神国了。然而苍梧那个老不死的,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挡他。
二十年前,苍梧宁可牺牲当时的楼主和所有行者楼的小辈弟子,也不肯将行者楼里的典集交给他。
当年他的武功不敌苍梧老头,不敢强攻。找了那么多帮手,用了那么多手段,最终还是功败垂成。那时他便明白了,只有他的武功够高,才有可能真的攻下行者楼。
如今已是今时不同往日。他的神功大成,即便没有檀邀雨这个人质,阿胡拉也有自信将行者楼一举歼灭。
阿胡拉伸手一抓,身边的那支弩箭就被他吸到手中。只见他长臂后张,状似满弓,箭尖直指檀邀雨,打算还了这份礼。
大臂拉到极致处,阿胡拉手中的长弩刚要掷出,就听北岸有人高声呼喊他,“阿胡拉千夫长!”
阿胡拉余光瞟过去,正巧见绕了一圈的奚斤终于骑马赶到岸边。
奚斤见到阿胡拉莫名就像有了主心骨,拼命挥舞马鞭,唤道:“方才见一个人影闪过,远远还以为是何人如此快的身法,果然是千夫长。不知千夫长可曾瞧见天女……”
奚斤似乎此时才注意到阿胡拉手上的铁弩箭,顺着箭头的方向看过去,可不正是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檀邀雨。
奚斤一看这状况,就立刻反应过来,顿时心中一慌,“使不得!使不得!天女不能有事!”
如今偷袭滑台已经无望,能拖延住天女便是将功补过。若是阿胡拉一箭把人射死了,陛下一定会龙颜大怒。
外人可能以为陛下这些年对女色并不上心,特别是有了太子之后,常常十天半月不入后宫。可亲信的一批老臣心里清楚,那是因为陛下心尖儿上已经有了人。
奚斤觉得檀邀雨可以死,或者说死了最好,免得美色误国。但向来懂得自保的奚斤绝不会让檀邀雨死在他面前,让他被无辜牵连。
可阿胡拉怎么会听从奚斤的命令,大臂用力,手上的弩箭“嗖”地一声便被他掷了出去!
只是即便以阿胡拉的功力,要掷出这么重的铁箭,速度总归是要比掌风慢上一分。而这一分的缓慢便足够檀邀雨闪躲了。
虽然檀邀雨始终没回过头,可却一直借助丝雨轻弦看着身后的情况。见到那团煞气将铁弩箭烧得滚烫,檀邀雨确信那煞气和红龙的一样,只是威力却大了红龙的煞气不知多少倍。
阿胡拉见一击不成,拔腿便追。他这次是起了杀心,掌风也带着煞气,排山倒海般朝檀邀雨压过去。
檀邀雨原本都已经跑出一大段距离了,结果阿胡拉掷过来的铁弩箭虽然被她躲了过去,却余威不减地直插进冰层里,将原本就已经变得脆弱的冰层砸了个四分五裂。
檀邀雨没办法,只能背着西亭行者在碎冰上腾跃。继续朝着弩箭射来的方向急奔,只期望能在拜火教主追上自己前,先同秦忠志汇合。
眼看身后的拜火教主越追越近,檀邀雨第一次感觉自己怕是难逃一死。
紧跟而来的破风声像是要射穿她的胡思乱想。黑铁弩箭再次五箭连发。虽然不能对阿胡拉造成任何伤害,可只要短瞬地拖延,都够檀邀雨再往前多跑几步。
看到碎冰前方的几艘船瞬间,檀邀雨的脚步戛然而止,一个急转身直面阿胡拉,不再奔逃。
与此同时,丝雨轻弦相互缠绕,如同架起了一条银色的丝路,缓缓将西亭行者推送向几艘船的方向。
从弩箭射出来的那一刻,檀邀雨就知道,滑台城下同百人团的对决仍未分胜负。不然行者们知道她冒险过河,无论如何都会来接应她。
既然如此,就必须将拜火教主拦在这里,决不能让他同百人团汇合。谁知道他们有什么提升功力的邪门法术!
檀邀雨相信,只要她将魔头拖住,行者们迟早能歼灭了百人团,赶来支援她。
银丝将西亭行者送到秦忠志身边后,又推了一下船身,示意秦忠志快走。随后丝雨轻弦便又飞速地缩回到檀邀雨那边去了。
看到西亭行者的那一刻,秦忠志便将事情前后猜了个七七八八。
在滑台城上,檀邀雨显然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冲过对岸去救人。而她现在之所以只将西亭行者送过来,自己却留在原处,一定是忌惮对方的实力,留下为他们断后。
方才远远看见空中跃起一个人影,同船的士兵都以为是檀邀雨,秦忠志却看出身形不对。当即毫不犹豫地下令放箭阻拦。
能将檀邀雨这种半人半神的追着跑的,究竟得是何方神圣?檀邀雨显然没法亲自过来解释,可秦忠志心里清楚,若是檀邀雨都拦不住的敌人,他们这几艘弩机船也帮不上多大忙。
就连滑台城下对抗百人团,普通的士卒都只有看着的份儿。老虎和老虎打架,自家鸡上去帮忙,纯属于添乱。
瞧眼下的情形,秦忠志带着西亭行者,撤回滑台城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可秦忠志扫了眼正逐渐靠近的北魏军,当即将西亭行者转移到另外一艘船上。随后抽出阴阳双钩,狐狸眼里闪过一丝寒光,“这世上断没有主公打头阵,臣子守城门的道理。”
他一挥双钩,指着对岸的魏军道:“拜火教的头子咱们拦不住,不过这些魏军也休想轻易靠近女郎!”
而此时的奚斤军,想靠近也靠近不了啊!冰面已经被砸碎了。除了檀邀雨和阿胡拉这种水上都能飞的角色,其他人安敢下河。
奚斤此时十分矛盾。瞧战况是阿胡拉更胜一筹。若是能击败檀邀雨,己方军心大振,滑台便如囊中之物。可他又怕阿胡拉真下杀手伤了檀邀雨,到时他怕是依旧性命难保。
奚斤只能骑马在岸上追,边追边喊话,“阿胡拉千夫长,您的先锋军团还困于滑台城下。您务必要活捉檀邀雨,好同滑台交换人质!”


第六百零七章 、滑不留手
虽然奚斤的呼喊声被冰面冲撞和碎裂的声音掩盖了大半,可以阿胡拉的耳力,也足够他听得真切了。
对于自己的百人团正独自对抗滑台军这种事儿,阿胡拉并不在意。什么叫困于滑台城下?区区一群虾兵蟹将,怎么可能困得住他最强的使徒团。
可这份笃定,却在看见停下脚步、从容面对他的檀邀雨时,产生了一丝动摇。
檀邀雨没有错漏阿胡拉这一瞬眼神的闪烁。她身形舒展,泰然立于一块大浮冰之上,随着浮冰的移动,缓缓向下游漂着。
风雪略过她的衣角、发梢,她却并没有伸手拂开那几丝碎发。只在这冰封的河面之上,一动一静,让人恍惚间看到了一种超脱的心境。
似乎她此时并不在冰天雪地的战场之中,而是江南的烟雨中赏景的舟头。
她的这份从容,看上去那么自然又无懈可击。可实际上,檀邀雨每个毛孔都处在临战的紧绷中,银丝不仅包裹她的全身,甚至不断延展,充满了半空和冰层下。
在普通人眼中绝世而独立的檀邀雨,在阿胡拉看来,就像站在一棵银色的巨树之下,巨树的枝叶遮天蔽日,而根系更是深不可测。
“看来行者楼也不是随便就找了个阿猫阿狗来做楼主。”阿胡拉原本急追的脚步此时也停了下来,同檀邀雨隔着一块浮冰对立。
“怎么?小丫头你不跑了?老夫已经追了西亭那个小子好几日,着实也追厌倦了。你若是束手就擒,老夫或可容你多活一时。”
直到此时,檀邀雨才终于把方才狂奔后紊乱的气息给喘匀了。
她整了整袖口,恭敬地朝阿胡拉抱拳行礼,“晚辈行者楼新任楼主,檀氏邀雨,见过前辈。恕晚辈见识浅薄,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阿胡拉只觉自己像是一口气儿卡在喉咙里,吐又吐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就像是他药都吃了一半了,大夫才问他到底哪儿不舒服!
拜火教在中原虽算不上正统,可实际是个极重等级尊卑,阶层鲜明的教派。从来被人当作神一样供奉的阿胡拉,怎么可能受得了檀邀雨这种轻慢的态度。
他横眉冷冷呵斥,“怎么?方才老夫几次问你,你都充耳不闻。此时是要以此拖延时间吗?”
檀邀雨当即露出了个极其无赖的笑容,两手一摊,无辜道:“你看这不是误会了。方才您黑漆漆一团过来,我还当是什么孤魂野鬼缠上我呢?前辈您有所不知,我小时候娘亲就百般叮嘱过,鬼问名字的时候,千万不能答!不然就会被抓去做替身!”
檀邀雨说得煞有介事,阿胡拉却已经听得脸都绿了!
他堂堂拜火教主,二十诸天内唯一的真神,居然被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叫成了找身替的小鬼儿!
这是何等的羞辱,简直是不可饶恕!阿胡拉双手一翻,两团煞气顿时在他双手凝结,黑色气团内不断闪烁翻滚着红色闪电,似乎急不可耐地想要吞噬一切。
檀邀雨见状却不为所动,笑意盈盈地继续出言相激,“前辈如此急于出手,可是担心自己那些徒子徒孙不争气,在滑台败下阵来?所以要速速赶去相救啊?”
可惜激将法似乎没起什么作用,阿胡拉手上的煞气也不见消减。他声音低沉地嘲笑道:“就凭你?”
檀邀雨连忙摆手,一副受了惊的表情,“我怎敢如此狂悖?我在您面前就是个小辈,在行者楼里更是小辈中的小辈。楼中诸位行者如今都在滑台城呢,安轮得到我出手?”
阿胡拉越品檀邀雨这话越觉得不对劲儿,她承认在自己面前是徒弟辈儿的,转而又说在行者楼是徒孙辈儿的。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就矮了苍梧那老头一个辈分!
“巧言令色!老夫现在就封上你这张不知天高地厚的嘴!”阿胡拉说着就如猛虎般朝檀邀雨扑了上来。
他脚下的浮冰被借力一踏之下,前段直接沉入河水中,后端则高高翘起,掀起的水花直冲天际。
水花下落之时,两团煞气如两颗流星锤,直击檀邀雨的下盘。
没有攻击她的死穴?檀邀雨心中暗笑。显然阿胡拉并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有底气。
即便这位拜火教主如今神功加身,又有煞气护体,遇到七八个行者他可以赢得不费吹灰之力。可若是行者楼的人都在滑台城,不用全部,二三十名行者同时围攻的话,他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可对于阿胡拉来说,这场战役的胜负并不重要。最要紧的,是那百人团中有他仅存的几个补药人。这些药人,是他武功更进一步的关窍所在,决不能有闪失。
所以阿胡拉出手时改了主意,就只攻击檀邀雨下盘,打算趁檀邀雨失去平衡时捉住她。以防补药人真的被捉,也好用檀邀雨换回来。
阿胡拉打出的煞气,无论檀邀雨躲不躲得过,她的退路都已经被封死。
以煞气的热度,一旦碰到腿上,怕是皮肉都要被烫掉。可即便能躲过去,煞气落在冰层上,檀邀雨落脚的浮冰也会被融化。
若是檀邀雨闪躲,逃到另外一块浮冰上,她就失了对战阿胡拉的先手,不得不一直被动防御下去。
面对阿胡拉这种功力的对手,单纯的防御无疑是死路一条。
两团煞气转瞬就到眼前,温度高得让站在冰面上的檀邀雨远远就感觉到了袭来的热浪。
可檀邀雨却出乎阿胡拉意料地没有闪躲。反倒是任由煞气附到了她的腿上。只见她身体突然后倾,轻功催发之下,双脚滑地,飞速后撤,乍一看就像是拖着两条腿上的煞气在向后飞一般。
诡异的是,檀邀雨脸上没有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仿佛煞气那能融化冰层的炙烤对她丝毫不起作用一样。
阿胡拉想要再看仔细,可此时檀邀雨的腿上除了包裹的两团煞气,由不断冒起白色烟气,烟气越来越多,很快连煞气都被掩盖了,让阿胡拉根本看不清楚究竟。
正当阿胡拉想追近一步看看,升腾的白汽突然被一段衣袖划开,四散的烟氲中露出檀邀雨带着狡黠笑意的小脸儿。
不知是日光的反射,还是檀邀雨的得意给她添了几分气色,她的脸此时看上去竟然是亮晶晶的耀眼。


第六百零八章 、误打误撞
阿胡拉从没见过这种情况,他的煞气早已练得如火纯青。在拜火教中,即便是左右护法同时以煞气与他相抗,都会被他的煞气灼伤。
行者楼的罡气护体虽说也能与他的煞气抗衡,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完全抵御。
阿胡拉的煞气与其他拜火教徒的煞气不同。其他教徒的煞气虽然也能灼人发肤,毁人肌体,可阿胡拉的煞气却会直接侵入对手体内。
练武之人能外练皮肉,内练筋骨,可无论再怎么练,这五脏六腑总是与常人无异。
心肝脾肺,只要被阿胡拉的煞气碰到,就像是在体内煮沸了一锅铁水,再无生还的可能。
之前的那几位行者,皆因此而死。西亭便是早已伤了内腹。
阿胡拉心里清楚,即便檀邀雨将西亭行者带回去,也救不活他。故而任凭檀邀雨一路将人背着,也没出手了断了他。
此时阿胡拉越发疑惑地看向檀邀雨。他想不通,即便这小丫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即便她的罡气也修炼到了顶级,但这么毫发无伤,甚至连裤子外的绑腿都没有烧坏,则实属奇怪。
显然这结果也出乎了檀邀雨的意料,她略带欣喜地看着自己的腿,还特意在地上跺了跺脚。
随后她绽放出一个笑脸,“没想到这还真的可以。虽说凉了些。”檀邀雨边说边打了个冷颤。
随着她这一哆嗦,她周身亮晶晶的反光更加明显了。
阿胡拉皱眉,“你这练的什么功法?尽然能抵住老夫的煞气!”
檀邀雨故作神秘地一笑,“十成十纯行者楼罡气,吸一口强身健体,练一次延年益寿!您要不要来试一试?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哦!”
阿胡拉被檀邀雨一而再再而三的打趣气得不行,太阳穴都突突跳了起来。
他右手一翻,掌形化爪,指尖顿时煞气缠绕,如淬毒的利爪,直取檀邀雨的喉口。
檀邀雨不避反迎,身形一转,脚步轻滑,人如随风而倒的草叶,几乎是贴着阿胡拉的掌风,仰倒着滑了过去。
阿胡拉见状立刻肘沉臂转,利爪紧随檀邀雨滑走的方向追来。指尖上的煞气像是闻到了血腥味儿的毒蛇,迫不及待地咬向檀邀雨的肩膀。
只听“滋啦”一声,檀邀雨本该被扣住的左肩突然升起一道白烟,本该被抓住的肩膀就像涂了一层滑不留手的油一样,硬是从阿胡拉的手心里溜了出去。
阿胡拉一愣,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手心空空的触感。檀邀雨却借机拉开了距离。
阿胡拉并没有立刻追上来,反倒立在原地拈了拈指尖,触手冰凉的湿润感让阿胡拉眉头紧皱,又抬眼去瞧檀邀雨。
再次注意到她身上晶莹的反光时,阿胡拉鹰隼般的双眼微眯,沉声问道:“你将碎冰融进了罡气里?”
檀邀雨似乎也知道,这点儿小伎俩根本瞒不了多久,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道:“前辈您的煞气实在是烫手。怕是我的罡气一碰到就会被烧穿了,晚辈实在不得已,这才在身上裹了点儿冰降温。”
檀邀雨说着,似乎将自己的罡气又收敛了些。那层碎冰片做成的罡气铠甲也跟着更贴紧了檀邀雨一分。冻得她又打了个哆嗦。
她人这么一抖,整个身体好似瞬间移动了几分,随后又回到原处。
阿胡拉不由得转开眼睛,避开冰面上的反光再去看,可檀邀雨的确只在原地站着并未移动。总不会是自己老眼昏花了?
檀邀雨并没打算趁着阿胡拉走神儿的瞬间偷袭他,毕竟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同这位拜火教主的实力差距。
如今她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地拖延时间,直到滑台城那边分出胜负。
只是檀邀雨此时心中也有些疑惑,方才阿胡拉反手一抓的动作虽然很快,可明显偏离了她肩膀的位置。檀邀雨可不信这是阿胡拉故意为之。
“这身冰甲还要多谢前辈,”檀邀雨想要套话,便又故意激怒阿胡拉道:“方才若不是前辈用铁弩将冰面打碎,我还真没有这么容易从水里捞出这么多碎冰。”
阿胡拉的目光变得越发狠戾,区区碎冰怎么可能阻挡得了他的煞气。冰块虽然能降低煞气的炙热,可最终阻挡煞气的,还是檀邀雨的罡气。
看来自己是小瞧了这丫头。如此炉火纯青的罡气,怕是如今拜火教中,除了他自己,也再无第二人能与之抗衡。
想到此处,阿胡拉更坚定了要将檀邀雨斩草除根的念头。
既然煞气无法直接穿过去,那就让她顾头顾不了尾吧!
阿胡拉双手再次成爪,几道掌风接连打出,如数道利刃割裂冰面,无数被切下的冰茬如漫天的飞刀利刃,“刷——”地一声齐齐射向檀邀雨!
檀邀雨的罡气陡然膨胀开来,将冰刃阻断在十步开外。冰刃敲击在罡气包裹中的碎冰片上,不断发出叮叮铛铛的撞击声。
哪怕只是普通的碎冰,在阿胡拉的内力之下,也能打出惊人的力道。
邀雨罡气内的冰片纷纷被冰刃击碎,最后的几把冰刃更是直接穿透了冰层。
只是刃尖猛地刺破罡气后,却犹如刺入了黏稠的糨糊里,再不能前探分毫。
这边还不待冰刃落地,那边阿胡拉的煞气就已经如一张血盆大口扑了过来。
煞气从空中自上而下,一口将檀邀雨扣在了冰面上。
可惜就算罡气里的冰片都碎了,却依旧能起到降温的作用。煞气显然对这种冰凉的东西十分反感。
随着阵阵白烟升起,阿胡拉的煞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起来。
阿胡拉见状右臂一伸一抓,煞气便被他吸回掌中。阿胡拉随机又是一个转身,再次出掌,煞气此时已变换形状,犹如一根长矛铁刺,飞速旋转着钻向檀邀雨。
阿胡拉似乎还嫌这一刺的力度不够,飞身追上煞气铁刺,又接连几掌打在铁刺末端,猛地将铁刺的速度和力度又飙升了几倍!
檀邀雨面对如此来势汹汹的一击却面不改色,丝雨轻弦几乎在眨眼间就再次用周围的碎冰片筑成了冰墙。
阿胡拉狂笑道:“你以为几块破冰能挡得住老夫?!”
然而他话音未落,便见眼前的檀邀雨再次瞬间移动到几步开外。看上去像是脚下踏了什么阵法,却又不似阵法般有迹可循。
阿胡拉不屑地冷哼,“想跑?!”手上一偏,就将铁刺转了方向,直直打向檀邀雨所立之处,狠狠将她钉在冰面上。
然而直到煞气如真的铁刺般,在冰面上发出响彻四周的撞击之音,阿胡拉才双目圆睁,不敢置信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冰面。
他打偏了?!


第六百零九章 、求折射角
檀邀雨看着离自己大约两步远,插在冰上不断释放热量的煞气铁刺,小小的嘴巴大大的惊讶!
若说方才阿胡拉抓错自己肩膀是意外,那再次打偏总不能说是无独有偶了吧?
难不成是这拜火教主老眼昏花?这话檀邀雨可不信。
方才背着西亭行者逃跑的时候,这大魔头下手可是一次比一次黑。
不过是隔了片刻光景,阿胡拉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手?若非说此刻与方才有什么不同,檀邀雨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
冰片的护甲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反射出一道光华。
突如其来地,嬴风的声音突然在邀雨耳边响起,“叉鱼时,尖头要略略高一点,因为水里的东西和实际看到的位置会有不同。”
难不成这冰片和罡气的混合也能有这种效果?
檀邀雨柳眉微抬,嘴角忽尔挂上了一丝浅笑。
还不待阿胡拉彻底反应过来,檀邀雨已经衣袖翻飞,接连释放出数道丝雨轻弦,瞬间将周围的碎冰片扫荡了个精光,几道似有若无的冰壁转眼就立在了檀邀雨和阿胡拉面前。
片刻之后,黄河的冰面上,一座透明的迷宫拔地而起。
檀邀雨将自己所有的真气都调动起来,冰墙的范围逐渐扩大,带着隐隐的轰鸣声,缓缓向阿胡拉推了过来。阿胡拉本能地想退后一步,却又被自己控制住了,稳稳立在原地未动。
眼看檀邀雨的身影隐匿在了冰墙之后,阿胡拉立刻张口喝骂,“雕虫小技,如此上不得台面。杀了你都嫌脏了老夫的手。”
檀邀雨听到了却一声不吭。只在心里骂了句,老匹夫,还想用激将法!
冰墙虽然能扰乱阿胡拉的视线,却不会改变声音的方向,只要她一出声回骂,就会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居然还想在她面前玩兵法,她可是姓檀!
檀邀雨默默调息,按照师公教她的吐纳之法,将罡气的韧劲逐渐提升。她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的真气流转,已然毫无阻滞之感。
照这个状态,跟阿胡拉玩一个时辰的藏猫猫绝对没问题。
阿胡拉冲着冰墙连发数掌,面前的几堵冰墙就像是纤薄的糖片,瞬间碎成一地。
阿胡拉沿着冰墙的裂口一路直冲,可是无论他是朝前还是朝后,冲左还是冲右,他目之所及都是冰墙。
而檀邀雨的影子在冰墙上几经折射,恍恍惚惚分不清实际的位置。
阿胡拉此时回头,看见身后刚被自己打碎的那堵冰墙又缓缓地立了起来。眼下黄河上的碎冰多得是,只要檀邀雨还有罡气,这种冰墙她想造出多少都行。
“不过是故布疑阵,还真以为能困得住老夫?!”阿胡拉足下发力,双脚猛踏冰面,人一个旋身便腾空而起。
一到空中,他的双眼便如雄鹰俯瞰,将整个迷宫都一览无余。
“看你还要躲去哪里?!”阿胡拉话音未落,人就已经如千斤坠地,猛地砸向两堵冰墙夹缝中的檀邀雨!
可即便阿胡拉的动作已经快如闪电,檀邀雨的冰墙却不是只能硬邦邦地立在原地。
檀邀雨手指一勾,周围的几道冰墙就在罡气的带动下,软绵绵地弯了下来,再次将檀邀雨的行迹隐匿其中。
一旦确定不了位置,那么无论阿胡拉怎么攻击,都会不多不少地打偏。阿胡拉也尝试了打高一点,或是打左一点,靠右一点,都起不到任何实际的收效。
因为两人之间的冰墙数量在不断变化。檀邀雨可不会傻到让拜火教主找到其中的规律。
阿胡拉被气得额角青筋直跳,明明行者楼的臭丫头就在眼前,他却死活打不到。就算他武功盖世,也无用武之地啊!
此时的檀邀雨,就好比那海市蜃楼,无论你如何追逐,都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两人各显神通的较量,却看得北岸的奚斤军和河面上的秦忠志等人一脸茫然。
对于没有罡气的普通人而言,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阿胡拉几次三番地打空气……
秦忠志虽有内力却也无罡气,所以也只能靠猜测,是檀邀雨用了什么罕见的手段,才将眼前的高手耍得团团转。
秦忠志此时才算松了半口气,方才让人送西亭行者回滑台时,已经同时让他们带回口信。不管女郎使得何种法子,只要能拖住一时半刻,滑台那边肯定会分出几位行者来增援。
虽说西亭行者都倒下了,其他行者来也未必帮得上忙。可也总好过他这睁眼瞎。射个箭都伤不到对方分毫。
北岸的奚斤则是越看越心惊。看方才的追逐,明明是阿胡拉占上风。他原本还指望靠阿胡拉扭转战局呢!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主力被天女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难不成是天女刚刚隐藏了实力,故意将他们都引到这儿?不然如何解释他们才刚到,滑台就已经将弩机装船,在河面上等着他们了?
“不对,这事儿不对……”奚斤边看边微微摇头,“别看千夫长如今左支右绌,可天女好像从方才起就没主动攻击过一次。她显然知道自己不敌,所以是在故意拖延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