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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音笙还探身安慰:“郡主有伤,不要动气,生气伤身,也不利于伤口收口....."
听得谢嘉仪真想把这个女人跟她的那只兔子一起红烧了!谢嘉仪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前世这个人明明为了陛下,最后都直接遁入空门,修道去了——
她一下子抓住了点东西,借着夕阳重新打量眼前仙风道骨的陈音笙:修道?
谢嘉仪脑子一懵,耳边都是陈音笙的话,信誓旦旦,无比笃定:
“可惜,陛下眼中根本没有臣女这个人。也许,臣女真的只能入道观了。”
“没有陛下,我宁愿入道观了此残生!此志之坚,日月可鉴!”
前世,她入了道观.....
意识到自己明白了什么的谢嘉仪,再看此时仙风道骨的陈音笙,谢嘉仪有好几句话想说,只是作为一个贵女,实在不当讲,可是谢嘉仪还是咬牙切齿说了其中一句:
“陈音笙,你爷爷的!”
陈音笙忙起身安抚显然气狠了的郡主:“郡主郡主你别气,气坏伤口无人替!我爷爷,我也想他老人家,他其实——也酷爱修道,我小时候就是得了他的真传!”
谢嘉仪:.....
谢嘉仪真的不愿意相信,陈音笙居然一直是拿着非太子妃、皇后不做当幌子,她根本从一开始就不想嫁人,只想修道!
陈音笙看郡主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绷着的神经放松了,终于有一个人可以让她说实话了,她的眼睛发亮,说的话让谢嘉仪想把她发亮的招子抠下来:
“世间男子皆是凡夫俗子,无人可挡我的修仙之路!待我他日飞升,郡主也算结了一份仙缘。或者郡主干脆跟陆大人和离,与我一同追求成仙的大道!郡主,你觉得怎样?”
“我觉得,陈嬷嬷听见会捶死你。”谢嘉仪幽幽道:“你的修仙路可能就终止在我的郡主府了.....”
陈音笙果然往后看,还好还好。终于有人能分享她的一生事业,她一时间放肆了。
“所以,你一直就想——修仙?”
“从我及笄之日起,就立下了这个宏志。”
谢嘉仪翻了个白眼,从陈音笙及笄之年,就放话非太子妃不做了。“你就不怕陛下真的赐婚?”
陈音笙摇了摇头:“郡主,你真是太低估你的作战能力。”她非常笃定道:“当年有你在,谁能越过你上位太子妃。”
谢嘉仪:.....
“后来,你就不怕?”谢嘉仪说的是她确定不做太子妃后,要知道陈音笙实在是非常适合的太子妃人选。
陈音笙没有马上回答,反而看着谢嘉仪不说话,默了一会儿她才说:“郡主,我是修仙的人。”
谢嘉仪又想翻白眼了,“你用仙法算到了你做不成太子妃?”谢嘉仪讥诮道,陈音笙如果敢这么说,她向太上老君发誓,就是再疼,她也要坐起来打她!
陈音笙还是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说:“郡主,我的意思是我看人看得更透彻。”
看郡主不明白,陈音笙想了想继续压低声音神秘道:“咱们陛下,生有反骨。”当年所有人都说太子温雅,最讲规矩,可陈音笙从见过太子以后,从来不这么认为。她见过陛下看向郡主的眼神,她简直不明白那些人是怎么传出来的是郡主追着太子跑,而太子反应一向是无可无不可的冷漠。果然是一群凡夫俗子,只能看到表象。
她想到那日看到陛下的眼神,所有人都看到的是表面的那层冰,是陛下一向的矜持和漠然。只有她,看到了那层掩饰的冰层是多么淡薄,下面涌动的东西,一旦破冰而出,将会多么炽热。这样一个人,是不会让别人占去他心仪人的正妻之位的。
正因为心无挂碍,所以陈音笙看得明白。
谢嘉仪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至少这一刻,这个一向喜怒外露的郡主让陈音笙看不懂,郡主有个让她看不懂的世界。陈音笙不知道谢嘉仪对陛下这个人,对陛下的心思到底明了多少,但她是方外之人,这就不是她该关心的了。
谢嘉仪只道:“你就不怕先帝一旨圣旨直接定了你,到时候这太子妃你不做也得做。”
“不怕呀!只占着太子妃皇后的位置,又不用履行太子妃和皇后的义务,到时候我就倾举国之力一心修道,说不得还能早日飞升!”
谢嘉仪看着陈音笙真的无话可说了,果然修仙的人就是比他们这些凡人思虑更周全呢。
从此,陈音笙与坤仪郡主走得越来越近,弄得其他人都摸不着头脑。陈音笙还不忘私下对谢嘉仪说,“这些俗人,都以为本仙君攀附皇权,却没想过我是郡主的仙缘。”
谢嘉仪:.....
你是不是忘了前日你偷偷炼丹,刚炸了炼丹炉,自己连个合格的道士都不能算,就已经能自称仙君了吗?你们修仙界,等级不够森严呀.....
真该让陆大人好好看看这样的陈音笙,他就会知道即使真是洛神,也保不准背后就喜欢大放厥词。
陈音笙神秘道:“郡主别小看仙缘,我们神仙的事儿你们不懂.....说个你懂的,我们道家就曾有人真的送人重入生死轮回。郡主,待我得道之日,你有未了心愿,轮回路上,本先君也可以帮你一帮。”
谢嘉仪笑眯眯点了点,然后毫不犹豫给了这个仙君后脑勺一下,就听哎呦一声,接着就是郡主的声音:“仙君,还怕疼啊。”
谢嘉仪养伤的日子是平静的,并没有如有些人猜测的陛下亲探陆大人夫人——坤仪郡主的事儿发生,曾经私下暗暗起来的流言有渐渐平息的趋势。
而在行宫一个偏僻的角落,一个瘦弱不堪的小太监正感激涕零地要跪地磕头,张瑾瑜伸手扶起了他:“不用谢我,是你哥哥命不该绝。”
就在几日前张瑾瑜遇到了这个偷偷哭泣的小太监,原来是他村里的哥哥病得厉害,可他自己也不过是行宫里最低等的小太监,哪里能拿出那么多银子给哥哥请医吃药。多亏了鸣佩姑娘赏了他银子,救了哥哥一命。
“鸣佩姑娘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不忘,但凡姑娘有用得上小的之处,刀山火海小的都会为姑娘效力。”
正在此时,对面远远的有一行人朝着郡主住处去了,张瑾瑜身边的侍女道:“郡主身上伤早好了,可这好东西还是流水一样往那里送。郡主养这一场病,光吃下的燕窝山参肉桂灵芝,只怕也不下千两银子。”
小叶子愣愣听着:这就是贵人啊。像他哥哥,二两银子的救命钱,要不是遇到鸣佩姑娘,也是没有的。
张瑾瑜笑道:“郡主尊贵,不是咱们能比的。”
小叶子也笑:“姑娘也是贵人。”
张瑾瑜身边的侍女叹气:“咱们小姐怎么跟上面的贵人比,郡主一句话,我们小姐就跪坏了膝盖,那样冷的天,郡主就让我们小姐跪在池子边,后来看我们小姐不顺眼,又让我们小姐跪在冰上——”
“翠竹,别说了。万一被人听到——”
原来这样好的小姐,却要被那位坤仪郡主那样磋磨,就听翠竹又小声说了句:“小姐也忒小心了,陆大人不是正陪着郡主在猎区前空地放风筝,都能出来看别人放风筝了,这边内务府带来的金丝燕窝还是往郡主那边送呢,也难怪太后生气,谁不生气....”
“到底是救驾有功。”
“奴婢看得真真的,当时要不是郡主,就是小姐救驾了,小姐也是拼着性命不要要救人的,怎么到最后什么好都到郡主身上了!”天大的功劳,谁能不眼红。毕竟没什么大碍,养养也就好了,功劳却是巨大的,这些日子怕不是恨不得连行宫都赐给郡主才罢休,要是他们小姐的.....
张瑾瑜笑了笑:“郡主自然比咱们对陛下心诚。”
说到这里翠竹意见更大了,“郡主都成亲了,偏偏还对陛下这样,这真是.....不是奴婢僭越,怎能让人说出好听的话来....."说到这里翠竹声音更低了一些,往周围张望,谁知道怕什么来什么,偏偏就看见采星和步步停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翠竹脸刷一下白了。
张瑾瑜也没想到这样偏僻地方,明明看到谢嘉仪在前面,偏偏还能遇到郡主府的人,还是这两个难缠鬼。
她赶紧笑着跟两人打招呼,猜着这样距离他们该是听不清什么的。谁知步步耳朵也是个尖的,把翠竹的话跟采星一说,采星这个暴脾气哪里受得了居然有人说郡主闲话,还是这样不堪的揣测,早先听到有这些风言风语他们都差点气死,这会儿居然给自己撞上了!
她早知道鸣佩不是个好东西,现在攀了高枝,成了主子,连下面跟着的一个小丫头都有胆子嚼郡主的舌根子!这都不撒泼动手,还能是采星!采星上前,二话不说先把这个敢说郡主闲话的丫头给打了,“啪啪”就是两巴掌!这才对鸣佩行礼道:“鸣佩姑娘,现在该叫您小姐了,奴婢放肆了,您见谅,只是您的丫头说别人奴婢管不着,说咱们主子在奴婢这里就过不去!”
小叶子看着连郡主的两个下人都这样霸道,不过是下人的闲话,居然上来就把神仙一样的姑娘的贴身婢女给打了!而面对这样跋扈的郡主下人,鸣佩姑娘也只能说好话,只为了护住翠竹。就这样郡主的下人还咄咄逼人,把鸣佩姑娘说得下不来台。
这可是英国公府的义女,是国公府的小姐呀!
采星留下一句:“这件事没完,我回去必会告诉嬷嬷,哼!”这才跟步步转身走了。留下早已经战战兢兢、汗湿衣衫的翠竹,肿胀着脸哭着喊“小姐”。
鸣佩安慰她:“放心,我必会护着你。”
小叶子看着这对主仆,心里更感念鸣佩姑娘的为人和善良,更憎恨不把别人当人的权贵。翠竹哭着道:“郡主这样吓人,奴婢就怕她下次又找理由磋磨小姐呢!小姐,每次遇到郡主奴婢都好怕,她好像总不愿意放过小姐。”
小叶子忍不住问:“郡主做什么总是针对鸣佩小姐?”
翠竹这次仔细看过四周才低声向小叶子泣道:“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家小姐人好,得人喜欢.....碍了人眼.....”
小叶子也听过这样的事情,有些贵女们就是见不得下面有出色的丫头,日日磋磨,没想到鸣佩小姐也这样艰难。一时间几人都没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小叶子才低声道:“我们这样的下贱之人过得难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小姐这样.....也这样难。”就只因为比旁人好。
张瑾瑜叹道:“这世道就是这样,有些人生来要什么有什么,咱们这样的却只能靠着自己才能走出一条路来。哪里有什么公道可以讨。”说到这里她对小叶子温柔笑道:“你也要好好当差,往上走,境遇才能好一些,才能真正守护你想守护的人。”
小叶子看着这位仙女一样温柔的姑娘,含着泪点头,默默记住她的话。更暗暗下决心,总有一天,他要对鸣佩小姐有用。
“你叫什么?”张瑾瑜问。
“奴才小叶子。”
“好,我记住你了。”张瑾瑜一点架子都没有,那样认真说“我记住你了”,让小叶子激动得脸都红了。
看着感恩戴德走远的小叶子,翠竹感叹道:“小姐就是心肠好。”
张瑾瑜淡淡笑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谁也不知道,哪一个小人物什么时候就会成为一个关键的人物。主仆两人到了太后住处,领了太后的命,去给陛下送食盒。
张瑾瑜带着食盒见到了正批折子的陛下,低了头把太后让陛下保重身体的嘱咐说了。
徐士行并没有抬头,微微皱眉,朱笔批下“转部议”,例行要道:“母后身子可好,朕今日晚些时候再去请安。”
张瑾瑜笑道:“太后好着呢,只是惦记陛下。”顿了顿又笑着说:“臣女看郡主身子该也是大好了,这会儿都能出来走走了。”
果然就见陛下一顿,,始终不耐烦皱着的眉也展开了,这才肯多问一句:“郡主出来了?”
“正在前山那处看人放风筝呢。”
徐士行又看了几行折子,才搁了笔,接过一边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慢慢道:“这倒是巧得很,朕本来也说要出去散散。”
张瑾瑜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但有些事,陛下也该明白了。
第79章
建曌帝一行人到前山的时候, 果然看到了坤仪郡主。只是,不止坤仪郡主,郡马陆大人也在。
陈嬷嬷把话说到那个份上, 这些日子徐士行纵然再想, 一次也没见过谢嘉仪。他唯一能做的, 只是遣人一次次送东西,带回些她的消息。
徐士行来的时候, 虽同往常一样,外人并看不出什么,但贴身伺候的还是能感觉到陛下是高兴的,只是到了地方陛下的脸色很快沉了下来。
前面果然是热闹的, 郡主府的下人放起来好几个风筝,有美人的, 有拖着长尾巴的仙鸟的, 有鱼的。已经有些年头的银杏树下铺了一张大毡毯, 郡主许是累了, 靠着陆大人坐着, 偶尔偏头跟陆大人说句什么,就见陆大人耐心听着, 露出微有些无奈但纵容的笑。
虽如此, 但能看出陆大人到底没允。
就见郡主摇了摇陆大人的手, 而陆大人只是摇头。抬起手捏了捏郡主的鼻子,后者嘟嘟嘴, 也就算了, 重新把头轻靠在陆大人身边。
金灿灿的银杏叶, 厚厚铺了一层, 上面是一张厚厚的毡毯子。
毯子上两个人, 谁看都要说是一对璧人。
少女娇俏而依赖,男子温柔而宠溺。
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对有情人。
徐士行不知自己到底看了多久,或许根本没有多久,他只觉得天地都蒙上了一层阴霾。他往回走的路上,脑子里一直都是同一个可怕的想法:
他们私下里竟然是这样的吗?
更私隐的地方,他们会是什么样?他们会做什么?
这些徐士行潜意识里一直抗拒的东西突然清晰了起来。他已经坐在了书房桌前,看着书案上那只水滴形的羊脂玉耳坠,面目如同覆了一层霜。
他的眼睛是深不见底的黑。
他看着当日他曾亲手从她耳垂处取下来的耳坠,低而冷的声音里藏着戾气:“昭昭,你不能这样。”他固然有错,可是够了,她不能这样。
徐士行拈起那个耳坠,轻轻放在唇边,久久未动,但他唇角噙着的却是冷酷:
谢嘉仪,你不能这样。
陆辰安突然接到陛下宣召的时候愣了愣,谢嘉仪也是一愣,问过来宣召的吉祥:“都到这时候了,陛下还在忙着?”
吉祥忙笑道:“郡主是不知道,就是来了这行宫,说是秋狩,也不过是白日松散一个时辰半个时辰的,陛下那里是看不完的折子,一天大大小小总有几十上百件事情等着陛下,哪里是能忙完的。这不,不止叫了陆大人呢,还有好几位大人,说是有急事要议呢。”
陆辰安对谢嘉仪笑了笑:“如此,你先回去好好用饭,不用等我了。”
谢嘉仪哦了一声,“可你还没告诉我那个故事最后怎么着了?那个书生找到他要找的人没有?那个小姐知不知道她还有这么个从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夫?那个小姐要是嫁给旁人可怎么办?”说着又道:“你先告诉我那个书生真是来自冥界?那他有没有法力的?”
郡主问的吉祥都听愣了,先书生小姐的还明白,怎么还有冥界.....状元果然是状元。
郡主焦急的模样看得陆辰安再次笑了:“说了以后慢慢讲,你急也没用。”说着话已经整理好衣冠,又嘱咐了谢嘉仪好好用饭,“不要挑食。”说完对她笑了一下,跟着吉祥去了。
陆辰安到了议事厅,果然好几位大臣都在。
陛下把待议折子上的事情跟众人商议定,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一轮弯月挂在天际。陆辰安同几人刚走出议事厅不远,就见陛下身边的吉祥追了过来,“陆大人,您留步,陛下还要跟您说话呢。”
黑暗中,只有旁边几盏灯笼发出幽幽的光。陆辰安辞了同僚,跟着吉祥的灯笼重新往回走。
此时已算深秋,京外的行宫还要更冷一些,远处的山已经被庞大的黑暗吞没,但空气中空荡冷肃的感觉,让人不会弄错,这是京外少人际的行宫,不是人来人往的京城。
今夜不知为何,行宫两边的宫灯都没有点亮。
黑暗中,耳边只有靴子踩在地上的声音,偶尔踩中新落下的树叶,没有边际的无声黑暗中才有了一点声响。
陆辰安进来重新行礼请安,静静立在一边。
徐士行说的还是黄河河道的事情,询问陆辰安是否还能有更经济的办法修改定下来的图纸,毕竟民生本艰,轻易不能加税,而北地有强敌窥伺,南边又有余孽未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一场大仗,国库里不能不准备着这笔开销。
陆辰安再次认真看着已经改过无数遍的图纸,重新一一和帝王推敲每一处的工程。
建曌帝点头,最后高升卷起图纸收了下去,一时间偌大的书房居然再没有伺候的人在。公事完了,建曌帝问了句郡主身体恢复如何,陆辰安谨慎答了。
就听建曌帝笑道:“昭昭在两人相吻时,喜欢咬人下唇的毛病,改了没有?”
陆辰安骤然抬头,对上了建曌帝看下来的目光,他的唇角是翘起的,似乎在笑,可是他的眼里没有一点笑意。两人目光相对,建曌帝看着陆辰安缓缓道:“陆大人大约知道了,她脾气大,朕做错了一件事惹恼了她,她说不理人就不理了。”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笑,“朕拿她也没办法,朕没想到这样情况下,她还能扑上来为朕挡箭。”这次建曌帝是真的在笑了,笑意到了他的眼底。
最后他缓缓问道:“陆大人,你说,她现在还生朕的气吗?”
陆辰安走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到路口来接自己的人举起灯笼,他抬了抬手,挡了挡眼睛,黑暗中骤然的光亮,让人眼前一晃。
“公子,叫了您好几声了。”说话的是明心,“郡主还吩咐小的带着公子的披风,怕您冷着。”
陆辰安愣了愣,接过披风,慢慢系着带子,他问:“你来的时候,郡主在做什么?”
明心回,“在跟陈姑娘说话呢,最近陈姑娘经常来看郡主。”
陆辰安点了点头,听到明心问:“公子,是事情很难吗?奴才看您似乎倦得很呢。”
此时又有风来,可是他身上多了披风,并不觉得多冷,他慢慢道:“确实有些棘手,不过,总会有办法的。”
黑暗中明心挑着灯笼,两人往外走着,轿子停在另一重门外。即使只是帝王的一座行宫,也是宫禁森严。
明心挠了挠头:“总觉得.....总觉得今晚的公子有些.....有些难过呢。”
陆辰安回头,一片黑暗中,只有那座最宏大的正殿在黑暗中亮着光。
那是皇权所在,威严不可侵犯。
陆辰安轻声道:“我只是想到故事中的那个书生,他本该是能陪着那位小姐长大的人。”
待到二人回到住处,明心跟着郡主府的侍卫住在前院,陆辰安跟着来接的宫人到了后院,那边已经有人重新端上了饭食,下面放着小炭炉,慢慢煨着。
陆辰安看到谢嘉仪穿着家常素色衣裳,浑身上下都素净得很,只头上一只玉簪把长发挽起。他让旁边正要帮他更衣的人退下,谢嘉仪狐疑看着他。
陆辰安冲她招了招手:“昭昭,来。”
谢嘉仪款步来到他身边,陆辰安张开双臂,把她整个人都拥在怀里。慢慢低头,吻住她的唇角,然后是柔软的唇。
一个冰凉,是外面的肃冷秋意。
一个温热,是室内的温暖甜香。
许久,他才松开她,用手轻轻摩弄着她的脸颊,看着灯下人晕红的脸。陆辰安叹了口气,轻声道:“昭昭,以后不许咬人了,我不喜欢。”
谢嘉仪愣愣看着他,然后听话地点了点头。
看得陆辰安心软,她其实,这样乖。
她怎么,总是这样好。
这世间最好的一切,都在她的眼睛里。一切好的东西,都有她的影子。春天熏人欲醉的花,夏夜那轮明净的月,秋日河对岸吹来的风,冬日漫天大雪中翠玉手炉的暖,还有此刻站在我眼前的你。
谢嘉仪从陆辰安安静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瞬间的难过。
这可是她无所不能的陆大人啊,几乎立刻谢嘉仪就意识到:“是不是陛下为难你?”说着她低头想了想,自己点了点头,“必然是的!我找他算账去!”
陆辰安看着谢嘉仪一扭身,就往内里走,整个人都快埋进内寝的箱子里,没一会儿就拉出了先帝赐的黄马甲和黄腰带,还抓着御赐令牌,最后想了想连免死金牌都带上了,信誓旦旦回头对自己说:“陆大人,谁也不能欺侮你,你等着,我替你讨回公道!”
陆辰安满腔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就这么一下子全散了,那些沉重的东西还像根本没什么,一下子都移开了,他看着忙着把东西往外翻的谢嘉仪忍不住就笑了,笑出了声。
陆大人的笑声低沉悦耳,听得人耳朵都忍不住发痒。
谢嘉仪拎着长长的黄腰带郑重其事道:“陆大人,我再不咬人了,你也答应我在外面不要这样笑,给别人看到,本郡主也不喜欢。”
陆辰安收了笑,一点点深深看着前面的女孩。
怎么有人,可以这么好。
而且这个这么好的人,正是他的小郡主。
陆辰安去沐浴更衣的时候,谢嘉仪一件件把东西收起来,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黑夜里那轮升到半空的弯月。她玉白色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手抠着窗棂,她的视线慢慢转向北边方向,远远的可以看到行宫正殿的影子,隐在黑暗里。
第80章
第二日, 当陛下身边的吉祥来宣谢嘉仪往陛下书房去的时候,谢嘉仪一点都不意外。她让人给她更衣,依然选的是素色衣服, 只是穿了更庄重的郡主外服, 让如意把东西拿来。
这是两人自那日行刺后第一次见面。
徐士行细细打量谢嘉仪, 脸色红润了些,看样子这段日子下面人确实照顾得更精心了。他昨晚一夜没睡, 但此刻却异常精神,他已经下了决心。
谁都拦不住他,即使是她,也不行。
自先帝丧礼后至今已经半年有余, 一百九十四个日夜,可他只见过她三次。如果一直这样下去, 到死的那日, 他一共能见到她多少次。
这太荒谬。
他是帝王。
伺候的人都已经被高升打发走了, 就连高升也只守在门口。屋内一时间没人说话, 这安静让门口守着的高升心慌。
谢嘉仪捏着袖中的东西, 她依然还是有些迟疑的,她喜欢繁华的京城, 喜欢京城北门的海棠糕, 喜欢有千杆竹和一树树海棠的郡主府。
她, 从来不认为自己已经勇敢到能面对那座不断出现在她噩梦中的城。
当她捏到袖中这卷东西的时候,这些她所喜欢的和畏惧的一一浮现, 最后浮现的是昨夜陆辰安看过来的视线。有一刻, 陆大人眼里有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荒凉。
那可是陆大人, 是他们大胤最聪明的人。
徐士行先说话了, 他坐在上首专属于帝王的座位上, 看着谢嘉仪,说:“你和离吧。”好像在说一件很自然的经过深思熟虑的事儿,也许对于徐士行来说,确实如此。
谢嘉仪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要不然就是徐士行的脑子?这两样东西,肯定得有一样出问题了吧。
说出第一句,似乎剩下的话对于徐士行来说更容易了,他从座位上起身来到抬头看他的谢嘉仪旁边,负手道,“川陕总督,给陆辰安,你觉得怎么样?”正二品封疆大吏,手握实权,多少读书人穷极一生追逐的。
徐士行似乎真的觉得可行,他踱了两步:“以他的资历,确实难了些,但都是可操作的。川南多事,先放他去历练,不过两年,”看到谢嘉仪的眼睛,他立即道:“也许一年,就能借着政绩军功,给他这个职位。”陆辰安的能力,徐士行也是深知的,他缺的不过是历练,这些他要熬上十年八载的东西,徐士行抬手就可以给他,只要他离开这里,离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