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点事儿!
元培:“……”
不是这个事儿,那丫头是不是钻钱眼儿里去了?
这是明晃晃敲竹杠吧!?
一行人除了马冰和徐茂才都是壮汉,这点野味不过略垫垫肚皮罢了,根本吃不饱。霍平三口两口吃完自己那份,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视线落到同伴手中,“不饿给我。”
元培:“……”
同伴的饭量他是有数的,闻言顿时没了深究的心思,抱着碗埋头狂吃起来。
霍平见状咧嘴笑了。
这小子就是没饿过,想七想八作甚,世子爷心里有数!
他惬意地摸了摸肚皮,才要说话,却见徐茂才拄着一根树枝慢吞吞挪过来,立刻警惕道:“作甚?”
徐茂才陪笑道:“这位大人,我想同谢大人说几句话。”
吃完饭的元培闻言将空碗往火堆里一丢,火舌立刻顺着碗壁上残留的油脂爬上来,“怎么,你老婆想害我们大人不成,你又想补上?”
无心也好,有心也罢,反正元培对徐夫人很有意见,对徐茂才连累谢钰夜宿荒郊更有意见。
哼,这两口子就是祸害!
若非两个祸害生的小祸害,他们也就不用跑这一趟了。
徐茂才一听,差点哭出来。
我哪儿敢呐!
“我夫妇二人绝不敢有这个心思啊!只是,只是犬子一案,实在蹊跷……”
不等元培再出言挤兑,谢钰已经听见这边的动静,“让他过来。”
马冰站起身来回避,“我去熬药。”
谢钰微微颔首示意,等马冰刚走出几步,却似漫不经心地来了句,“马姑娘会功夫么?”
自从蒙了眼睛之后,他的其他感官就被无限放大,这一路走来,身边人的脚步声也慢慢能够分辨得清了。
其中一人的脚步声尤其陌生,自然是今日刚刚遇到的马冰。
而他也注意到,对方行走尤其轻盈,方才若非主动出声,自己竟没能察觉到她靠近。
需知地面满是枯草落叶,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有些微的碎裂声,连元培他们尚且不能完全避免,但她没有。
马冰一怔,旋即坦然道:“算不得什么功夫,早年我曾经常跟着爹娘入山打猎、采药,若是脚步重些,时常会惊动野兽,没了入账不说,也容易有性命之忧,所以久而久之,脚下自然轻便。”
“原来如此。”
谢钰点头,不说信,也不说不信,仿佛只是单纯想听到一个答案。
这人……马冰又看了他几眼,直到那边霍平带着徐茂才过来,这才离开。
霍平手里提着件做工考究的黑貂斗篷,“大人,起霜了,披上吧。”
谢钰朝马冰离开的方向“看”了眼,“给马姑娘。”
霍平:“这……”
尚未走远的马冰闻言,立刻从马背上翻出一件羊皮大袍子来穿上。
这算什么,打一棍子给个甜枣的驯服?我才不上当,哼。
霍平见状松了口气,“大人,马姑娘自己有。”
谢钰嗯了声,这才让霍平过来给自己披斗篷。
“徐大人有事?”他拢了拢斗篷。
做斗篷的黑貂皮还是过年时宫里来的,细腻厚实油光水滑,根根分明的绒毛簇拥在谢钰下巴处,倒叫他显出几分寻常难见的温和来。
徐茂才其实是有些怕谢钰的,但如果现在不挣一把,老徐家怕是要绝后。
他咬了咬牙,“大人,犬子固然不成器,可若非有人引诱,也绝无可能接触到五石散。他,他绝对是被陷害的,求大人明察。”
眼角还有些酸胀,谢钰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太阳穴,“如此笃定?”
徐茂才忽然来了勇气,“他身边的人是我心腹,日常出门盯得死死的,根本没机会碰五石散。”
谢钰忽抬起头,“他以前服过五石散?”
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分明蒙着眼睛的,可徐茂才却觉得仿佛有两道锋利的视线直刺过来,叫他身心俱颤。
他脸上一僵,“大人说笑了,犬子虽……”
不对,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谢钰似笑非笑,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慢慢敲击,“当真没有?”
徐茂才的额头突然渗出汗来,背心更是粘腻一片。
他想再次否认,却不确定对方是否掌握了什么证据,如果是那样,自己岂不是有意隐瞒罪加一等?
徐茂才心中飞速盘算起来:
若只是教子无方,最多折了那小畜生,自己顶了天不过被贬官。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今年不满五十,还能再生!
可若被扣上欺君之罪……但,但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啊!这么多年的疼宠做不得假,若没了他,当真是剜心之痛!
“你在迟疑,你想赌一把。”谢钰突然道。
徐茂才浑身汗如浆下,却在电光火石间做了决定,“大人见笑了,我只是后悔没能好好教导……”
“哦,”谢钰又道,“那么想必这件事与三年前徐大人突然发作了宁州城外的清虚观没什么关联吧?”
五石散的配方不止一个,左不过丹砂、白矾、硫黄、石英之流,这些材料并不繁复,甚至寻常人也能轻易购得。但最关键的配方和炼制方法,却始终只掌握在一小部分人手中,比如说,常年炼丹的道士。
徐茂才心如擂鼓,“自然是没有的。”
谢钰沉默片刻,忽意义不明地轻笑一声,“夜深了,徐大人歇息去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
徐茂才惊疑不定地看了他一眼,想再说什么,却被一旁的霍平下了逐客令,“请吧。”
徐茂才张了张嘴,才要转身,却听谢钰又问:“对了,马姑娘去贵府看病多久了?”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忽然比方才低了许多,以至于徐茂才差点没听清。
徐茂才心里乱糟糟的,也没多想,只以为对方见猎心喜,便老实道:“算来差不多有三四个月了吧。”
三四个月啊……谢钰沉吟片刻,摆摆手让徐茂才走了。
世子爷在怀疑马姑娘?!
霍平有些意外,可细细一想,又觉得不那么意外。
次日一早,一行人再次启程,这次谁也没管徐茂才,只是埋头赶路。
徐茂才不敢叫苦,私下向马冰讨了一点止血生肌的药粉敷在大腿内侧血肉模糊的伤处,又撕下里衣裹紧,咬牙跟上。
不跟上不行。
但凡他有一点要掉队的意思,元培就会脑后生眼似的转过来,抬手往他马屁股上抽一鞭子。
徐茂才怎么也想不明白,对方究竟是怎么顶着那么一张嫩脸,做出如此心狠手辣的事情……
真是人不可貌相!
托冷酷对待徐茂才的福,第二天天色刚刚擦黑,一行人就远远望见了开封府城墙。
作为多朝古都,开封府自然有其过人之处,至少就马冰走过那么多地方来看,无一处城池如此巍峨。
一国首府么,自然人人心向往之,哪怕此时已经快关城门了,外面还有许多人排队等待入城。
北方城池大多四四方方,开封府也不例外,每面城墙都有水陆城门数座,以供每日数以万计人员出入。
而每座城门又有正门、侧门和最边上的小门之分,以正门为中心左右对称,共计五门,如非大事是不开正门的。
谢钰一行人是外出公干,可以走侧门,普通百姓就只能走小门了。
侧门人稍少,但因刚过完年,城中塞满权贵,竟也需要排队。
开封府是全国的政治经济中心,商业繁华,各色摊贩遍布城内外,就连排队入城的大道两侧,也挤满了各色小商小贩。
“热茶,热茶喽~”
“香喷喷热腾腾的炊饼,芝麻胡饼!”
“羊汤面,羊汤面咧,稀烂的羊肉大块咧!”
马冰饶有兴致的看着,见入城还有一段时间,索性弯腰问道:“梨子怎么卖?”
那小小梨子绿中透黄,一个不过女子拳头大小,排列得整整齐齐,倒有几分标致可爱。另有一筐火红蜜橘,更是小巧玲珑,衬在银白霜地上,火珠子一般艳丽。
那小贩闻言,忙捡出一个最好看的,用白手巾擦了擦递过去,“姑娘好眼力,我家梨儿最是清脆爽口,一点儿渣滓都没有的。春日易上火,吃这个最是生津止渴,姑娘尝尝?”
刚凑近了,便有一股浓郁果香扑面而来,这下原本六分想买的心思也要变成九分啦。
马冰笑着接过,一口咬下,果然汁水四溢,满口生津。
她刚要说话,却听路边一道稚嫩童声,“娘,我渴,想吃梨。”
作者有话要说:
元培:用最嫩的脸,做最狠的事!
徐茂才:……MMP!


第4章 鱼肉锅子,莲花鸭签,
马冰闻声回头,见是个年轻妇人牵着孩子。那小孩儿脸色黄黄的白白的,声音也细弱,身子十分瘦削,好似一根枯竹,偏肚子却明显鼓胀,显得有些怪异。
那小贩立刻接道:“是了是了,口渴正好吃梨子,称斤也好,论个也便宜,算你们一个三文,两个五文。”
三文啊,家里攒两个鸡蛋卖也不过三文钱罢了。
当娘的有些踟蹰,可看着儿子眼巴巴的样子,咬咬牙,就去摸荷包。
“恕我冒昧,”马冰三口两口吃完梨子,赶在她掏钱之前说,“这孩子最好不要吃梨子。”
“啊?”不光当娘的和那小贩愣了,就连不远处的谢钰一行人听了,也跟着望过来。
马冰擦干净手,又用力搓热,上前道:“这位大姐,我是个大夫,方便的话,让我给孩子把把脉吧。”
当娘的有点懵,大夫?好年轻呀。
她一时没回过神来,那边元培倒不高兴了,大声道:“她医术不错哩!”
话音刚落,谢钰和霍平就一前一后望过来,后者更是面带揶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啧啧,之前还跟人家不对盘呢。
元培脸上涨红,一把拍开他的手,“笑屁……”
虽说他对马冰死抠钱的行为有点憋闷,但这位姑娘之前就给知州夫人看病,这几日又照料自家大人,若被一个村妇质疑抵触,他家大人算什么啦?
那村妇见元培等人穿着官袍,登时唬了一跳,忙不迭行礼问好,又拉着儿子细细的手腕交给马冰。
马冰略拿了拿脉,确定自己面诊无误,这才继续道:“这孩子天生脾胃虚寒,平时吃的不多,手脚发凉,经常腹泻吧?”
那妇人原本还有些疑惑,听到这里,眼睛都亮了,飞快地点头道:“正是呢,难不成真是病?”
这孩子从小就不爱吃饭,都六岁了,还不如同村四五岁的孩子健壮,只是平时虽然总拉肚子,却也不是什么大病,村户人家并不大放在心上,以为就是孩子忒挑食,才这样瘦。
他爹私底下还叹气哩,“也不知怎么生出来这样一幅刁嘴……”
马冰点头,见那妇人瞬间愁眉苦脸起来,便猜到村户人家手头拮据,若这么点儿大的孩子就开始吃药,恐怕吃不消。
“别怕,他还小呢,倒不必狠吃药,”她笑道,“我给你开个方子,都是些姜枣甘草橘皮之类便宜易得的,不贵。”
那妇人面上微红,感激地朝她福了一福,“多,多谢大夫。”
开了方子后,马冰又买了几只橘子递过去,“梨子、柿子、绿豆之类性寒的东西以后就不要给他吃了,倒是蜜橘温热,吃几只无妨。”
那妇人面红耳赤,推脱不迭,到底拗不过,羞答答拿了,又叫儿子给马冰磕头。
马冰没有阻止。
对穷人来说,这是他们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感谢方式了,若再拒绝,只会叫他们心中不安。
稍后入城,马冰就道:“谢大人,你的眼睛已经好得差不多,今晚拆了药膏睡一觉即可。若是不放心,再找别的高明的大夫瞧瞧也罢了,这几日多谢照顾,咱们就此别过。”
谢钰不答反问:“马姑娘可有下榻处?”
马冰笑道:“那倒没有,正要去找呢。”
一直看着谢钰脸色的霍平就接道:“既如此,姑娘不如先同我们去开封府暂住,然后再慢慢找住处不迟。”
马冰诧异道:“诸位是开封府官员,去自然无妨,可我不过一介平民,非亲非故,贸然前去不好吧!”
霍平道:“马姑娘有所不知,开封府颇大,除了官员日常办公、起居所在之外,另专门有几处院落房舍……”
开封府所辖甚广,每日来办事、报案的人不计其数,本地的只是一小部分,外地的当天根本赶不回去。若有那外头来求告的贫苦百姓夜里没地方去,自然也不会叫他们流落街头,一直就有单独的居所他们暂留。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相对考究整洁的屋子,专供在职官员的亲朋好友来访时停留,也算对官吏的一个福利了。
马冰有瞬间心动。
不过也仅仅是一瞬罢了。
“诸位大人的好意心领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我还是先住客栈吧。”
名不正言不顺的,万一自己总找不到落脚的地方,难不成还一直赖在那里?况且,马冰忍不住瞥了谢钰一眼,他之前还怀疑自己呢。
霍平没想到她回绝的这样干脆,“马……”
“既如此,”谁承想谢钰忽然出声道,“姑娘万事小心。”
马冰一走,霍平就不解道:“大人?”
不是您起的头吗?
谢钰也不答,“你带徐大人去面圣,我回开封府去向大人复命。”
霍平:“您不去见陛下了吗?”
谢钰摇头,竟大逆不道道:“问多了,烦。”
他眼上的纱布尚未取下,若给舅舅瞧见,少不得碎嘴子问答,想想就头痛。虽说自己这样入城瞒不了多久,可能躲一日是一日吧。
霍平和元培便都嘻嘻哈哈笑起来。
听说到自己,一直不敢出声的徐茂才这才小心翼翼地问:“下官有罪在身,不先去拜见府尹大人吗?”
以前他巴不得面圣,现在却恨不能晚点再晚点。
谢钰道:“陛下有口谕,徐大人到了之后即刻入宫,不得有误。”
说白了,那五石散的事自然归他们大人查管,而子不教父之过,皇上此刻只想叫了这罪魁祸首来骂骂出出气。
徐茂才久局官位,略一琢磨就领会到他的意思,心中暗暗叫苦,忍不住再次分辩道:“谢大人,我固然教子不善,可此番……”
他也知道五石散的厉害,当初发现儿子偷吸还大发雷霆,将他身边的人换了个遍,又对城中肃清,这短短几年之内确实不该再有五石散出现。
最蹊跷的是,那孽障平时接触到的人都是有限的,怎么可能突然拿到那东西呢?
他平时何等意气风发,谁知此番突遭大变,儿子命在旦夕,自己官位也岌岌可危,短短几日便苍老许多,此刻几缕花白碎发随风飘荡,伴着骤然加深的皱纹,看上去颇觉凄凉。
奈何谢钰看不见,还是用那种不温不火的语气道:“陛下自有明断。”
那边霍平咧了咧嘴,露出两排白惨惨的牙齿,“徐大人,上路吧。”
徐茂才:“……”
您就不能换个说法?
徐茂才一路走来形容狼狈,本想找地方略梳洗一回再去面圣,可又转念一想,若自己太过光鲜体面,岂非显得没心没肺?倒是这个风尘仆仆凄凄惨惨的模样,或许能引得圣上垂怜一二,从轻发落。
思虑已定,他只略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便强打精神随霍平入宫去了。
另一边的马冰与谢钰等人道别之后,便在城中闲逛起来。
她来开封府固然有别的目的,可“想见识首府繁华”什么的,倒也不全是假话。
此时的开封府别说大禄境内,便是放眼海外,也是少有的富贵繁华所、人间极乐地,一应衣食住行吃喝玩乐,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它办不到的。
就连当地百姓们的穿着打扮形容样貌也与别处不同,显出首府人特有的骄傲和气派。
阳春三月,乍暖还寒,可许多年轻俊俏的郎君、娘子们便已迫不及待地换了艳丽的春衫,梳了新颖俏皮的发髻,戴着簇新的配饰,捏着泥金,擎着罗扇,三五成群呼朋引伴,在街头说着笑着。
街上行人甚多,可谓摩肩接踵,硬生生把入夜后的寒风都撵走了,逛着逛着,还出汗哩!
这会儿尚未入夜,街边各处店铺便燃起灯烛,直照得恍如白昼,恨不得连天上的星星都看不见了。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而繁复的香气,伴着各种腔调的叫卖,令人身心愉悦,也不自觉跟着高兴起来,忍不住想花点钱。
马冰也想花钱,奈何未果。
她本想先找个客栈歇脚,明天再去中人那里问问,看能不能赁一处房舍居住,可万万没想到,竟然全部客满!
那客栈小二见多了冒冒失失的外乡人,应付这样的场面不知多少回,当即熟练道:“姑娘,您这会儿来着实不巧呀,二月会试刚过,城里满是上榜的落第的学子,又有各处想来榜下捉婿的人,再者过几日便是殿试,多的是人想瞧热闹里,挤得满满当当,早一个月来都玄,如今哪里还有空房?”
马冰眨了眨眼,有点懵。
她还真没想到这一茬。
小二就好心指引道:“姑娘,一时半刻的,城内着实腾不出住处,倒是城外也有几家客栈还过得去,一般都住不满,”他看了看天,“约莫还有两刻钟才关城门,不如您先在我家用了饭……”
竟还不忘给自家拉生意!马冰给他逗乐了,“也好。”
入夜了,渐渐冷起来,马冰就随大流要了鱼肉锅子,额外又添了一碗莲花鸭签,一盘煎鹑子。
开封府城内有数条河流穿过,更有几座水门承载南北往来货运重担,可见水面之广之巨,鱼虾自然是不缺的。这鱼上桌之前,可都还在后院的大水缸里活蹦乱跳呢。
锅子上得很快,马冰刚坐下,慢慢吃了一杯热茶,跑堂的就端着热气腾腾的鱼头锅上来了。
“刚从火上下来,姑娘小心烫。”
确实烫,里面还咕嘟嘟冒泡呢。
鱼肉是事先煎过的,这会儿炖了好一锅雪白浓汤,鲜香扑鼻。上面漂浮的点点翠绿小葱和圆润的金色油珠好似戏水顽童,随着水泡起伏不断翻滚,一会儿聚,一会儿散。
锅边还压着一圈薄豆腐,边缘靠锅壁的位置热且脆,已经变成美丽的灿金色,后半截浮在汤里,正随着“噗噗噗”抖动,像一条条白鱼。
马冰看得欢喜,净了手,舀了一勺鱼汤,略吹了吹,缓缓放入口中。
好鲜!
她又夹了一点鱼脸颊子肉,一点嫩豆腐,一并吞吃入腹。
极香,极嫩,好像只是在嘴巴里溜了一圈儿,那鲜气儿就随着呼吸在七窍内游走,叫人飘飘欲仙。
莲花鸭签是用猪油膜裹着鸭肉炸过,摆成莲花绽放状端上来的,外皮金黄酥脆,内里柔韧咸香。
煎鹑子更不必说,鹌鹑本就是上好佳味,略煎了一煎,美味加倍。
马冰吃得欢喜,险些忘了时间出不了城。
果然如那小二所言,城外也有几家客栈,虽住客不少,所幸尚未满员,马冰赶忙订了一间,一夜好梦。
次日早起,马冰便去山上采药去了。
昨日排队入城时她就瞧见开封府城外颇多群山,又有水系,想来药材不少,便动了心。昨儿吃完饭又去几家药铺问了一回,发现果然是首府,连寻常药材也比别处贵不少,能自己采的,还是不要花冤枉钱买啦。
只是望山跑死马,那几座山瞧着近,真要去了,少不得也得几个时辰,马冰就找当地人问近路。
半个时辰后,马冰眼前出现了一大片野坟场。
难怪方才那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还反复劝她不要来。
此时日头正高,可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里竟还是阴森森的照不透。
几只乌鸦立在枯树梢上嘎嘎直叫,见马冰来了,竟一点不怕人,黑黢黢的小眼睛死死盯着她,似乎在等她咽气,好扑上去大快朵颐。
马冰倒不怕这些,摇头便走,可没走多远,竟发现一个人扑在地上。
一个死人。
作者有话要说:
马冰:“……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5章 油炸糕
“野坟场”的“野”字,并不是说这里尸横遍野腐肉横行,而是分布乱头无序,一座座坟包横七竖八,看上去乱糟糟的。
埋葬此地的多是无名尸骨,而坊间传言,不入祖坟的人死后会变成孤魂野鬼四处游荡,所以才叫野坟场。
而现在就有一具男尸面朝下趴在两座小坟包之间。
他的脑后烂了大半边,凝固的暗红色血迹流了一地,把上衣和地面染成了诡异的深色。
空气中浮动着浓浓的血腥味,却没有腐臭。
三月的夜晚虽冷,但白天日头很足,这人的尸身尚未腐坏,说明死去没多久。
甚至,极有可能是昨晚刚死。
马冰略一迟疑,慢慢走上前去。
在尸体周围,她发现了几枚歪歪斜斜的脚印。
昨天这一带下了一点小雨,地皮微湿,但夜里很冷,地面被冻得梆硬,所以脚印非常浅。
野坟场平时鲜有人至,脚印尚未被破坏。
马冰掏出一根绳子丈量,又与死者双足比对,发现那些脚印属于两个人。
死者,凶手。
她在心中飞快计算着,又去看那尸体。
死者脸朝下歪着,看不见正面,但从身形体态、双手和小半张脸露出来的肌肤可以推断,此人不会超过三十岁。
他的打扮很简朴,衣裳鞋袜皆是便宜的棉布,不过样式很新颖……
马冰正要继续看,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远处逼近,中间还夹杂着各色说话声:
“……依我说,咱们在城里等着就是了,何必来这鬼地方!”
“怕个球,拿出爷们样儿来!别让那孙子看了笑话!”
“天都亮了,老六还没回去,会不会出事了?”
“别是真被鬼捉去了吧?”
老六?
马冰低头看了眼尸体。
“鬼”字一出,那几人的呼吸都乱了一瞬,短暂的沉默过后,各色市井脏话呈井喷之势爆发,劈头盖脸朝着说话那人砸去。
妈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来这种鬼气森森的地方本就可怖,若非天亮了,哥儿几个结伴,谁爱来?
偏这厮非要提!
“老六!”
“老六!”
“老六啊,别藏了,你赢了,兄弟们服了!”
众人骂完,不敢再四处乱走,竟站在原地扯着嗓子喊起来。
马冰从坟包后面歪出头去,发现来人一共四个,都二十出头的模样,穿着打扮和死者颇有相似之处,隐隐透着点不正经。
他们死死抓住彼此,各自缩成一团,耸肩搭背颤颤巍巍地喊着。
其中一人恰好看向这面,无意中跟马冰对了眼,先是一愣,然后就扯着嗓子嗷嗷大叫起来,“妈呀,鬼呀!”
其余三人本就紧张,吃了这一惊,紧绷着的弦“啪”一下断裂,脑袋里“嗡”的一声,哪管得了许多,也跟着嗷嗷怪叫起来。
“娘啊,鬼啊!”
“救救命!”
马冰:“……”
这就是开封人的爷们样儿?
“别叫啦!”马冰翻了个白眼,“你们要找的人是不是跟你们差不多年纪,穿一身青色袄子?”
男人们粗噶的尖叫戛然而止。
不是鬼?
四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了“丢人”二字,然后又默默地别开脸。
短暂的沉默过后,四人一路小跑赶过来,还没靠近就被马冰喝住,“站着别动!”
傻了吧唧的,别把地上的脚印踩坏了。
四人还真就停住了,然后一抬头看见了地上的死者。
“老六!”
“真是老六,那鞋还是抢的我的呢!”
“你,你杀了老六?!”其中一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马冰。
这下,他们是真不敢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