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个新线索,马冰忙记下来,“就这些吗?”
如果只是亲戚的话,又不是天天在一起……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有价值的线索。
却见张抱月暧昧一笑,摇着扇子道:“他虽口口声声姐弟相称,可奴家却觉得,只怕是个情弟弟爱姐姐。”
这是一种来自女人,尤其是风月场所女人的直觉。
众人一听,都对马冰肃然起敬,“真有你的啊二两。”
“是啊,看来衙门里还真得有个女人,这有时候女人还真比男人好使。”
马冰仰头看谢钰,明显有点小得意,“怎么样大人,查不查?”
我虽然去青楼,但我是个能干的好姑娘!
谢钰摇头失笑,点了两个人,“走,出城!”
马冰心头一喜,连忙翻身上马,紧追而去,“等等我!”
把功臣甩下,自己去查,像话吗?!


第34章 喜脉?
根据张抱月提供的线索,谢钰等人直奔城外,几番打听后确认了一座“董宅”。
见官差登门,那董宅的管家不敢怠慢,忙先将人请进去吃茶,又遣人飞奔禀告家主。不多时,一个身材高大,容貌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就来了。
“小人董平,见过几位大人,”董平规规矩矩行了礼,微微弓着腰问,“不知有什么是小人可以效劳的?”
谢钰开门见山道:“董老板是否有个叫周巡的妻弟?”
他一摆手,身后的衙役就取出周巡的画像,董平茫然看了眼,点头,“正是小人的妻弟没错。”
谢钰点头,又问:“尊夫人可在?”
董平就有些愣,“这……”
马冰忽然笑道:“董老板不要紧张嘛,只是有些事想问问。”
董平干笑两声,看上去更紧张了。
商人平时最想跟官府攀交情,恨不得日日守在对方家门口,可若对方突然登门……只怕是祸不是福。
那拿画像的衙役就出声催促,“我家大人问你话呢。”
“啊,”董平忙道,“在,在,只是贱内身子不爽,恐怕有些不便。”
一般这么说的,就是女人家小日子来了,不等谢钰开口,马冰就主动请缨,“无妨,我去见她就是了。”
说完,也不等董平反应,就对一旁伺候的小厮道,“带路吧。”
谢钰在心中暗自点头,做得不错。
董平已经说了自家夫人身子不爽,若强行把人叫来,难免有些不近人情。可若真等到几天之后,万一这对夫妻有猫腻,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况且分开问话也能防止这二人彼此串联,不错,真的不错。
他对一名衙役道:“陪马姑娘过去,守在门外听她差遣。”
“是!”
那衙役抱拳领命,立刻站到马冰身后。
男人不好见,可人家是女人呀,又纡尊降贵亲自过去,若再不让见,着实说不过去。
董平也只好对下人点头,“去吧,让夫人好生招待。”
马冰一走,董平自己就忍不住问道:“敢问大人,周巡可是惹了什么祸事?”
谢钰端起茶盏,轻轻抹了两下茶面,“哦?何出此言?”
董平实在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只好老实道:“他为人过于潇洒不羁,颇有魏晋名士风流,可能,这个,可能为时下所不喜……”
谢钰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说一个不务正业却整日流连秦楼楚馆的人“潇洒不羁”“名士风流”,这董平对周巡的评价之高,简直超乎想象。
若换做一般人摊上这样的妻弟,哪怕不明着嫌弃,恐怕也不会多么喜欢吧?
“看来,你对他了解颇深。”谢钰道。
董平道:“早年他曾在小人家里住过,后来,后来才渐渐不大回来的。”
“为什么?”谢钰追问。
问完之后,他就发现董平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很不自在地蜷缩几下,然后苦笑道:“青年知好色,则慕少艾,他天性不羁,难免沉溺。”
“知好色,则慕少艾”出自孟子,全句为“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意思是人在小时候都会仰慕父母,而等长大后通晓男女情事了,自然而然就会转而爱慕年轻漂亮的人。
董老板夫妻是周巡在开封的唯一亲眷,且自古以来“兄如父,姐如母”,虽然只是个表姐,套这句话倒也勉强说得通。
“不曾想董老板还是位儒商,”谢钰道,“本官听你言语,似乎对他的行径多有不满,既如此,怎不劝他上进?”
董平忙道不敢,又叹道:“小人何曾没劝过,奈何本性难移。”
见对方问了这么多问题,却始终不说明来意,他心下越发忐忑,终于忍不住问:“大人,他到底怎么了?”
谢钰不答反问,“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董平脱口而出,“三天前。”
谢钰轻笑出声,“你说谎。”
人的脑袋就像一只皮球,而记忆就是皮球里面充的气,能存多少都是有数的,一旦超过,必然要把之前的挤出来。
三天对任何人来说都不算太短,如果突然被问及,除非天纵奇才,一定需要仔细回忆才能确定。
但董平却瞬间给出答案。
非常可疑。
要么他就是凶手,为了撇清关系,有意强调自己在案发前后没见过周巡;
要么……周巡对他过于特殊,以至于连见面的时间都刻骨铭心,完全不需要反应。
“你可知欺瞒朝廷命官该当何罪?”眼见董平的身体越发紧绷,谢钰的声音忽然严肃起来,“昨天上午你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可有人证?”
这种问话……董平心中泛起一点不妙的预感,声音都不似之前平静了,“小人在家中盘账,未曾出去过,一应下人都可作证。”
“你只需答在哪里做什么即可,为何特意强调未曾出去?”谢钰的指尖轻轻敲在桌面,一下,又一下。
“而董家的下人靠你过活,自然万事以你为准,不到关键时刻,也不足信。”
董平是个商人,是个每年都要往返于南北两地之间的粮商,为打通关节,他曾见过无数大小官员,自认见惯风雨,却从未有一人如面前这人一般带给他如此沉重的压力。
谢钰眼见董平额头上渐渐沁出汗来,突然毫无征兆地说:“周巡死了。”
董平骤然一僵,突然猛地抬头望过来。
谢钰盯着他的表情,不放过一丝痕迹,“昨天上午,他死了。”
“怎么会?!”董平大惊失色。
奇怪,他是真的不知道周巡死了,这反应做不得假。
谢钰的眉心微蹙,脑海中像平地里起了一阵旋风,截至目前为止的所有线索一一浮现、彼此串联,又迅速隐去。
刚才董平明显在与周巡见面的时间上说了谎,一定是想隐藏什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便是凶手。
可他又为什么不知道周巡已死?
他不是凶手,谢钰几乎已经可以这样断定。
但他最后一次见周巡绝不是三天前。
为什么撒谎?
他究竟要隐瞒什么?
正当两人僵持间,忽听后院炸开哭声,那声音撕心裂肺,显然主人悲痛至极。
看来,是周巡的表姐也得知了他的死讯。
“夫人!”董平顾不得悲伤,本能地向往后跑。
“阿德。”
谢钰一声儿,身后的衙役就跨步上前拦住董平,“站住,我家大人还没准你走。”
“大人!”董平哀求出声。
“董老板,”谢钰的语气听上去平静到近乎残忍,“你去了又能做什么?”
“可……”董平一张脸都涨红了,眼中明晃晃带着急切和担忧。
“马姑娘就是大夫,”谢钰道,“她会照应的,现在,继续回答本官的问话。”
看他的样子,似乎与妻子感情颇深,那么对周巡也是爱屋及乌么?
阿德又往前紧逼一步,“董老板,请!”
见谢钰如此强硬,董平也无可奈何,只得又向后院看了几眼,慢慢退了回去。
见他摇摇欲坠,谢钰熬:“坐下回话。”
也不知董平听没听到,反正就是两腿一软,竟一屁股蹲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他两眼发直,像是没了魂儿,怔怔盯着面前的虚空良久,忽然两只眼睛里都滚出泪来,“贤弟啊!”
虽然知道董平伤心,但谁也没料到他竟会如此伤心。
看这个泪流满面的样子,莫说妻弟,便是亲兄弟去世也不过如此吧?
董平实在太过伤心,后面谢钰又问了几句话,竟完全听不见,只是捶胸顿足哭得凄惨。
见此情景,谢钰只得强压下心中种种疑虑,先叫了董家的下人扶董平下去休息。
“大人,怎么办?”阿德低声问道。
来这一趟,把主人家给弄“废了”倒没什么,可惜不能继续问话了。
谢钰坐在没有主人在的大厅内,泰然自若地看着后院方向,“等马姑娘出来。”
他相信马冰不会一无所获。
“是。”
“另外,”谢钰又道,“董平必然有所隐瞒,稍后我会调拨人手过来,你们在附近盯住。”
董平是个商人,还是个相当成功的大商人,按理说这些年走南闯北也见过世面,心态必然远超常人。若论伤心,定然也会伤心,但决计不至于伤心到连简单的回话都不能够了。
要么他在借机逃避问话,要么……他与周巡的关系绝不是表面上那样简单。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马冰才从后院回来,谢钰一眼就看出她努力克制的兴奋。
果然有所获。
谢钰起身,“走。”
刚离开董宅没多久,马冰就眉飞色舞道:“真的很有问题!”
阿德接道:“那是自然,那董平……”
话未说完,谢钰就抬手止住,“听马姑娘说完。”
阿德讪讪地缩回去,就听马冰继续道:“周巡的表姐根本不是小日子!”
谢钰:“……”
两名衙役:“……”
就这?
大街上讨论女人的小日子不大好吧?
“我借机给她把脉,她一开始还抗拒,但被我说服了,”马冰没在意他们的表情,云淡风轻道,“确实有点出血,但不是小日子……”
谢钰捏了捏眉心。
小日子什么的……
话说,你的那个说服,恐怕也不是一般手段吧?
马冰继续叭叭道:“她的脉象短如豆,滑数有力,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谢钰继续沉默。
阿德艰难地朝天思索片刻,尝试性,“有孕?”
马冰冲他翻了个白眼,“你们就知道个喜脉!”
阿德大感冤枉,“那你直接说啊,我又不是大夫!”
马冰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惊惧。”
此脉象主惊惧。
也就是说,周巡那位表姐并非真病了,而是吓病了!


第35章 入炉羊
吓病?
为什么会受惊?
“而且那周巡的表姐陈思昨天上午出过门,”马冰继续说,“她自称去城里看戏,早上出门,下午才回来,有戏票和戏园子的伙计作证。”
听上去好像证据确凿,但时间会不会太巧了?
出去这么久,又是人来人往的戏园子,谁能保证她中间没离开过?
这个空档足够往返锦泽两三次了!
原本以为只有董平一人说谎,现在看来,夫妻俩可能都不无辜。
有意思,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谢钰当机立断,让两名衙役一人留下监视,一人立刻返回董宅,提董平夫妇的贴身侍从和昨日守门的小厮、婆子等人回开封府受审。
那夫妻二人刚被突袭,此刻必然惊魂甫定,若果然心里有鬼,心腹又被杀了个回马枪提走,定然方寸大乱,或许会有什么行动也未可知。
阿德疑惑,“大人,不是说不到关键时刻那些人的口供不足信吗?”
怎么忽然又要审了?
同伴抬手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傻子,现在就是关键时刻!”
时候不早了,日头都过了正中,谢钰和马冰也不耽搁,径直往城内而去。
回城时,正值午饭时段,酒楼里、摊贩边坐满了出来用饭的食客,无数食肆的锅灶俱都烧得滚滚的,橙红色的火苗拼命舔着锅底,浓白水汽夹着浓香氤氲了几条街。
“咔嚓嚓~”
“嗤啦~”
处理食材,热油入锅,各色佐料丢进去,金灿灿的火苗迅速沿着锅壁攀爬,将大师傅们的脸庞映得通红。
“三脆羹、白炸齑……齐啦!”
“脆筋巴子、葱泼兔,还欠您这桌一碗葱丝蒸鱼,稍住,稍住哈……客官里面请!”
马冰走不动道了。
她一大清早就出门,早起只胡乱往肚子里塞了一只水煮蛋和野菜夹子,寡淡淡的无甚油水,哪里经得起消耗?
如今日过正中,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方才没闻见这味道倒也罢了,可现在闻到了,五脏六腑内瞬时唱起空城计。
正砸吧嘴儿呢,就见谢钰翻身下马,径直往那酒楼里去了。
“大人?”
谢钰踩在台阶上看她,“不是饿了么?”
现在回衙门也赶不上饭点,倒不如在外面吃了再回去。
马冰大喜,试探着道:“可是我没带多少银子……”
这么大的酒楼,一餐饭少说也要三几两银子呢。
“我请。”
“请”字的尾音尚飘在空中,马冰便火速滚鞍落马,将缰绳抛给迎上来的伙计,一阵风似的卷入大堂,“好咧,我要吃入炉羊!”
谢钰:“……”
你是不是早来勘察过?不用问就知道这家的招牌菜。
有小二凑上来问,“客官?”
谢钰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要二楼临窗雅座,给她入炉羊,再添置几样小菜。”
“好咧!”小二麻溜儿跑走,朝后面大声报菜名,“入炉羊,小菜若干!”
谢钰上楼时,马冰已经坐好了,还帮忙倒了茶,笑眯眯推到他面前,“大人辛苦,大人请用茶。”
如此殷勤,倒弄得谢钰不大敢喝了。
她该不会在里面下了什么药吧?
不怪马冰如此期待。
牛肉固然难得,可若跟羊肉比起来,也就不算什么了。
一来中原腹地并不大适合养羊,纵然有,肉质也不够鲜美细嫩,市面上流通的羊肉大多是从北方运过来的,如此先就加了一层运费。
二来牛可做畜力,不必官府呼吁,民间就争相养殖,而羊不同,非但不能干活,还要专门空出劳力来伺候,又爱生病,故而数量不多。
物以稀为贵,种种原因之下,羊肉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往往被视为达官显贵们的专属,寻常百姓是问都不敢问的。
入炉羊,顾名思义,取五个月左右的小羊羔剥皮洗净,涂抹酱料腌制后,腹内塞各色菌菇、时蔬入炉烘烤。
烤制过程极其考验大师傅的经验,火候、时机须得拿捏得当,期间不得开盖,开则香气流失,这一炉就废了。
听说这么烤出来的羊肉外皮金黄酥脆,内里粉嫩多汁,一口下去,连牙齿都不用的。
开封城内几家大酒楼的入炉羊卖得都极好,就比如说这家,后院一共十二只巨大的泥炉,每日天不亮就开火,直到入夜才熄,中间没有一刻停歇。
一日下来,能卖上百只呢!
“大人觉得董平夫妇会是凶手吗?”马冰抓过桌上的南瓜子剥着。
谢钰不喜欢南瓜子。
因为那东西形状古怪不说,皮儿也薄,死死贴在肉上,很难完整地抠出来。
一不小心,还容易把碎壳扎进指甲缝的肉里。
但马冰似乎很擅长做这类细小琐碎的营生,她甚至看都不必看的,只随意跟自己说着话,眼睛漫无目的地往窗外街上扫着,碟子里就多了一颗又一颗完整而圆润的瓜子。
“目前看来,他们的嫌疑最大。”
谢钰忍不住低头去看那些南瓜子,开始怀疑剥壳到底是不是那样轻松的事?
马冰歪头看他,“大人真是滴水不漏啊。”
都到了这个份儿上,私下里也不肯轻易下断论么?
谢钰刚要开口,对面就推过来一只甜白瓷的小碟子,里面堆满了胖乎乎的南瓜子。
马冰笑道:“大人请我吃羊,我请大人吃瓜子,礼尚往来嘛。”
谢钰低头,对上那群南瓜子,沉默良久。
“南瓜子花的也是我的银子。”
马冰:“……”
可是我给你剥壳了呀!
不多时,伙计举着巨大的托盘过来,沿途洒下浓烈的异香,引得许多食客扭头猛吸。
好香,真是好香!
烤羊上桌,四条桌腿儿都跟着颤了颤,金棕色的美丽脆皮立刻占据了马冰的全部视野。
伙计用帕子擦了擦雪亮的刀,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和动作切开切开各处关节,方便贵客稍后取用。
晶莹的油脂顺着羊肉纹理滚落,滚烫的水汽喷薄而出,带着强烈的荤腥扑面而来,烫得毛孔都微微舒展了。
马冰咋舌,“吃不完呐。”
经常吃羊的都知道一个说法:半羊,意思是一头羊剥皮放血去内脏,再斩去头蹄,烤制后上桌也不过生前一半重量。
五月左右的羊羔差不多二十五斤上下,上桌就是十二斤,纵然再扣掉不能吃的骨头,也有将近六斤。
还有羊腹中的菜蔬,两人哪里吃得完这七、八斤?
谢钰道:“给元培他们带回去。”
马冰快乐地吃羊。
外皮上抹了酱料,长时间焖烤后形成一层光滑的薄壳,一口咬下去,咔嚓作响,内里细嫩的肉质争相挤出肉汁……
她细细品味片刻,稍显遗憾地摇摇头,“很好吃,但还是不如在北方吃的好。”
或许北方人吃羊没有这样细致讲究的手法,但她却觉得那是世上最好吃的羊肉。
北方羊赶到内地杀,似乎总带了那么点儿水土不服。
谢钰看她一眼,“马姑娘似乎很怀念在故乡的日子,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来中原呢?”
马冰迅速剔完一根羊排骨,光洁的骨杆上一丝儿肉渣都没剩下。
她眯眼看过去,“大人又要套我的话吗?”
“或许吧。”谢钰道。
时至如今,他偶尔也会有些错乱,不知自己这样执着地追求真相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还是想问,想知道更多。
开封的酒楼食肆都很会做买卖,除了自家营生之外,还允许各类商贩入内兜售,若客人想吃别家的什么,略给两个铜板的跑腿费,也有伙计专门帮忙买了来。
马冰正要说话,视线无意中与一个抱着竹篮的卖花小姑娘对上了。
后者先是一愣,然后眼前一亮,竟提着篮子跑了过来。
“郎君,”小姑娘对谢钰道,“给这位娘子买朵花吧。”
谢钰头也不抬,“不买。”
小姑娘:“……”
您都吃入炉羊了,竟不舍得花几文钱为小娘子买支花吗?
难不成……
她马上转过去看马冰,“娘子,给这位郎君买朵花吧!”
谢钰:“……”
马冰:“……”
你还挺机灵!
马冰哈哈大笑,还真就抓出一把铜板,“好吧,你连篮子都给我吧。”
时下男子也爱簪花,自诩风流,实则丑美自在人心。
她还从没见过谢钰簪花呢,想来定是人比花俊。
花是从野地里摘的,篮子是路边掐柳枝编的,都不费什么本钱。
小姑娘欢喜极了,爽快地送上篮子,小嘴儿抹蜜似的连说一车轱辘好话,蹦蹦跳跳下楼去了。
赚钱啦赚钱啦,家去让娘扯花布给我缝新衣裳!
“谢大人……”马冰一抬头,就见谢钰木着脸看她,手里擎着的羊骨头似乎随时都会戳过来。
入炉羊分开两半,两人也只吃了一小半,剩下的都请店家用大油纸包起来。
隔着几层纸也能闻见香喷喷的。
马冰笑嘻嘻问谢钰,“大人,您是提羊还是提花?”
谢大人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以实际行动展示他可以什么都不提。
马冰:“……”
行吧,还闹起小脾气来了。
怪好玩的!
拐进开封府所在那条街,老远就见元培站在衙门口拼命伸着脖子眺望,活像望夫石,一看见他们的身影就小跑着迎上来,“哎呦我的爷,您去查案好歹也跟我说一声啊!魂都要吓没了……”
今天轮到他跟谢钰当值,结果正巡街呢,一扭头的功夫,人没了!
他当时差点就疯了,还以为开封城里不知什么时候混入了敌国奸细,悄默声绑走他家世子爷当人质去了。
回来一问,说是查案去了,这才捡回半条命。
可无论如何都是他失职,都不敢进去坐着,生怕突然传来坏消息。
直到现在看着全须全尾地回来,才算捡回另外半条命。
视线落在左手花篮右手油纸包的马冰身上,元培后面的唠叨渐渐消音,迅速委屈。
“……你们是去查案了吗?!”
都闻到羊肉味了!
好么,我在这里提心吊胆,你们竟然去吃烤羊!
还是人吗?
马冰利落地跳下马,连花带羊统统塞到他怀里,“你们大人专门给你带的,感动吧?”
元培一愣,下意识看向谢钰,“大人!”
羊倒也罢了,这花……
您这送得我心慌。
谢钰看上去完全不想跟这俩二傻子搭话,大步流星往里走,“董家的人带回来了吗?”
元培左手提花,右手抱羊,一扫方才的委屈和恼怒,乐呵呵道:“来了,都来了,戏园子的伙计也带来了,宋推官正带人问话呢。”
三人一边走一边交换已知线索,许是鲜花配烤羊的激励,沿途就数元培说得最多。
“据戏园子的人说,昨天上午陈思确实曾去听戏,因进门时不小心弄脏了裙摆,他们印象很深。跟着她的两个丫头说,因当日董平要在家盘账,陈思嫌早家去也是无趣,折子戏听完后,并未马上归家,又用了饭,在包间里歇了晌觉才走。”
“中途可曾离开过?”谢钰问。
“据说是没有,”元培道,“但宋推官单独问话后,有个丫头又说,她们难得出来玩,陈思也不拘着,自己歇晌时也给她们单独叫了一桌饭,因配着甜甜的米酒,午后她们也有些犯困,在外间守着时迷糊了好久,所幸陈思睡得熟,没有发现。”
真不愧是宋推官!
马冰暗自喝彩,“也就是说,陈思歇晌时没有人证,她自己待在房间里的?”
元培点头,“对。”
丫头们迷糊,也不敢轻易进去打扰,也就是说……陈思完全可以趁这个空档跑出去杀人,然后再回来,这样就有了完美的人证。
“对了,”元培越说越来劲,“还有董平,他虽然宣称自己在书房盘账,但伺候他的小厮说,董平从来不允许别人轻易进书房,尤其是盘账的时候,除非他出声喊,否则院子里都不许有人的。”
许多商人都有疑心病,对账本看得很重,有防备心也不算什么。
但这种做法一旦跟命案联系在一起,怎么瞧都透着可疑。
马冰不由感慨,“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这陈思和董平夫妻俩虽然理由不同,但实际上的做法完全如出一辙!
都是表面上看人证物证俱在,可根本经不起推敲。
你们两口子就不能提前商量下,用不一样的方法吗?
谢钰突然问:“陈思会骑马么?”
戏园距离锦泽很有一段距离,要及时赶回来,要么坐车,要么骑马。
而车夫证实陈思中途并没有叫车,那么只能是临时从外面雇。
马车目标太大,速度也慢,如果再配车夫的话,更容易露马脚,不如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