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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正是方才故意甩球以至误伤马冰的季芳。
“啊!”
季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觉右肩剧痛难当,连带着半边身子都麻了,右手拿捏不住缰绳,当场摔下马去。
“季芳!”
“哎呀让开!”
有两个靠得近的白队球员躲闪不及,马匹相撞,哎哎呀呀间也都成了滚地葫芦。
而就在这个空档,裴戎轻松勾走木球,抬手转给元培,后者长驱直入轻松入门。
又得一分。
季芳被摔得眼冒金星,捂着肩膀滚在地上,忽觉眼前一黑,抬头一看,谢钰打马过来,居高临下俯视着,神情冷漠。
“谢钰你这疯子,想杀人吗?!”他怒道。
谢钰平静道:“球场如战场,一时失手。”
季芳就觉得这话好他娘的熟悉,再一寻思,可不就是自己刚才的狡辩么?
“你!”
针不扎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他刚才胡乱用这话搪塞别人,现在也轮到别人搪塞自己了。
忒堵得慌!
“子质,他也是无心之失,你这么做未免有些过了吧?”
之前被裴戎点名的青年皱着眉头过来打圆场。
子质是谢钰的表字。
谢钰瞥了他一眼,“我们不熟。”
言外之意,你有什么资格来做说客?
“田斌,没你什么事儿啊,边儿去!”
元培催马过来,毫不客气道。
一般来说,为表尊重,开始社交后就不便直呼姓名,故而往往男子二十行冠礼、女子十五岁及笄后,会有长辈赐下表字,作为在外行走的新称呼。
但实际上权贵之家的后代很小就开始社交,自然不可能真等到成年,往往在家中长辈开始带着出门见客时就有了表字。
田斌自然也有表字,但元培却直呼其名,俨然是大大地不将他放在眼里。
田斌自认也算名门之后,却没想到谢钰等人当众不给面子,难免有些羞恼。不过他素来擅长忍耐,深吸一口气后竟还是语气平缓道:“谢大人,他也得了教训了。”
他和季芳几年前相识于国子监,交情还算不错,此刻若不出面,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但谢钰完全不搭理他,又冷冷扫了季芳一眼之后,催马走了。
得没得到教训,不是你说了算的。
元培啧了声,摇头晃脑地跟上,又与裴戎相视大笑。
“那混蛋!”季芳用左臂捶地骂道。
他与谢钰交集不多,只听说对方不爱交际,却没想到竟如此孤傲。
得意什么,不就是投了个好胎!
“慎言!”
田斌低声喝道。
当谢钰是那些能被他们随便诋毁的人吗?
季芳抿了抿嘴,又用力往地上捶了,不说话了。
如今季家亦有人在朝中做官,不到万不得已,断然不能与谢钰为敌。
田斌下马将季芳扶起,“你看没看清方才打到了什么人?”
他曾与谢钰打过几次交道,虽交情不深,但也略略了解对方的为人。谢钰孤傲不假,他也确实有孤傲的资本,但为人还算公正克制,刚才的举动着实有些反常。
季芳一愣,跟着想到这一关节,懊恼道:“隔着那么老远,我哪里看得清!”
顿了顿,又不快道:“不过是意外罢了,又没死人,他还想怎么样!”
正上马的田斌闻言皱眉,“这话也是能说的么?”
他们这些人谁不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别说死人,就是擦破块油皮,也可能引发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
早就听说季家落魄,如今更是连爵位都没了,子孙后代一代不如一代,却没想到季芳竟当真分不清轻重。
若不改过,早晚有一天要闯下大祸!
见他如此郑重,季芳咬了咬牙,“那我过后向他赔礼道歉总行了吧?”
若还是不行,难不成还要让他把脑袋割下来?
田斌盯着远处的谢钰看了会儿,良久才道:“但愿有用吧。”
他觉得这事儿还没完,因为谢钰刚才根本就没说要就此打住。
很快,田斌的预感成真:
接下来的比赛中,谢钰好像就盯上了季芳,几次三番运球时顺带着往他身上招呼。
季芳也动了肝火,一度想要反击,奈何国子监出身的书生怎么可能是禁军军官的对手,很快被打到没火气,最后遍体鳞伤被抬下场。
马冰看得心满意足。
没想到谢大人看着斯斯文文的,坏水不光憋在肚子里呀。
到底是武官,真动起真格的来也挺痛快!
头场比赛结束后,马冰一前一后收到两份伤药。
第一份来自于宁德长公主,送药的人什么都没说,马冰又爱大美人,欢欢喜喜收下,还有点受宠若惊。
药瓶很精美,雨过天晴的梨子形状小瓷瓶,翠玉嘴儿,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冷香。
经过赵夫人辨别,说是宫中秘药,加了南海珍珠粉、和田玉屑等,有舒筋活血舒痕生肌之功效,外面等闲见不到的。
马冰听罢,又去看宁德长公主,惊讶地发现对方也在笑吟吟看自己。
嗯,还是很美。
第二份药就有些神秘,来人丢下就跑,马冰喊都喊不回来,也不知到底是谁送的。
包装看着平平无奇,但马冰闻了闻,觉得单纯从成分和功效来看,可能比宁德长公主送的更合适。
说起来,这个方子习武之人常用呢。
马球比赛散场时,之前被马冰救的那个小姑娘又过来道谢,还说改日必然登门拜谢。
马冰连连摆手,刚一动有些痛,只好缩回去换左手,“你已谢过几回了,举手之劳而已。”
看着她已经肿到小腿粗细的手腕,小姑娘坚持道:“要的要的。”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可是救命之恩,那必然要哗啦哗啦的。
“不必不必。”
“要的要的。”
“不必不必……”
“要的要的……”
赵夫人忍俊不禁地看着两个姑娘拉拉扯扯往外走,傻乎乎说着车轱辘话,噗嗤笑了。
结果那小姑娘当真说到做到。
马冰虽然坚持没说自己住在哪里,但她是跟赵夫人一起来的,明眼人一打听也就准了。
当天晚上,小姑娘一家三口就来开封府报恩。
直到这会儿马冰才知道,小姑娘叫袁媛,乃大学士袁高之幼女,袁高本人如今虽不大管事,但膝下儿女和几个弟子皆有才名,可谓桃李满天下,在天下士人内声望极高。
老夫妇两人前头几个孩子都已成家,如今只有这么一个小女在身边,十分疼爱。
听她家去说了经过,老两口俱都惊得魂飞魄散,忙不迭收拾了八样礼品,径直过来。
“若媛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当真是不要活了。”
袁高拭泪道,又让女儿磕头。
马冰蹭一下跳起来,“使不得使不得。”
回来之后她发现手腕肿得有点狠,就请王衡帮忙吊起来,如今给这一家子一看,越发后怕得了不得,也越发感激她今日出手。
“要的要的。”
袁媛坚持道,说完就啪一下跪下磕了个头,“救命之恩如同再造,姐姐且受我这一拜,不然便是叫我们一家人都余生难安。”
啊这……
她这么说,还真是让马冰无法拒绝。
索性袁媛颇晓得分寸,磕完头就麻溜儿爬起来,亲亲热热道:“好姐姐,日后我只当你是我亲姐姐看待,你可莫要嫌弃。”
谁能拒绝拥有小鹿眼睛的可爱姑娘呢?马冰不能。
于是宾主尽欢。
袁媛叽叽喳喳同新认的姐姐说了好一会儿话,父母告辞时仍意犹未尽,甚至眨巴着眼睛问:“姐姐,我与你一见如故,不如今夜抵足而眠、彻夜长谈?”
马冰果断拒绝,“不了不了,怪热的。”
话说,这小姑娘是否忒热情了点?
尤其看着自己的眼神,闪闪发亮,好像跳动着小火苗!烤得她皮烫。
袁媛:“……”
您就不能犹豫下?
被父母拖走时,小姑娘仍是一步三回头,最后扒着门框眼巴巴道:“姐姐,过几日你好了,咱们出城游玩去!可好玩了!”
马冰失笑,“好,去玩。”
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有父母真好啊。
只有圆满幸福的家庭呵护下,她才会这般天真无虑吧。
本以为马球事件就此过去,万万没想到,只是个开始。
第二天一大早,季芳就被家中长辈押着登门负荆请罪。
对这个人吧,马冰确实有点讨厌,因为太冲动了,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
如果昨天不是自己拦下,那么可爱的小姑娘极可能已经香消玉殒。到那个时候,负荆请罪有用吗?
但自己只是受伤,况且对方来都来了,态度也极其诚恳,倒不好继续追究。
只是较之昨日对袁媛一家的态度,当真是天差地别。
倒是季芳的表现有点奇怪,一反昨日的嚣张,竟显得很拘谨,时不时偷瞟马冰几下,对方看过去时,却又慌忙别开脸。
马冰皱眉,什么毛病?
季芳这趟原本还要向谢钰赔罪,奈何对方根本不见他,只好请人送上礼品和信笺。
离开开封府时,季母看着心不在焉的儿子,心中已猜到几分,故作不经意道:“也不知那位马姑娘订过亲没有。”
季芳嗖地转过头,撞上母亲揶揄的目光后面上发烫,结结巴巴道:“好端端的,母亲说这些做什么。”
季母笑道:“我不过随口一问,你又急什么。”
季芳大囧,到底别扭,哼了声就看向另一边,眼前却似乎总闪现出对方的面容。
他万万没想到昨日那位姑娘如此飒爽美丽,与他生平见过的京中闺秀截然不同,那是一种跃动的活力,简直像夏日雨后的一股清风,瞬间刮到他心里去了。
虽然不大正眼瞧自己……
不过也难怪,毕竟是自己莽撞才害她受了苦,莫说不搭理,便是打自己出气也是应当的。
可是她如今住在开封府,谢钰又与自己不对盘,不知是否会说自己坏话。
等等!
她住在开封府,谢钰也在开封府?!
联想到昨天谢钰的反常,季芳的傻笑僵在脸上,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不过也不对,若谢钰果然有婚约,京中怎么可能没听到消息?
是了是了,一定只是巧合,谢钰只是单纯看我不顺眼而已。
不过……
他们都住开封府啊!这近水楼台先得月……
看着儿子喜一阵忧一阵飞速变幻的表情,季母无奈摇头。
到底是到了年纪,想媳妇了。
也该正经托人打听打听,那位马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背景,也好有的放矢。
第28章 鸭尾酥
北方春尾巴向来短,好像才换了春衫没几日,夏姑娘就风风火火的来了。
短短几天之后,白日的空气中就明显多了几分灼热。
夏天,正式来了。
谢钰这两天好似有些不舒服,时常晃神,本来元培是想请马冰过来瞧瞧,可谢钰拒绝了。
元培嘟囔道:“她手伤了也没碍着折腾!”
马冰自己就是大夫,手受伤后处理得当,后续又有各方人士送来的药物,恢复得很快。
袁媛是日日都来的,简直成了她的小尾巴,搞得元培都开始有意见。
没想到二两竟然左右手互通,一只手坏掉,完全没碍着她折腾什么食疗,又做了许多卤味,闻着就馋人。
若在以往,少不得叫他们过去吃,可如今竟然统统喂给那丫头片子。
吃不完的,竟然还带回家去吃!
这才几天啊,那袁家的小丫头都胖了!
再这么下去,可正要成“圆圆”啦!
谢钰沉默片刻,同意了元培的要求,不过还是嘱咐道:“先去瞧瞧她是不是在会客,回了我再说。”
最近马冰好似忽然就成了京中的热门人物,袁家道谢、季家赔礼自不必说,额外竟然还有许多人家开始明里暗里打听……
尤其是裴戎,年纪一大把了,这几天总寻由头找他来说话,叽叽呱呱说什么好不容易在自家寻出来一个适龄的崽子……
烦得很,谢钰暗想。
元培去了。
元培又回来了。
他不满地嘟囔道:“那什么圆圆方方的又来了!还说赶明儿要和二两去城外游玩呢!”
谢钰的指尖动了动,眉头飞快地皱了下又展开,没做声。
元培挠头,“大人,还请吗?”
“不必了。”
次日,袁媛又一大早跑来开封府。
最近她总来,开封府的人都看惯了,也不拦,只是笑问:“又来找马大夫啊?”
袁媛快乐地应了声,“和姐姐出去玩!”
说着,便像一只快活的小雀儿似的飞了进去。
“姐姐,我又来啦!”
众衙役对视一眼,都笑出声。
当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乖巧又懂事时,谁会不喜欢呢?
袁家的谢礼和季家的赔礼中有不少绢帛布匹,马冰本想自己做衣裳的,可赵夫人看了她的针线活后,表情就显出几分痛苦,当机立断将布匹拿走,转给自己的针线房出手了。
难看,真的太难看了!
那么大那么扭曲的针脚,亏她缝得出来!
赵夫人手下的人很能干,几乎是一天一套的速度赶工,如今马冰也着实有的替换了。
她最近又略微长了点个儿,早前的旧衣裳也不大能穿了,这样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见马冰穿了簇新的衣裳,越发显得英姿飒爽,袁媛红着小脸儿二话不说就是好一通夸,辞藻极其华美且没有重复,真不愧是大学士之女。
“姐姐,我带了藕粉糖糕和鸭尾酥,咱们坐车去,路上吃。”袁媛美滋滋道。
马冰是想骑马的。
她的左手完好,右手也恢复得差不多,并不影响发挥。
只是小姑娘这样眼巴巴瞧着她,实在不忍心拒绝。
于是两人先一并上了车,马冰的大黑马暂且在旁边随行。
袁媛还是第一次见她的坐骑,禁不住赞叹出声,“哇,姐姐的马儿好生威猛,比旁人的都大出一圈呢!”
黑马好像听懂了袁媛的夸赞,脑袋仰得更高了,又斜眼去看那些拉车的马。
哼,都是渣渣!
马冰失笑,“马跟人一样,想要出色,品种自然要紧,可还得看怎么喂。”
说着,她又掏出当日谢钰等人见过的小罐子,从里面摸了两粒褐色的颗粒喂了,“除了上好的黄豆大麦,还有……”
她两片红菱小嘴一开一合,巴拉巴拉数出七、八种药物,皆有强健骨骼、滋养毛发等功效。
如今谢钰等人也用这个,折合每月二两银子。
说起来,简直比寻常人家养个孩子都耗费。
不过马匹本来就是寻常买不起,中等人咬咬牙买得起养不起。
真要细细算起来,养马可比养个孩子费心费力多了。
袁媛听得晕晕乎乎,只是应和。
反正姐姐说的都对!
今日要去的地方叫锦泽,是城南十多里外的一处大湖,若叫马冰自己骑马跑,没一会儿工夫也就到了。
但大家小姐坐车,就很慢。
两人都还没用早饭,这会儿便都将带来的食物打开。
袁家的马车十分宽敞,里头不仅有小桌,还有用铁环固定的小风炉、与车厢一体的十八格玲珑匣,塞满了各色玩意儿,旅行途中甚至可以烹茶取乐,非常方便。
马冰带了好大一包卤鸭掌、鸭信等,还有一角切成薄片的熟牛肉,红棕油亮荤香扑鼻,十分诱人。
这些年大禄经济发展,畜力开始有盈余,虽然律法还是规定严禁随意宰杀牲畜,但只要向官府取得相关的资质文书,还是可以的。
故而市面上牛肉虽少,却不是没有。
马冰生长于西北,吃牛羊肉的习惯深入骨髓,几天不见就浑身不得劲,来开封的第二天就四处搜寻牛肉铺子了……
袁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体格不大,胃口不小,小嘴吃得油汪汪,腮帮子鼓鼓的,“姐姐,你手艺真好。”
牛肉她家厨子也常做,可与今日姐姐做的一比,竟瞬间落了下风。
马冰拿了鸭尾酥吃,闻言笑道:“慢些,喝点九香糊糊。”
鸭尾酥倒不是用鸭子的尾巴做的,而是一种面制酥皮点心,里面夹着糖桂花和芝麻,烤熟后光亮油润,酥层清晰绵软,馅心滋润甜美,因外形酷似鸭尾而得名。
九香糊糊完全是她自创,乃是将晒干的红枣、炒熟的芝麻、糯米、黄豆、红豆、绿豆等九种谷物果品磨成粉,吃的时候用滚水一冲,喷香!
不仅养胃健脾,还滋养秀发哩!
两人吃吃喝喝出了城,却见前面好些车马,将大半条路都堵住,都是去锦泽玩的,速度越发慢下来。
马冰不耐长久坐车,觉得憋闷,便下了车骑马。
初夏清晨的风并不燥热,反而带着一丝凉爽的水汽,吹在脸上很舒服。
沿途有好些野蔷薇,沐浴阳光雨露,经受狂风暴雨,却比城中那些被园丁们精心照料的花木长得更旺,红的粉的紫的蔷薇花开得轰轰烈烈,就这么炽热地往两边蔓延开去,风一吹,辉煌的海浪般滚动起来。
马冰看得入神,扭头却见袁媛瞅着自己也眼馋,不由失笑,“想骑马?”
小姑娘疯狂点头。
早就想了,只是不好意思说。
马冰就让她来与自己并骑。
大黑马体格健壮,莫说驮小姑娘,便是两个裴戎那般的巨汉也不在话下。
奈何袁媛没骑过马,腿儿都不知该往哪里摆,扒着马鞍扑腾半天都上不去,小脸儿通红。
大黑马看出她的窘态,咧开嘴吭哧吭哧打了几个响鼻。
矮冬瓜!
被嘲笑的袁媛整个人都快被煮熟了,小嘴儿一瘪,捂着脸蹲下去。
呜呜,马都笑话我!
马冰带头笑起来,弯腰去摸她脑袋,“没事,多练几次就会了。”
小姑娘带着哭腔的声音闷闷传来,“没有下次了!”
吸鼻子。
然而下一刻,她就发现自己腾空而起:
马冰竟直接从后面将她整个人搬了起来,然后放到马背上。
袁媛:“!!!”
她惊魂甫定地趴在马背上,看着骤然低下去的路面,心脏砰砰直跳。
“啊!”她后知后觉地叫了声,“姐姐你的手还没好呀!”
话音刚落,马冰也翻身上马,闻言笑道:“你还不如筐药沉,且我只用左手,右手不过辅助,怕什么?”
许多人都以为搬东西要靠手臂,其实不然。人在发力时需调动全身,从腿脚开始,自腰腹串联,最后才传达到手臂。
如此才能既轻松,又不受伤。
袁媛不会骑马,马冰就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自己抓着缰绳,不紧不慢地走起来。
袁媛扒拉着她手上的绷带看了一回,确实没有再肿胀,这才放下心来。
可这一放心,了不得!
姐姐的手臂环着自己,下巴碰在我的后脑勺,偶尔几缕发丝还会飘过来……
袁媛紧张且雀跃的捏着手指,试探着往后靠去。
马冰低头一看,就见窝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眼睛亮闪闪,不觉好笑,“这么高兴?”
袁媛都顾不上看风景了,只是傻乎乎点头。
哇,姐姐身上好好闻!
香香的,还软软的!
嘿嘿!
袁家的随从先是笑,觉得自家小姐同马姑娘感情真好,便是亲姐妹也不过如此了。
可看了会儿,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这……感情是不是忒好了些?
过了会儿,远处遥遥可见一片银色水光,好似晴空下的碎银荡漾,岸边绿柳成荫繁花满地,便是此行的目的地锦泽了。
众人先去存了车,放了马,这才往中心绿地走去。
春日已过,夏日将至未至,正是出游好时节,许多青年男女便借机来这里游玩。
有成婚的,也有未成婚的,都是说说笑笑,热闹一片。
马冰粗粗一看,这湖面说不得也有个几十里,南与几条小河汇聚,浩浩荡荡往长江而去。
湖中漂着数条精致游船画舫,上面隐隐有丝竹鼓乐之声传来,显然是先到的已经乐开了。
岸上亦有修建的亭台楼阁,另有几条特意引水挖出来的蜿蜒小溪,可供公子小姐们流觞曲水。
袁媛带马冰见了几个朋友,也去溪边凑趣。
众人正玩飞花令,先将浅口宽底酒杯置于水中,任它漂流,随后停到谁面前,谁就说,不拘诗词歌赋或是民间谚语,但要有清晰的出处。
后面的人需用他她说的后一个字起头,再说下一句。
原本袁媛见她身手不凡,以为是武将之后,还恐她不爱玩,可几轮下来,见她才思敏捷,颇多豪迈奔放的边塞诗歌,竟丝毫不落下风,也就放了心。
众人耍了一回,十分尽兴,因后面日头渐高,照得火辣辣起来,这才恋恋不舍地散了。
袁媛意犹未尽道:“姐姐,这会儿热起来,咱们也不要在岸上,就去湖中乘船,那头有一片荷塘,虽未盛开,但翠叶冉冉含苞欲放,也很美呢。”
马冰没有异议。
谁承想两人往那边走的路上,竟碰见了季芳。
后者一见马冰,眼中立刻多了几分欢喜,忙整理下衣裳,急匆匆上来见礼,“马姑娘。”
马冰还没开口,袁媛已皱了眉,拉着马冰转身就走,“哼,谁要同你说话。”
袁家已经知道当日是他惹事,俱都对他没有好印象。
“马姑娘!”季芳一愣,忙不迭跟上。
袁媛拉着小圆脸,凶巴巴扭头瞪他,“哪家的浪子,光天化日就要尾随么?好不要脸!”
季芳没想到她这样凶,当场楞在原地,脸都涨红了,“我不是……”
袁媛哼了声,又带着马冰走,一边走一边嘀咕,“姐姐休要搭理他,季家早年倒还好些,祖上也曾封过伯爵的,可惜子孙不争气,如今竟成了个光头的,朝中不过几个闲职罢了。他老大一个人,还是凭荫蔽进的国子监……”
年纪虽小,到底是高门之后,袁媛三言两语就将季家的情况倒了个干净。
马冰笑着捏捏她的手,“好。”
袁媛立刻就将什么季芳丢在脑后,又美滋滋起来。
众人到了湖边,正见一条画舫泊在岸边,便叫人上去询问租借。
袁家的随行先站在岸边问了一回,无人应答,想着怕是天热人乏,在这里睡了,便推门进去。
门开的瞬间,一双手就迅速落在袁媛眼上。
“姐姐?”
“别看。”
马冰轻声道。
她闻到了里面滚出来的浓烈血腥味。
果然,下一刻,刚进去问话那人便踉跄着跌了出来,大惊失色道:“死,死人了!”
第29章 血迹
“姐姐?”
袁媛瞬间不动了,一张小脸儿煞白,声音微微发颤。
“别怕。”马冰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环顾四周,见众人纷纷变色,已经有些乱了,立刻高声道:“慌什么!又不是有鬼,我就是开封府的人,都稳住了!”
众人一听,也对啊,别人死了,又不是我死了,怕甚?
见他们略略镇定下来,马冰从袁家一干随从中挑了个看上去比较机敏,且如今也还撑得住的丫头, “你马上去租船那处问问,这艘船是谁的,最近一次出租是什么时候租给了谁,当时登船的又有哪几人?船夫去哪里了?”
锦泽水面上的画舫游船都要给官府交税,下水前须得一一登录在册,船身上亦有编号,为的就是出了事好找。
袁媛立刻道:“你们都听姐姐吩咐。”
那丫头愣了下,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冷静下来,略一沉吟,竟主动问道:“那若是对方不答,奴婢能说实话么?”
无缘无故贸然去问,人家未必会说呢。
马冰赞赏地看了她一眼,难怪袁家让她跟着女儿出来,果然有些胆色和见识。
她想了下,摘了自己的腰牌递过去,“照实说,让他过来回话,可以的话,将船夫也一并带来。”
马冰的腰牌其实只是开封府的普通出入腰牌,根本不能用来查案,但寻常人一看“开封府”三个字就会本能敬畏,又听说出了命案,一定会配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