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安排虞宁初姐妹俩留在身边,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她会处理三房的日常俗物,她与各处嬷嬷管事议事的过程,便是给姐妹俩上的管家课。这个世道,男主外女主内,姑娘家不能抛头露面,若连内宅事务都处理不好,便真的只能以色侍人了,如何长久?
虞宁初与沈明岚并肩坐着,时而眼神交流,时而悄声交谈,就像两个乖巧的学生。
不过,等三夫人的晨议一结束,沈明岚就拉着虞宁初去花园里玩了。
“这边的天真蓝。”
自从虞宁初抵达京城,也有十来日了,几乎每天都是碧空万里、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沈明岚看惯了,倒是没觉得什么稀奇:“现在还是秋天,再过一阵子,风变冷了,阳光也会变得惨淡,那时候你就恨不得一整天都待在屋子里不出门了,所以咱们要珍惜最近的好太阳,多晒晒,走,去荡秋千吧。”
秋千架位于花园东侧的牡丹园旁边,此时并非牡丹的花季,只有一片碧绿的植株。
两个秋千架,姐妹俩一人坐一个,丫鬟们不时帮忙推高。
阳光照在身上,虞宁初惬意地闭上眼睛。
“好啊,你们两个在这里逍遥,都不去找我,亏我还特意跑去西院寻你们。”宋湘嘟着嘴转过来,一副生气要人哄的样子。
沈明岚只是笑,虞宁初忙用脚尖点地,将自己的秋千让给宋湘。
宋湘坐在秋千上,一边轻轻晃一边问她:“早上那么累,身上酸不酸?”
虞宁初笑道:“当时难受,洗个澡睡一会儿舒服多了。”
宋湘马上跳起来:“那咱们去玩捉迷藏吧,晃秋千没什么意思。”
三对儿主仆六个人,够数了。
宋湘主动要做第一个找人的鬼,后面谁第一个被找到,就来当新一轮的鬼。
牡丹园这边视野过于开阔,没什么可隐藏的地方,大家移步来到假山附近。
宋湘面朝一棵花树站好,闭上眼睛开始数数。
沈明岚、芳草主仆俩最先朝假山跑去。
宋湘的丫鬟瓶儿不敢离主子太远,就躲到了附近的一棵树后。
虞宁初相中了斜对面的梅峰,虽然起名为峰,其实只是一片小山坡,上面种了很多梅树,山顶有座“梅雪亭”。
微雨跟着她跑。
宋湘数到“十”时,主仆俩才到梅峰脚下,为了不被同时抓住,微雨去了梅林,虞宁初继续沿着石阶往上跑。才爬了三分之一的台阶,听宋湘已经数到“十八”了,虞宁初便离开石阶,跨过一片花草,躲到了旁边一块儿山石后。
当初工匠造景梅峰时,还引活水上山再从一侧流下形成飞瀑,虞宁初现在藏身的地方,往下可以看到宋湘所在的位置,往上可仰观瀑布顺着平整的巨石石壁哗哗落下。
刚藏好时,虞宁初的心还因为方才的快跑砰砰直跳,等呼吸恢复正常,虞宁初才好奇地往上望去。
瀑布的水景自然是美的,可虞宁初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坐在她后面一处山石上的宋池。
那所在的石头位置比她的藏身之处要高很多,有山峰耸立一侧,阻隔了来自石阶那边的视线,所以虞宁初往上跑时并没有看见他。
石头表面平整,宛如佛祖讲经的高台,宋池穿了一袭天青色锦袍,席地而坐,侧脸俊美出尘。他面前摆着画架,白色的画纸上已经有了碧树飞瀑,证明宋池已经在这里逗留多时,虞宁初才是后来的。
懊恼让虞宁初脸色涨红。
她知道自己跑到这边只是想找个好地方藏起来,可这种巧合,会不会让宋池误会什么?
见宋池专心作画,似乎没注意到自己,虞宁初便想挪个地方。
“捉迷藏的规矩,一旦找人者数数完毕,躲藏的人便禁止更换位置,表妹是想犯规吗?”
她刚刚抬起一只脚,头顶便响起了宋池揶揄的声音。
虞宁初半抬的脚,不得不重新放了下去。
她几乎紧紧贴着旁边的山石,既躲了山下的宋湘等人,同时也尽量背对着上方,不让宋池看见她的脸:“我过来时并不知道表哥在此,怕打扰表哥雅兴,才想离开。”
宋池继续作画,声音平和:“我知道,表妹放心,你扰不到我。”
虞宁初抿唇,还是想不明白:“表哥怎么没去学堂读书?”
按照常规,此时此刻,他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宋池笑了笑:“我无需走科举之路,方先生便不曾严格约束我。”
虞宁初懂了,不再说话。
宋池却主动与她聊了起来:“方才见表妹登山时步履从容,看来这两日的练习颇有成效。”
虞宁初想到的却是自己提着裙子跨过花草,靠着石壁喘气的样子,何来从容?
他明明看见了,还说这种话,分明是调侃自己。
虞宁初就当没听见。
宋池放下画笔,看着下方她单薄的背影道:“表妹似乎对我心怀不满。”
虞宁初皱眉,低声否认:“没有。”
宋池:“那我与你说话,你为何不回?”
虞宁初顿了顿,眼看宋湘从假山那边捉了表姐主仆出来,她随口道:“我怕阿湘表姐听见。”
离得这么远,她明显是在找借口。
宋池自言自语道:“莫非表妹是在怪我那晚的唐突?”
虞宁初蓦地记起了覆上她额头的那只手,以及他强扣她手腕的霸道。
确实是唐突,最后她却欠了他人情。
虞宁初只能道:“表哥为我诊治赠药,我对表哥只有感激。”
宋池:“是吗?我记得当时你瞪我瞪得很凶。”
虞宁初:“……夜色朦胧,表哥看错了。”
宋池:“那你称我公子,我总没听错?”
虞宁初:“……表哥身份尊贵,私下我不敢与你攀亲,这几日与阿湘表姐熟悉了,才少了拘束。”
宋池忽然发现,这个小表妹看起来乖巧,其实伶牙俐齿、能言善辩。
“如此就好,我还以为我不经意间得罪了表妹。”
“怎么会,表哥多虑了。”
谈话告一段路,唯有清凉的秋风穿过梅树,吹起虞宁初碧色的裙摆,吹动她发间的粉色绢花。
宋池闻到了一丝桂花香。
山下,宋湘朝朝梅峰这边走来了。
虞宁初突然不知道该不该盼着宋湘快点找到自己,找到了,她就可以离开了,只是,她又不想被人撞见自己与宋池离得这么近。
“阿湘要上来了。”宋池似乎很好心地提醒道。
他一出声,虞宁初就心情烦躁,根本不想与他有什么多余的交流。
宋池:“要我帮你吗?”
虞宁初马上道:“不用,我不想坏了公平。”
宋池笑了笑,拿起画笔,继续作画。
为了让宋湘发现自己,虞宁初微微从山石后面探出头。
宋湘已经找到了微雨,她猜到虞宁初大概藏在上面,沿着石阶往上走来。
宋池的角度,看不到妹妹,却能看见虞宁初恨不得开口招呼妹妹急于离开的样子。
“啊,看见你了!”
事遂人愿,宋湘发现了探头探脑的虞宁初。
不等宋湘往这边走,虞宁初立即跑了出来。
宋湘又笑又奇:“你怎么不多藏会儿?”
虞宁初假装害怕道:“那边水多,我藏好了才担心有蛇。”
宋湘懂了,牵起她的手,一起下去了。
再藏的时候,虞宁初刻意避开了梅峰,专挑宋池看不见的地方藏。
因为这个位置已经被暴露了,也没有其他姑娘跑过来。
宋池若无其事地作画,偶尔往下瞥一眼,等姑娘们玩够捉迷藏走开了,宋池停下了画笔。
纸上赫然是一幅梅峰飞瀑图,连虞宁初藏身的那处山石也画进来了,只是画中没有美人,只有一只面壁而卧的白猫,猫的后脑圆圆,两只尖尖的耳朵警惕地竖了起来,既像在提防什么,又仿佛在生谁的气,不肯回头。
第21章
虞宁初与宋湘一起晨练的第四日,在花园里撞见了沈阔。
她们慢悠悠地跑着,沈阔一边东张西望一边从一条小路上跑过来,看到二女,少年郎眼睛一亮,靠近道:“原来你们在这里,我找了好久。”
宋湘:“四表哥找我们做何?”
沈阔瞥眼专心跑路的虞宁初,笑道:“武师傅嫌我基本功不够扎实,叫我每天早上多练练,一个人跑多没意思,跟你们在一起还能说说话。”
宋湘看得出沈阔的心意,只是,表哥这么热情,她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借口撵他走,而且,也许相处时间长了,虞宁初会喜欢上表哥呢?
宋湘默许了沈阔的陪伴。
沈阔就凑到虞宁初一侧去跑了。
虞宁初全身都别扭,看宋湘鬓发微乱脸颊泛红,就能猜到她现在也是差不多的模样,都是姑娘家还好,怎能让一个男子见到自己如此仪态不雅?尤其是,沈阔对她的热情,远远超过了正常的表兄妹情谊。
又跑了一段距离,虞宁初突然摸摸腰侧,放慢速度道:“四表哥,湘表姐,你们先往前跑吧,我的荷包掉了,我倒回去找找。”
沈阔马上道:“我帮你找。”
虞宁初笑道:“不用了,应该就在刚刚跑过的路上,很好找的,不耽误表哥晨练。”
沈阔还想再说什么,宋湘配合虞宁初道:“好了,让阿芜自己去吧,四表哥别想又找借口偷懒。”
就这样,沈阔被宋湘拉走了。
虞宁初便沿原路返回了。
沈阔很想帮虞宁初,想了想,对宋湘道:“你们已经跑了大半圈了,阿芜的荷包不定落在什么地方,这样,我跑快点,从另一头找过去,再与阿芜汇合,保证能找到。”
说完,也不等宋湘说什么,少年猛地加快速度,如风般消失在了花园石径的尽头。
宋湘自认追不上他,摇摇头,不管了。
虞宁初只当撇开了沈阔,保持平时的速度往回跑,准备在花园入口与宋湘他们汇合,道个别就可以回碧梧堂了。
微雨在入口处等她,此时只有她自己,周围一片安静,偶尔会听见早起的雀鸟在树梢叽叽喳喳。
虞宁初边跑边欣赏花园清幽的秋景,心中很是恬静。
直到前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一听就是男的。
虞宁初忽然心慌,正好前面有片翠竹,虞宁初立即放轻脚步藏了过去。
跑步声越来越近,透过竹叶间的空隙,虞宁初看到了沈阔,十五岁的少年郎,因为跑了太久,俊秀的脸泛起了红晕,他一边跑着,一边看着路面与两侧的花草,显然是在为她找荷包。
虞宁初便愧疚起来,她只是想躲开他罢了,沈阔竟然信以为真。
她低下头,正犹豫要不要出去澄清一下,忽见一条黑色的爬虫从翠竹根部的枯叶中爬了出来。
心中一紧,下一刻,虞宁初已经跑了出去。
“阿芜?”沈阔惊喜地看过来,“你去那边做什么?”
虞宁初心有余悸,口不择言道:“找,找荷包,怕被风吹到里面去了。”
沈阔皱眉道:“还没找到吗?咱们俩加起来都找了一圈了,难道被哪个清扫花园的下人捡走了?”
虞宁初忙道:“没见有下人,多半还是被风吹远了,算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东西,回头再让丫鬟缝一个就是。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沈阔虽然很想跟她多待一会儿,可是表妹跑到那种隐蔽地方去找荷包,足以证明这只荷包对表妹的重要性。
他撒谎道:“你们先回吧,我再多跑两圈,这点步数可达不到武师傅的要求。”
虞宁初也就信了,与他道别。
回了碧梧堂,虞宁初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早上她与沈明岚旁观三夫人处理俗物时,宋池去了侯府花园。
秋光绚烂,花园里有好几处适合作画的地点。
今日宋池选的是假山,假山山顶也建了凉亭,宋池拾级而上,进了凉亭,选好一处适合入画的视野,正要动笔,忽听下方有脚步声。
宋池低头,看到表弟沈阔满头大汗地走在假山间狭窄的小路上,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宋池咳了咳。
沈阔仰头,见是他,呼了口气,随即问道:“表哥何时过来的,路上可有见到散失的荷包?”
宋池居高临下道:“不曾见,你荷包丢了?”
沈阔失望道:“不是我,是阿芜表妹,早上她与阿湘在这边晨跑,不小心掉了荷包。”
宋池:“她丢了荷包,你如何知道?”
沈阔摸摸头,因为是一起长大的表哥,他也就说了实话。
宋池听后,目光微凉,虞宁初说她掉了荷包,分明是找借口避开表弟,只是表弟太傻,看不出来罢了。
“你寻了多久了?”宋池冷声问,“从清晨一直找到现在?”
沈阔默认。
宋池斥道:“回去用饭,兴许还赶得上早课。”
作为一个表哥,宋池平时表现地都很温和,此时一严厉起来,不怒自威,沈阔还真不敢不听,只是少年郎离开时,眼睛还在四处瞟看。
宋池负手站在亭中,看着表弟这副痴态,脸色愈冷。
墨香堂。
宋湘从碧梧堂玩到快晌午才回来,今天姑娘们凑局打牌了,时间过得就特别快。
“哥哥,我今天手气不错,四个人就我一个赢。”
进了厅堂,宋湘将腰间的荷包取下来,里面多了半袋子银瓜子。
宋池笑了笑,看着妹妹道:“天天都往外跑,以后咱们搬出去,你可受得了?”
宋湘惊道:“哥哥在外面买宅子了?”
宋池:“嗯。”
宋湘心情复杂,既想有一个属于他们兄妹的家,又舍不得侯府里的姐妹。
“哥哥打算何时搬?”宋湘耷拉着嘴角问。
宋池道:“明年吧,我会向皇上求个差事,有事做了,姑母便不好继续留咱们了。”
其实他早想搬出去了,提了一次,姑母竟然落泪,宋池便搁置了此事。
宋湘趴在桌子上,手里捏着荷包,心不在焉。
宋池安慰妹妹:“便是咱们不搬出去,这两年明漪、明岚她们也会相继出嫁,不可能一直陪你。”
宋湘嘟嘴:“还有阿芜呢,她与我一般大。”
宋池:“她明年也十五了,或许会定亲。”
宋湘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虞宁初能够嫁给沈阔,便不用离开侯府了。
可惜啊,虞宁初对嫁给任何一个表哥都没有兴趣。
“早上我在花园遇见你四表哥,说是在帮阿芜表妹找荷包,这是怎么回事?”宋池主动问道。
宋湘便解释了一遍当时的情况。
宋池:“那她到底有没有丢了荷包?”
宋湘:“没有,晨跑又用不上荷包,阿芜根本没有戴。”
宋池:“所以她便放任你四表哥白白替她寻找?”
宋湘:“我们又不知道四表哥会一直找,阿芜与四表哥分开时,四表哥也没说要继续找荷包啊,不然阿芜能不劝他?”
宋池抿唇,妹妹与表弟都是傻的,虞宁初想什么,他们哪里知道。
“都怪四表哥,我们姑娘晨跑,他去凑什么热闹,这下好了,阿芜说她以后都不去花园晨跑了,就在碧梧堂、清辉堂外面跑圈。”
提到晨跑,宋湘突然抱怨道。
宋池毫不意外,她对表弟无意,又足够谨慎,岂会继续给表弟单独接近她的机会,惹出闲话。
“她不去花园,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就在咱们这边练吧,那套基本功阿芜已经记牢了,不需要我在旁边盯着。”
九月初十,吃过早饭,沈明岚就叫上虞宁初,要随沈逸一同前往侯府的练武场。
平西侯很重视家中子侄的武艺,定期会亲自检阅孩子们的本领,今日他休沐,特意安排了金秋的试炼。
“哥哥,这次是你们兄弟几个比试,还是要与大伯父过招?”沈明岚幸灾乐祸地问。
沈逸苦笑:“不知道,等会儿看大伯父如何安排。”
见虞宁初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听着,沈逸先给自己找台阶:“阿芜,表哥虽然更喜欢习武,但天分有限,目前也只有信心赢了四弟,若我被二哥、池表哥甚至大伯父教训地太惨,你可千万别笑我。”
虞宁初笑道:“二表哥、池表哥都比表哥年长,略胜一筹也是自然,表哥全力以赴就是,自家兄弟切磋,输赢不重要的。”
清泉般动听的声音,沈逸很是慰藉,夸道:“还是阿芜会说话,不像明岚,只会看热闹。”
沈明岚刚要反驳,就见宋池兄妹、沈牧兄弟从前面的路口转了过来。
大家互相见礼。
察觉沈阔朝她看来,虞宁初不着痕迹地走到了沈逸的背影中。
宋湘跑过来找她,三个姑娘便自发走在后面了。
到了比武场,就见平西侯、沈琢都在,且穿得都是劲装,沈明漪盛装站在一旁。
沈牧:“不会吧,大哥也要上场?”
宋池温和,赢了也不会让他们输得太难看,沈琢可不一样,下手毫不留情。
沈牧、沈逸、沈阔的表情,登时都变得不对劲儿了。
第022章 (宋池持剑在手,泠泠如幽谷)
平西侯今年四十岁,正值壮年,作为本朝最负盛名的武将,平西侯身材健硕魁梧,沈琢乃是几个堂兄弟中最为高大的,然而站到平西侯身边,仍然显得稚嫩,犹如崖顶苍松下的一棵新生青松,尚未经历多少风霜。
“大伯父好英武。”
比武场北侧有个小观武台,四个姑娘看戏似的坐在这里,沈明岚看着平西侯的方向,充满仰慕地道。
虞宁初、宋湘都点头。
沈明漪与有荣焉,不过从挑选未来夫婿的角度看,她觉得父亲这样的体型过于壮硕了,她还是更喜欢清瘦一些的,像大哥,像宋池。
明亮温和的晨光照遍了整个练武场,宋池一身白色练武服站在沈家兄弟们一侧,无论容貌之俊逸还是气度是雍容,都胜过沈家兄弟一筹。
沈明漪目不转睛地看着,怎么样也看不够似的。
宋池目不斜视,神色从容地看着正逐个打量他们的平西侯。
平西侯从左边的沈琢一直看到右边的宋池,一边活动手腕一边道:“又有一阵子没检查你们的功课了,先绕着比武场跑五圈,跑完挨个跟我过招。”
沈牧:“伯父,您看您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不如让我们两两切磋吧,您就别动手了。”
平西侯:“我今天手痒,就想动手。”
沈逸:“那不如让大哥、子渊陪您练?我们仨学艺不精,三两招败下来,都不够让您尽兴的。”
平西侯:“无碍,我会让你们尽兴。”
说完,他看向最小的侄子沈阔,仿佛示意沈阔有什么油嘴滑舌也赶紧快说。
沈阔眼睛一转,高兴道:“太好了,我一直盼着伯父亲自指点我呢,伯父是咱们大周朝的第一武将,多少习武之人做梦都想得到伯父的指点,我能生在沈家,从小被伯父教导,简直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这明显的马屁,沈牧、沈逸都投来鄙夷的眼神。
平西侯笑了,走过来拍拍沈阔的肩膀:“很好,等会儿伯父会特意多关照你的。”
沈阔肩膀坚硬,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特意关照,是他理解的那种关照吗?
“开始吧。”
平西侯退后几步,看向沈琢道。
沈琢就带着四个兄弟朝前跑去。
练武场很大,跑五圈估计要用一刻钟,平西侯朝比武台走来。
姑娘们立即都站了起来。
平西侯每日都早出晚归,教导子侄武艺都要特意抽出时间,更没有闲暇与几个小姑娘亲近。沈明漪是他女儿,用饭时还能在他而前撒撒娇,至于宋湘、沈明岚,他十天里能见到两而都算多的,更不提才搬过来没多久的外甥女虞宁初了。
“阿芜在家里住得还习惯吗?”平西侯笑着问,收敛了教训子侄时的威严,显得平易近人。
虞宁初笑道:“习惯的,舅母们都很照顾我,表姐们也常陪我玩,您看我都胖了一圈了。”
柔和的阳光下,小姑娘眼眸似水,而颊娇嫩,胖不胖的,气色真的很好。
过于相似的而容,忽然让平西侯的记忆回到了很多年前。
他与那人在练武场切磋,二妹也似侄女们站在这边,俏皮地给他打气,希望他赢了那人。
平西侯不知道二妹是真的希望他赢,还是故意刺激那人,因为二妹越是向着他,那人就打得越来越勇。
“爹爹,今日你怎么打算试炼哥哥们?”
沈明漪的提问,让平西侯从回忆中走了出来。
他若无其事地道:“我先挨个与他们切磋,再让他们互相切磋。”
沈明漪:“那爹爹觉得谁能在你手下坚持最久?”
平西侯扫眼跑了半圈的年轻人们,道:“不是你们大哥,就是子渊。”
宋湘惊讶道:“我哥哥还能跟大表哥比?”
不是她扫自家哥哥的威风,两人毕竟差了两岁,哥哥虽然个头跟大表哥差不多,可并没有大表哥看起来健硕。
平西侯笑道:“那要看子渊是否肯出全力了。”
孩子们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宋池入京后一直住在侯府,也跟着他学了沈家枪法,可宋池过于懂事,每次他安排孩子们互相切磋,宋池都是点到为止,他会赢三个小的侄子,却从不在儿子沈琢而前全力以赴。
他比儿子小,输了仿佛也合情合理,只有平西侯看得出来,宋池仍有余力。
“对了,我听说阿芜也在学武?”平西侯又看向外甥女。
虞宁初羞道:“谈不上学武,我身子弱,为了强身健体,跟湘表姐学了一套基本功。”
平西侯:“什么基本功?练给舅舅瞧瞧。”
练武可没有那么简单,他怕外甥女动作不对,伤了身体。
当着这么多人的而练,虞宁初有点放不开。
宋湘主动道:“咱们一起。”
有人作伴,虞宁初就自在多了,与宋湘并肩走到观武台下。
两个姑娘年龄相当,身高也相似,一个穿红裙,一个穿白裙,在宋湘轻声的口令下,两人动作一致,压腿、抬腿,舒缓而放松。站立时如枝头梅花迎风而动,突然一个横叉腿贴于地而,又似两朵荷花出水。
天蓝如洗,虞宁初听着宋湘的口令,专注于每个动作是否精准,直到宋湘说出“下腰”,她整个人朝后倒去,纤腰如弓,而朝练武场,虞宁初才突然发现,那边跑步的五位兄长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正注视着这边。
虞宁初忙收了动作,第一次提前了。
幸好,后而的肩功动作幅度都没那么大。
一套练完,虞宁初微微喘息,而如蜜桃。
平西侯赞许地点点头:“不错,你们俩倒都是练武的好苗子,等明年春暖花开,你们基础应该也打扎实了,到时候我教你们一套简单的枪法。”
虞宁初、宋湘互视一眼,欢喜道谢。
沈明漪有点吃味:“爹爹怎么不教我?”
平西侯道:“你若也会阿芜他们的功夫,我就教你,包括明岚。”
沈明岚也不想辛苦,表妹的动作一整套做下来的确好看,然而好看的背后是一日一日坚持不断的苦练,她可见过表妹瘫在床上捏哪哪酸的可怜样子。
沈明漪另有想法:“爹爹,我不想学功夫,你让我娘请个舞艺师父教我跳舞吧。”
跳舞也能强身健体,且比练武的动作更好看。
平西侯脸色一沉:“好好的姑娘家,学什么歌舞,这些都听你娘的。”
歌舞,那是乐坊歌姬们学来伺候主子的,而正经人家,除非一早就准备送女儿入宫或是送女儿给权贵人家做妾,谁会安排姑娘们学舞?
教训完女儿,平西侯去盯着侄子们跑步了。
沈明漪气鼓鼓地绷着脸。
沈明岚、宋湘、虞宁初先回椅子上坐着了,都知道沈明漪脾气不好,劝了反而要挨冷眼。
沈明漪自己站了一会儿,回到三女中间,因为宋池跑近了,看着那么一张俊脸,沈明漪心情又好了起来,提议道:“咱们赌个彩头吧,就赌我大哥与池表哥谁能在我爹手下坚持地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