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宋池很满意徐简对妹妹的心意,宋沁那么针对妹妹,徐简什么都不做,才叫他这个妻兄寒心。
宋池原本打算以后再收拾李锡,如今妹婿费尽心思要讨好妹妹,宋池愿意成全他。
正好,也试探下昭元帝究竟是怎么想的。
御史孙清出了名的耿直,正德帝在位时他就骂过正德帝,后来自己辞了官,在家种地,而正德帝之所以没让韩国舅弄死他,乃是因为孙清的父亲长眉厚耳大肚子,笑起来像个弥勒佛,像到正德帝都亲自召见过老人家。正德帝再昏庸,心里还是敬佛的,看在孙清父亲的佛相上才没有赶尽杀绝。
昭元帝登基后,孙清又恢复了御史的官职,并且在昭元帝追封虞宁初的母亲时表示过反对,只是昭元帝坚称他是用此诏鞭策自己别再犯错,孙清才罢休。
在小货郎的努力下,孙清很快就听说了李锡欺凌丫鬟之事,等他派人去查探消息是否属实时,正好撞见春燕被一个婆子推出靖宁侯府的角门,小丫鬟挎着一个包袱,一手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孙清的人上前打听,这才得知春燕因为孕吐的症状被靖宁侯夫人怀疑,昨晚悄悄灌她喝了堕胎药,今早就要打发春燕回家。
下属便直接将春燕待到了孙清面前。
春燕身子苦心里也苦,想着自己这样回家也要被母亲责骂被街坊们猜疑指指点点,还不如配合御史大人,至少能为自己讨个公道,证明是驸马爷强迫的她,而非她自己爬床。
于是,次日早朝,孙清狠狠地参了驸马李锡一本,参他身为驸马,竟然仗势欺人奸淫一个还在为父亲服丧的丫鬟,败德辱行,为官有愧于民,为夫有愧于公主,为婿有愧于帝王。
三个掷地有声的“有愧”,将李锡骂了个大花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的。
“皇上,臣冤枉!那丫鬟的确有了身孕,腹中的孩子却不是臣的,不知她在外面会了什么野男人又来栽赃于臣,图财而已,还请皇上明鉴!”
李锡跪在殿上,朝昭元帝叩首道。
昭元帝看着跪在那里的李锡,难掩怒色。
早在郑皇后提议将女儿嫁给李锡时,昭元帝就查过李锡的为人,他不赞同这门婚事,郑皇后就在他耳边拐着弯说话,指责他从来没有关心过女儿,现在看似关心,其实是不想女儿嫁得比侄女好。
一旦郑皇后这么说话,昭元帝便会烦躁头疼,比身上承受皮肉之苦还要煎熬,多一个字都不想听。
可郑皇后有一句话说得没错,他的确没怎么关心过女儿,包括儿子,所以谈论儿女的婚事时,郑皇后说由她来挑选儿媳女婿,昭元帝也愿意尊重她的意思。
就像郑皇后从来无法更改他的主意,昭元帝也清楚,如果郑皇后认定了李锡,他也无法说服郑皇后换个人。
昭元帝便把决定权给了女儿。
女儿却是与母亲一条心,就要嫁李锡,并且相信她能让李锡回心转意。
昭元帝这才同意的这门婚事。
可两人成亲才多久,李锡就干出了这种事。
这算昭元帝的家事,昭元帝暂且没有处置,散朝后,他继续高坐于龙椅,只留下李锡父子、孙清,再派侍卫去请靖宁侯夫人、公主宋沁、丫鬟春燕进宫。
宋沁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从未想过李锡都娶了她,居然还会对身边那些姿色平平的丫鬟下手。
到了大殿上,暂且不用她说话,宋沁就站在一旁,看着婆母与丈夫咬定春燕腹中的孩子不是李锡的,又看着春燕哭成泪人,将李锡几次对她下手的时间与细节哭泣道来。
而李锡第一次强迫春燕,正是在今年的中秋夜,在那个宋沁曾经拉住李锡的袖子希望他留下来陪她的晚上。
这还不够,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春燕指着李锡道:“皇上明鉴,除了我,秋燕、杜鹃也早都被驸马收房了,她们是不是清白之身请人查验便知,总不可能我们三个丫鬟个个都背着主子养了野男人啊?驸马好狠的心,那是您的亲生骨肉啊,您亲手杀了他也就罢了,居然还冤枉他是野种,那么小的一个孩子,驸马是要他在黄泉路上也被人笑话吗?”
李锡脸都白了。
昭元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驸马可认罪?还是要朕再派人去查验你身边的丫鬟?”
李锡全身发抖,汗水不断地从额头冒了出来,他想继续狡辩,可春燕能供出其他两个丫鬟,那两个丫鬟自然也能证明他宠幸过春燕,到时候再否认,就是明摆着把昭元帝当傻子。
“臣该死,都怪臣贪酒误事……”
李锡还没说完,宋沁终于再也忍不住,冲上来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指着春燕泪流满面地质问李锡:“为什么啊,你到底看上她们什么,你就那么……”
她说不下去了,再说下去,她都想吐,就好像她以为自己的丈夫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其实他连粪土都吃。
愤怒也好,耻辱也好,宋沁哭着离去,直奔她的公主府。
宋沁走后,昭元帝宣布了他对李家诸人的惩罚,李锡奸污良家婢女,革除官职并杖刑五十,且不配再为驸马。靖宁侯教子无方,爵位从侯爵降一等为伯爵,且剥夺李锡的世子资格,李家当另择品行兼优之子请封世子。
李锡仿佛被人抽走了脊梁骨,颓废地跪在那里。
靖宁侯擦擦额头上的汗,只庆幸皇上还留了他的官职与爵位,没有因为逆子便否认了李家曾经的功劳。
不过,眼看康王继位无望,儿子不做这个驸马也好。
宋沁回到公主府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会儿哭李锡伤了她的心,一会儿哭李锡让她在京城丢了大脸,往后她还怎么出去见人?
但无论如何伤心愤怒,宋沁都没想过要休了李锡这个驸马。
谁知道,昭元帝直接将替她休夫的圣旨送了过来,一道给宋沁,一道给李家。
前一刻还将李锡骂成混蛋的宋沁,这会儿突然又想起了李锡的种种甜言蜜语,不由地收拾妆容奔赴宫中,希望昭元帝能恢复李锡的官职李家的侯爵,更不要分开她与李锡。
昭元帝看着哭哭啼啼的女儿,咳了几下才道:“那种男人有什么好?你休了他,父皇自会重新给你找个好驸马。”
宋沁还是哭:“什么叫好驸马?女儿都嫁过人了,哪个男人还愿意娶我?就算他娶了我,也是看在您的份上,不会真心待我的,还不如继续跟李锡过。父皇,您就原谅他这次吧,只要您宽恕了他,他以后肯定不会再犯,肯定会对我好,父皇,女儿求求你了……”
昭元帝不会原谅李锡。
于私,他已经纵容郑皇后将女儿往火坑里推了一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将女儿拉出来,便是被女儿怨恨,他也不会再让女儿嫁给李锡那种薄情郎。
于公,他已经决定让侄子做储君了,此长彼消,儿子身后的势力越少越弱,侄子才会越放心,儿子也才会更安稳。
“来人,送公主出宫。”
既然给不了女儿想听的答复,昭元帝也不想再听女儿为那种人哭。
宋沁不想走,眼看宫女们真的要来拉她,宋沁突然站起来,退后几步,悲愤地望着昭元帝:“父皇,我才是您的女儿,您已经封了姐姐做公主,让她抢走了原本该完全属于我的风光,现在您又休了女儿的驸马,让我沦为笑柄更低她一头,父皇,请您明示,女儿到底犯了什么错,您非要这么作践我?”
昭元帝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个他并不曾如何上心管教过的女儿。
女儿怨他,他能理解,但这一切与侄女何干?
什么叫侄女抢走了女儿的风光?
侄子在正德帝面前冒险的时候,同在京城的侄女也承担了一样的风险,更不提,当年郑氏鬼迷心窍因为嫉妒二弟夫妻恩爱便推了弟妹一把,致使侄子侄女没了母亲,他补偿侄女一个公主的虚名,又有何错?
无论他对侄子侄女多好,他都没有错。
他的错,都在其他地方,不该辜负沈嫣,不该娶了郑氏又冷落郑氏,不该让郑氏生了孩子又对两个孩子漠不关心。
是他害死了沈嫣,逼疯了郑氏,也连累了二弟一家。
过去的错再也无法弥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为这江山百姓,选个明君。
家事已经糊涂了半辈子,国事上万万不可。


第126章 (封太子)
一位公主的驸马被休,此事在京城着实传了一段时间,不过随着年关将近,百姓们很快也就淡忘了此事。
因为有皇上审理此案,那个可怜的丫鬟春燕从靖宁侯府拿到了五十两的赔偿银子,她带着这笔银子回了家,母亲心疼女儿,买了药叫女儿好好调理身子。后来有一日,春燕听到熟悉的货郎叫卖声,出去一看,果然是经常在靖宁侯府附近晃悠的那个小货郎。
小货郎偷偷塞给她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说京城有善人怜惜她的遭遇,特赠此银希望她能安度余生。
五十两,足够春燕丰衣足食的过一辈子了。
大概是有银子傍身,春燕有了底气,出门再听见有人说些闲言碎语,她也不在乎了,然后过年上香的时候,她默默地求菩萨保佑那位不知名的善人无灾无病,长命百岁。
今年端王府的宴请定在了年前,腊月二十八。
被迫休夫的宋沁称病没来,守寡的安王妃沈明漪压根就没收到端王府的请帖,不过虞宁初之前听沈明岚说,沈明漪又开始与人来往了,或是去别人家的花会做客,或是在自己的王府举办茶会,人也不再瘦骨嶙峋,打扮打扮也恢复了曾经的美貌,只是少了那份骄傲。
虞宁初对沈明漪没什么想法,只要沈明漪别再来找她的麻烦,沈明漪过得好坏都与她无关。
康王府那边,康王妃身子重,今日就没出门,只有康王来了。惊厥这病虽然没有再次发作,但康王还是消瘦了很多,面上带着温和的笑,事后宋湘悄悄对虞宁初道,说她以前幻想的忘尘先生就是康王这种沧桑却又温和儒雅的气质,只不过年纪要再大上两轮。
虞宁初问:“那你到底满不满意你家里的忘尘先生?”
宋湘哼道:“不满意又怎样,还不是已经嫁了。”
虞宁初才不信她,宋湘与徐简的恩爱,早在京城传开了。
翻了年,刚过完上元节,康王府送来消息,说康王妃生了个儿子。
虞宁初算了下时间,猜到康王妃这是早产,按理说该二月里生的,好在孩子洗三的时候她去庆贺,发现小娃娃并没有预料中的瘦,与自家的小郡主出生时差不多,都是六斤半,可想而知,如果康王妃足月生,这孩子得有七八斤重。
她与宋池送上的洗三礼是一块儿赤金的长命锁,女儿也带来观礼了。
六个月的明珠小郡主穿得很是喜庆,她还不会爬,但已经可以坐着了,虞宁初将她放到堂弟的身边,小郡主便目不转睛地看着弟弟,视线在弟弟身上各处逡巡,看着看着,一道口水趟了下来,被虞宁初及时擦掉。
“明年这时候,明珠就可以陪弟弟一起爬来爬去了。”虞宁初笑着道。
小郡主好像听懂了一样,对着还在襁褓里的弟弟呀呀了两声。
康王妃靠坐在床头,看着这对儿漂亮得过分的母女俩,心中感慨万千。
宾客们都散开后,康王过来陪她,“来了这么多客人,累不累?”
康王妃笑着摇摇头,与丈夫聊了一会儿,她提到了虞宁初母女,羡慕道:“我也想生个女儿,等她大了,我就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康王握着妻子的手,面上笑着,心里泛起了浓浓的苦涩。
不会再有别的孩子了,他不想妻子再出那种意外,也不敢再承受一次长达数月的担忧煎熬,更不想生下太多儿子,将来被宋池忌惮。一个就挺好的,他会好好抚养这个孩子,教他明辨是非,教他忠君爱国,教他甘为臣子。
郑皇后自从去年卧病,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康王之子满月后,夫妻俩抱孩子进宫给郑皇后请安,郑皇后看着壮壮实实的胖孙子,再看康王时,眼神亮得吓人。
康王迅速回避了母后的视线,郑皇后再去看儿媳妇,康王妃也避开了她。
郑皇后开始发出呜呜的声音,似是十分激愤,康王妃赶紧抱着儿子躲到一旁,康王急着让人去请御医,然则御医还没赶到,郑皇后便一动不动了,到死,眼睛都死死地瞪着康王。
康王跪在床前,泣不成声。
母后为何这么糊涂,他从来就没想过要与大哥去争那个本就该属于大哥的位子,母后为何非要逼他去争,别说他得了一种随时可能发作的病,就是没有,他也不会去争。
郑皇后死了,出于朝臣预料,昭元帝没有休朝以示对发妻的哀悼,而是宣布了一道罪己诏。
诏书中,昭元帝列了自己三条罪责。
第一条,昭元帝称当年郑国公府全家蒙受冤屈处斩后,郑皇后悲恸欲死,而他作为丈夫没能给与郑皇后关怀,导致郑皇后性情大变,继而记恨小叔与弟妹的恩爱,冲动之下将端太妃推下台阶,一尸两命。此事,虽然主罪在郑皇后,但昭元帝亦难辞其咎。
第二条,端太妃惨遭郑皇后毒手,昭元帝因为愧疚郑氏满门之死,不忍严惩郑氏,违心将端太妃之死定为意外,导致亲弟悲愤出家,侄子侄女接连承受丧母、父离之苦,此乃昭元帝之罪。
第三条,昭元帝自责因为他的虚荣,导致端太妃之真正死因被埋藏十数年,并累及康王埋下惊厥的病根,他愧为伯父,也愧为人父。
罪己诏之后,昭元帝紧接着宣告了当日朝会的第二封诏书,称储君乃国之根本不可长久空置,顾及康王身体有疾而端王文韬武略、仁厚爱民,故封端王宋池为太子,择日举行册封大典。
这么两道诏书连着颁布,大臣们面面相觑,竟也没有理由反对让端王做储君。
唯一反对的,是端王自己。
宋池跪在大殿中央,恳请昭元帝收回封他做储君的成命。
昭元帝看着侄子,笑道:“端王不必推辞,康王身有疾而才干有限,唯有你,才能让我大周国运昌隆,国泰民安。”
宋池几番推辞不成,只好接下这圣旨。
群臣反应过来,齐齐跪在地上,高呼皇上万岁、太子千岁。
端王府。
虞宁初听到这两封诏书时,想的不是她的夫君要做太子了,而是婆母端太妃的真正死因。
怪不得宋池不许他们一家人向郑皇后行礼,怪不得郑皇后都死了,宋池也违背礼法,不许她与宋湘进宫去哭灵。
原来婆母竟然是被郑皇后亲手害死的,且一尸两命。
她的母亲生前不曾亲近过她,母亲病逝虞宁初都哭了很久,婆母横死时宋池才九岁宋湘才五岁,兄妹俩又是何等的伤心?
宋池人在宫中没有回来,宋湘来了,看到虞宁初便扑到虞宁初怀里,泪流不止。
“当年的事我都忘了,也没有人跟我说母亲究竟出了何事,无论我怎么问哥哥,他都不肯说。”
“他是为了你好,不想你难过。”
“可我心疼他啊,他不告诉我也不告诉姑父姑母,这么多年全是他一人撑过来的,他还喜欢笑……”
宋湘说不下去了,虞宁初也无法再说任何安慰的话。
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九岁的宋池,背负着血海深仇带着妹妹来到京城。
寄人篱下的滋味,虞宁初比任何人都清楚,就算亲戚们对自己很好很好,但那终究不是家,她会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不说错一句话。
宋池爱笑,是因为不得不笑,住在姑母家里,他若整日阴沉着脸,像什么话?
他当然也不能告诉妹妹,妹妹那么小,知道真相又有何用,只会多一个人难过。
虞宁初又想到了她初来京城时,宋池明明挨了她的冷脸,仍然悄悄为她准备的那包药。
他说他对她一见钟情,是否他看见她的时候,也想到了他寄人篱下的那年,所以才会觉得她是特别的?
天黑了,宋池才回府。
女儿已经睡下了,虞宁初在前院等着他。
下人们自觉地都回避了,只有虞宁初站在廊檐下,看着宋池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宋池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朝她笑了笑:“这么急着见我吗?”
他笑得出来,虞宁初睫毛一垂一抬,强忍的泪便掉了下来,等宋池走近,她便投到了他怀里。
宋池熟练地抱住她。
虞宁初像宋湘一样哽咽:“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如果我早知道,我一定不会那么对你。”
“与你有何关系,我总是欺负你,你怎么骂我都是应该的。”宋池笑着说,低头亲了亲她的发,“我只气你不喜欢我,可从来没有怪过你。”
虞宁初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提当年,只会让宋池重新记起失去母亲的痛苦与愤怒,不提,她又很心疼他,又想让他知道她的心疼。
“帮我宽衣吧,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宋池在她耳边揶揄道,过去的都过去了,他不想她再难过。
虞宁初就被他抱了进去,这种时候,她哪有那种心思,不过宋池一亲上来,她便紧紧地缠住了自己的男人。
夜更深了,两人还赖在被窝里,谁也不想起来。
“皇上除了罪己,对那人就没有惩罚了吗?”虞宁初微微不甘地问,哪怕郑皇后这一生也是个可怜人,但那不是她去嫉妒害别人的理由。
宋池抚着她的长发,对着帐顶道:“帝后分葬,不赐谥号,不刻铭文。”
对于一个去世的皇后而言,这惩罚不算轻,乃是记载于史的耻辱。
可是人都死了,惩罚又有什么用?
无辜的人便是得以申冤,红颜早已成枯骨,家破人亡,又有什么用?
她紧紧地抱住宋池。
宋池摸摸她的头发,无奈似的道:“该吃饭了,吃完了再给你。”
虞宁初:……


第127章 (辞旧迎新,宋池继位)
端王封了太子,一家人就要搬到东宫去了。
新太子宋池还是早出晚归的,搬家事宜全部交到了虞宁初手里。
其实也没什么大件可搬,东宫里的桌椅床柜乃至各种瓷器都是崭新崭新的,只会比端王府现在用的更好,一家三口只要带走所有家产就好。
虞宁初先看着丫鬟们收拾好宋池的衣物,轮到宋池的书房时,丫鬟们不能进去了,由阿默、阿谨这两个宋池的心腹亲自将宋池的藏书信件等装进箱子,虞宁初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忙忙碌碌。
她嫁给宋池一年多了,几乎没怎么来过宋池的书房,这会儿东看看西看看,处处都觉得新鲜。
阿默从一个抽屉里取出一只圆圆胖胖的小瓷龙,这种单独收藏的瓷器,阿默想了想,准备找个匣子将小瓷龙装起来,再放进箱笼。
他在那里物色适合的匣子,一转身,便让虞宁初看到了他手里的东西。
惊讶浮现脸上,虞宁初下意识地对阿默道:“那是什么,拿来给我看看。”
阿默立刻垂眸走了过来,双手奉上这只一看就不怎么值钱却被王爷特别收藏的小瓷龙。
正是因为瓷器质地并不名贵,虞宁初才无比确定,这就是当年中秋她在京城某个套圈摊子上看中的小瓷龙,宋池身上纹的那条小龙,也完全脱胎于眼前这只。
不过,这只小瓷龙不该在宋湘那里吗,怎么被宋池收起来了?
虽然心里有疑惑,虞宁初看着小瓷龙的目光却无比温柔,唇角翘起,透出几分甜蜜来。
春光照进来,美艳的王妃就坐在那片柔和的光晕中,这一笑,把阿默、阿谨都看愣了。
“这个我收着,你们继续忙吧。”欣赏够了,虞宁初霸道地扣下了小瓷龙。
王妃要王爷的东西,又有谁敢反对呢?
阿谨更是猜到,王妃属龙,那小瓷龙的来历或许就与王妃有关,不然哪值得王爷珍视?
阿默无意间献宝逗笑了王妃,阿谨想了想,直接搬来一个长长的抽屉,对虞宁初道:“王妃瞧瞧,这是王爷以前画的猫,画得多好。”
将抽屉放到虞宁初身边的桌子上,阿谨就又去忙了。
虞宁初发现,抽屉里有厚厚一叠画纸,最上面的画纸上铺了一层纱。
她取开纱布,就看到了一只坐在花轿里的猫。
猫与宋池养得那只很像,可谁家的猫坐过花轿?
再看画纸下方标注的年日,正是她出嫁的前一晚。
怦然心动,虞宁初抱过匣子,一页一页地看了起来,可能有上百张图吧,每一张都画了一只猫,或是坐在船上,或是坐在马车上,或是在吃荔枝,或是在吃扣肉,或是在荡秋千,或是在赏牡丹……每一幅图,都能让虞宁初想到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所处过的环境。
看着看着,只剩最后一张了。
这张画的是沈家的那处飞瀑,画里的猫蹲在虞宁初曾经躲藏的地方,也是她无意间撞见宋池在飞瀑上面的青石上作画的地方。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她已成了宋池心里的一只猫吗?
阿谨悄悄朝王妃看来,就见王妃对着一抽屉的猫图,也露出了那种甜蜜的笑容。
阿谨得意地看向阿默。
阿默埋头整理着箱笼,压根没察觉阿谨做了什么。
傍晚宋池回来,逗逗女儿再吃个晚饭,要进内室休息了,才在虞宁初的梳妆台上看到了那只熟悉的小瓷龙。
再去看虞宁初,佯装梳头的王妃正从镜子里默默观察他。
宋池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仿佛此事一点也不需要解释。
洗了脚,丫鬟们都退下了,见宋池竟然还想装睡,虞宁初坐起来半压在他身上,审问道:“那龙怎么在你这里?”
宋池:“阿湘嫌丑又嫌重,回来路上丢给我了。”
虞宁初:“那你为何没丢了?你不嫌丑?”
宋池:“毕竟是我套中的,天赐的缘分不能违。”
虞宁初迟疑道:“真是意外套中的?”
宋池捏了捏她的唇角:“不是意外,是我发现有位虞家表妹喜欢它,我想,如果我套中送给她,虞家表妹或许会对我另眼相看。”
虞宁初的心里便冒起了甜蜜的泡泡,一串一串地冒个不停。
两人换了换姿势,虞宁初正面趴在他的怀里。
“后来呢,那位虞家表妹有没有领你的情?”她摸着他的下巴,故意问。
宋池轻叹:“不曾,虞家表妹冷冰冰的,害我夜不能寐,日思夜想。”
虞宁初的指腹挪到了他的喉结,绕着那里转圈:“那肯定是因为你时时非礼她,她才不待见你。”
宋池箍着她的腰,声音开始带了一丝哑:“再不待见,最后还是落到了我手里。”
四月初,黄道吉日,宋池正式册封为太子,虞宁初也授了太子妃。
身份更尊贵了,但因为住在宫里,虞宁初不再方便出门,幸好宋湘还能时常过来陪她,家里的小郡主也越来越活泼可爱。
小郡主就像一只小嫩芽,吸收着阳光雨露,从会爬到会扶着床边摇摇摆摆地走,从咿咿呀呀乱哼哼,到清晰地喊出“娘娘”、“爹爹。”
与之相反,昭元帝日渐地憔悴起来。
郑皇后去世不久,昭元帝就病了,御医劝他休息,昭元帝从来不听,还是像以前一样忙碌,只是他批阅奏折的时候会叫上宋池一起帮忙,有时候他会拿出一封折子,让宋池发表见解,有时候他会故意犯错,看看宋池能不能发现。
宋池或许年少有为,但终究还是太年轻了,昭元帝难免有不放心之处。
幸好,宋池一次都没有让他失望过。
偶尔宋池会抱女儿来陪昭元帝吃饭,昭元帝再忙,只要看到小郡主,都会腾出时间,像一个普通祖父那般陪小辈玩耍,直到小郡主玩够了要走了,昭元帝才回发会儿呆,然后继续做事。
康王的儿子还太小,又住在宫外,小郡主就成了昭元帝最宠爱的孩子。
七月十二,明珠小郡主满周岁,昭元帝也来东宫参加小郡主的抓周礼。
桌子上摆了琳琅满目的一堆东西,已经会走路的小郡主一会儿爬一会儿走的,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盒胭脂,选好了就一屁股坐在那里,低着头琢磨如何打开胭脂盒。宋湘在一旁帮她,打开之后,小郡主像模像样地用手指挖了一点胭脂,试探着点在自己脸上。
长公主宋氏笑道:“呦,我们明珠这么小就知道美了,长大了肯定更美。”
小郡主喜欢听别人夸自己美,笑弯了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