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娆毕竟也看过外祖母送的小册子了,很快就反应过来,粉面涨得通红,甩下帘子往里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想到自己真的与陆濯在房间里再闷一个时辰,岂不是做坐实了陆濯所说的“小别胜新婚”?
大白天的,魏娆才不要让人误会她与陆濯“新婚”了一个半时辰!
想到这里,魏娆重新走出内室,站到陆濯脚边,怒视他道:“起来!”
陆濯坐起来,被子仍然盖着腿,目光微凉:“你在契书上要求我配合你做戏,我便滴水不漏地陪你做戏,现在你又要反悔?”
魏娆握拳道:“世子言出必行,我很感激,只是世子自诩君子,当知君子不该白日宣淫,你要演这种戏,便是存心要我背上白日邀宠的污名。”
陆濯似是听了什么笑话,看着她道:“原来姑娘也会在乎虚名,我还以为虚名在姑娘眼里只是过眼云烟。”
魏娆顿了顿,道:“我做过的事,别人怎么议论我都问心无愧,我没做过的,污名能少则少。”
陆濯淡笑:“姑娘不想背负污名,那我该如何?你与那些男人进出商铺酒楼,持续多日,一旦被人认出来,他人如何议论姑娘与我无关,可你我现在是夫妻,你觉得你与各路外男同进同出,旁人会如何议论我?我陆濯的颜面在姑娘眼中当真分文不值?”
魏娆确实没有考虑过这点。
因为她觉得她与那些商贾只是一面之缘,以后天各一方,大概再没有机会见面,而且她有乔装打扮,便是哪个商人在京城再次见到她,应该也不敢相认,包括见到她与这些商贾同进同出的锦城百姓。
不过,从陆濯的角度考虑,他确实该担心被人议论妻子给他戴了绿帽,笑他是绿王八。
“是我思虑不周,给世子添麻烦了。”魏娆坦然赔罪道。
陆濯瞳孔微缩,他已经习惯魏娆与他针锋相对了,今日怎么?
魏娆沉默片刻,忽然朝他笑了笑:“不瞒世子,我当初答应为你冲喜,是想借你们陆家的权势让那位忌惮,可你我性情不合,我的行事做派与贵府的家风也颇多不合,强占着世子妻子的名分,我自己束手束脚,也给世子与国公府添了不少麻烦。这样吧,等你我回京,咱们立即和离,从此我做什么都与世子、陆家都再不相干。”
魏娆不想嫁人了。
假丈夫会嫌她这个嫌她那个,真丈夫大概也一样。
魏娆喜欢骑马,喜欢狩猎,喜欢京城外面的各种奇谈趣事。
祖母、外祖母都希望她能嫁入高门,嫁一个能让太后娘娘忌惮的人家,可就在刚刚,魏娆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她过得好,所以太后看她不顺眼,想方设法地要害她,那她可以过得不好啊,等她与陆濯和离的时候,京城肯定会各种冷嘲热讽,到时候魏娆就假装承受不住,离开京城去投奔姨父姨母。
何必再听商人们高谈阔论?魏娆决定自己亲自南来北往走一趟,姨母会跟着姨父出行做生意,表哥也在四处做生意,魏娆跟着姨母跟着表哥都可以。她做她喜欢的事情,随便别人怎么想,嫌弃她会连累夫家的名声,她不嫁总可以了吧?
就像束缚在身上的一道枷锁终于崩断了,魏娆豁然开朗,就连陆濯阴沉的脸,她都觉得俊美无比。陆濯,英国公世子,本就是个俊美无双的男人,两人无仇无怨,只因为硬绑在了一起才互不待见,只要关系解除,便只是一对儿路人!
“世子意下如何?”魏娆笑着问。
陆濯放在右侧的手,紧紧地抓紧了身下的被子,盯着魏娆道:“说冲喜就冲喜,说和离就和离,婚事对你来说只是儿戏?”
魏娆心平气和:“儿戏算不上,有利可图便为之,无利可图便算了,现在我觉得与世子和离对我更好,所以想提前终止协议。”
陆濯的脸色绝对不是好看:“我才向皇上求了旨意陪你去探望丽贵人,回京你我便和离,皇上会怎么想?”
魏娆认真思索片刻,道:“皇上日理万机,应该不会管你我的事,况且世子身份尊贵,乃神武军未来的主将,如果世子能再娶一位端庄贤淑令京城百姓人人称赞的妻子,替世子相夫教子养育下一代神武军将领,皇上肯定会十分欣慰。”
她想的够长远,陆濯只觉得胸口燃起了一团火。
他已经决定要与她做真夫妻,为了哄她欢心花也戴了刺猬也提了,结果这女人对他的态度没有丝毫好转,甚至还迫不及待地与他和离。
因为霍玦?因为见到了她心仪的表哥,所以受不了与他做戏的委屈?
一个离经叛道,一个纵容她与外男畅谈,表兄表妹还真是配。
“好,如你所愿。”陆濯下榻,拂袖而去。
魏娆听见他打开门,听见他吩咐碧桃收拾他的箱笼,搬到前院去。
和离在即,便也没了必要继续做戏。
魏娆身心轻松,碧桃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跑到她面前问:“姑娘,你与世子爷又吵了?”
魏娆笑了笑,低声道:“算是吧,不过是好事,回京我们就和离了,以后再也不用看谁脸色了。”
碧桃难以置信地看着姑娘,然后她就发现,姑娘是认真的,真的要与世子爷和离,真的为此开心。
碧桃的心情非常复杂,世子爷,除了经常惹姑娘生气,其他方面其实都挺好的,她与柳芽都真心希望世子爷会喜欢上姑娘,两人做一对儿恩爱的真夫妻。
现在,那希望彻底没影了。
“那世子爷的箱笼……”
“去收拾吧,一会儿叫赵松他们抬过去。”
前院。
赵松、赵柏猜测世子爷该起来了,提前来院子里候着,以防世子爷有差遣。
兄弟俩站在树荫下,忽然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转头一瞧,就见世子爷只穿中衣从走廊拐角转过来了,人还是熟悉的那个人,只是世子爷的脸色,比暴雨前堆积的层层乌云还要阴沉。
赵松看向赵柏,赵柏看向赵松,兄弟俩都想到了一件事——世子爷与少夫人又吵架了!
如果阿贵在,还敢凑上去打听打听,赵家兄弟更习惯把世子爷当神武军的副将看,不敢打听世子爷的后宅之事。
二人噤若寒蝉地目送世子爷进了上房。
没过多久,碧桃来了,见兄弟俩都在,特别是赵松,碧桃蓦地眼圈发热,低着头走过来,攥着手道:“刚刚世子叫我收拾他的箱笼,现在已经收拾好了,你们过去搬过来吧。”
赵松大惊,世子爷又要与少夫人分房睡了?
赵柏则问碧桃:“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世子爷与那位小姐说笑,少夫人生气了?”
碧桃不知道什么小姐,她也没看出来自家姑娘生气了,她收拾箱笼的时候,姑娘趴在桌子上摆弄那一套牧童黄牛的木雕玩具,怡然自得的。
“我不知道,你们快去吧。”碧桃心烦意乱地道。
赵柏没有主意,赵松叹口气,叫弟弟与碧桃稍等,他硬着头皮去了上房。
停在次间门外,赵松询问道:“世子,碧桃叫我们去搬您的箱笼,此事是您吩咐的吗?”
“嗯,明早我去军营,接下来都会住在那边。”
赵松一怔,却不敢再问,快步退了出来。
“怎么样?”赵柏问,碧桃也紧张地看着他。
赵松神色凝重:“世子说,明日开始,他都住在军营。”
如果少夫人没有跟过来,世子爷住军营督查新兵训练再正常不过,可……
“算了,先去搬东西吧。”赵松看眼碧桃,藏住了心中的忐忑。
陆濯此行只带了两个箱子,兄弟俩一人搬一个,一趟就完成了差事。
箱笼放到内室,赵柏托着世子爷扔在椅子上的紫檀色外袍,不安地劝道:“爷,先穿上吧,天还没那么热,您小心着凉。”
陆濯瞥眼他手中的外袍,脑海里便浮现出魏娆掩鼻的小动作。
“扔了。”
赵柏大惊,这袍子是今春新做的,世子爷才穿了一次……
赵松偷偷戳了他一下,叫他先下去,世子爷穿着这袍子在店里与陌生的小姐说笑,现在世子爷又要扔了这袍子,足以说明世子爷与少夫人正是因那一幕而大吵了一架。
“爷明日去军营,那明晚招待表公子的宴请?”赵松低声请示道。
陆濯没有回答。
赵松默默地等着。
过了很久,陆濯才揉着额头道:“宴请不改,日落前我会赶回来,你们记得提醒少夫人。”
赵松懂了。
第二天一早,陆濯骑马去了军营。
赵松观察世子爷的脸色,有点替那批新兵担心。
送走世子爷,赵松托小丫鬟请来碧桃,让她提醒少夫人,今晚的宴请照请不误。
要不是碧桃传话,魏娆都差点忘了此事。
表哥根本不知道她与陆濯是假成亲,如果现在突然说出真相,表哥肯定会为她的事分心,影响皮毛进货就遭了,不如继续瞒表哥一阵,回京后彻底和离了,她再写信知会姨父姨母。
第72章
“姑娘,您与世子爷真的过不下去了吗?”
日渐西沉,世子爷还没有回来,碧桃从外面走进来,见自家姑娘又在摆弄那套放在梳妆台上的牧童木雕,碧桃走到一旁的小椅子上坐下,神色复杂地问道。
魏娆将小藤鞭放到女娃娃木雕的手中,再安排男童提篮子,这才瞥了碧桃一眼:“一开始就是假的,你还指望我与他能过多久?”
碧桃嘟嘴:“就是觉得姑娘太亏了,冲喜一场,什么都没捞到,我之前总想着如果你与世子爷相处的久一些,世子爷会真心喜欢上你,那样姑娘就不用和离了,继续做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谁也别想说姑娘的闲话。”
魏娆笑了笑。
这样的好事,谁没想过呢,可从陆濯苏醒后发现新娘子是她后看过来的第一眼,魏娆就知道最有利她的那条路已经被陆濯堵死了,再后来,陆濯对她的羞辱越来越多,魏娆彻底死了与他做真夫妻的心。
陆濯每辱她一次,魏娆想要和离的心就越迫切一分,以前总是权衡利弊宁可忍受他的冷眼冷语,可这一次,魏娆不想再委屈自己。
“庄稼有欠收,做生意也有赔本的时候,谁能保证自己总是一帆风顺,我亏也就亏了名声,还有五万两聘礼可拿呢,互抵之后还是赚了的。”魏娆开解碧桃道,毕竟她的名声早就黑了,再黑一些也无所谓,魏娆要的是,她可以选择只与待见她的人相处,那些厌恶她的,她改变不了他们的想法,却可以主动避开他们,眼不见心不烦。
碧桃没有那么豁达,主要是她有很多问题想不通:“世子爷若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您,为什么还愿意带您来锦城?”
魏娆道:“因为他之前冒犯了我,带我来锦城游山玩水是他补偿我的赔礼。”
碧桃:“那在路上,为什么您跑到哪里世子爷都跟到哪里?”
魏娆:“他怕我跑丢了,无法向祖母、外祖母交代。”
碧桃:“……可您都与他吵得这么凶了,都说好要和离了,世子爷为何还坚持今晚宴请表公子?昨晚他那么生气,外袍都没穿就去前院了,以他的身份,随便找个借口都可以取消今晚的宴请啊。”
魏娆顿了顿,猜测道:“给表公子的请帖是他发出去的,他不想毁约吧。”
碧桃:“那今晚见到表公子,你们要怎么做呢,不演戏表公子定会担心死,演戏,世子爷还愿意陪您演吗?”
魏娆还真不知道陆濯会是什么态度。
魏娆既不想让表哥担心自己,也不想表哥盘问她与陆濯之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她完全能想到揭穿真相,表哥会抛出来多少问题。
“少夫人,世子爷回来了,请您打扮好了就过去。”
驿馆小丫鬟的声音传了进来,魏娆笑着叫碧桃不用担心,自己过去了。
陆濯就站在院子里,穿了一条湖蓝色的锦袍,他正在与赵松说着什么,神色清冷,发现魏娆,他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等魏娆走过来,陆濯态度疏离:“出发吧。”
魏娆叫住他道:“世子军务繁忙,我表哥也不是什么贵人,世子既不愿过去应酬,那就早点休息吧。”
她一个人去,只说军营临时有事陆濯走不开,也能糊弄过去。
陆濯背对着她,冷声道:“姑娘放心,陆某不是言而无信之人,这点礼数还是懂的。”
他要做君子,魏娆还能说什么?
走出驿馆,两人前后上了马车。
酒楼就是上次表兄妹俩招待两位富商的河边那座酒楼,路程不远,马车很快就到了,不过四月好时节,路上行人来来往往,马车只能停在巷子里,需要两人下车,步行一段时间。
陆濯在车里时一直闭目养神,下了车,他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润如玉。
魏娆真的很佩服他的涵养,明明那么清高,却可以在心里明明抵触的情况下笑得若无其事。
为了应酬表哥,陆濯都笑了,魏娆自然也笑了,不过她戴着面纱,笑不笑旁人也看不出来。
河风清爽,却比白日凉了很多。
魏娆穿了一件柳青色的褙子,下系绣着海棠花的白底长裙,河风一吹,雪白的裙摆在陆濯的余光中翻飞,仿佛一只白色的蝴蝶,就要乘风而去。河风同样眷顾了她的面纱,轻纱贴到她的脸上,印出了秀挺鼻梁与丰盈唇瓣的轮廓。
明明那么美,明明是承安伯府的嫡女,明明也可以做人人称赞的京城第一美人、第一才女,她偏要走寿安君、丽贵人的老路,越被人诟病,越离经叛道,越要把自己的名声弄得愈加糟糕。祖母那么喜欢她,若知道她这几日的所作所为,恐怕也会应了她提出的和离,或许会有失望,或许会有几分遗憾。
然而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她的心太野,英国公府装不下她,她也没想过要留,但凡她想,都会有所收敛。
酒楼到了,魏娆抬头,看到表哥站在窗边,低头朝他们笑了笑。
魏娆的眼睛弯起来,熟悉的亲人的脸,让她心情愉悦。
陆濯默默跟在她后面,一前一后地来到了二层。
雅间门外守着霍玦的长随,看到他们,长随恭敬地推开门,等他们进去了,再从外面关上。
“表哥来了多久了?”魏娆取下面纱,笑着问。
霍玦笑道:“我也是才到,世子军务繁忙竟还能抽出空来见我,霍某荣幸之至。”
他朝陆濯行礼,陆濯笑着避开:“都是一家人,表公子无须多礼。”
三人落座,点过菜后,便开始了闲谈。
陆濯惯会做面子活儿,霍玦应酬起来也是八面玲珑,两人一会儿聊商场,一会儿聊征兵军务,侃侃而谈,魏娆竟插不上嘴,完全沦为了听客。
“对了,前几日世子在外征兵,娆娆空虚枯燥,央我带她转转,我一时心软就应了,但我已严厉告诫过娆娆,以后不可再做此等有失她世子夫人身份的事,娆娆已然应了我,只是还要世子看她紧一些,别再纵容她胡闹。”
霍玦倒满一杯酒,朝陆濯道:“我身为兄长,也纵了她一回,该当自罚三杯。”
虽然陆濯阻拦,可霍玦还是连续喝了三大杯。
“表公子见外了,娆娆的性子我自然知晓,有表公子看着她,我很放心。”陆濯自斟一杯,敬霍玦道。
魏娆只管低头吃菜,听二人说来说去。
霍玦突然笑了,看着魏娆道:“有时候我虽然想约束娆娆,可我身为兄长,与娆娆又很少见面,很怕哪句话说重了惹哭了她,不过明年再见就不怕了,我不敢多说娆娆,自有她表嫂替我代劳。”
正在啃糖醋排骨的魏娆排骨都掉了,惊喜地抬起头:“表哥说亲了?”
霍玦笑着点头。
魏娆立即追问了一大串,譬如议亲流程走到那一步了,未来表嫂是谁家的姑娘等等。
霍玦很有耐心,一一地做了回答,提到未婚妻的时候,他目光温柔,显然对未婚妻十分满意。
魏娆自己对嫁人失去了念想,却很高兴表哥遇到了意中人。
陆濯将她的惊喜看在眼中,将霍玦的坦荡看在眼中,再喝酒时,辛辣的酒竟仿佛没了滋味。
在京城的时候,他怀疑过魏娆与霍玦的表兄妹情。
来到锦城,听说魏娆与霍玦形影不离多日,那份疑心又冒出了头。
可是现在,表兄妹俩正畅谈霍玦的婚事,魏娆是那么的替霍玦高兴,哪有半点爱慕?
宴席散后,三人前后走出了酒楼。
霍玦的马车停在另一个方向,就要分路而走,霍玦先对陆濯道:“世子,娆娆年纪虽小,却已经历过生死,如果没有习武,她可能已经死了,或许只能缠绵病榻,但也因为习武,她性子与寻常闺秀大相径庭,还请世子看在她心性纯良的份上,多多担待她。”
“谁要你絮叨这些?”魏娆恼羞成怒般推了霍玦一下,推完便扭头跑到河边去了。
陆濯追着她的背影。
霍玦笑笑,低声道:“外祖母说,娆娆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外人越议论她,她越不在乎,越反其道而行之,可旁人对她好一点,她便能掏心窝子的还回去。别看她好像嫌弃我多嘴管她,其实肯定因为哥哥对她好偷偷哭了。”
陆濯看向霍玦,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霍玦朝他拱手:“时候不早,我先告辞了。”
说完,霍玦笑着转身,带着长随一步步走进了过往的百姓当中。
陆濯再看向魏娆,河边竟然已经没了她的身影,陆濯皱眉,视线一扫,找到了,她不知何时跑到了旁边那家卖烧饼的小摊前,正在与摊主买烧饼。
河风吹起她的面纱,露出一张娇艳如花的侧脸。
那是一张容易被人非议狐狸精的脸,可此时此刻,陆濯却想起了她在山中猎到的那只刺猬。
没有人惹刺猬,刺猬悠哉悠哉的觅食玩耍,一旦有敌人靠近,刺猬便蜷缩成一团,藏起它最柔软的部分,露出一后背的尖刺。
霍玦予她关心怜惜,所以她以柔软对之。
他屡屡冒犯魏娆,所以,魏娆回他的全是刺。
“公子,之前太太与您商议去宋家提亲,您不是拒绝了吗?”
另一侧,霍玦的长随想到在雅间外面听到的谈话,疑惑地问道。
霍玦笑道:“当时思虑不周,现在觉得宋姑娘很好,回去便会托媒提亲。”
长随:“太太肯定要高兴坏了。”
霍玦笑而不语。
曾经母亲希望他娶周家表妹,他与外祖母都觉得不合适,回到太原后,母亲就开始替他相看本地姑娘,其中母亲最满意宋姑娘。
宋姑娘确实很好,他也会对她好。
第73章
过了几日,霍玦进完皮毛,要离开锦城了。
他来驿馆辞行。
陆濯人在军营,魏娆在前厅招待了表哥。
不舍,但大家都大了,表哥要帮姨父分担生意,岂能随意在哪个地方逗留太久。
喝了一碗茶,霍玦就要启程了,魏娆一直将表哥送到驿馆外面。
“娆娆,以后别太率性了,你的路与我们不一样,凡事三思而后行。”
这是霍玦上车之前,送给魏娆的最后一句话。
魏娆明白表哥指的是她扮作男装旁观他做生意的事。
魏娆依然相信一面之后那些商人们再见到她一定不会认出来,可从陆濯的角度考虑,他有那种担心也完全属于情理之中,至少在两人和离之前,她可以骑马可以狩猎,却不该让陆濯承担被人嘲笑绿王八的风险。
此事,的确是她欠妥了。
表哥离开后,魏娆再也没有单独出过门了,更没有再穿过男装,要么戴着面纱在驿馆的园子里逛逛,要么就是接受杨燕的邀请去杨家做客。
这期间,陆濯始终待在军营。
四月终于要过完了,马上就要端午,据赵松透露给碧桃的消息,五月初二新兵选拔就会结束,从初三开始放假,持续五天,初七日落前所有新兵返回军营,初八一早,众人启程返京。
魏娆的心开始无法平静。
她大老远地跑到锦城就是为了见母亲,等了两个月,终于要去行宫了。
现在她在锦城,距离西山行宫只有半日骑马的路程,她首里也握着元嘉帝盖玺的圣旨,万事俱备,只差陆濯。
他连宴请表哥的承诺都会兑现,陪她去行宫这么大的事,应该不会反悔。
魏娆准备了三身衣裳,一套在锦城从未穿过的男装,来回骑马用,两套女装,在行宫住的时候用。
魏娆还去马厩看了她的那匹枣红色骏马,骏马被驿馆小厮照料得很好,毛发光泽,魏娆摸了又摸,仿佛已经坐到了马背上,正朝行宫奔去。
初二黄昏,陆濯回了驿馆。
操练一日,他全身是汗,无需吩咐,赵松已命人去备水了。
关上内室的门,陆濯脱掉衣袍,先站在外面打湿巾子擦拭全身,去掉了汗味儿,这才跨进浴桶,靠着桶壁闭目养神。
他修长结实的双臂搭在两侧,美玉般的胸膛腰腹在水中隐隐若现。他微红的脸上滚动着水珠,跟着新兵暴晒了一个月,他俊美的面庞晒黑了三分,在锁骨处出现了一道清晰的分界线,然而这点着色并没有减损他的俊美,反而为他增添了武将身上常见的冷峻威严,让温润儒雅的英国公世子变得更像他的另一个身份,神武军副将。
他就一直这么在水中泡着,仿佛睡着了。
桶里的水慢慢变凉,当窗外夕阳散去,夜色即将降临,陆濯睁开眼睛,离开了浴桶。
片刻后,他一身白衣,衣冠整齐地出现在了厅堂。
赵松、赵柏都在等候他的吩咐。
陆濯喝了口茶,道:“备饭吧。”
赵柏马上就去厨房吩咐了。
赵松看着主子,不相信主子就没有别的话说了。
陆濯瞥他一眼:“请少夫人过来。”
赵松便觉得松了口气,世子爷那么喜欢少夫人,怎么可能真的就不理不睬了。
他溜到后院的小门前,见碧桃在院子里站着,赵松朝她招了招首。
碧桃立即跑了过来。
赵松笑道:“世子爷回来了,请少夫人过来。”
碧桃对自家姑娘与世子爷已经不抱希望了。以前世子爷每次得罪了姑娘,都会想办法哄姑娘原谅他,所以碧桃与柳芽才觉得这段假婚事会有变成真的的那一天。可这次,整整一个月啊,世子爷跑到军营一趟都没有回来,碧桃只庆幸姑娘从来没有动过心,不然被世子爷如此冷落,该多伤心?
若不是今日姑娘叫她留意世子爷有没有回来,碧桃连赵松都不高兴见。
听完赵松的话,碧桃没有多耽搁,丢下赵松就去内室知会主子了。
赵松摸摸头,心里就像爬进来一只蚂蚁,世子爷与少夫人一吵架,碧桃好像都不待见他了。
他不喜欢这样,只盼世子爷与少夫人快点和好。
魏娆今天都在等陆濯的消息,因为明日就是两人约好出发的日子。
陆濯一回来,魏娆心里就不慌了,陆濯还欠了她一件事,如果陆濯想反悔行宫之约,她就用那件事让他兑换。
魏娆来到前院,厨房那边刚把陆濯的饭菜端过来,正在摆到桌子上。
看到她,陆濯笑了笑:“我回来的突然,夫人用过饭了吗?”
他笑得这么好看,摆饭的小丫鬟偷偷摸摸地来回打量世子爷与少夫人,这一个月,驿馆的下人们几乎都知道世子爷与少夫人吵架了,纷纷猜测两人何时会和好呢。
魏娆笑道:“不知世子会回来,已经吃过了。”
陆濯颔首,示意丫鬟们退下。
赵松、赵柏一左一右地守在外面。
魏娆站在厅堂中间,耐心地看着陆濯,不笑不怒不急,只是等一个答案。
她看陆濯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只是同行过一段时间的人,仿佛两人之间再也没有发生过其他的事,仿佛两人再走完最后一程,她便会头也不回地告辞。
陆濯垂眸道:“你早点休息,明早天不亮便出发。”
魏娆笑了,屈膝行礼:“多谢世子。”
得到了答案,魏娆转身走了。
陆濯看着面前的饭菜,半晌后才拿起筷子。
门外,赵松与赵柏面面相觑,两句话,世子爷与少夫人一个月不见,就说了两句话,其中一句还是无谓的应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