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她咬牙切齿的模样,陆濯笑了笑。
其实她生起气来,比她在内宅故作温顺时灵动多了,仿佛她在内宅只是画上的美人,露出真性情时,那美人才从画中走了出来,一颦一笑皆牵引人心。
脚步声响,陆濯朝次间门口看去。
碧桃挑帘,魏娆走了出来,要去狩猎,她换了一身青玉色锦袍,白色帽冠正面嵌了一颗莹润剔透的珍珠,这扮相着实清贵,寻常人穿了只会衬托出自身面容气质的瑕疵,可换成魏娆,无论清贵还是华丽的衣冠首饰,都只会沦为她的配饰。
驿馆安排的丫鬟都在廊檐下候着,陆濯放下茶碗,朝魏娆打趣道:“夫人这般打扮,只怕杨家兄妹认不出来,还以为我带了个族中兄弟。”
魏娆笑着朝他行礼:“那就有劳兄长引见了。”
礼毕,她抬起头来,清泉般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陆濯。
陆濯便看出来了,魏娆已经不气他下药的事了,至少没有早上说话时那么气了。
这份心胸,倒是令陆濯钦佩,换成戚仲恺,可能都要追着他痛骂几日。
两人同桌用了早饭,稍作休息便出发了。
魏娆骑着她的枣红色骏马,陆濯骑着飞墨与她并肩而行,两人皆穿浅色锦袍,皆是美玉一般的肤色,街道两侧的百姓第一眼扫过去,真要以为两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直到两匹骏马走得近了,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黑马上的伟岸公子是真公子,枣红马上坐着的却是为眉目艳媚的美娇娘。
赵松、赵柏跟在后面,明明也都高大俊朗,却在两位主子的光辉下变成了黯淡无光的砂砾。
出了锦城城门,杨燕兄妹与随行侍卫已经等候片刻了。
杨燕女装扮相,蜜色脸庞并没有减损她的美貌,反而增添了她的英姿,看到魏娆、陆濯二人,她起初不敢认,直到魏娆朝她笑了,杨燕才策马跑过来,围着魏娆的马转了一圈,惊艳道:“少夫人穿了男装,竟比女装更美了!”
魏娆笑笑,余光注意到杨燕刚跑过来的时候陆濯就停了马,不知道是不是与她胡诌的那话有关。
魏娆示意他过来,向杨燕介绍陆濯:“这是世子,今日闲来无事,也想去山中转转。”
杨燕朝陆濯点点头,行礼过后叫来两个哥哥,也引荐了一番。
陆濯与杨家兄弟都见过,此时点头致意。
魏娆笑眼打量杨二郎、杨三郎,两人都是二十左右的年纪,眉眼与杨燕颇有几分相似,只是更硬朗坚毅,坐在马上都如小山一样。陆濯的个头与他们差不多,但肩膀瘦了两圈,行在一起,就像一杆银枪与一柄大刀,各有所长。
杨二郎擅长交际,与陆濯侃侃而谈,杨三郎比较憨厚内敛,默默地跟在兄长身旁。
兄弟俩对魏娆都是一眼扫过,并无失礼之处。
进山之后,众人弃马改成步行,杨家兄妹走在前面带路,陆濯与魏娆保持十来步的距离走在后面。
三月之初,山间树木渐渐返青,树梢新绿的嫩芽贪婪地汲取着阳光,一片欣欣向荣。
远行奔波过后,今日的狩猎之旅对魏娆来说就像离开京城去了外祖母的闲庄,令她心旷神怡。
走了一段路,杨家兄妹停下来喝水。
陆濯见了,递了一个水袋给魏娆。
他腰间坠了两个水袋,递给魏娆这个袋口系了彩绳,以作区分。
杨燕看看刚从她手里接过水袋正仰头灌水的二哥,新奇地看着下方的夫妻俩。
陆濯注意到她的视线,笑着解释道:“我的是白水,夫人不喜喝白水,灌的是花茶。”
魏娆正喝水,碍于礼数背对着上方,并不知道杨燕在看这边,突然听陆濯胡诌什么花茶,她就呛到了,洒了一些水出来。
陆濯立即取出袖中的白帕走过来,一手扶住她的背,一手拿帕子给她擦拭唇角,目光无奈又宠溺:“慢点。”
魏娆拿眼睛瞪他。
陆濯笑笑,擦完她娇花般的脸,垂眸看向她洒了水的手。
魏娆便把水袋丢给他,侧身道:“我自己来。”
陆濯的帕子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魏娆又偷偷用自己的帕子擦了擦嘴角。
夫妻俩如此恩爱,杨家兄妹早识趣地往上看了,杨燕脸庞微红,以前她觉得什么样的男儿都配不上自己,但若也能遇到世子爷这般的男儿,既俊美又温柔体贴,那她也愿意嫁。
进了深山,五人分成两队单独行动,魏娆与陆濯自然是一组。
没有外人,便不用做戏,魏娆不管陆濯,只管往前走,专心留意周围的猎物。
陆濯落后几步,目光更多时候都停留在她的侧脸上。
他想到了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当时也是在山中狩猎,魏娆一身红衣从树上跳下来,轻轻几个跳跃便找到了一处藏身位置,然后一箭射中了他与戚仲恺追逐许久的野猪。
当时陆濯以为她是少年郎,还为她的身形箭术道了声好,她意识到野猪有主马上离开,并无争抢之意,足见心性正直,陆濯便起了结交之心,谁想到她转过身来,竟是一个容貌艳丽的女郎。
深山老林,孤男寡女,陆濯自然要避嫌,并且认为对方一个女子竟然跑到山中狩猎,暗觉不妥。
她肯定看出来了,所以两人初见,梁子就结下来了。
谁能想到,阴差阳错,两人竟成了夫妻。
魏娆突然回头,朝他做了个手势。
陆濯停下脚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远处的树林中似乎有一团黑影,如果不是那黑影小幅度地晃来晃去,很难令人注意到。
陆濯悄悄来到魏娆身边。
魏娆见到的猎物有限,低声问他:“是野猪吗?”
如果是黑毛野猪背对他们在拱地,屁股看起来应该是这样。
陆濯摇摇头,几乎就在她耳垂上方道:“是黑熊。”
魏娆眼睛一亮,她在云雾山上从来没有见过熊。
陆濯目测黑熊与他们的距离,足有五百步,也幸好够远,他与魏娆才没有惊动这头熊。
“熊的视力有限,耳朵、鼻子都很敏锐,能够闻到一里地远的气味,它没发现我们,是因为我们在下风处,可就算我们悄悄靠近,到了三百步,它依然能听到声音。”
魏娆心中一惊,她的箭法,如果能靠近黑熊百步,才有把握射中黑熊的要害,三百步,陆濯臂力再强,怕也不行。
“熊跑得快吗?”魏娆踮起脚张望,觉得那熊土丘似的一坨,可能不擅长奔跑。
“比我快。”
魏娆难以置信地往后仰头。
陆濯垂眸,看着她的眼睛道:“人不可貌相。”
就像她,看起来是个狐狸精,其实每晚都要把门窗关紧,防他防得很严。
魏娆不知陆濯脑袋里在想什么,注意力全在那头看起来笨笨的但据说很能跑的黑熊上面。又警醒又擅长奔跑,该怎么猎?
“你若想猎,可以藏到树上,我去引它过来。”陆濯轻飘飘地在她耳边道。
他刚说完,那头黑熊突然有了大动作,它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之前是坐在地上,现在四肢着地,四头野猪可能都没有它大。这已经够魏娆震惊了,谁料那黑熊竟然直立了起来,往旁边树上一靠,姿势笨拙地蹭起痒来。
熊之重,被它蹭的大树都跟着晃。
魏娆不怕野猪,野狼若是单独一两只她也不怕,但在这头黑熊面前,她没有信心。
陆濯呢,他都说了黑熊跑得比他快,万一陆濯去引熊,还没有跑到她埋伏的地点,他就被黑熊扑倒了怎么办?
魏娆只是看陆濯不顺眼,可没恨到要他的命。
“算了,去那边……”
她还没说完,陆濯突然环住她的腰,抱着她跃上了身边的那棵大树。
魏娆没有任何准备,被陆濯放到并不粗壮的树枝上,她本能地抱紧了他的腰。
陆濯一手搂着她,一手扶着大树主干,看着埋首在他怀里的姑娘,两人挨得是那么的紧,他几乎能感受到她压过来的软桃似的轮廓,全身便是一僵。
幸好,站稳的魏娆马上松开了他,扶树去了。
“你看准时机,我去引熊。”
怕她发作,陆濯及时跃下树枝,悄悄朝黑熊靠近。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野猪显不出咱们世子的本事,换熊来。
黑熊:@#¥¥%!


第67章
陆濯离开的太快,魏娆想拦住他都来不及,只能站在树上,看着他如履平地般在山林间穿梭,朝那头还在蹭痒的黑熊去了。
既然注定要猎熊,魏娆一气从背后的箭囊里抽出三支利箭,挪到一处三叉树枝的中间,身体倚靠结实的树干,一边留意陆濯的身影,一边各个射箭的角度都试了试,甚至还观察了一番周围,万一黑熊追到别的方向,牢记地形的她也能及时策应陆濯。
视野之中,陆濯离那头黑熊越来越近了,即将进入黑熊耳朵能察觉的三百步距离之内。
陆濯的身高在男子中属于鹤立鸡群,可在那只黑熊眼中,陆濯可能还不及一只野猪更有威胁力。
魏娆紧紧地盯着陆濯,他准备怎么吸引黑熊?
突然,陆濯改变了方向,离黑熊与她都越来越远了,有时候树木遮挡,魏娆都看不见他,在陆濯又消失一阵之后,等他再次出现,竟然是在黑熊斜上方的山坡上,如果他继续往前走,到了黑熊正北方,等山风一吹,将他的气味儿吹到黑熊面前……
魏娆眉头紧锁,陆濯究竟想把黑熊引到哪里去,她明明在南边。
就在此时,蹭大树的黑熊突然将两条粗壮的前肢放到了地上,圆鼓鼓的熊头警惕地歪向了陆濯的方向。
魏娆瞬间替陆濯捏了一把汗,他要是把自己弄死了,她回去如何向英国公府交代?恐怕连元嘉帝都要怪她连累了一员神武军大将。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魏娆愣了愣,发现有人出现后,黑熊并没有扑杀过去,反而移动小山似的身体,朝魏娆这边来了。
这黑熊,竟然怕人吗?
这个猜测给了魏娆信心,既然黑熊怕人,那她就没有那么畏惧这头黑漆漆的猛兽了。
魏娆调整姿势,箭头瞄准了越来越近的黑熊。
可是,在黑熊距离她还剩两百多步的时候,黑熊突然往西拐弯,准备换个方向跑了。
陆濯见了,朝黑熊西边放了一支箭,不知道是他故意没有瞄准还是射偏了,利箭射中了黑熊正前方的一棵树上。黑熊吓了一跳,又想往东边跑,就是不往魏娆所在的南边来,陆濯马上也给东边补了一箭。
魏娆心想,这下黑熊总要往她这边来了吧?
结果黑熊没有,它往北边去了,一边狂奔一边咆哮,竟是彻底被陆濯激怒,要去扑杀陆濯!
陆濯立即转身往后跑!
他手里明明拿着弓箭,他明明也有射杀黑熊的能力,难道都被黑熊追杀了,还存着把黑熊引过来给她猎杀的心思?
黑熊如一道黑色的小山急速狂奔着,所过之处压倒一片野草,魏娆站在树上,亲眼目睹黑熊的速度,陆濯在它前方跑得如壮丁面前的玩童,被追上只是时间的事,不禁急了,朝陆濯大喊道:“世子放箭!”
陆濯不想放箭,他想让魏娆独自猎杀这头黑熊,她那么喜欢狩猎,如果能猎到一头她从未见过的黑熊,可能这辈子都会记住今日的风光。这毕竟是一头黑熊,只在深山老林出没,别说云雾山,就是翻遍京城近郊的所有山峰,都找不到一头熊。
黑熊的速度虽快,陆濯也有自保的本事。
然而陆濯一口气奔出老远,突然发觉不对,回头一看,就见那黑熊竟然丢下他不管了,反而循声朝魏娆那边冲过去了,让陆濯心底发凉的是,魏娆可能因为担心他,竟然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与魏娆中间只隔了三百步的距离,黑熊离她更近,几个瞬间就能扑到她面前!
“上树!”陆濯厉声吩咐魏娆,再也顾不得谁猎杀的问题,一边取剑搭弓一边掉头去追黑熊。
魏娆早在黑熊改变方向来追她的时候就吓到了,真正变成了黑熊的猎物,魏娆才意识到了黑熊的可怕。不用陆濯提醒,魏娆转头就朝附近那棵最粗壮的绝不会被黑熊撞倒的大树跑,明明只是二十来步的距离,却在黑熊撼动大地的阵阵脚步声中变得远在天边,魏娆双腿开始发软,可求生的欲望让她积蓄了力量,凭借身体的敏捷一跃而上。
她还没有站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魏娆脸色苍白的转身,发现那黑熊竟然就在这棵树的丈远之外!一支羽箭射中了它的后腚,旁边的地上还有两支箭射空了,魏娆抬头,发现陆濯面如寒冰地站在百步之外,又是三支箭同时飞来!
黑熊终于明白身后的猎人不好招惹,巨大的漆黑的眼睛往魏娆这边瞥过来,然后就要逃。
魏娆在黑熊刚刚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冰冷的寒意,比当年淹没她的冰水还要令人心悸。
要杀她吗?
有人在惦记她的命,难道还要再被一头黑熊记恨上?
魏娆的心跳仍然快如擂鼓,可她的身体不抖了,在黑熊拔地而起的时候取箭拉弓,只听嗖嗖两声,她的箭与另一侧飞来的箭几乎同时没入了黑熊庞大的身体,一支射中了黑熊的左腹,一支射中了黑熊的后腿。
剧烈的疼痛让黑熊倒在了地上,魏娆占据地利,朝黑熊暴露的脖子补了一箭。
黑熊蹬了一阵,不动了。
魏娆靠着树干,在急促的喘息中放下了高举的弓箭。
陆濯没去看那头黑熊,朝树下急行而来。
魏娆这会儿的胳膊腿又开始抖了,眼看着陆濯越来越近,她不想让他看出来,迅速坐到树窝中间,假装更关心黑熊是否死透的样子,对着黑熊那边道:“我没事,世子去看看那黑熊如何了,别是装死。”
她一身白色锦袍,尽管宽松的衣摆遮掩了她双腿的颤抖,可她一张侧脸苍白如雪,一动不动地缩在树窝之中,如何装也装不出坚强潇洒。
陆濯纵身一跃,落到了她旁边的一根树枝上。
魏娆偏头。
陆濯握住她的肩膀,她的战栗便再也无处可藏。
“拿开。”魏娆恼怒地甩开他的手,刚刚再惊险,魏娆也没有忘记猎杀黑熊之前,陆濯突然将她抱上树,那一抱已经冒犯了她,后来她为了保持平衡压到他身上,胸被压迫的感觉那么明显,魏娆不信陆濯没有察觉。
她艳丽的眸子里跳跃着熊熊怒火,并没有他预想的眼泪,陆濯反而放心了。
生气也好,气大了就能忘记被黑熊追杀的恐惧。
陆濯收回手,斥责地看着她:“让你躲在树上,为何跳下去?我若对付不了黑熊,你跳下去也只会白白送上性命。”
魏娆跳下去自然是因为担心他,觉得两个人一起对付黑熊总比他一个人更有胜算,哪想到陆濯一回来,竟然先挑起她的毛病了?
这一生气,魏娆竟忘了刚刚的恐惧,身体不抖了,冷声回道:“我若不下去,等世子葬身熊口,我单独回京,如何面对你们陆氏一族?恐怕京城百姓的口水都能淹死我。”
陆濯抿唇。
他还以为她跳树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可这担心背后竟然是怕他死了会给她带去诸多麻烦?
“姑娘多虑了,一头黑熊而已,还伤不了我,我还不至于为了哄你开心以身犯险。”陆濯将弓放到背后,淡淡笑道。
魏娆看他那假笑就来气,刺了回去:“世子何需哄我开心,不过是想展现你世子爷的英姿罢了,可惜胸有成竹地去引熊,反倒成了引火自焚,这般好本事,以后还是不要轻易显露地好,免得被人看去,贻笑大方。”
陆濯还待说什么,忽见林子里赵松、赵柏匆匆寻了过来,想必在远处听到了熊吼。
陆濯只好压下心头火气,看着她道:“我带你下去?”
魏娆瞪过来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嫌弃了:“以后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没有我的允许,世子最好一根手指都别碰我。”
说完,魏娆自己跳下了树,站稳之后,她熟练地一扯衣袍,抻平了衣料的褶皱。
虽是穿的男装,魏娆并不喜欢束胸,嫌勒着不舒服,如此一来,她抻衣袍的时候那里便露出了明显的形状。
而这一幕,恰好被树上盯着她的陆濯看去了。
那软桃般的压迫似乎印在了他胸口,陌生的悸动下,陆濯翻滚的情绪突然平静了下来。
猎熊确实是他自作主张开始的,也是他的冲动让她陷入了险境,她理当生气。
陆濯下了树。
魏娆看都不看他,直接朝黑熊走去。
“我去。”陆濯拦住她,抽出一支箭,加快速度走向黑熊。
魏娆看着他拿箭戳进黑熊的脖子,黑熊仍是不动,显然已经死透了。
“世子竟然猎到了黑熊?”
赵松兄弟终于跑了过来,惊喜地凑到黑熊身边道。
陆濯抬眸,目光与魏娆对视,见她不屑地别过脸,陆濯笑着解释道:“此熊乃少夫人所猎,非我之功。”
赵松、赵柏闻言,齐齐朝魏娆看来。
魏娆并不认为自己有单独猎杀黑熊的本事,她甚至都不认识黑熊,对熊性毫无了解,如果不是陆濯在一旁解释,她真把黑熊当野猪靠近,这会儿可能已经成了黑熊的口粮。
“世子猎的就是世子猎的,何必把那虚名让给我,当我是那等贪名之人?”魏娆连戏都不愿再演,转身往回走。
赵松、赵柏大吃一惊,少夫人怎么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兄弟俩又不约而同地看向世子爷。
陆濯惭愧道:“是我看轻她了,你们把熊运下去,我去追少夫人。”
话音未落,陆濯已经追了上去。
赵松、赵柏就见自家世子爷守在少夫人身边,好像说了很多好话,少夫人都未领情。
赵松:“第一次见世子爷这般做低伏小。”
赵柏踢踢脚下的黑熊,庆幸道:“幸好少夫人没有猎熊的本领,不然咱们真该担心世子爷了。”
母老虎都打不过熊,少夫人若能一人杀熊,岂不是比母老虎还厉害?


第68章
猎熊的过程颇为惊险,但耗费的时间并不长,距离与杨家兄妹约定汇合的时间还早,魏娆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突然一转方向,继续往深山里面走,看看能不能猎到什么好猎物,完全属于她的猎物。
陆濯默默地跟着她。
处处可闻鸟鸣的山林里,只有两个人规律的脚步声。
他不在她耳边聒噪,魏娆慢慢也就不气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管为了什么原因,她跳下树是为了帮助陆濯,陆濯后来也及时追上来射中了黑熊,两人只是互相嫌弃,遇到危险仍会互帮互助,争吵也只是一时言语不合罢了。
“稍等,我去那边看看。”陆濯忽然道。
魏娆回头,见陆濯指了一个方向,那边只有几棵大树,并没什么稀奇。
魏娆走到一棵树旁坐下,闭目养神。
这就是会等他的意思了,陆濯笑笑,快步走了。
山风在林木间轻快地穿梭,带着草木复苏的沁人气息,魏娆听见陆濯走远了,没有耽搁太久,又朝这边走了回来,速度之快,连解手都不像。魏娆疑惑地睁开眼睛,就见陆濯两手空空正在靠近,背负弓箭,腰坠玉佩水袋。
魏娆虽然好奇他去做了什么,却没有开口询问,两人的关系只限于假夫妻,连朋友都算不上,她见到戚仲恺,至少还能心平气和地聊聊天,陆濯与她,要么做戏要么互讽要么争吵要么商谈,好像就没有正常交谈过。
两人间还剩五六步的距离,魏娆像休息够了一样,站起来,拍拍衣袍上的浮土,便要继续出发。
“喝口水吧。”陆濯叫住她,将她的水袋自腰间解了下来。
魏娆处于可喝可不喝之间,不过此时喝了也好,免得等下渴了还要去找陆濯要水袋。
她停下脚步,在陆濯递水袋过来的时候伸出手。
陆濯朝她笑了笑,美玉般的脸令周围的树林都明亮了几分。
魏娆不懂他笑什么,垂眸,就在手指都要碰到水袋的时候,她发现袋口红绳的一端系了一朵嫩黄色的野花,单层的花瓣,水灵鲜嫩,是魏娆进山后看到过的最漂亮的颜色。
“陆某不善言辞,屡屡失言惹姑娘生气,这花权当方才冒犯的赔礼,不知姑娘能否原谅我?”
陆濯温声道。
魏娆这下知道他刚刚去那边做什么了,难为他眼力好,隔了这么远都能注意到这抹嫩黄。
眸光流转,魏娆从红绳上取下这朵小黄花,指腹捏着花茎看了看,突然笑了,对陆濯道:“世子每次冒犯我都会赔罪,赔了一次下次再犯,我都分不清世子究竟是真心赔罪,还是看我脾气好,便把触怒我当乐事,事后随便再想个办法来哄我。”
陆濯正色道:“陆某不敢,陆某真心赔罪,姑娘若觉得这赔礼太轻,回城后我再物色一份贵礼。”
魏娆:“那倒不必,只要世子愿意簪这黄花,直到出山再取下,我便原谅世子。”
她嘴角抿着,可陆濯在她眼中看到了桃花般灿烂的笑意。
陆濯笑了,朝她低头,看着她脚上的鹿皮小靴道:“还要劳烦姑娘替我戴上。”
魏娆没料到他这么好说话,顿了顿,目光在陆濯的头顶转了一圈,最后小心翼翼地将花别到了陆濯左耳边的鬓发中,她别的很牢,除非陆濯故意上下乱跳,否则哪怕他追杀猎物,也颠不掉这朵小花。
“好了。”魏娆拍拍手,幸灾乐祸地道。
陆濯抬起头。
他长得俊美,却毫无女子的阴柔之气,一身君子如玉的儒雅之风,便是耳边簪了花,竟也没有任何滑稽之感,只增添了他的丰姿。
尽管如此,魏娆还是很得意。
看够了,魏娆就想走。
“姑娘稍等。”陆濯拦到她面前,笑道:“这里没有镜子,姑娘别动,让我借你的眼睛为镜一用。”
说完,他突然靠过来,俊美的脸距离魏娆只剩半尺。
他那么专注地凝视她的眼睛,魏娆不知道自己眼睛里有什么,却在陆濯寒星般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唇瓣微启,被他突然的靠近弄得呆呆愣愣的样子。
羞恼顿起,魏娆一把推开他,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陆濯笑容加深,追上去道:“你还没喝水。”
“离我远点!”

在山中转悠了一个多时辰,魏娆看到一头小鹿,可那小鹿轻灵可爱,魏娆没舍得猎杀。
“看不出姑娘竟然也有心软的时候。”陆濯在她旁边笑道。
魏娆就想朝他的肚子放一箭。
小鹿跑了,也该去与这片山峰的山顶与杨家兄妹汇合了,路上魏娆又看见一只三尺来长的大刺猬。那刺猬想必对一身的刺颇为自信,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脑袋往肚子那里一蜷,蜷成一团刺球不动了。
魏娆有气没处撒,朝这刺猬放了一箭。
刺猬中箭倒地。
陆濯瞥见魏娆翘起的嘴角,突然冒出一个不好的念头。
“这只刺猬便是我的猎物,赵松他们运熊去了,劳烦世子帮我提一下?”
他不是喜欢做戏替她擦水吗,他是不喜欢诚恳赔罪装君子吗,那就再装一回好了。
魏娆站在刺猬旁边,笑着看着陆濯。
陆濯无奈,取下扎在刺猬背上的箭,将刺猬拨倒,露出肚皮与四条小短腿,他拎着一条腿站直了。这是一只大刺猬,身上的刺锋利如针,陆濯必须伸远胳膊,才能保证刺猬不会随着他步伐的晃动扎到他。
看着他这别扭的姿势,魏娆心情大好,不再寻找其他猎物,直奔山顶。
杨家兄妹三人已经到了,听到脚步声一同看过来,就见魏娆一脸笑意,世子爷陆濯神色无奈地走在她身边。杨家兄妹看到他手中的刺猬先是一惊,紧跟着又看到了他左鬓边醒目的小黄花……
杨三郎第一个偏过头,忍笑忍得都咳起来了。
魏娆若无其事地坐到了杨燕身边。
陆濯惭愧地解释道:“我惊跑了夫人看中的一头鹿,只好簪花娱妻以谢罪。”
魏娆瞥了他一眼,自命清高的世子爷居然也有如此能屈能伸的时候。
陆濯目光宠溺地看着她。
魏娆马上看向别处了。
杨二郎、杨三郎都在打听那头鹿了,转移话题缓解世子爷的尴尬。杨燕凑到魏娆耳边,羡慕无比地道:“世子对夫人真好,我看得都想嫁人了。”
魏娆自然不能拆自己的台,笑着对杨燕道:“那你得仔细挑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