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夫人赞许地点点头,被长孙那般羞辱却仍然关心长孙,多好的一个姑娘。
英国公直接命令陆濯:“听你媳妇的,等你好了,随便你骑个够。”
陆濯以一敌三,只好答应坐车。
离开忠义堂,到了英国公府宽敞气派的大门前,两辆马车与随行的丫鬟小厮都准备好了。
“阿贵,你扶世子上车,仔细点。”
车夫摆好踩脚凳,魏娆温声吩咐阿贵道。
阿贵麻溜地跑到了世子爷身边,世子爷这身板,也只能他扶了,丫鬟们都没力气。
陆濯真没那么虚弱,瞥眼自己被阿贵抓牢的手臂,他忍了。
陆濯进去了,魏娆才笑着上了车。
马车出发。
魏娆与陆濯分别坐在长椅一头,陆濯低垂眼眸,唇角微扬,如此即便窗帘突然被风吹开,外人看到的也会是心情愉快的他,高高兴兴陪新婚妻子回门的英国公府世子。
魏娆舒舒服服地靠着车板,手里把玩着腰间的玉佩,轻声向陆濯介绍自己的家人。承安伯府的人口比英国公府简单多了,魏老太太、承安伯郭氏夫妻,以及魏子瞻、魏婵兄妹。魏娆的大堂姐魏姝出嫁做了端王妃,二堂姐魏娴嫁的远,夫家不在京城。
陆濯一一记下,问她:“五年之约,可要告诉老太太?”
魏娆摇摇头:“算了,先瞒着我祖母、外祖母吧,我不想接下来的五年她们都要为我担心,告诉老夫人,是因为老夫人绝不必担心我给你委屈受,这跟姑娘外嫁不一样。”
陆濯:“随你决定,将来不想瞒了,知会我一声。”
魏娆:“好。”
一前一后两辆马车在街上稳稳地前行,有百姓认出马车上英国公府的标志,好奇地围了过来,追着碧桃等跟车的下人打听出了何事。
阿贵笑呵呵地道:“我们世子爷身体大好,今日陪少夫人回门。”
阿贵坚定地认为世子爷能醒都是少夫人的功劳,所以他笑得特别喜庆,围观的百姓听着看着,便猜测世子爷大概也很满意新娶的娇妻。
“据说魏家四姑娘生得特别美,与谢六姑娘并称牡丹芍药,这样的美人,又有冲喜之恩,世子爷当然喜欢。”
“说起来还是世子爷最有福气,没受伤的话赶上谢家办丧事,一把年纪的还要耽误三年才能成亲,这一受伤,换个美人早早娶进门,艳福不浅啊。”
“可谢六姑娘名声更好……”
“好名声能当饭吃吗?成亲生子,还不就是那档子事,长得漂亮能生孩子,这就够了,反正英国公府已经是京城顶天的高门,娶谁家姑娘都是低娶。”
“魏四姑娘算是捡了大便宜,嫁了人人羡慕的如意郎君,可怜的谢六姑娘,被丧事一耽误,三年后变成老姑娘,还好嫁吗?”
“人家再差也是京城第一才女第一美人,轮得着你担心?”
各种各样的议论,隐隐约约地传进了车厢。
魏娆斜了一眼陆濯。
陆濯闭目养神,侧脸温润如玉。
魏娆看向窗帘,想到昔日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还拿谢六姑娘与陆濯的婚事讽刺她嫁不出去,结果才短短半年多的功夫,这门“好婚”竟然落到她头上了,想必宫中那位心里也不大舒服吧?
至于那素未谋面的谢六姑娘,将来婚事好坏却与魏娆无关。
陆濯不是她抢来的,是英国公夫妻亲自登门求着她嫁的。
很快,马车停到了承安伯府门前。
魏娆先下车,然后与阿贵一左一右扶了陆濯下来。
永宁巷里早围了一些看客,亲眼看到被婚事冲醒的英国公府世子陆濯,看起来只是憔悴了一些似乎并无大碍了的陆濯,与魏娆并肩站在一块儿仿佛天上下凡的仙男仙女,看客们的神色就变得精彩极了。
羡慕的,嫉妒的,赞叹的,总归陆濯这一亮相,给永宁巷添了不少热闹。
承安伯府,魏老太太祖孙三代都在大厅等着了。
魏婵站在母亲郭氏身边,看着陆濯与魏娆越走越近,看着陆濯神仙般的姿容,而这样优秀的男人竟然成了魏娆的枕边人,魏婵的心里就想打翻了一摊子醋缸,酸得她眼睛都要红了。谢六姑娘有美名有才名,她嫁陆濯,魏婵心悦诚服,换成魏娆,魏婵只觉得魏娆不配!只觉得既然魏娆可以嫁,如果她的运气再好一点,陆濯的妻子便也可以是她!
魏婵看魏娆的眼神,几乎都无法掩饰她的嫉恨。
魏娆只觉得丢人。
一个皮相俊美点的男人而已,也值得魏婵这样?她在那里嫉恨自家姐妹,说不定陆濯正在心里鄙夷魏家女的教养,就像那日在云雾山上,陆濯高高在上地暗示她与两位表妹被外男看了腿,全都是她们不自爱,咎由自取。
陆濯并不知道自己早成了一众闺秀都想嫁的如意郎君,他也没认为魏婵想嫁他,只是魏婵看魏娆的眼神,一看就知道姐妹俩关系不合,魏婵并不乐意看到魏娆高嫁的这个结果。
魏娆只是不自重,魏婵嫉恨自家姐妹,已属恶毒。
“守城啊,娆娆嫁过去是老夫人做的主,当时你昏迷不醒,我们当长辈的都不知道你的态度,现在你也看到娆娆了,可还满意?”
见过礼后,魏老太太笑眯眯地打趣道。
陆濯黑眸含情地看向魏娆,看得魏娆红着脸低下头,陆濯才笑着对魏老太太道:“娆娆很好,还要感谢祖母应允这门婚事,让我有幸与娆娆结为夫妻。”
魏老太太欣慰道:“咱们两家的门第有差,你不觉得委屈就好。”
陆濯起身道:“祖母此话真是折煞我了,我这条命都是娆娆救回来的,我感激她都来不及,怎会觉得委屈。”
魏娆适时撒娇道:“祖母您就别说这些了,一个贬我一个夸我,弄得我惭也不是,喜也不是。”
魏老太太笑道:“好好好,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当祖母的唠叨两句都不行。”
说完,魏老太太安排承安伯父子俩去招待陆濯,她将魏娆叫到身边,祖孙俩携着手走了。
郭氏、魏婵母女自然也跟着离去。
魏老太太没好气地打发了郭氏母女。
说贴己话时,魏娆在老太太面前撒了谎,只道她与陆濯做了真夫妻。
魏老太太不是很信:“醒来妻子换了人,世子一点都没抗拒?”
魏娆哼道:“他抗拒什么?能娶我是他的福气,他偷乐都是应该的。”
魏老太太试探道:“那你们圆房了?”
魏娆想到小册子上那不正经的男女拥抱之图,脸红了,垂着脸儿,攥着手,又是害羞又是嫌弃地道:“嗯,他就是个伪君子,伤都没好就来欺负人,要不是怕碰到他的伤口,我真想把他踢下去。”
魏老太太知道自家小孙女会武,忙道:“千万别,他欺负你也是喜欢你,你可别动手。”
魏娆埋到祖母怀里,只做害羞不欲多说的模样。
这一套,她也可以用在英国公夫人身上,可魏娆不愿意,她就是要让英国公夫人找陆濯的麻烦去,免得一开始演戏了,将来英国公夫人急着抱曾孙,怀疑她的身体有问题。反过来,如果祖母、外祖母问起,她大可推脱陆濯不太行。


第37章
除了魏婵有点丢人现眼,魏娆今日的回门之行还算圆满,陆濯表现出来的温润谦和给足了她体面,也让祖母放了心。
在承安伯府吃过午饭,魏娆告别祖母、伯父,与陆濯登上了回府的马车。
“世子劳累半日,身体如何?”
坐好了,魏娆看向陆濯,还是有点担心这位大病初愈的世子爷。
陆濯用肩颈的位置抵靠车板,阖眸道:“无碍。”
身体确实没什么不适,只是陆濯并不喜欢这种无谓的应酬。去边关历练之前,他一直养在祖母身边,祖母教导他要做个谦和君子,陆濯确实也做到了,然而有些时候,陆濯会羡慕戚仲恺的我行我素,喜怒形于色。
魏娆见他面露疲态,只当他累到了,安静地坐在一旁,不再打扰他休息。
马车沿着来路朝英国公府走,魏娆看着微微晃动的窗帘边缘,寻思着年前定要找个机会出城去见见外祖母,她嫁进陆家,外祖母对她的牵挂不会比祖母少。
还有西山行宫的母亲,恐怕都没有途径知道女儿已经嫁了人吧?

陆濯现阶段还是要养伤,他那几位堂弟堂妹表妹每日都会过来看看他,坐上一会儿就走了,怕打扰到长兄休息。
陆濯的身体越来越好,英国公夫人已经不担心长孙的伤了,她更担心魏娆在国公府里住得枯闷烦躁。本来就是,每个新嫁娘初嫁到夫家都要经历一段从陌生到熟悉的阶段,魏娆更可怜,丈夫竟然不愿与她圆房,只想做假夫妻,如此一来,魏娆更难以把国公府当真正的家安心住着了。
魏娆是她做主娶进来的,英国公夫人希望魏娆过得好一点,既然长孙混账,她做祖母的便要加倍补偿魏娆。
这天上午,英国公夫人又把魏娆叫到了忠义堂的暖阁,除了魏娆,在座的还有陆濯的母亲贺氏、婶母四夫人、堂妹陆长宁以及表妹贺微雨。
“娆娆会打叶子牌吗?你二婶、三婶平时忙,都没空陪我玩牌。”英国公夫人笑着招呼魏娆坐到她身边,态度十分亲昵。
魏娆笑道:“会一点,在家也经常陪老太太玩的。”
英国公夫人便道:“会就好,今日你陪我们玩,长宁、微雨的牌技不行,平时都是她们姐妹俩一起打,出牌速度比我一个老婆子还慢。”
贺微雨脸红了,陆长宁哼道:“我根本不喜欢打牌,祖母非要叫我过来。”
英国公夫人瞪着她道:“我不叫你,你又去练武场捣乱,小姑娘家家的,整日念叨练武算什么,以后还想不想嫁人了?”
魏娆意外地看向陆长宁。
陆长宁也因为嫁人的话红了脸,气冲冲道:“不嫁就不嫁,谁想嫁了?”
犟完嘴,陆长宁拉着贺微雨跑了。
英国公夫人揉揉额头,向魏娆解释道:“咱们家哥儿多姑娘少,长宁整天跟哥哥弟弟们混在一块儿玩,竟也养成了争强好胜的脾气,非要学功夫,要不是后来微雨过来了,多少分了她的心,现在不定变成什么样了。”
魏娆笑道:“长宁妹妹出身将族名门,骨血里继承了陆家先祖的热血,祖母您该骄傲才是,且练武强身健体,长宁妹妹学了武艺,对她也是有好处的。”
英国公夫人惊讶道:“娆娆竟然赞同女儿家练武?”
魏娆指了指自己,腼腆道:“不瞒祖母,我也会些功夫,已经坚持四年了,自打练了武,我连风寒都少染,就连姑娘家都不舒服那几日,我也好好的。”
英国公夫人震惊地都说不出话来了。
她为何不许孙女练武,是担心孙女练了武,会像孙子们那样长出一身结实的肌肉,女孩子家讲究柔美,五大三粗的还能好看?
可如今,一个娇滴滴的比芍药花都要艳媚的小姑娘告诉她,她也是练过武。
“娆娆此话当真?”英国公夫人一边问,一边拉住了魏娆的左胳膊,捏捏手腕,细细的似乎没什么肌肉,看看小手,手背雪白雪白的,手心……果然有一层薄薄的茧子,平时被漂亮的手形掩饰了。
“您问的是我会功夫,还是练武能强身健体?”魏娆俏皮道。
英国公夫人:“当然是功夫,你说你练了四年,那你都会什么?”
魏娆如实道:“我只会剑,还会骑马,每次我去闲庄探望外祖母,都要跑马尽兴呢。”
她不想因为出嫁就收敛了本性,趁此机会告诉老夫人她喜欢跑马,开春她想去跑马了,就不用再花心思找借口掩饰。
老夫人若接受,魏娆会更加敬重这位开明的老夫人,老夫人若反对,魏娆便自己过自己的,不再浪费时间过来应酬。
“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想到学武?”英国公夫人比较好奇这一点,魏老太太那样的当家主母,不像会主动安排家里姑娘练武的人。
魏娆低下头,苦笑道:“小时候贪玩落水,正值冬日,湖水冰冷彻骨,我被冻得大病一场,如果不练武,我可能这辈子都要缠绵病榻了。”
贺氏听了,想象一个花朵似的小美人只能躺在床上当个药罐子,一边心疼儿媳妇的遭遇,一边觉得练武挺好的,如果魏娆没有练武,婆母就没有机会在端午宴上见识魏娆的英勇救人,如果婆母不认识魏娆就不会去提亲,如果魏娆没嫁过来,儿子可能就不会醒。
四夫人想的则是魏娆的病因,当年丽贵人宠冠后宫,魏娆落水一事,在权贵之家传遍了。
她看向婆母。
英国公夫人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知晓了前因后果,她越发怜惜魏娆了。
宫里的太后娘娘,英国公夫人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年轻时心机深沉一心争宠,年老了仗着当了太后肆意打压得罪过她的人,万幸元嘉帝还算英明,前朝的事不曾让太后插手,不然朝廷恐会生乱。
“听娆娆这么一说,学武的确好处多多,行吧,以后长宁再想练武,我就让她去找你请教,女孩子还是学剑秀气些。”英国公夫人拍板道。
魏娆笑着点点头,她的剑法有七重,如果陆长宁想学,她可以把前三重教她,后面的能否传授,还要请教师父。
聊完练武,四人开始打牌。
出乎魏娆的意料,陆濯那位看起来柔弱没有主见的母亲贺氏,打起牌来竟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出牌吃牌快准狠,赢多输少,输了不怒,赢了眉开眼笑。
英国公夫人、四夫人对此,都是哄小孩子的态度,只图开心。
魏娆初来乍到,蓄意藏了拙,玩了一上午,输了五两银子。
四夫人先走了。
她走后,贺氏才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两个小元宝,笑着塞给魏娆:“娘赢了二十多两,分你一点沾沾喜气。”
英国公夫人还在旁边坐着呢,闻言哼道:“你怎么不分我一点喜气?”
贺氏立即捂紧荷包:“咱们一大家人属您最有钱,哪还用我分?”
英国公夫人笑着摇摇头,这个儿媳妇啊,娘家穷,嫁过来时没有什么嫁妆,平时最喜欢打牌赢她们的钱了。
是没出息,不过心思单纯,从不挑事,也挺好的。

魏娆带着婆母分的五两银子回了松月堂。
洗了手,陆濯也过来了,魏娆叫丫鬟们准备午饭。
“少夫人今日手气如何?”
陆濯是闷葫芦,碧桃伺候魏娆的时候,好奇地问道,总不能因为世子爷在这里大家就都不说话,那也太闷了。
魏娆笑道:“输了五两,大夫人赢得多,赏了我五两。”
魏娆纯粹是与自己的丫鬟闲聊而已,那边陆濯听了,薄唇一抿,却觉得魏娆话里有话,故意当着他的面嘲讽他的母亲好赌贪财。
陆濯虽然是英国公府的世子,未来的国公爷,但眼下陆家四房,陆濯所在的大房是最穷的,根本原因就在于贺氏的嫁妆少,夫妻双方的家底综合起来,留给陆濯的资产便比其他三房少了大半。
陆濯少时去了边关,吃穿与军营中的将士一样,并不在乎身外之物,回到国公府,他手里的银子、每月的例钱以及英国公夫人私底下贴补他的,也完全够他花销。
其实母亲用钱的地方也不多,可母亲就是喜欢玩牌,喜欢从祖母婶母手里赢钱,这点让陆濯惭愧又无奈。
婶母们不会为此看低母亲或他,没想到嫁过来一个魏娆。
用过午饭,魏娆自去东屋休息。
陆濯跟了进来。
正收拾桌子的碧桃、柳芽都惊呆了,世子爷想做什么?
魏娆听到脚步声,停在东次间,询问地看着陆濯。
陆濯淡淡问:“你牌技如何?”
魏娆莫名其妙:“还成,怎么了?”
陆濯道:“我母亲十赌九赢,你若不想输钱,以后随便找个借口推掉便是。”
魏娆看着陆濯清冷不悦的脸,皱眉道:“谁说我怕输钱了?我做了什么让世子觉得我输不起了?”
陆濯移开视线,看着窗户道:“你我只是挂名夫妻,彼此之间还是少些银钱往来为妙。”
魏娆仔细品味了一番他的话,气笑了:“世子到底是担心我输不起,还是担心我赢了你们陆家长辈的银子?若是前者,您大可放心,我敢赌便敢输,嫁妆都输光也是我自己愿意。若是后者,您担心老夫人她们输钱,那您直接劝她们别叫我,否则只要她们叫,我便赴约,赢多赢少是我自己的本事。”
她说了长长一段,声音清甜却蕴含着磅礴的怒火。
陆濯心中烦躁,默默站了片刻,竟无话可说。
陆濯转身走了。
他走了,事情还没完,魏娆咽不下这口气。
第二天英国公夫人又派丫鬟过来请魏娆,魏娆躲在内室,叫碧桃跑了一趟忠义堂。
碧桃单独回的英国公夫人,跪在地上委屈地抹眼睛:“老夫人,因为昨日我们姑娘过来玩牌,世子爷莫名其妙发了好一通火,也没说清楚,只说不许我们姑娘再过来……”
英国公夫人听了,内火蹭蹭上涌,直接朝松月堂来了!


第38章
松月堂。
苗嬷嬷带着魏娆身边的丫鬟守在院子里,众人都与上房保持了距离。
东次间,英国公夫人坐在椅子上,魏娆与陆濯一左一右地站在她面前。
魏娆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方雪白的绢帕,不时地擦拭着眼角滑落下来的泪珠。
她没有发出任何啜泣的声音,然而这梨花带雨的哭容,越发惹人怜惜于她。
“守城,娆娆刚刚说的,可有冤枉你半句?”英国公夫人难掩怒气,瞪着陆濯质问道。
陆濯抿唇。
魏娆所说,句句属实,没有半个字添油加醋。
只是,陆濯当时冲动开口,不是担心她输不起,也不是怕她赢了自家长辈的银子,他只是觉得魏娆那么说是故意借母亲嘲讽他。其实追上魏娆时陆濯已经开始后悔了,堂堂八尺男儿不该与一个女子计较口舌之争,可人都进去了,陆濯只好问了一下魏娆的牌技。
没想到魏娆的反应那么大,咄咄质问于他,他似乎越说越错,索性转身离去。
昨晚魏娆表现地毫无反常,陆濯还以为那争执就算过去了,谁知道,她竟然惊动了祖母。
余光中的魏娆频频拭泪,陆濯不禁反思,或许真的是他多想了,她那么说只是无心之言?
“祖母,此事确实是我失言在先,无礼在后。”
陆濯坦然承认道,转身朝魏娆赔罪,然后跪到了英国公夫人面前:“孙儿知错,请祖母责罚。”
英国公夫人看向魏娆。
魏娆眸中带泪地看着老夫人:“祖母不必惩罚世子,我惊动您过来也不是为了要给世子难堪,我只想知道世子为何要那么说我。我名声不好,世子不愿与我做夫妻我都认的,可他总不能无缘无故地轻贱我,打个牌也要质疑我输不起或贪财,果真如此,我宁可被全京城嘲笑马上自请归家,也不敢再厚颜留在国公府。”
英国公夫人也想知道自家孙子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呵斥陆濯道:“你说!”
陆濯不可能说实话,那样会牵扯到母亲。
闭口不答这条路也被祖母堵死了,那就只能说假话。
陆濯垂眸,低声道:“魏姑娘为我冲喜,我本就欠她的恩情,如果她在咱们府上输了钱,我将更加愧疚,因此建议她找借口推掉牌局应酬,只是孙儿嘴笨,言辞不当,致使我与魏姑娘之间发生了误会。”
这叫什么屁话?
英国公夫人都不信,孙子真若自觉欠了魏娆的冲喜之恩,就不会选择做假夫妻。
她还要再骂孙子,魏娆止了泪,惭愧地道:“原来是误会一场,祖母快叫世子起来吧,论起来我也有错,我该与世子问清楚的,结果光顾着钻牛角尖,白白扰了祖母一场。”
魏娆并不好奇陆濯的理由,因为她心里清楚,陆濯就是看低她,觉得她输不起。
她让碧桃去告状,是想让陆濯记住,冒犯她是要付出代价的,别指望她委屈受气。英国公夫人是陆濯的祖母,如果陆濯不怕给老夫人添麻烦,这样的把戏魏娆可以每天都陪陆濯玩一场。
如今陆濯又是赔罪又是下跪,甭管真心假意,魏娆的气都消了,适时给陆濯一个台阶,还显得她宽容大度。
英国公夫人都不信孙子的借口,她知道魏娆肯定也不会信,可小姑娘多好啊,宁可自己受点委屈,也不想再继续追究。
英国公夫人很感激魏娆的大度,因为孙子都撒谎了,继续盘问下去可能也问不出什么好话,到时候闹得太难看,怕是难以收场。
“娆娆不必替他求情,就算是误会,也是他态度恶劣在先。”
英国公夫人冷哼一声,瞪着还跪在地上的陆濯道:“你犯了错,祖母是要责罚你,可你年纪大了,我若棍棒打你,传出去丢的是英国公府的脸,若罚你写字,太过轻松。这样,你惹哭了娆娆,我就罚你应许娆娆一件事,只要娆娆有所求,只要娆娆的要求不违背礼法道义,你都要应了她,不许推辞。”
魏娆心中一动,这个赔礼听起来还不错。
就在魏娆准备假意地推辞一下时,陆濯应了:“好,祖母作证,孙儿今日欠了魏姑娘一件事。”
英国公夫人马上看向魏娆:“娆娆想好要守城做什么了吗?你尽管说,祖母为你撑腰,他不敢食言。”
魏娆难为情道:“多谢祖母,只是匆忙之间我真不知道该提什么。”
英国公夫人:“不急,你慢慢想,最好想个大的,不能便宜了他。”
魏娆感激地笑了。
英国公夫人站起来,又安抚了魏娆一番,然后带走了陆濯。
魏娆探究地瞥向陆濯。
陆濯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跟在英国公夫人身后离开了。
到了前院,英国公夫人又单独审问了一遍陆濯。
陆濯什么都不肯说。
英国公夫人无可奈何,重重地拄了两下拐杖:“倔驴!我不管你了,只是你记住,她是姑娘家,你一个大男人,再不喜欢她都不能刻薄一个小姑娘,多大人了,澈哥儿都比你懂事!”
陆濯这才道:“祖母放心,孙儿记住了。”
以后无论魏娆说什么做什么,除非牵扯到整个英国公府的体面,他都不会再管,就算魏娆明着讽刺他,他也绝不还嘴,免得又给她机会向祖母告状。

这次的争吵,消息只限于魏娆主仆、陆濯祖孙俩,再也没有惊动旁人。
英国公夫人有心帮魏娆解闷,将魏娆会剑法的事告诉了陆长宁、贺微雨。
陆长宁立即拉着贺微雨过来了,想向魏娆拜师。
魏娆笑道:“拜师就算了,我只会些皮毛,妹妹们若想学,每日上午来我这里学半个时辰好了。”
陆长宁搓搓手,兴奋道:“嫂子可以舞段剑给我们瞧瞧吗?”
魏娆:“怎么,怕我功夫不行,不够资格教你们?”
陆长宁小脸变得红扑扑的,实在是这位嫂子长得太像娇娇女了,她确实有点担心。
魏娆笑着让柳芽去取了她练武初期用的那把木剑来。
活动活动筋骨,魏娆手持木剑,在雅风居的小院子里向陆长宁、贺微雨展示了一段剑法,这只是《七星剑》的第一重,便已经看得陆长宁、贺微雨双手捂在胸口,俱皆眼花缭乱、真心敬佩。
“嫂子你太厉害了!我要学我要学!”
陆长宁叫的太大声,前院书房里看书的陆濯都听见了。
堂妹要与魏娆学什么?
陆濯放下书,一个人走了过来。
他穿了一条月白色的圆领锦袍,镶玉石的腰带勾勒出年轻武将的猿臂蜂腰。陆濯身高八尺,颀长挺拔却气度温润,通身没有半分武将常见的粗野鲁莽。缓步行于走廊,陆濯更像一位翩翩佳公子,张口能吟诗,提笔能画风月。
魏娆只瞥一眼就收回了视线,陆濯这种伪君子,也就糊弄糊弄那些不了解他的闺秀罢了。
陆长宁一心学剑,对大堂哥的丰姿毫无兴趣。
贺微雨心跳加快,又不敢表现出来,略显局促地看着陆濯。
陆濯是贺微雨的表哥,但贺微雨被接到英国公府陪伴贺氏的时候,陆濯已经被安排去边关历练了。这么多年下来,贺微雨只从姑母、陆家众人口中听说过陆濯少年时期的事迹,并没有见过陆濯,直到今年年初陆濯回京与谢六姑娘定亲,贺微雨才终于见到了她的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