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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马行空已经来到了祝灯灯的跟前,他的眼神中有毫不掩饰的攻击性。祝灯灯的心跳开始变快,她知道,马行空铺垫了那么久,就是为了最后一击。
祝灯灯咽了口口水,说:“这么说来,你已经找出了杀害蒙面作家的凶手?”
“没错。”马行空露出坏笑。
这一抹坏笑好像解开了他下在安茜和王建材身上的咒语,他们两个此时回过神来。安茜抹去脸上的泪痕,王建材则一脸迷茫地问:“凶手是谁?”
马行空对他们没有任何兴趣,他的目光始终牢牢锁定在祝灯灯身上。
“凶手,就是你呀,祝灯灯。”马行空的声音冰冷,却又兴奋至极,“或者叫你那个大家更熟悉的名字——蒙面作家!”
“祝灯灯怎么会是蒙面作家?”王建材不敢相信,“那昨晚被杀死的是谁?”
“是她的助手,我想他应该叫周一非。”
7
对于马行空指认自己是凶手,祝灯灯已经有所准备了,可是接下去从马行空口中陆续爆出“你就是蒙面作家”“死的是你的助手”这种话话,还是出乎祝灯灯意料之外。
她终于切实感受到来自马行空的压力。
祝灯灯明知自己是清白无辜的,可看到安茜和王建材将信将疑的眼神、马行空充满自信的状态,不禁感到恍惚。再联想到之前两次推理失败,本就摇摇欲坠的自信心进一步松动。
这时门开了,祝灯灯机械性地转头,仿如看到救星。
“马老师,要进行精彩的推理,怎么不把我也叫上呢?”于九鸣缓步进屋,又说道,“是你说我们三人来比赛的,有了解答,却想避开我呀?”
“于老师,你的耳朵可真尖啊。”
马行空退回到书桌旁,抱着胳膊站着。
于九鸣进来后,房间内的空气再次流动,祝灯灯贪婪地呼吸着,感到精气神又一次回归到自己身上。她抹了下额头,发现流了很多汗。与此同时,安茜和王建材也像从睡梦中苏醒一般。王建材左顾右盼,安茜则搂着苏会凌,神情哀伤地坐在床边。
祝灯灯用充满感激的目光看了于九鸣一眼,后者回以一个鼓励的眼神,随后离开祝灯灯身边,走到房间中央,对马行空说:“马老师,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刚才说凶手是祝灯灯,死者是她的助手,对吧?”
“是的,你没听错。”
“好,那我便洗耳恭听,诡计小天才马行空老师的精彩推理。”
“不知道于老师当了这么多年侦探,有没有得出这种感悟:所谓侦探,就是将可能变为不可能,将不可能变为可能的艺术。”
于九鸣说:“对我来说,只有沙雕才是艺术。侦探只是一份工作。”
马行空冷笑出声,说:“那是因为你没有体会过将不可能变为可能时那种如同神明一般的成就感。”
“我只知道,沙雕再壮丽,也会被潮水冲垮。人不是造物主。”
“呵呵,我看你的脑子也快糊涂了。”
这一次,身为旁观者,祝灯灯很明显地感觉到马行空正在通过旁敲侧击,试图找到于九鸣的弱点,他的做法和刚才一样。不过于九鸣毕竟比他年纪大不少,面对这些挑衅,情绪看起来也没有波动。
“马老师,如果你想说你的推理呢,我们洗耳恭听。但如果你想继续玩猜哑谜的游戏,很抱歉,我们也很忙,我要带小朋友们离开这里了。”
“等一下!”
于九鸣刚转过身,马行空就叫道:“我当然会说我的推理,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于老师你对这起案件调查得怎么样了?”
“我有头绪,但还没结论。”于九鸣如实相告,“我的切入点是‘蒙面作家被害时,为何没有戴头套’,对此,我也做了一些假设和推导,但还没能得出最终的真相。我还期待马老师能够解答这一疑惑呢。”
“哼,还真是老派的推理方法。”马行空说,“发现切入点,通过它来一步步往下走,这个方法也太过时了。”
“不知马老师的方法有多先进呢?”
“每一个问题都有多个答案,就像你执着的‘蒙面作家被害时为何没戴头套’,有好几种可能性,你的方法是逐一验证每一个可能性,这样效率未免太低了。”马行空骄傲地说,“听好了,马行空的新时代推理法,是将所有问题都罗列出来,然后找出那个唯一可以解释所有问题的答案!”
祝灯灯一直在警告自己,不管马行空说什么,都当作耳边风。可是听到这个方法,她居然又快要被说服了,乍一听确实比于九鸣的方法更大胆,也更有效。
“可以回答一个问题的答案有很多,可以同时回答两个问题的答案就没那么多了,那么同时回答三个、四个、十个问题呢?”马行空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也就是说,你之所以还没找到答案,是因为问的问题不够多!”
马行空停顿片刻,终于开始讲述自己的推理。“关于昨晚发生在客厅的这起杀人案,我问了自己以下这些问题。
“问题一:被害者是蒙面作家吗?
“问题二:如果被害者不是蒙面作家,那是谁?蒙面作家又去哪儿了?
“问题三:如果被害者是蒙面作家,那他为什么没有戴头套?
“问题四:被害者为什么要背对凶手?
“问题五:来黄金馆的时候,为什么我们八个人挤一辆车,祝灯灯却一个人先到了?
“问题六:为什么要没收一切电子设备?
“问题七:祝灯灯为什么总是一个人自言自语?
“问题八:蒙面作家为什么处处维护身为助手的祝灯灯?
“问题九:蒙面作家为什么总是戴着头套和变声器?
“问题十:通往楼下的钥匙为什么既不在死者身上,也不在蛇之间?”
马行空说完十个问题,所有人都保持沉默。
“你们发现了吗?当我问到第六个、第七个问题的时候,答案的范围已经越收越窄,等到最后两个问题,真相已自然而然浮现在眼前——蒙面作家的真实身份,就是祝灯灯。”
马行空的思维非常跳跃,祝灯灯想让自己静下心来思索,试着理顺逻辑,找到辩驳的地方。可她发现根本无法沉下心,只要马行空一开口,思路又会被带走。
这时王建材终于忍不住问道:“这十个问题,具体是怎么得出蒙面作家是祝灯灯这一结论的呢?为什么我没有看出中间的关联?”
马行空果断地说:“因为只有最优秀的侦探才能看到真相。”
于九鸣对着王建材微微摇了摇头,王建材勉强压下脾气,深吸了一口气,又痛苦地缓缓从嘴巴里吐了出来。
“看来我也不配做侦探。”于九鸣用轻松的口吻说,“马老师不妨向我们仔细解释下。”
马行空轻笑了一声,满意地说道:“怎么得出结论的,说了你们也不会明白,这是天赋。重要的是,将答案套进我提出的那些问题,就会发现一切疑惑都迎刃而解。我们先从问题五开始,来黄金馆的时候,为什么我们八个人挤一辆车,祝灯灯却一个人先到了?你们有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那只是一辆七人座的小货车,却挤下了八个人。”
这个问题祝灯灯当然考虑过,而且考虑得很深。
然而事实竟然……不是两人扮成一人,也不是有鬼,只是最简单的八个人挤在一起……
祝灯灯本以为自己不会再被打击了,没想到马行空的推理才刚刚开始,就给她造成了比之前更让她心灰意冷的打击。她怎么都没料想到,自己所构筑的逻辑链,居然会被这种近乎无厘头的玩笑所摧毁。
“你的脸色很难看啊。”马行空调戏般对祝灯灯说,“不过我当时的脸色比你现在更难看,想我堂堂诡计小天才,同行的还有其他侦探,却要我们和助手挤在一起,全部蒙着眼罩,一路颠簸到黄金馆。这漫长的旅途上,我脑子里想的都是为什么、凭什么!而当我们抵达黄金馆之后,我惊异地发现你已经到了。这时候,我就不只是气愤,同时还有很多疑惑了。”
“有什么可疑惑的?”于九鸣说,“祝灯灯身为蒙面作家的助手,留在黄金馆内打扫卫生、准备晚餐,难道不是很合理吗?”
“请问我们晚上吃的是什么?是火锅!火锅要准备吗?不需要!而且刚才安茜问祝灯灯,在我们来之前她做了什么事,她的回答是准备晚餐,还有吃了点零食。”马行空回忆起这件事情仍然很生气,“身为助手,她做的事情却是吃零食!而另一边,身为侦探的蒙面作家在干吗?在当司机,在一路颠簸,在接客人,在拥挤不堪的小货车里长途跋涉!两者的工作量明显不平衡。如果我们仅凭做的事情来判断,在馆内吃喝玩乐的人和去馆外开车接客的人,谁是侦探,谁是助手,会得出什么结论?”
好像怕别人抢答一样,马行空在问完之后马上自己说道:“没错,每一个有正常思维的人都会认为:出去开车的是助手,在馆内吃着零食等待的是侦探。好,那我们再来看其他问题:蒙面作家为什么处处维护祝灯灯?祝灯灯作为助手毫无恭敬之心,反而处处讥讽侦探。更夸张的是,吃晚饭的时候,明明只有侦探才可以落座,祝灯灯却也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虽然后来她慌张地站起身,蒙面作家也找了借口说她是在帮他试探椅子是否牢固。但这种谎言能骗过谁呢?何况在座的还都是侦探。但如果祝灯灯才是侦探,那这个问题又能解释了。她只是一时没有习惯自己的身份从侦探转变成助手,下意识地坐了下来而已,而真正的助手,那个戴着动物头套的人,自然也不敢对侦探发脾气。
“那么,祝灯灯是侦探,戴头套的人才是助手,这个情况有可能发生吗?太有可能了,我们来看看这个问题:蒙面作家为什么总是戴着头套和变声器?一般人往往只能想到一个理由,就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长相。但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容易被忽略、却至关重要的理由,就是任何人只要戴上头套,都能变成蒙面作家!
“在黄金馆内戴着头套的人,他都不用开口,不用做任何事来证明,我们只要看到这个形象,就会在心里默认他就是蒙面作家。而站在他身旁的少女,自然就是他的助手——这,就是头套给我们带来的最大的心理误导!”
随着马行空推理的深入,祝灯灯开始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审视、判断,好像马行空说的是毫不相干的人。而最要命的是,祝灯灯居然觉得他说的推理,是成立的。
“现在,我们回看一开始的几个问题:被害者是蒙面作家吗?如果被害者不是蒙面作家,那是谁?蒙面作家又去哪儿了?”马行空总结道,“我已经将答案全都告诉你们了:被害者不是蒙面作家,他是蒙面作家的助手;蒙面作家没有离开,她以祝灯灯的身份一直留在黄金馆。”
说完,马行空挑衅地看着于九鸣。于九鸣没有选择和他对视,而是转过身,从口袋中掏出一支烟,对王建材说:“让我抽根烟吧。”
王建材抬起头,茫然地问:“老师,你是不是又难受了?”
于九鸣苦笑一下,没有说话。
王建材慢吞吞地从背包中拿出打火机,给于九鸣点上了烟。于九鸣顺势靠在王建材的轮椅边,一言不发地抽了几口,随后对马行空说:“马老师,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不愧诡计小天才,人如其名啊。你的推理充满锐气,看似天马行空,却有很强的说服力。”
“那当然。”马行空毫不客气地说。
“但是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比如我最在意的头套问题。”于九鸣缓缓吐出一口烟,“被害者是蒙面作家也好,是助手也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案发的时候,是基于什么理由脱下了头套,让凶手得以袭击后脑勺的呢?”
“哼哼。”马行空冷笑道,“于老师,我看你是烟抽得太多,把想象力都埋住了。我早就说过,执着于一个问题是找不出答案的。一个人为什么要脱下头套,答案俯拾皆是,比如他要吃东西,比如他要抽烟,比如他要和人接吻……可能性无法穷尽。但当你增加问题的时候,答案的范围就会变窄。
“祝灯灯为什么总是自言自语?黄金馆为什么要没收电子设备?你看,加上这两个问题之后,被害者为什么要摘下头套的理由就可以锁定了。”
王建材的视线在于九鸣、安茜和祝灯灯之间徘徊,不知在问谁:“你们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吗?”
“你们听不懂也无妨,凡人只需知道真相即可。”马行空说,“被害者摘下头套的理由,是因为——他要打电话!”
“打电话?”于九鸣被烟呛到,一边咳一边问。很显然,这个答案于九鸣从来没考虑过。
“我想大家都注意到了吧,祝灯灯总是在自言自语。”马行空看了一眼祝灯灯,说,“当我们在龙之间门口准备撞门的时候,她就在一旁毫不掩饰地自言自语。王建材也曾说过,昨晚半夜他在祝灯灯的房间门口偷听,她也在自言自语。除此之外,我还细心留意到多次这种情况。一开始我怀疑祝灯灯这个人是不是精神分裂,但仔细一想又不对,如果她在和另外一个人格对话,那说明在她看来,另外一个人格是客观存在的,是需要吃喝、拥有情绪、有自主行为能力的。可是在跟我们交流的时候,祝灯灯却完全没有表现出来这一点,就好像和别人交流的时候那个人格突然消失了,当她独处的时候,另一个人格又会突然出现。不得不承认这个问题困扰了我相当长一段时间,直到我解开苏会凌的伪装。
“前面我已经解释了苏会凌和安茜合演的诡计,用腿部的疾病掩盖脑部的疾病,用永远词不达意掩盖间歇性词不达意,这是本格推理中最常见的‘叶藏于林’的心理诡计。我对苏会凌没有意见,也不是非得揭她的疮疤不可。可屋里发生了杀人案,所有秘密都可能与真相有关,所以我闯进这里、弄塌书桌,顺利破解了苏会凌的伪装,没想到也因此联想到祝灯灯自言自语的原因。作为想象力的跳板,我对苏会凌和安茜表示谢意。”
说着,马行空朝苏会凌和安茜的方向微微颔首。安茜别开了头。
“好了,祝灯灯自言自语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呢?我想说到这里,就算是王建材这样的白痴应该也听出来了吧?”马行空伸出食指,指向王建材。
王建材摇了摇头。
“你果然是个废物。”马行空先是笑了几声,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然后才开始解释:“祝灯灯总是自言自语,是在掩盖她在打电话这件事!”
“我……有吗?”听到这个说法,祝灯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生怕里面真的有手机。
“有!”马行空言之凿凿,“昨天半夜,你一个人躲在自己的房间打电话,不想却被王建材在门外偷听到。虽然你当时蒙混过关,但你知道那只是运气好,偷听的是王建材,很好糊弄。可如果第二天有人再得知这件事,可就不能轻易蒙混过关了。尤其是这里面还有我这样的天才侦探。于是,第二天,你就在所有人面前主动表现出自言自语。今天早上大家一心想要冲破龙之间的门时,唯独你祝灯灯,没有半点撞门的打算,反而一个人站在后面自言自语。可是啊,聪明反被聪明误,这种伎俩可瞒不过我马行空的如炬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