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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灯灯没理他,气呼呼地走出房间,她先观察了一下,走廊上空无一人,王建材应该已经回到鸡之间。随后,她捡起枕头,拍了两下,回到房间内,“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再吃一包饼干吧。”周一非说,“我又快消失了。”
“我发现你现在停留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是怎么回事?”祝灯灯虽然嘴上抱怨着,还是走到衣柜前,“吃哪个口味的呢?”
“我要吃草莓的,谢谢。”
祝灯灯拿起一包巧克力口味的夹心饼干,装作没听到,她坐回床上,刚吃了两块饼干,周一非就像相机镜头突然对准了焦一样,果然清晰了不少。
“忘掉刚才发生的插曲,我们继续吧。”祝灯灯调整好心情,说道,“你准备好了吗?”
“你是在……问我吗?”周一非小心揣度道。
祝灯灯又拿起一块饼干,说:“难道我在问饼干有没有准备好被我吃吗?”
“啊。”周一非做了几个深呼吸,整个人又变淡不少,然后他乖乖站着说,“祝灯灯,请你告诉我,那十条毫无关联的伏线串联起来,能得出什么结论呢?”
“结论就是……”祝灯灯将夹心饼干一分为二,“蒙面作家是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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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第一条伏线:七人座小货车。”祝灯灯没等周一非反应过来,就直接往下说道,“面试通过后,蒙面作家就是用这辆车载着我来这里的。之后,我留在黄金馆内准备晚餐,蒙面作家则负责开车去接今晚的客人。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知道黄金馆的地址,所以客人要来黄金馆,只能他去接。”
“我记得我第一次来黄金馆的时候,也是老师开着货车接我来的。”周一非回忆道。
“只有第一次吗?之后呢?”
“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里。”
“抱歉我不该问多余的问题。”祝灯灯说,“总之就连你——没有做人资格的助手——蒙面作家都会亲自开车接送,说明这辆七人座车就是黄金馆与外界连通的唯一工具。我之前说过,半年前的一月九日,一共有六位客人,所以蒙面作家出去一次就接到了所有客人。今天,蒙面作家同样只出去一次就接完了所有客人,但和半年前不同的是,今天有七位客人。”
周一非掰着指头数了起来:“刚才的那个傻小子王建材、沙雕大师于九鸣、情感大师苏会凌、苏会凌的助手安茜、诡计小天才马行空、马行空的助手秃顶大叔,还有蒙面作家的新任编辑张编辑。确实是有七位。”
“看出矛盾了吗?七位客人,加上司机蒙面作家,一共有八个人——但小货车核载七人!”
“这……”周一非慌张地说,“好挤啊。”
“你是不是傻,这不是挤的问题好不好!”祝灯灯无奈地说,“你换个角度看问题:小货车除了蒙面作家之外,最多运载六人,而今晚出现在黄金馆的客人数量却是七人。这说明,有一个人没有乘坐小货车来黄金馆。”
“可是你刚才说,小货车是唯一的交通工具啊。”周一非不愧是职业助手,每一句话都接得妙到毫巅。
“多出来的那个人不是今晚才来的,他一直在黄金馆内。”祝灯灯说,“蒙面作家出去接客时,我以为整个黄金馆只有我一人。但其实当时还有另外一个人在。”
“那你怎么没看到这个人?”
“这里一共有十二个房间,其中只有助手的房间是不上锁的,而侦探的房间全部上锁。当时那个人肯定就躲在其中一间侦探的房间内,等到蒙面作家把客人们接来黄金馆,他才出现。”
“有新的人出现,客人们不会觉得奇怪吗?”
“不会,对他们来说,我也是新出现的人。他们只会认为那个人和我一样,是前一批抵达的客人。”
“原来如此,不是你聪明,而是能够察觉到不对劲的人就只有你。”
“是能够察觉到不对劲的人只有我,再加上我聪明,才会发现的!你自己明明什么都想不到,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有资格。如果你把我召唤出来,我可以无视锁住的房门,直接穿进去查看,说不定当时就发现了。”
“你以为我没有努力吗?”祝灯灯想到这个就郁闷,“当时我还没有得出这么明确的结论,只是隐隐觉得侦探的房间内说不定藏着什么。可是我不知道我房间的衣柜里有那么多食物,把自己带来的麦丽素都吃完了,还是没能召唤出来你。”
“怪不得我肚子有点难受。”
“肚子难受的是我!”
“一样,一样。”周一非思忖片刻,说,“那当时躲在黄金馆内的另一个人,是七个人中的谁呢?”
“当时躲在黄金馆内的,不是七位客人中的任何一位。”
“咦?”周一非糊涂了,“你刚刚不是说,他躲在房间里,等客人到齐了再加入他们吗?”
“你想呀,如果是正常的客人,根本用不着躲着不出来,反正之后也会以客人的身份出现,不如大方地向我介绍:这位是稍早之前就抵达的某某某。对吗?”祝灯灯问完,没等周一非回答就公布了答案,“除非是这种可能——当时躲着的人我已经见过了,也就是蒙面作家。”
“可老师不是出去接客了吗?”
“对啊,你也发现了吧。所谓矛盾,其实不是问题,而是答案啊。”祝灯灯模仿苏会凌的口吻说,“躲在黄金馆内的是蒙面作家,出去接客也是蒙面作家,这个矛盾意味着一个答案:蒙面作家是两个人。”
这不是周一非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第二个伏线,蒙面作家总是戴着头套的理由,现在也清楚了吧?”祝灯灯接着说,“总是戴着头套,外人就不知道他的性别、年龄和长相了。而且他还会经常更换头套。周一非,你知道你老师换头套的规律吗?”
“知道啊,每隔一小时换一次嘛。”
“你怎么知道的?”祝灯灯惊讶地问。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他在书的后记里写了。”
“什么嘛!我还观察了老半天才得出这个规律。”祝灯灯说,“第一天面试的时候是下午四点,他戴着兔子头套。第二次面试我去早了,三点多就抵达面试现场,看到他戴着老虎头套。今天晚上我们来到黄金馆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蒙面作家说给我一分钟时间回房放行李,放完行李出门,他又换成了公鸡的头套。而晚上侦探们一起吃火锅的时候,他明明一口都没吃,却特意在刚过十一点的时候,回房间换了狗头套。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再加上这里房间名字的提示,我才得出这一结论——蒙面作家会根据时间和生肖顺序来更换头套,一点是老鼠,两点是牛,三点是老虎,四点是兔子……”
“对,这些他都在后记里写得清清楚楚。”周一非适时说道。
“书写得这么难看,这种关键信息为什么不写在前言!”祝灯灯吐槽了一句,接着往下说,“好了,换头套是第三条伏线。为什么要这么麻烦每天换十几二十次头套?因为蒙面作家有两个人,他们是轮流出现的。为了让两人的差异不被外人察觉,所以将其掩盖在频繁的头套更换里面。比如,抵达黄金馆后,蒙面作家给我一分钟放行李,但其实他是在给自己更换头套的时间。想必那个时候,另一位蒙面作家早就戴着公鸡的头套等在蛇之间了吧。人的认知是很奇怪的,如果一个人进屋,三十秒后戴着同一个头套出现,我也许会怀疑他是不是原来那个人。而如果三十秒后戴着不同的头套,我反而不会怀疑他是不是原来那个人了,好像我的心里已经接受了‘他换了一次头套’,就不会再去考虑‘身份变换’这件事了。
“至此,我已经解释了蒙面作家为什么是两个人,以及他们是如何掩盖这一点的。为了区分两位蒙面作家,暂且把面试我、送我来黄金馆的蒙面作家叫作老蒙;而在黄金馆内等待接班,后来戴着公鸡头套出现的叫作小蒙吧。”
“那老蒙和小蒙具体是什么关系呢?”
“问得好,不愧是职业助手。”
“应该的,应该的。”
“这个问题一开始也困扰了我好一阵子,后来是第四条伏线:情感大师苏会凌全程坐着轮椅,让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什么可能性?”
“我先跟你说一个额外的线索,整个黄金馆除了安茜和我之外,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的线索,就是苏会凌的腿一点毛病都没有。”
“这个我知道啊。”
“你怎么又知道了?”祝灯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也在后记里写了。”
“果然……那她的腿没事,为什么整天坐着轮椅?”
“因为她的腿断了。”
“我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我的意思是,苏老师是安乐椅神探,所以必须有一双断腿”周一非满脸崇拜之情,“所谓安乐椅神探,就是坐在轮椅上,动动灰色脑细胞就能破案的神探。
祝灯灯对苏会凌刮目相看。
周一非说:“打造出一双断腿后的苏老师,第一本作品销量居然比我老师的还要高。之后她就成为一线侦探,人气再也没有下降过。”
祝灯灯想了想,说:“怪不得那天她到快打烊的时候才来吃饭,原来是为了掩人耳目。”
“什么意思?”
祝灯灯将那天晚上安茜和苏会凌来祝家小馆吃饭的事说了一遍。“和我的推理没有出入,苏老师还是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体情况。为了成为人气作家,她给自己打造了自断双腿的安乐椅神探人设,说的话也都是无病呻吟,看似很有哲理。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打断双腿,平时说话也完全不是这样,甚至她还有一个关系不好的儿子。堂堂情感大师、安乐椅神探,只是一个有亲人、有秘密、有突然想吃的东西、普普通通和常人没区别的老太太罢了。她和安茜无时无刻不在小心维护着虚假的形象——就和蒙面作家一样。”
周一非的表情逐渐凝重。“你是说老师也……”
“对,侦探也是普通人,蒙面作家也逃不过七情六欲和儿女情长。”祝灯灯缓缓说道,“小蒙,是老蒙的儿子。”
周一非应该完全没有想过这种情况,他看起来明显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他摇着头,眼神中流露出惊恐。
祝灯灯没想到这番话会给周一非造成这么大的打击。她没有信仰,不过她很快就明白,自己刚才的话无异于将一尊神拉下神坛,而偶像崩塌意味着什么——这种事情在如今的网络上、历史的浪潮中屡见不鲜。
“我不相信你说的,不过我想不出如何反驳你。”周一非说,“请继续往下说。”
祝灯灯看出来周一非正在努力克制自己,她心里划过一个念头,一个人如果永远生活在梦中,是不是也是一种幸福?如果是的话,叫醒他就是一种残酷。不过事已至此,想这些也没用,她只能继续往下说。
“通过苏会凌,我还了解到一件事。”祝灯灯说,“虽然苏老师是一线侦探,但她的儿子生活得并不好,甚至看起来有点窘迫,他们的关系不能公开,儿子不能因为母亲的成就而享受任何荣光。这说明侦探是孤独的职业,终其一生只能扮演一台毫无情感的思考机器。没人能够接受侦探要照顾孩子,没人能接受侦探向人求婚甚至被拒绝,没人能接受侦探向某人大声告白‘我爱你’,没人!
“所以当蒙面作家有了孩子之后,他没有选择放弃一切公布真相,而是运用自身特点,将孩子留在了身边,反正也没人知道他的长相、年龄。同时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侦探的身份因此得到了继承。”
周一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祝灯灯甚至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在听。
“当小蒙长大后,老蒙就开始和小蒙交替出现在别人面前,以此让小蒙熟悉人脉,熟悉行业。当然,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助手也不行。”祝灯灯说,“时间一天天流逝,小蒙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而老蒙也步入了老年。周一非,你觉得蒙面作家多大?”
“我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周一非低声说道。
“是,对你来说他是神,不用考虑神的生老病死。但他终究是个人。让我确信老蒙年纪已经很大的原因有两点。首先,每一个进入黄金馆的客人都会被没收电子设备,表面上的理由是黄金馆遵循黄金时代的风格,禁止破坏公平的电子设备进入,但真正的理由,应该是老蒙年纪太大,不擅长使用电子设备吧。科技的迅速发展一定让他反应不过来,人类已经离不开这些玻璃奶嘴了。如果黄金馆内允许出现电子设备,他和小蒙的转换就会变得很突兀,有时候可以熟练使用现代化设备,有时候又笨手笨脚,难免露出马脚让人怀疑。所以他以遵循黄金时代遗风为借口,禁止一切电子设备进入黄金馆。其次,他的腿脚和体力已经大不如前了。我和蒙面作家接触不过短短几个小时,他就摔了好几次跤。
“现在明白了吗?老蒙操劳了一天,将我送到黄金馆之后,他必须回房休息,让小蒙出去接今晚的客人。但老蒙不能让我发现他在,因为对我来说,这个老人不是今晚的客人,他只能是蒙面作家。而当小蒙将所有的客人接到之后,又轮到老蒙登场,小蒙则成为客人中的一员。”
祝灯灯讲到这里,停了下来,她要给周一非一些消化的时间——情感上,以及思路上。周一非也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沉思,整个人又变透明了。祝灯灯默默抓起饼干,放进嘴里。
毫无滋味。
过了许久,周一非才开口说道:“你说小蒙是今晚的客人之一。”
“对。”
“再结合年龄推断,范围很窄啊。”周一非苦笑着说,“不要跟我说,是刚才那个王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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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祝灯灯干脆地否认。
“那是谁?”
“张编辑。”祝灯灯说,“别忘了,蒙面作家每次只换头套,衣服是不换的。而蒙面作家平时的穿着是西装套装,短时间内很难换好。那个张编辑,穿着和蒙面作家一模一样。当然除了这一点,还有分配的房间也能说明问题。”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张编辑住在龙之间,就在蛇之间隔壁。”周一非说,“他们的房间离得最近。”
“不只如此。”祝灯灯说,“还有房间的意义。我原本以为十二生肖房只是随便取了十二个名字而已,但后来发现不是这样的。王建材住在鸡之间,只有他的房间有闹钟,同时他肩负着叫大家起床的任务,这和公鸡的特性一样。安茜住在羊之间,羊的特性之一是羊毛可以做衣服,所以她的房间内有很多衣服。知道了这两点,我马上回到这里打开衣柜,果然,猪之间里面有很多食物。旁边狗之间不是客房,而是一件杂物间,因为狗是人类最信任的伙伴和助手。我还没有查看过其他房间的衣柜里有什么,但我想这不是巧合,房间特性和房间名字是相互关联的!知道了这一点,再去看蒙面作家的蛇之间和张编辑的龙之间——龙和蛇的形态相似,暗指两人是同一个人。同时,‘望子成龙’是老蒙对小蒙的殷切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