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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为什么她来这家店用的名字不是“砂州”,而是—
理查德应该也注意到了,但他颇有礼貌地闭口不言。如果我要弥补在大学那次的失态就只有现在了,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真美小姐,你为什么在这家店自称‘明石’?”穗村先生先开口了。
真美小姐一脸绝望,脸色由煞白到土黄。她看了一眼理查德,又看了看一脸紧张的我。这下肯定暴露了是谁告诉穗村先生的。估计我做什么也得不到原谅了吧。明石小姐神色恍惚。
“什么?‘明石’?这是怎么回事啊,真美?”
穗村先生那张照片上的真美小姐,就算说奉承的话,我也不觉得她开心。明石小姐拿着的照片里的真美小姐反而看起来脸色更好,更开心,简直像是两个人。
拜托了,不要再说下去了。我心里默默地请求,但并没有用。穗村先生接话了,脸上露出一副想要补救的表情。
“话题好像错乱了,请让我再补充说明一下。她和我一年前就订婚了,预计在八月份举行婚礼,所以我有一个提议。”
“真烦人,结婚也好什么也好随便你。”
“真美小姐,即使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也没关系。”
我一时间,觉得穗村先生变得不正常了。明石小姐好像也这么想,我们都呆住了。
真美小姐脸上没有表情,她抬头,看到穗村先生笑了。穗村先生就像安慰小孩子的年轻父亲一样,眼睛完全没在笑。
“你不告诉我以前的事,这让我有点落寞,不过我也知道了你有你的难处。所以我有一个提议,能请你把结婚和生活分开考虑吗?我喜欢你,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跟我结婚,还是可以跟明石小姐一起生活啊,那样的话就跟以前一样了。”
穗村先生的笑容让我背后一凉。
对这个男人来说,砂州真美是什么,他们的婚姻又是什么呢?这个男人真的喜欢她吗?
打破沉默的,是明石小姐的咋舌。
“说什么呢?这位少爷,少说蠢话,我们又不是在说……”
“不就是这个吗。关系好的朋友结婚了,自己会寂寞的,只要不缩减在一起的时间和空间,不就好了。我不介意的。”
“我介意啊!”
“但是真美小姐说了,你对她而言已经无所谓了。”
明石小姐发飙了。在探出身的穗村先生下巴挨了一拳之后,理查德出面阻止了。这下穗村先生也准备动手了,局面已经控制不住了。我在他站起来的时候反剪他的双臂,即使是这样他还在乱动。
在我回过神的时候发现真美小姐抓着包站起来了。
“真美小姐!请等一下!”
对喊叫的我瞪了几秒之后,真美小姐下楼走了。
猫和老鼠在争夺打架的时候,芝士已经消失不见了。我记得以前小孩子看的动画片里有这样的场景。
理查德店里的氛围就像紧急状态下的搜查本部。正在待命的只有我、理查德,还有明石小姐三人。
草草结束争吵,穗村先生跑出去追真美小姐,结果没追上,苦着一张脸又回来了。电话也打不通,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他也等得不耐烦了,说去公寓看看,于是就走了。
理查德的手机收到了一封邮件,是穗村先生吧。穗村先生没有跟明石小姐交换联系方式,这也是没办法的,但理查德完全被卷进来,真是倒了霉了。
“好像没有回公寓。”
“她一生气就会这样,反正又是去公园啊海边之类的地方吧。”
“您有头绪吗?”
“只能说,也不是没有吧。不过我一定能找出来。”
“拜托了,请让我也帮忙。”
正义,理查德小声责备我。好在今天没有其他客人预约来店。
虽然为时已晚,我还是把那天向来大学找我的穗村先生泄露真美小姐名字的事情坦白了。我还以为明石小姐要打我了,但她只是呆住了。
“理查德,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信任。你扣我今天的工资也好,开除我也好。但我无论如何也想向真美小姐道歉。”
理查德的手机又有动静了,我还以为是短信但一直在震动。是电话。理查德接电话,说了句“Hello”,之后又换成日语了。电话那头传来穗村先生的声音。
稍微说了几句后,理查德挂断电话,看向明石小姐。
“好像没有找到砂州小姐,穗村先生说他继续在附近找找。”
“什么嘛……怎么回事啊?”
“请冷静下来听我说。”理查德打了个预防针。我注意到,他那张犹如天作的端正的脸上,比以往更少了些表情。
“穗村先生向熟识的房东说明了缘由,请他打开了房间的锁。看样子砂州小姐应该是最近几天都没回去,房间整理得很整洁,衣柜里有三个月的房租和一张写着‘受您照顾了’的信。”
我跟明石小姐一同跑出了店。下了楼梯之后,明石小姐扔给我一张卡片,上面印着贝斯的标志、邮箱和电话号码。
“我去涩谷找找。只要是年轻女人一个人也能去的地方你都找找!要是真美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要你、穗村还有那个店长陪葬!”
明石小姐绕到背面的停车场,骑上摩托从店门前飞奔而过。
我望着理查德的宝石店,双手合十,低下头,然后往地铁站跑去。
车站广场,能碰面的地点,咖啡厅,快餐店,新宿御苑,代代木公园,户山公园,花两小时光是找这些地方就已经是极限了。
明石小姐和穗村先生隔着我和理查德互相发邮件,他们似乎已经找过涩谷站和公司附近了。明石小姐说要找找三轩茶屋附近,穗村先生说虽然可能没什么用,但他还是打算跟公司同一个部门的人也问一下情况。他也拿着照片去报警了,但据说对方并没有认真配合。如果还是没有线索的话,接下来就要去东京站的检票口找找了。
跟他们二人找一个方向也没有意义,而且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跑也没用。就算我们这样找,如果真美小姐坐出租车或者新干线去了很远的地方那也没有意义。
即便如此,我和那两个人一样,必须做点什么。
真希望老天能帮帮我们。不行的话,只能求助于天使或者超一流的狙击手了。
我联系了谷本同学。因为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故意说得很轻松。
“我有事想请教你,我现在正在玩大人的捉迷藏游戏。范围没有限制,我是小鬼。一个人躲起来的时候一般都会去什么地方?我实在想不到。”
我的手机眼看就要没电了,于是我去便利店买了数据线插在手机上。就在我穿梭在上野站中央入口前的人群中时,谷本同学给我回信了。
“捉迷藏,好棒啊!是社团活动吗?应该会去公园或者寺庙吧,加油!”
谢谢你谷本同学,我一定会加油的。一想到喜欢的人我的潜力就爆发出来了。
如果那天在大学我什么都没有对穗村先生说的话,事情就不会这样糟糕了。我知道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但是我希望能有挽回的机会,哪怕一次也好。
我不断问路人有没有看见一个黑色长发、看起来身体状况不太好的女性,但没有任何线索。就在我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收到了一封邮件。是明石小姐发来的。
“浅草神社,每年新年参拜的时候会去,如果有离得近的就找找吧。三茶这边因为事故禁止通行了,我暂时出不去。”
要去浅草的话,坐银座线可以到。穗村先生在东京站,腾不出手来。我回复“我马上从上野出发”,于是又跑去地下乘车了。
周六下午的浅草,因为来天空树观光的游客而拥挤不堪。我从大灯笼底下穿过进到了商店街,这里像主题公园一样热闹,和服店、人形烧店、杏饴小摊。我走到观音堂,右侧就是浅草神社。
神社内很安静,跟喧闹的商店街仿佛不是一个世界。镇守神社的狛犬石像悠然地立在白砂上。然后,我看到一位黑色长发的女性正坐在里面的长椅上。
她手上拿着牛奶盒一样的东西,悠哉地伸着脚。看到我之后稍微挥了下手,我发出奇怪的声音。
“真美小姐!”
脚踩在神社的白砂上直往下陷,发出沙沙的声响。现在可没空开玩笑。我坐在旁边,真美小姐把饮料盒放在脚边。盒上写了“酒”,似乎已经空了。
“是多月告诉你的?你们把别人的隐私当成什么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错了,理查德毫不知情。”
“我知道。”
“已经无所谓了。”真美小姐笑了,一脸自暴自弃的表情。我真不想她这个样子被在初夏的东京街头奔走的明石小姐和穗村先生看到。
“我想起了新年参拜,这附近人真的很多。多月的老家是开吴服店[7]的,每年我们俩都会穿着和服参拜。‘好漂亮啊,是姐妹俩吗?’每当听人这么问,多月总会说‘才不是’,很好笑吧……你知道焚烧这个活动吗?以前在这里用火焰供养守护了我们一年的护身符。准备焚烧的护身符、御守等堆得像山一样高……”
“我给他们打电话,穗村先生和明石小姐都非常担心你。”
“再听我说一点也好,之后打电话也不迟吧。”
“不行!那两人真的很拼命。”
“每当看见焚烧活动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有人能把我也烧了就好了。”
真美小姐咳嗽了。我正准备打电话,却被她伸手阻止了。她并不是想跟我在这里聊天,这点事我还是清楚的。她只是因为不想跟他们说话。
“您打算一直在这儿喝酒吗?”
“没有,我也想好好做出决定。”
她神情有些迷离,继续讲着,没有看向我。
“我以为会顺利,结果还是不行。脑子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睡不着,吃下东西也会吐掉,瘦得不成人样。穗村先生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对我来说结婚可能是一件很难的事,我打心底厌恶自己。”
“也没关系吧,不用勉强自己结婚啊!而且,我的上司也说过,有目的的人际关系是离恋爱最远的。”
“那种事我当然知道。但不管谁说什么,我就是不喜欢自己,也不觉得单身是正常的。我很羡慕那些和喜欢的人结婚就觉得幸福的普通女人,我为什么就做不到呢。”
她几乎是喊出来的。然后真美小姐就像在嘲笑自己一般,硬生生挤出笑声。只是听着我就觉得心中隐隐作痛。
但是真美小姐的烦恼似乎不仅仅是这样,因为这种感觉我也经历过。
“自己与大家眼里的‘普通’不一样,应该没有人到死之前一次也没有感觉到‘不同’吧……因为出身、父母、嗜好之类的,都是自己无法改变的吧?每一个人都是与众不同的。有能改变的东西同样也有不能改变的东西。”
“你干脆去当心理咨询师吧。”
“请打起精神来啊!也有喜欢着真美小姐的人,不是吗?”
“反正和我在一起,多月也……”
真美小姐话未说完,又开始了不大对劲的咳嗽。感觉她的头也摇摇晃晃。
“很抱歉给你添麻烦,明明跟你没关系的。我只能这么做了。”
“只能这么做?”
在我询问的时候,真美小姐的身体突然倒在了白砂上。已经空了的纸盒无声地掉落在地。从拉开的单肩包里掉出几个装在塑料袋的药盒,里面全空了。就着酒吃药,这个人从一开始……
“真美小姐!”
就算我叫她,拍她的脸,她也完全没有恢复意识。怎么办?催吐吗?该怎么做,我完全没有头绪。医院!对了,得带她去医院,叫救护车。
我边跑边打电话叫救护车。附近没有社务所[8],也没有人。我跑到最近的店求助,对方告诉我后面就有医院。后面?后面是哪儿?雷门、日本庭园、五重塔、观音堂、神社,这附近多得是为郑重吊唁死者而设立的设施。开什么玩笑,医院在哪里呀?
我跑回神社。明明有个人倒在地上,小小的神社却安静得有些不真实。救护车未必能马上赶过来。正当我下决心背着真美小姐走时,听到了刺耳的喇叭声。在观音堂背面的巴士用的大停车场里,停着一辆金属暗绿色跑车。发动机罩上有银色的动物标志。老虎?不对,是美洲豹。
发动机启动,驾驶席的车窗打开了。
金发男人叫了我的名字,不是吧!
“理查德!”
“真美小姐,安眠药!”我这么叫着,理查德打开了后座的车门。灰色的蒙皮车座光鲜亮丽。这台像车主化身一样的车是怎么回事?
趁着我系安全带,理查德确认了挡风玻璃、换挡,以及在一边自言自语:“因为我是外国人,所以对日本的交通标识有些孤陋寡闻。”
后车轱辘卷起白砂,“钢铁快马”敏锐地转了方向。
周六上午十一点半,她如约而至了。皇家奶茶的温度也刚刚好。
“正等候您的光临呢,请坐。”
真美小姐原先的一头长发一下剪短了,刚盖过耳朵。脸色也比第一次见的时候好了很多。但整个人看起来明朗了许多,应该不仅仅是因为剪了头发的原因吧。
真美小姐正对着我的脸,露出了微笑。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我上个月在浅草差点没命了。”
“我当然知道。这玩笑可开过分了,您身体已经没事了吗?”
“没事了,婚约也作废了。我正在找新工作。”
两周前,在浅草的医院,我们静静守着、祈祷着。明石小姐和穗村先生拖着疲惫的身躯赶到的时候,急救室的门还是没有开。
天快黑的时候,护士出来说已经没事了。站在我旁边的明石小姐立马冲到病房里,抱住床上的真美小姐号啕大哭。稍微恢复了点意识的真美小姐抬起煞白的胳膊轻轻抚摸着明石小姐的头。
穗村先生只是站在原地,默默注视着两人。这已经是两周以前的事了。
理查德从里面的房间拿出宝石盒。是砂州小姐借“明石”的名义拿过来的、从穗村先生那里收到的红宝石。这关系有点复杂。一同拿出的还有装在塑料袋里折了三折的鉴别证书。
“三点零五克拉、3A级,石头产自缅甸的抹谷。是没有经过热处理的特级品,价值可达一千万日元。”
我惊讶得差点打翻了托盘,一千万,一千万!这颗被扔在这里的宝石。
真美小姐对价格稍微有些惊讶,只说了句是吗。似乎不是很起劲,她一直注视着许久未见的胸针,就像在照镜子一般。
端上茶之后,我不由得问了一句。
“您为什么要来确认有没有热处理呢?明明可以问穗村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