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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到恶魔了?”有人在黑暗中喊道,“逼到角落里去!……”
“不,”黑暗中,又有一个清晰而单薄的声音响了起来,“不,你没有抓到。”
我发誓:这一天,我看见手枪的火光,照亮了一张脸孔,嘴角胜利般地咧开来,就好像那个女人,用她最后的一颗子弹,射进了自己的额头之中。就在路易斯·普莱格之树的旁边,什么东西从墙头上,软绵绵地跌落了下来……
在此之后,庭院里一片寂静,烟火,在月光下惨白——片,人们走近的时候,身后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脚印。
“把你的灯笼给我。”亨利·梅里维尔爵士用沉重的声音,对马斯特斯说。
“先生们,”亨利·梅里维尔爵士高声地说,声音里带着苦涩的语调,“过去看一看吧,那个给了老古董一场噩梦的,最聪明的女魔头。拿着灯笼,哈利迪——不要害怕,我的伙计!……”
明亮的火光,在他的手里颤抖着。它照亮了墙壁下面泥地里,转向一边的、一张苍白的脸,那张嘴还讽刺地半张着……
咍利迪走过去,看了看。
“浑蛋,这个妈子是他妈的什么人?”他问道,“我发誓,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她是……”
“噢,是的,你见过,孩子。”亨利·梅里维尔爵士笑着说。
我突然想起来,报纸上曾经刊登出来的一张照片;一张飞速闪过的脸——模糊而不确定,然后,我用自己都很难听见的声音,低低地说:“那是……那是格伦达·达沃斯,亨利·梅里维尔爵士!……那……那竟然是罗杰·达沃斯的第一任妻子。但你说——不,哈利迪是对的——我们从来没有见过……”
“噢,不,不是的,你们见过这个女人。”亨利·梅里维尔爵士重复着说道,然后,他突然提高了噪音:“但是,当她扮作‘约瑟夫’的时候,你们从来也没有认出她来,对不对?”
第二十章 凶手
“最让我感到生气的是,”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嗓音低沉地说道,连接他办公室的洗手间里,被禁止使用的煤气灶上面,正在烧着热水,“最让我感到生气的是,我没有能在一天之前,就把这个案子给搞清楚了。当然了,笨蛋!——要是我能知道,你们知道的毎一件事情就好了。一直到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应该是昨天早上了),我才有机会和马斯特斯一起,核对每一个绌节;那个时候,我都可以去撞南墙了!……嗯,还想扮演万能的上帝呢!……”
已经接近凌晨四点钟了。我们回到了亨利·梅里维尔爵士的办公室,叫醒值夜班的,再摇摇晃晃地爬上四层楼梯,来到这个“鹰巢”。值夜班的家伙帮我们生了火,亨利·梅里维尔爵士还坚持要热一瓶威士忌来庆祝。他拿着开水,走回来的时候,哈利迪、费瑟顿,还有我,正环绕着他的书桌,坐在老旧的皮椅子里。
“一旦你们抓住了关键的线索,也就是约瑟夫一直都是格伦达·达沃斯这件事,其他的就很简单了。问题在于,在这个案子周围,有太多的杂七杂八的东西,直到昨天晚上,我才明白过来。还有一件事也很碍眼,我现在明白了……”
“但是,听着?……”费瑟顿少校哺喃说道,他正在挣扎着点燃一根雪茄烟,“这不可能!我想要知道的是……”
“你会听到的!……”亨利·梅里维尔爵士说,“我们一旦安稳下来就开始。这水就像爱尔兰人说得那样——‘超级烫的’——再等一分钟就好!……”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喂,把糖给我,好!……”
“还有,”哈利迪问道,“几小时之前,她怎么会刚好在那个庭院里,今晚透过窗户,又是什么人开的枪;还有,最开始那该死的凶手,是怎么爬上房顶的……”
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坚持说:“先来喝酒!……”
大家都尝过了酒,并且由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大大夸赞了它的品质之后,他才开始慢慢进入谈话的状态。他选择了一个台灯的灯光,不会直射他眼睛的位子,坐下来,把双脚架上桌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就开始对着杯子说起话来。
“好笑的部分在于:肯和老杜伦都碰巧撞上了正确的解释,可惜,即便死人已经泄漏了秘密,他们还是没能找对人。他们挑上了可怜的斯威尼太太;很自然的,我猜那是因为,约瑟夫已经被埋在炉灰当中,他的背上插着那把奇怪的攮子,人早就躺在了太平间的平板床上。
“孩子,在这个理论当中,核心的一点是非常正确的,那就是,格伦达·达沃斯确实是一位强势的女性,并且,一直是由她来解决问题的;她是达沃斯人格后面聪明的头脑;如果有帮助的话,她还扮演过切诺基印第安人的角色。问题是,你的视点要放得比斯威尼太太更远一点。为什么?因为斯威尼太太从未真正地,参与到这些事情当中来;她从来不曾处在一个可以监视众人,并且能不被发现地,做一些重要安排的位子上面;她所做的只是坐在家里,当一个值得尊敬的家庭主妇,照顾好一个弱智少年。但是,约瑟夫——噢,如果你想找出一个,处在那样位子上的嫌疑人,约瑟夫立刻就跳出来了。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事件的核心,因为他是那个灵媒。他们必须让他在场——他是不可或缺的;如果他不知道的话,一件事也进行不下去。而你拥有完整的答案——肯,当你的女性朋友特意告诉你,达沃斯太太获得成功的那出戏的名字的时候……你还记得吗?”
“一个是……”我说,“莎上比亚的《第十二夜》,还有一个是威彻利的《坦率的人》。”
哈利迪吹了一声口哨:“薇奥拉!……”他说,“等一等!……那个名叫薇奥拉的女主角,不就是穿着男装,跟在男主角后面的……?”
“嗯。我还扫了一眼另一出戏——《坦率的人》!……”亨利·梅里维尔爵士笑着点了点头说,“就是今天晚上,我在石屋里等你们的时候。我从那本书里,究竟找到了什么呢?”他掏了掏他的口袋,“费德莉娅,这里的女主角,做出了完全一模一样的事。从娱乐的角度来说,这是一出难得的好戏……该死,你们知不知道,他们在一六七五年,就在开苏格兰威土忌的玩笑了?那个叫布莱科克的寡妇,管一个荡妇叫作‘热威士忌的锅’,呵!……呵!……呵!……算了!……”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冷笑几声,不耐烦地摇了摇头,“但是这两出戏,有着完全相同的部分,所反映出来的事实,远不是巧合这么简单。假如你们这些笨蛋,有那么一点点知识,你们早就能够认出格伦达了。然而……”
“不要跑题,老东西!……”费瑟顿少校对他怒吼道。
“好的。现在,我承认我们意识到,那件事是有点太晚了。所以,我打算从头开始,随着故事的进展说下去,就当做我第一次遇见约瑟夫,看一看从那里面,能够导出什么结论。”亨利·梅里维尔爵士拍了拍手,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说,“假设我们不知道格伦达·达沃斯就是约瑟夫;我们什么也不知道;我们就是坐下来,慢慢地思考着……
“我们已经有了一个结论:就是达沃斯一定有一个同伙,这个人会帮助他完成一场作秀,假装被路易斯·普某格的鬼魂袭击,这个同伙先去了博物馆,拿走了攮子。用路易斯·普莱格的动作移动脖子,这个小把戏是故意做给管理员来看的;达沃斯知道:报纸一定会对此大做文章,而知名度越髙,对他的计划就越好。我们甚至已经知道了,真正的谋杀是如何进行的;有人在屋顶上,透过窗户的栅栏空隙,发射了岩盐子弹。如果达沃斯清扫过他的车床,或者特德没有不经意地,提起那些雕塑的话头,这个问题肯定至今都没有办法解决。老天爷!……”
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喝了一大口酒,喉咙里面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响。
“该死,但是我很害怕,怕你们会自己找出答案来,我确实很害怕!……”他看着我们,继续说道“你们中有人可能坏了我的事,该死,我却不能够从这件案子当中甩手不干。”
我们听到亨利·梅里维尔爵士不满的抱怨,顿时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很乐意帮助你们,但是,你们得让老古董去用他自己的方式工作,否则他就不干了。嗯,我甚至还告诉马斯特斯,不要去尝那东西,要不然,他可能自己就能发现,那就是盐,然后,连他的大脑或许都能开动了。好了!……
“现在,这就是我们所知道的所有事情,明白了吗?……”亨利·梅里维尔爵士轻轻地拍了一巴掌,冲着大伙儿点了点头,“从这里开始,我们就去寻找凶手。
“我们在这些人里面看一看,除了那个在我们面前晃来晃去的,最明显不过的人之外,还能看到谁——那个人可能是同伙,而且,看上去比其他人都更像:那就是——约瑟夫。而我们为什么不怀疑他,还把他从聚光灯下直接拉走呢?
“首先,因为这个显眼的男孩子,是个意志不坚定的瘾君子,在达沃斯的控制之下,而且,当然的,在谋杀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被打了一身的吗啡。
“其次,因为我们被告知说,达沃斯一直把这个男孩子,当做是自己的傀儡,或者是替罪羊,而约瑟夫什么都不知道。
“再次,因为很明显,他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从头到尾,他都和麦克唐纳一起,坐在那里玩牌。”
亨利·梅里维尔爵士笑了起来。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把自己的烟斗点着了,深深地吸了一口舒心的烟草气;而他的眼神又放空了。
“孩子们,这是一个很精巧的设汁啊,看出来了吗?……他们先把明显的事情抛出来,然后用一系列小暗示,或是事实来扰乱视听,让人们觉得:‘可怜的约瑟夫啊!被禁锢了,不必去怀疑他。’噢,我知道的,我自己都曾经掉进这个陷阱里,虽然只有几个小时。之后,我就开始了思考。这是很可笑的。但是,当我再次读过所有的证词,发现那个圈子里,没有一个人——他们认识约瑟夫,都差不多有一年了——在那天晚上之前,曾经怀疑过约瑟夫是嗑药的。事实上,这件事让毎个人都大吃一惊。当然,从头到尾,可能约瑟夫和达沃斯都在隐藏,虽然这应该是很困难的;但是,最重要的是,持续地给约瑟夫灌药,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为什么在降灵会之前,要给他打吗啡呢?……这不是既昂贵,又危险,同时还很复杂的方法吗?……”亨利·梅里维尔爵士侃侃而谈,两只眼睛明亮地扫过各位听众的面前,他激动地说着,“如果要让他睡着了,药房买来的合法又便宜的注射液,完全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而且,还绝对不会留下危险的后遗症。打吗啡究竟是要追求什么效果?他们所做的,只是创造了一个随时可以胡言乱语、把豆子撒了一地的瘾君子而已!……甚至,他们为什么不用最普通的催眠术,如果约瑟夫这么好控制的话?对我来说,这是用一种迂回的、可疑的方法,去达到一个简单的目的:就是,当达沃斯在操作那些把戏的时候,让这个男孩坐在灵媒的小房间里,保持安静。要达到这个目的,你一点也不需要睡着了。
“所以,我问我自己,‘想一想看,’我说,‘他是个瘾君子的暗示,首先是从哪里放出来的?……’我想到:第一个提起这件事情的人,是麦克唐纳警官——调査这个案子的人;但是,在约瑟夫自己很明显地,表现出来受到毒品的影响之前,并没有人提起过。
“然后,我才忽然想起来,伙计们,在这个案子里,所有前后不一致的、有问题的、可疑的事件,发生在约瑟夫身上的是最多的。他先是说他偷偷从达沃斯那里,拿了注射器和吗啡,给自已打了一剂毒品。而这又是很不可能的,你们也承认了……”
费瑟顿少校摸着自己白色的胡须,插话问道:“但是,该死的,亨利男爵,你自己说的,就在办公室里,是因为——噢,教我想一想,是什么来着——达沃斯纵容他这样做的……”
“而你难道不是一瞬间,就发现了它的漏洞?”亨利·梅里维尔爵士笑着问道,显然地,他很痛恨别人提到他的错误,“好了,好了!……我承认,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没有发现,但是,不要对全宇宙到处宣传我的错误行不行?……”他大声地怒吼着,“达沃斯,根据约瑟夫的说法,希望约瑟夫盯着那些人,以防有人伤害他。这是约瑟天对肯和马斯特斯说的,因此,可以认为,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好,除了让什么人给自己打一针吗啡,以保持清醒地监视别人之外,你们还能想到,比这更不合理的事吗?不管从哪方面来看,这件事都是很可疑的,听上去不像真的……但是,有另外的一个解释,如此明显,如此简单,可是,我却花了很长时间才想到它。假设曾经的约瑟夫根本就不是个瘾君子;假设其他人说的才是对的,我们听到的,只是他一个人的说法,而我们却太轻易地接受了,假设这整个故事,都是为了躲避嫌疑,才被抛出来的呢?……”亨利·梅里维尔爵士愤愤地挥舞着拳头,大声吼叫着,“的确,他是打了满满一针吗啡——他没有办法伪造生理上的症状——可是仍然,上瘾的症状、发抖的双手、游移的眼神、结巴和胡言乱语,其实都可以由一个出色的演员表演出来,而我们总是在潜意识里,轻易地相信,一个人不会承认自己是瘾君子,除非他真的就是。这一点无疑也帮助了他的忙。精致的心理学,孩子;很不错。”
“就像我说的,我坐在那里思考着……”亨利·梅里维尔爵士自嘲般地冷笑了几声。
“所以,我就问我自己:‘想一想看,’我说,‘让我们把它当做一个有效的暗示;有没有什么是支持它的?’它证明了……比方说,约瑟夫远不是他假装的,那样的一个白痴,而且,他可能具有一种非常危险的人格,如果我们能够证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