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曼多在哪儿?”
“我不知道。他的替补,那位中国绅士来了。”
“威尔来过电话,他听起来情绪很不好。我是在往会议室走吗?”
“是的,阿什女士。我想你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
“是的,那个房间有点乱。我一会儿再去……把我的内裤从泳池里捞出来。”
“不用了,那项任务一直是我周日早上待办事项的一部分。你会去教堂做礼拜吗?”
“不会。”
“好的。”
“阿瑟活着的时候会这么做吗?”
“他从不缺席。我不知道他是在那里找到了精神上的满足,还是仅仅把它当作一个建立人际网络的好机会。也许阿尔曼多就在那里。也许他需要……精神净化。”
“哈,是的。我从来没想过宗教的事情,我只知道基督徒付小费很糟糕。我上高中的时候曾在克雷巴洛餐厅当服务员,那是其他女孩告诉我的第一件事——别指望从做礼拜后的人群中得到小费。刻薄、挑剔的人只会在收据上留下硬币。”
“大厅就在前面,顺着新鲜松树的香味走。”
“明白了。在我看来,有两个人走进餐厅,一位是卫理公会教徒,一位是无神论者。卫理公会教徒说,我不打算给小费,因为我刚从教堂回来,今天已经做了一件好事。无神论者说,我不会给小费,因为生命是没有意义的,我们都只是动物。对我来说,他们都是同一个宗教的教徒,因为他们做着同样的事情。不管他们用什么小故事来为自己辩护,都无关紧要。反过来也一样——如果一个穆斯林和一个山达基教徒进来并给了小费,他们也是在同一个团体里。如果一个人是为了安拉而做的,另一个人是为了服从汤姆·克鲁斯的鬼魂而做的,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做了正确的事情,给小费。”
“我得说,你比大多数人都投入了更多的心思。”
在楼梯底下,他们遇到了正在挂电话的威尔。他还穿着昨天晚上的那套衣服,上面连一条皱纹也没有。他真的睡了觉吗?
她拉紧睡袍,说:“对不起,我弄得一团糟。我迷上了魔法茶,和阿尔曼多做爱了。”
“你有一种敏锐的能力,能迅速回答我从未想过要问的每一个问题。我们有麻烦了。”
“我可以先穿衣服吗?”
他没有回答,匆匆穿过门厅,朝会议室走去。这是佐伊见过他走得最快的一次。
“发生了什么?”
“摩洛克要发表公开声明了。”
[1] M.C.埃舍尔(M. C. Escher,1898——1972),荷兰著名版画家、错觉艺术家。
第33章
三十三
埃科穿着一件霓虹粉色的运动服在会议室里等着,就好像她的晨跑被打断了一样。佐伊问她是否见过阿尔曼多。
“没有,但另一个人在这里,他在找你。”
“好的,从昨晚起我就没见过他。就在那个有游泳池的卧室里。”
埃科什么也没说。
“我们做爱的地方。”
威尔说:“就是这个。”他打开了直播视频,但在当时只是一个黑色的画面。“应该几分钟前就开始了,他让大家都等着。”
“谁?”
“摩洛克。可能。”
“不。别,别胡扯。他不是死了吗?”
“十分钟前我们认为他是死了的。他的卡车在文图拉和第十二街之间被平克顿的承包商挤出了公路,和他的人发生了枪战,但摩洛克逃脱了。”
“‘逃脱了’?他每走一步都要留下一加仑的血,我不敢相信他居然能在卡车上幸存下来。他没有胳膊!”
“他用脚击退了六个平克顿的人,然后跑进一个建筑工地。他的前臂上绑着绷带。他们跟着他进去,但没有找到尸体。但是他无处可去,我们以为……再也不会看到他的消息了。然而他的公关人员在一小时前发布了一份新闻稿。我们认为这是一场骗局,但我们的线人现在认为这并不是骗局。”
埃科说:“如果他不是一个浑蛋,这将是一个鼓舞人心的求生故事。”
“等等,摩洛克有公关人员?巴德和安德烈在哪儿?”
威尔说:“他们花了一整晚的时间,在开眼上收集附近社区的视频画面,看有没有摩洛克的身影。结果他们发现一些孩子声称是他们送他回家的。这听起来不太可能,那些人通常只是口头上吹嘘自己是摩洛克的人而已。”
吴出现在门口。“阿什女士,我们昨晚见过面,我不知道你是否记得——”
“记得。吴,那个带着刀的人。”
“阿尔曼多让我——”
威尔让大家安静,直播闪现出了一个画面,那是一个躺在医院病床上的人——几乎认不出来是摩洛克,脸色苍白得让佐伊觉得他像是被吸血鬼咬伤的。他那没有手的残肢现在变成了两根厚厚的、沾满了污迹的纱布。会议室里三个不同的人一看到他就发出三种不同的咒骂。佐伊感到骄傲的是,她骂得最难听。
佐伊低声说:“他在医院,我们能找出是哪个医院吗?去了结他?”
埃科说:“从昨晚起,我们就一直在监视开车能到的每一家医院。他也没有包机离开。”
镜头落在摩洛克苍白的脸上。
“第一,”他说,“我想说昨晚的葬礼太棒了,我相信如果阿瑟·利文斯顿现在不是在地狱里燃烧,他会很高兴的。第二,我要感谢利文斯顿团队的新人。看吧,我几个月来一直想安装机器手臂,现在他们终于给了我一个停止拖延并完成的借口。就像我爸爸常说的那样,你可以利用太空时代的技术赋予你的关节和肌肉神一般的力量,但如果你脆弱的骨头在撞击后会变成粉末,你就无法击穿墙壁。这些新的手臂都是钛合金的。等我说完之后就把它们装上,我想要机械手臂自慰的感觉。第三,我想给你们看些东西。佐伊·阿什,如果你在那里,请注意。这是直播哦,亲爱的。”
画面切换到一辆车的内部,两只戴着手套的手放在方向盘上——这是来自眼镜摄像头的图像。一只咖啡杯被拿到屏幕的底部。司机一边喝酒,一边转向他的乘客。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是佐伊的母亲,她的身影从白色的弧形杯沿上方清晰可见。
佐伊听到自己说:“不……”
摩洛克说:“和你妈妈打个招呼。她正在和我雇用的最疯狂的浑蛋一起开车去科罗拉多的一个秘密地点,我向你保证,当地的土包子警察不会找到他们的。现在,不要惊慌。我的人不会杀了她,只是要用脊椎阻滞暂时麻痹她。接着他会把她钉进一个箱子里,在里面放一个摄像头,然后他再把箱子埋了。我会二十四小时直播这个棺材,给你和全世界观看。当我抓到你的时候——我会抓到你的——我会把你锁在一个房间里,把直播画面在每面墙上播放。你会看到你的母亲在重新得以控制四肢的那刻,以及意识到自己被活埋的时刻。你会看到她尖叫、抓挠、哭泣和乞求。这会持续好几个小时,直到她慢慢耗尽力气、空气和希望。这个画面会陪伴着你睡着,陪伴着你醒来,日复一日,周复一周。你会看着她死去。你会看到她的皮肤变白,体液渗出。你会看到蛆虫首先出现在她的鼻子、眼睛、嘴里。你会看到你出生时看到的第一张脸慢慢腐烂,嘴唇变黑,牙齿碎裂,眼睑被吞噬,露出茫然的凝视,永远冻结在可怕的恐慌的最后一刻。”
佐伊尖叫道:“别碰她,无耻!”
威尔说:“他听不见,这只是直播。”
摩洛克接着说:“那么,箱子不管怎样都会被埋进地下,唯一的问题是谁会在箱子里。在我们把她关进箱子埋进土里之前,你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两个小时内给我带来黄金代码,因为我需要花一个小时来安装我的新手,测试它们,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我的人将在利文斯顿大厦的大厅迎接你。如果你带了警卫,我们马上就能知道,你母亲身上的计时器会立刻转到零。如果你把黄金代码交给我,我的人就会放了你母亲,但我们会留下你,把你肮脏的嘴缝起来,让我的粉丝投票决定如何处理你身上的每一个洞,然后再把你埋进土里。记住,这是你自找的。”
直播画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一百二十分钟倒计时的白色数字。
佐伊站起来,从浴袍口袋里掏出手机。“我要打给阿尔曼多。”
吴说:“阿什女士,阿尔曼多已经辞职了。你当然可以选择重新雇用保镖,但鲁伊斯先生让我临时来接替他的工作。如果您对我的资质不满意,我不会介意。”
她的手机上弹出一条信息,告诉她用户屏蔽了她的号码。
佐伊说:“你打给他。告诉他工作还没结束,告诉他摩洛克回来了,告诉他我再也不会露出胸部了,在他上班的时候绝不。”
“坦白说,我认为他不会——”
“告诉他,摩洛克把我妈妈抓走了,告诉他……”她停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说,“告诉他我知道真相,没事的。告诉他我仍然信任他。”
房间里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吴拨通了他的电话。
第34章
三十四
当阿尔曼多到达大门口时,他们已经耽误了十五分钟。威尔很紧张——但他表现的方式和别人不一样,佐伊能从他身上感觉到。这把她吓坏了。他绕着会议桌转来转去,用阿瑟的幸运单面硬币玩一个把戏,把它抛起来,接住,再把它拍在前臂上,然后抬起手来表示硬币并不在那儿。然后他会把它从前面的口袋里拿出来,一遍又一遍地做。他们都在看摩洛克宣告的回放,试图推断出有关地点的线索。
埃科说:“暂停一下。看到氧气管是如何插到他身后的墙上的吗?这并不是临时安装的设备,也不是一个单人床的设备。在他的左边是一个起遮挡隐私作用的窗帘,就像他们在准备手术床之间拉起的那样。”
佐伊喊道:“你刚说过他不在医院!”
威尔摇了摇头。“这应该是某种地下诊所……”
“你刚说的,”佐伊插话道,“我们都已经知道了,因为他总是把一些雷登装置植入这些精神病患者的身体里。他现在可能就躺在他做移植手术的那张床上。那么,你们这些拥有学位和数十亿美元资金的天才,为什么还不知道这个地下诊所在哪里呢?”
佐伊几乎是尖叫着说出最后那句话的。她在等人告诉她要冷静下来,但她猜这不是员工该对老板说的话。
威尔说:“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想让那个玩偶头男人活着回来了吧,就在你来的第一个晚上。但非常不幸……”
佐伊还没来得及反驳,阿尔曼多就冲进门,说:“我们现在知道了些什么?”
佐伊说:“我们得在摩洛克伤害我妈妈之前找到他。好消息是他现在被困在床上,因为你砍断了他的手,我们认为他在做移植手术的地方。坏消息是我们不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但我们需要知道,现在就需要。”
“是的……我听说——”
佐伊翻了个白眼,打断他。“阿尔曼多,你是在浪费时间。”
他看上去很困惑,但不像威尔和埃科那么困惑。区别是后者的困惑更真实。
“我不知道你想——”
佐伊对威尔说:“阿尔曼多做过手术,植入手术。他的手臂和背部有四个小切口。”
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只有那枚幸运硬币掉落的叮当声打破了寂静。佐伊不知道这一刻使威尔更惊慌的是什么,是房间里那个近乎陌生的人现在被发现是某种机械增强的怪物,还是佐伊比他更早发现了这一点。
阿尔曼多说:“佐伊,那不是——”
佐伊对威尔说:“从一开始,他似乎就对这个植入物的事情出奇地不感兴趣。昨晚我在车里的时候,他把衬衫拉开了一点,我看到一个我以为是绷带的东西,但后来我更近距离地看到那是一种带有止疼药的皮肤补丁,是手术后给病人使用的。我必须要看到他脱下衬衫,确保那里有伤疤,但是……”
阿尔曼多显然试图做出解释,但他打断了自己的想法,说道:“这就是为什么你要和我——”
佐伊说:“不,当然不是。一个女孩做一件事不能有不止一个理由吗?”
威尔说:“我认为这很正常。”他想了想,然后说:“等等,你脱衣服的时候看到了雷登植入物的伤疤,但是你没有跑出房间叫人,而是继续做下去?”
“嗯,在这一点上,我愿意冒这个险。威尔,你知道吗,大卫雕像可以起诉阿尔曼多的腹肌侵犯了他的版权。”
埃科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阿尔曼多似乎权衡了几个解释,最后说:“那是两个月前的事了。我是偶然听说的,我不知道这项技术是从哪里来的。他们做了一个展示,并开始接受投标。就在我做手术的当天,一位病人在康复室里突然爆炸,他溅了自己一身,还把护士炸伤了。我做了一些调查,发现我们都把炸弹一样的东西植入了骨头里。我真的只使用过一次植入设备的力量,就是那天晚上挥舞武士刀的时候,当时我屏住了呼吸。如果我能移除移植物,我会的。我知道现在摩洛克只是想找一些傻瓜来测试,因为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偷的东西不能用。回想起来,这是个愚蠢的决定。排在移植名单上的全是些疯子。”
佐伊说:“我知道,我见过他们。但你到底为什么要和他们一样,为什么想这么做?”
“虽然从政治角度来看我这样说是不对的,但只有女人会问这样的问题。这是一个可以把我变得比那些追杀我客户的杀手更强壮、更敏捷的机会……我想,如果你能在体内植入一个设备,让你变得年轻、漂亮,并永远保持这种状态,你也会这么选择。”
“嗯,你是说更年轻、漂亮,对吗?”
埃科问:“你的植入物可以做什么?只是增加力量吗?”
“肘部、腕部、肩部的制动器,以及延伸至背部以保持稳定的支架。提前编程的动作。力量,速度,反应时间,自动稳定辅助瞄准系统。他们告诉我,我可以打穿砖块或者接住射出的十字弓,还可以再花十万美元下载近身格斗术。”
佐伊说:“所以你第一天晚上就出现在这里,是因为……”
“和摩洛克出现在你的生活中一样,我想要黄金代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