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盼楚留香有眼花的时候。
楚留香这种交手的方法本非正道,但他早已说过,“不迎战,只闪避”,所以薛衣人现
在也不能责备他。
只见他自两橡树之间窜了出去。
谁知两树之间还有株树,叁株树成叁角排列,前面两株树的树荫将後面一株掩住了。
若在平时,楚留香自然还是能看得见。但此时他身不实在太快,等他发现後面还有一株
树时,人已向树上撞了过去。
到了这时,他收势已来不及了。
薛衣人喜出望外,一剑已刺出。
楚留香身子要是撞上树干哪里还躲得开这一剑,何况他纵然收势後退,也难免要被剑锋
刺穿。
薛衣人知道自已这一切必定再也不会失手。
若是在正常情况之下交手,他心里也许还会有怜才之意,下手时也许还不会太不留情。
可是现在每件事都发生得太快,根本不会给他有丝毫思索考虑的机会,他的剑已刺剩了
出去。
他的剑一出手,就连他自己也无法挽回。
“隆”的,剑已刺入…。
使刺入的竟不是楚留香的背脊,而是树干。
原来楚留香这着竟是诱敌之计,他身法变化之快,简直不是任何人所能想像得出的。
就在他已快撞上树干的那一瞬间,他身子突然缩起,用双手抱着枝头,就地一接,掠出
了两叁丈。他听到“陈”的一声,就知道剑已刺入树干。
这是很坚实的桐树。剑身刺入後,绝不可能应手就拔出来,那必需要花些力气费些时
间。
楚留香若在这刹那间亮出拳脚,薛衣人就未必能闪逃得开,至少必定来不及把剑拔出
来。
薛衣人手中无剑,就没有如此可怕了。
但楚留香并没有这麽样做,只是远远的站在一边,静静的瞧着薛衣人似乎还在等着他出
手。
薛衣人既没有出手,也没有拔剑。
他却注意着嵌在树干中的剑沉默了很久很久,忽然笑了笑,道:”你果然有你的取胜之
道,果然没有败。”
他承认楚留香未败,便无异已承认楚留香胜了。
薛衣人号称“天下第一剑”平生未遇敌人,此刻却能将胜负之事以一笑置之,这份胸
襟,这种气度确也非常人可及。
楚留香心里也不禁暗暗觉得敬佩,肃然道:“在下虽未败,前辈也未败。”
薛衣人道:“你若未败便可算是胜,我若不胜就该算是败了。因为我们所用的方法不
同。”
楚留香道:“在下万万不敢言胜,只因在下也占了前辈之便。”
薛衣人又笑了笑,道:“其实我也知道,我毕竟是上了你的当。”瓜
他接着道:“我养精蓄锐在这里等着你,那时我无论精神体力都正在强锋状况之中,正
如千石之弓引疆待发。”
楚留香道:“是以在下那时万万不敢和前辈交手。”
薛衣人道:“你先和我说话,分散我的神志,再以言词使我得意。等到我对你有了好感
时,斗志也就渐渐消失。”
他淡淡笑道:“你用的正是孙子兵法上的妙策,未交战之前,先令对方的士气一而衰,
再而竭,然後再以轻功消耗我的体力,最後再使出轻兵诱敌之计,剑法乃一人敌。你所用的
兵法战略却为万人敌,这也难怪你战无不胜,连石观音和神水宫主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垂首笑道:“在下实是惭愧得很…。”
薛衣人道:“高手对敌正如两国交战,能以计败我,我也是口服心服的。”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前辈之胸襟气度,在下更是五体投地,在下本就没有和前辈争
长短之意,这一战实是情非得己。”
薛衣人叹道:“这实在是我错怪了你。”
他不让楚留香说话抢着道:“现在我也已明白,你绝非那盗剑行刺的人,否则我方一剑
失手你就万万不肯放过我的。”
楚留香道:“在下今日前来,只是为了要向前辈解释,也为的是想观摹臂摹前辈的剑
法,只因总觉得那真正刺客的剑法,出手和前辈有些相似。”
薛衣人动容道:“哦?”
楚留香道:“我迟早总免不了要和那人一战,那一战的胜负关系重大,我万万败不得。
是以我才先来观摹前辈剑法,以作借鉴。”
薛衣人道:“我也想看看那人的真面目…。”
楚留香沉思着徐徐道:“有前辈在,我想那人是万万不会现身的。”
薛衣人道:“为什麽?”
楚留香沉吟不语。
薛衣人再追问道:“你难道认为那人和我有什麽关系?”
他面上已露出惊疑之色,但楚留香还是不肯正面回答他这句话,却抬起头四面观望着,
像是对这地方的景色发生了兴趣。
这是个很幽静的小园。林本密森却大多是百年以上的古树,枝离地至少在五丈以上,藏
身之处并不多,屋宇和围墙都建得特别高,就算是一等一的轻功高手,也很难随意出入,来
去自如。
有经验的夜行人是绝不会轻易闯到这种地方来的。何况住在这里的,又是天下第一剑客
薛衣人。
薛衣人沉吟着道:“若换了是我,我就未必敢闯到这里来行剩,除非我早已留下了退
路,而且算准了必定可以全身而退。”
他发现塘角还有个小门,四面墙上都爬满了绊结的绿藤。所以这扇门倒有一大半被掩没
在藤箩中,若不留意,就很难发现。
楚留香很快的走了过去,道:“难道这就是他的退路?”
薛衣人道:“这扇门平日一直是锁着的,而且已有多年未曾开。门上的铁栓都已生了
锈,的确像是多年未曾开启。但仔细一看,就可发现栓锁上的铁锈有些被刮落在地上而且痕
迹很新。
楚留香从地上拾起了一片铁锈,沉思着道:“这地方是不是经常有人打扫?”
薛衣人道:“每天都有人打扫,只不过……这两天…。”
楚留香笑了笑,说道:“这两天大家都在忙着捉贼,自然就忘了打扫院子所以这些铁锈
才会留在这里。”
薛衣人道:“铁绣?”
楚留香道:“这扇门最近一定被人打开过,所以门栓和铁锁上的锈才会被刮下来。”
薛衣人道:“前天早上没有人打扫过院子,扫院子的老李做事一向最仔细,他打扫过的
地方,落叶都不会留下来。”
楚留香道:“所以这扇门一定是在老李扫过院子以後才被人打开的,也许就在前天晚
上。”
薛衣人动容道:“你是说…。”
楚留香道:“我是说那刺客也许就是从这扇门里溜进来,再从这扇门出去的。”
薛衣人脸色更沉重。背负着双手续缓缓蹬着步,沉思道:“此门久已废弃不用,知道这
扇门的人并不多。。。”
楚留香轻轻的摸着鼻子,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薛衣人沉默了很久,才接着道:“那人身手捷健,轻功不弱,尽可高来高去,为什麽一
定要走这扇门呢?”
楚留香道:“就因为谁也想不到他会从此门出入,所以他才要利用这扇门,悄然而来,
全身而退。”
薛衣人道:“仍现在这扇门又锁上了。”
楚留香道:“嗯。”
薛衣人道:“他逃走之後难道还敢回来锁门。”
楚留香笑了笑,道:“也许他有把握能避开别人的耳目。”
薛衣人冷笑道:“难道他认为这里的人都是瞎子。”
楚留香道:“也许他有特别的法子。”
薛衣人道:“什麽法子?难道他还会隐身法不成。”
楚留香不说话了,却一直在盯着门上的锁。
然後他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根很长的铁丝,在锁孔里轻轻一挑。只听“格”的一声,
锁已开了。
薛衣人道:“我也知道这种锁绝对难不倒有经验的夜行人,只不过聊备一格,以防君
子。”
楚留香笑道:“只可借这世上的君子并不多,小人却不少。”
薛衣人也发觉自己失言了,乾咳了两声,抢先打开了门,道:“香帅是否想到隔壁因院
子瞧瞧。”
楚留香道:“确有此意,请前辈带路。”
他似乎对这把生了锈的铁锁很有兴趣。居然乘薛衣人先走出门的时候顺手牵羊,将这把
锁藏入怀里去。
只见隔壁这院子也很幽静。房屋的建也差不多,只不过院中落叶未扫,窗前积尘染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