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一伸手就将小秃子吓飞掉的烧饼接住,还给了他,道:“今天你定连饭都没空

吃,後天我一定好好请你大吃它一顿,你愿吃什麽?”

小秃子望着他,满脸都是倾慕之色,道:“我什麽都不想吃,想学会大叔你一身本事,

就心满意足了。”

楚留香拍了拍他肩头笑道“本事要学,饭也要吃,无论本事多大的人,也都要吃饭。”

他目光一转,又问道:“你找着了没有?”

小秃子拍了拍胸膛,道:“当然找着了,就是前面那个接着盏小灯笼的门。”

他将烧饼吞下去後,话才说得清楚了些,接着又道:“这条弄子里只他们一家是刚搬来

的,而且只有小夫妻两个,连丫头都没有,太太好像是本地人,男的说话却是北方口音。”

楚留香道:“他们在不在家?”

小秃子道:“听说这夫妻两人也是整天都关在家里的,连菜都不出去买,更不和别人打

交道,可是刚却有人在找他们。”

楚留香道:“哦?是什麽样的人?”

小表予道:“是个老太婆,连头发都白了,但精神很好,只不过看来很紧张。一路不停

的向後面望,生怕後面有鬼似的。”

楚留香眼睛亮了:“老太婆……她是什麽时候来的?”

小秃子道:“她来的时候我正在开始吃烧饼,到现在八个烧饼还没有吃完。”

他抹了抹嘴,自言自语地道:“我吃起烧饼来就好像吃蚕豆一样,快得很。”

楚留香道:“她还在里面?”

小秃子道:“还没有出来。”

他这句刚说完。楚留香已飞身掠入了那间屋子。

小秃子吐了吐舌头,随叹道:“我若非早就看清了他是个人,只怕真要以为他是只

鸟。。。”

这是间很普通的屋子,小小的院子里种着两株桂树,秋己深了,桂花开得正盛,髓发着

一阵阵清香。

屋子里还亮着灯光,门窗是关着的。

窗上有个女人的影子,摘着很老派的发髻,正坐在桌旁,低着头,像是在写字,又像是

在绣花。

到了这时,楚留香也顾不得是否无礼了,用力推开了门,屋内的人原来正在吃稀饭,一

惊之下,碗也碎了,这人青衣布裙,白发苍苍,竟是梁妈。

楚留香笑了,道:“果然是你?”

梁妈拍着心口,喘着气道:“吓死人了,我还以为是强盗,想不到原来是公子,公子你

今天怎麽会有空到这里来?”

楚留香道:“我正要问你,你是怎麽会到这里来的?”

他眼睛一扫,就瞧见桌上是叁副碗筷。

梁妈赔笑道:“我本来是没空的,可是有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们,就忍不住想来看看。”

楚留香目光灼灼,盯着她道:“他们是?”

梁妈道:“我女儿,还有我女婿…。”

楚留香冷笑道:“真的,我也想见见他们。”

梁妈居然没有拒绝,立刻就喊道:“大中,小珠,快出来,有客人来屋子里。果然有一

男一女两个人走出来,两人都是满脸的不高兴,嘴里还在嘀咕着:“叁更半夜的,连觉都不

让人睡吗?”

楚留香怔住了。这两人虽然年纪都很轻,但女的又高又胖,就像是条牛,男的也是憨头

憨脑,哪里像是个唱花旦的,倒像是个唱黑头的。

梁妈笑道:“这位公子想见见你们,只怕是知道你们家穷,想来救济你们的,还不赶快

过来磕头。”

那两口子果然跪了下去,居然还伸出了手来。

楚留香哭笑不得,只有往怀里掏银子,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话,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

说什麽。

好容易找了个机会,他才算脱了身,叁脚两步就冲出了门。

梁妈将门缓缓掩上,一回到屋里就格格的笑了起来,道:“这下予楚留香总算栽了个大

跟头。”

那女的一面数银子,面笑道:“一两一钱的银子,一共有十叁个,想不到这位盗帅的也

会有偷鸡不着倒蚀把米的时候。”

梁妈却已爬上桌子,敲了敲屋顶,道:“少爷小姐下来吧,他已走过了半晌,屋顶上的

木板就忽然被掀起,两个人一先一後跳了下来,很漂亮,也很秀气。一看就知道是位养尊处

优的小姐,男的却更漂亮,更秀气,简直比女人还要像女人。

他笑的也很温柔,跳下来就笑道:“今天可真多谢梁妈了,咱们真不知该怎麽样谢你老

人家。”

他一口京片子又甜又脆,就好像黄莺儿唱歌一样。

梁妈笑得连眼睛都瞧不见了,道:“只要少爷以後好好对我们小姐,我老婆子就比什麽

都受用了。”

这少年温柔的瞧了身旁的少妇一眼,柔声道:“你老人家就算要我对她坏些,我也是没

法子做到。”

少妇红着脸,笑噶道:“你看他这张嘴有多甜。”

那憨头憨脑的傻小子忽也笑道:“少爷的嘴若不甜,只怕小姐也就不会非嫁他不可

了。”

梁妈瞪了他一眼,自己也不禁笑了起来。

少年乾咳了两声道:“这一次难关虽然渡过。但这里却已非久留之地。”

少妇道:“不错,那位盗帅楚留香果然非同小可,难怪江湖中人都说什麽事也休想瞒得

过他。”

忽听一人笑道:“多谢姑娘的夸奖,在下有些不敢当……”

屋子里的人脸色全都变了。

梁妈声道:“什…什麽人?”

其实她根本用不着问,也知道来的人是谁,只见门又被推开,一个人笑呵呵站在门口,

却不是楚留香是谁!那少年一跺脚,身子已凌空翻起,连环踢向楚留香的胸膛,用的居然是

正宗北派潭腿的功夫。

楚留香道:“南拳北腿,北方武人,腿上的功夫多不弱,但能将腿凌空连环踢出的却也

不多。”

只因腿上功夫讲究的是下盘稳固,沉稳有馀,轻灵便不足,是以腿法中最难练的就是这

种鸳鸯腿。

瞧这少年的功夫,显然已是北派武林中的健者。只可惜他遇见的是楚留香。

他两条腿方踢出,就觉得膀上“续鼻”穴一麻,身子已直落下去,竟未看清楚楚留香是

如何出手的。

那少妇一个箭步,扑上去接住了他,颤声道:“他……他伤了你麽?”

少年咬着牙,摇了摇头,厉声道:“他既来了,就绝不能放他走。”

楚留香笑了笑,道:“在下找两位已找了很久,两位就是要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那少妇道:“我们根本不认得你,你找我们干什麽?”

楚留香笑道:“两位虽不认得我,我却早已久仰两位的大名,尤其是这位叶相公,京城

的王孙公子谁不知道叶盛兰叶相公文武全才,色艺双绝。”

他在“文武全才”下面居然用上“色艺双绝”四字,面且还是用在男人身上,当真是。

少年的脸立刻红了。

那少妇却冷笑道:“不错,他是个唱花旦的,但唱花旦的也是人。何况唱花旦至少总比

做强盗要好些。”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一个人若是情有独钟,的确谁也不能干涉,姑娘你好好的人不

做,为何要做鬼呢?”

那少妇面色变了变,道:“你说的什麽?我不懂”

楚留香淡淡道:“事已至此,施姑娘只怕不懂也得懂了。”

那少妇身子一震,不由自主後退了两步,变色道:“施妨娘?谁是施姑娘?我不认得

她。。”

楚留香道:“施始娘就是施举人的女人,姓施名茵,她爱上一位姓叶名盛兰的少年人,

只可惜施举人夫妇却不懂女儿心事,定要将她许给薛家庄的二公子,这位施姑娘情根已深

种,只有诈死逃诺,但人死了也要有个体,所以她就用一位石枫云石姑娘的体代替她。”

他微微一笑,悠然接着道:“施姑娘,我说的已经够明白了麽?”

梁妈一直狠狠的瞪着他此时忽然大声道:“不错,你说的完全不错。她就是我的茵姑

娘,你想怎麽样?”

施茵紧紧握住叶盛兰的手,厉声道:“你若想要我回去,除非杀了我。”

叶盛兰道,“你最好先杀了我。”

楚留香叹通:“我早已说过,一个人的情感谁也不能勉强…。”

施茵道:“那麽你为何要来管我们的闲事?”

梁妈道:“她还不到两岁时就跟着我,比我的亲生女儿还亲,我绝不能让她嫁个她不喜

欢的人,痛苦终生,无论谁若令她痛苦我都绝不饶他。”

她盯着楚留香,厉声道:“所以我劝你最好莫要再管这件事,否则。。。”

楚留香打断了她的话。微笑着道:“我并没有要她回去,更没有要拆散他们的意思。我

要找到她,只不过为了要证实她没有死。”

梁妈道:“你—。你没有别的意思?”

楚留香笑道:“除此之外,我想讨他们叁杯喜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