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眼看过,她也好似忽然疯了似的,张开嘴大叫起来。

弊材里的死人竟是她姐姐。

楚留香不等她呼声发出,已掩住了她的嘴,轻轻扶着她的背,等她的惊慌平静下来才柔

声道:“小声说话,莫要惊动别人,知道吗?”

石绣云点了点头,等楚留香的手放开,她目中已不禁流下泪来,

颤声泣道:“我姐姐的体怎会到这里来了?”

楚留香眼睛里发光,缓缓道:“只因为要有一个人的体来顶替施茵,你姐姐又恰巧病在

垂危,所以他就选上了你姐姐。”

石绣云道:“这…人难道是和我二叔串通好了的?”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财帛动人心,这也怨不了你二叔。”

石绣云张大了嘴,连气都几乎停住了。她再也想不到世上竟有这种不可思议的事。

饼了半晌,她忍不住问道:“棺材里既然是我姐姐,那麽施茵到哪里去了?”

楚留香一字字道:“若是我猜的不错,你很快就可看到她了!”

等楚留香他们走出去!躲在窗外的人立刻也转身飞奔,星光照着她头上的白发,这人居

然竟是梁妈。

难道她早己知道棺材的体并非她的茵儿?那麽她又为何还要故作悲伤?这和善的老妇人

难道也有什麽诡秘的图谋不成?

楚留香拉着石绣云向外跑,只望能快些离开这地方。

但就在这时突然人道:“大叔你骗我,大人怎麽能骗小孩。”这句话没说完,已有个人

拦住了他的去路。

只见这人红红的脸,头上都已白发苍苍身上穿着件大红绣花的童衣这不是那位薛宝宝是

谁?

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推开石绣云,悄悄道:“转角那边有道门,快走,回家去等我。”

石绣云早已吓呆了。连跑都已跑不动。

薛宝宝根本没有留意到她,只是瞪着楚留香道:“你骗我,天上的星不是两万八千四百

叁十七个。”

楚留香见到石绣云已走远,才笑了笑,道:“不是麽?只怕我数错。”

薛宝宝道:“大人不可以骗小孩子,你却骗了我,我。。”

他的嘴一撤,忽然坐到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着倒出了楚留香意料之外,只有赔笑道:“我今天晚上替你数清楚明天再告诉你好

不好?”

薛宝宝道:“不行,你今天晚上就要陪我数,除非你肯让我摸摸你鼻子,否则我绝不放

你走。”

楚留香怔了怔,道:“你为什麽要摸我的鼻子?”

薛宝宝道:“因为你的鼻子很好玩。”

楚留香笑道:“我的鼻子很好玩?有什麽好玩的?”

薛宝宝道:“你的鼻子若不好玩!你自己为什麽老是去摸它?”

他跳着脚,撤赖道:“我也要模你的鼻子,我也要摸……快些给我摸…你要是不给我

摸,我就要你赔星星。”

被人摸鼻子虽然不大愉快,但总比数星星好多了。

楚留香实在不愿和这白痴再纠缠下去,苦笑道:“我让你摸鼻子。你就不再缠着我?”

薛宝宝立刻破涕为笑,道:“我只要摸一下,就让你走。”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好!摸吧!”

薛宝宝雀跃叁丈,缓缓伸出手,去摸楚留香的鼻子。

他脸上一直笑嘻嘻的,动作本来很慢,但突然间,如闪电般向楚留香鼻旁的“迎香穴”

一捏。楚留香只觉身子一麻,人已被他举起。

只听他格格奖道:“你弄坏了我的星星,我要砸扁你的头。”

他竟将楚留香的身子抡了起来,往假山上掷了过去。楚留香的头眼看就要被砸得稀烂。

石绣云奔到角门时,已喘不过气来了。门虽然没有上锁,却是用铁栓拴着的。

石绣云喘息,去拔门栓,怎奈铁拴已销住,她越着急,就越拉不开,越拉不开,就越着

急。

她简直快急疯了又不知楚留香会不会起来。

就在这时,突听一人格格笑道:“你既已来了,就在这里住几天吧!何必急着走呢?”

石绣云吓得魂都没有了,连头都不敢回,拔脚就跑。可是才跑了两步,就有只又瘦又

乾,鬼爪般的手伸了过来,一把扼住了她雪白的脖子。她连惊呼都没发出,就晕了过去。

楚留香做鬼也没有想到自已竟会死在个“白痴”的手里。薛宝宝一松手他身子就向假山

飞了过去,这时他虽已能动弹,但若想改变身形,却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的了。

他只有用手捂着头,希望能勉强挡一挡,可是他自己也知道这下就算能不死至少也去了

半条命。

那“疯子”仍然不会放过他的。只听“轰”的一声,宛如天崩地裂,石头一片片飞了起

来,他的头皮没有被撞破,假山反而被撞开了一个大洞。他的头难道比石头还硬?

薛宝宝本来在拍手大笑着,忽然也怔住了,大叫道:“不得了,不得了,这人的脑袋是

铁做的。”

他一面大叫,一面已转身飞奔了出去,楚留香只觉得全身发疼,脑袋发晕,也弄不清这

是怎麽回事。他仿佛听到假山里有人呼道:“这不是楚留香麽…。”

声音又尖又响。一听就知道是花金弓。

楚留香挣扎着,揉了揉眼睛,才看清自已竟已跌在张床上,床旁边有个人用手掩住胸

膛,正是花金弓。另外还有个男人已卷成一团,不住发抖。

这假山原来是空的,外面看来虽然很坚实,其实却藏得很好,而且并不是石头,只是用

水泥砌成了假山的模样,上面再铺些青草。这原来就是花金弓和男人幽会的地方。

楚留香忍不住笑了,他觉得自己运气实在不错。只见那男人已一溜烟逃了出去。

楚留香也站了起来,抱拳笑道:“对不起!对不起,下次我若再往石头上撞时,定先敲

敲门。”

花金弓却一把技住了他,似笑非笑的瞟着他,道:“你现在就想走,你难道不是来找我

的?”

楚留香实在不敢去瞧她笑容,更不敢去瞧她那赤裸裸的身子,他实在受不了,眼睛也不

知该往哪里昭才好,只有苦笑道“我虽然是来找你的……”

话还未说完,花金弓早已扑了过来,吃吃笑道:“小兄弟,我早就知道你迟早总忍不住

会来找我的,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看在你这双要人命的眼睛份上,姐姐就答应了你这

一次吧!”

她身上汗淋淋的,又黏又湿,虽然到处都擦满香水和花粉,还是掩不住那一股狐狸臭。

楚留香生平第一次觉得鼻子不灵也有好处,赶紧伸手去推,一不小心,却推在一团软绵

绵的东西上。

花金弓格格笑道:“你这双手可真不老实。”

楚留香连动都不敢动了,苦着脑道:“我本来虽是来找你,可是我现在不想走也不行

了。”

花金弓道:“为什麽?”

楚留香道:“你难道没有看到我是被薛宝宝抛进来的?现在他已经知道我在这里,这地

方又有了个大洞,若是被别人瞧见,被施举人瞧见…。”

花金弓道:“我才不怕。”

楚留香道:“可是薛宝宝若又回来捣蛋呢?那岂非大煞风景,你总该知道,他那种人是

什麽事都做得出的。”

花金弓这才松了手,恨恨道:“这疯子,白痴。。我饶他才怪。。。”

楚留香这才松了口气,却又问道:“他真是白痴?白痴真会有那麽好的功夫?”

花金弓道:“他从小就受哥哥的气,他哥总是骂他没出息後。人都说他是练武练疯的,

我看他简直是被气疯了。”

楚留香沉默了很久,才叹息着,道:“哥哥若是有名,做弟弟的人总是吃亏些的。”

花金弓忽又抓住了他的手,楚留香吓得几乎连冷汗都冒出来了,

幸好花金弓并没有什麽动作,只是用眼睛瞟着他,道:“你还来不来?”

楚留香轻咳了两声,道:“当然要来。”

花金弓道:“什麽时候?”

楚留香道:“明……明後天,我一定…。。一定……”

他忽然跳了起来。道:“又有人来了,我得赶紧走……”

话未说完,他已钻了出去,逃得真快。幸好他走得快,否则麻烦又大了。

他一走,就瞧见几十个人飞跑了过来,有的拿灯笼,有的提刀,走最前面的是个又高又

大的胖老头,身上只穿着套短裤,手里也提着把单刀,气得一张脸都红了,愤怒难抑的挥着

刀道:“谁打死那采花盗,黄金百两,千万莫让他逃走”

楚留香虽被他当做采花贼,似也并不怪他。

因为这人的确很可怜,不但娶错了媳妇,也娶澄了老婆,家里存下这样两个女子,居然

还未被气死已很不容易了。但他却怎会知道这里有中“采花贼”呢?难道是那“白痴”去告

诉他的?楚留香越来越觉得那“白痴”危险,也越来越觉得他有意思了“…’

松江府楚留香虽已来过许多次,但路还是不熟白绕了个圈子,才总算找到那条“青衣

巷”。

只见小秃子正蹲在一根系马石旁啃烧饼,一双大眼睛在黑暗中滴溜乱转。楚留香一眼就

瞧见了他。

但他却等到楚留香已来到他身旁,才瞧见楚留香,他吓了一跳,连手里的半个烧饼都吓

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