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简斋沉默了很久,目中似乎露出了惊怖之色,压低声音道:“以老夫看来,这件事只

有一个解释……借尸还魂”

“借尸还魂”

左轻侯跳了起来,吼道:“张简斋,我还以为你有什麽了不得的高见,谁知你竟会说出

如此荒谬不经的话来,请请请,像你这样的名医,左某已不敢领教了。”

张简斋沉下了脸,道:“既是如此,老夫就此告辞。”

他一怒之下,就要沸袖而击,但楚留香放任了他,一面向他挽留。一面向左轻侯劝道:

“事变非常。大家都该份外镇定,切切不可意气用事。”

左轻侯瞪着服道:“你……你……你难道也相信这种鬼话。”

楚留香默然半响,沉声道:“无论如何,两位都请先静下来,等我再去问问她,问个清

楚再说。”

他走到床边,等那少女的哭声渐渐小了,才柔声道:“姑娘的心情,我不但很了解而且

很同情,无论谁题着这件事,都一定会很难受,我只希望姑娘相信我,我们绝没有伤害姑娘

的意思,更不是我们将姑娘绑到这里来的。”

他声音中似乎有种令人镇定的力量,那少女的哭声果然停止了。但还是将头蒙在被里,

嗄声道:“不是你们将我绑来的,我怎会到这里来?”

楚留香道:“姑娘何妨静下心来想想,究竟是怎麽到这里来的?”

那少女道:“我……我的心乱得狠,好像什麽事都记不清了……”

她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美丽的眼睛里仿佛笼着一层迷雾,楚留香并没有催促她,过了很

久,她才缓缓接着道:“我记得我病了很久,而且病得很重。”

左轻侯立刻现出喜色,道:“好孩子,你总算想起来了,你的确病了很久,这一个多月

来,你始终躺在这张床上从没有起来过。”

那少女断然摇了摇头大声道:“我虽然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但却绝不是躺在这张床

上。”

左轻侯通:“不在这里在哪里?”

那少女道:“自然是我自己的家里,我自己的屋子里。”

楚留香见到左轻侯脸色又变了,抢着道:“姑娘可还记得那是怎麽样的屋子?”

少女道:“那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我怎麽会不记得?”

她目光四下瞟了一眼,接着道:“那间房子和这里差不多大,我睡的床就摆在那边,床

旁边有个紫檀木的妆台,妆台旁是个我架,上面卸摆着一炉香。”

楚留香目光闪动,道:“妆台上摆着什麽呢?”

那少女道:“也没有什麽特别的东西,只不过惯用的脂粉和香油,都是招人从北京城里

的‘宝香斋’买来的。”

她的脸似乎忽然红了又红,立刻就接着道:“但我的屋子里却绝没有花因为我一闻到花

粉的味道皮肤就会发疹,而且我屋里的窗户上都挂着很厚的紫绒窗帘,因为我从小就不喜欢

阳光。”

这屋子的窗户上缘也接着窗帘,但却是湘理竹编成的,屋角里摆着一盆菊花,开得正

盛。

那少女见到这盆菊花,目中立刻露出厌恶之色。

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因为他也知道左明珠是很喜欢花的,而且最爱的就是菊花,所以

才将菊花连盆搬到屋里来。

但他并没有说什麽,只是将菊花撤了出去。

那少女感激的瞧了他一眼,道:“可是在屋里闷了一个多月之後,我却忽然盼望见阳光

了,所以今天早上,我就叫人将屋里的窗户全都打开。”

楚留香道:“今天早上了姑娘是叫什麽人将窗户打开的。”

那少女道:“是梁妈,也就是我的奶娘,照顾我已有许多年了。因为家母一向很忙,平

时很少有时间和我们在一起。”

楚留香笑了笑,道:“金弓夫人的大名,在下早已久仰得很了。”

左二爷“哼”了一声,终於还是忍耐着没有说话。

那少女目光凝注着窗外,缓缓道:“今天早上的事,我还记得很清楚,但现在……现在

天怎会忽然黑了?我难道又躺了很久麽?”

楚留香道:“今天早上的事,姑娘还记得些什麽?”

那少女道:“我看到外面的阳光很美,心里觉得很高兴,忽然想到园子里去散散心。”

楚留香道:“姑娘能走动?”

那少女凄然一笑,道:“其实我已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但梁妈不忍拂我的心意,还是扶

我起来,替我换了套衣服。”

楚留香道:“就是姑娘现在穿的这套?”

那少女道:“绝不是,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套衣服,是梁妈亲手做的,料子也是托人从北

京带回来的织锦缎,红底子绣着银色的凤凰。”

也不知为了什麽,说着说着,她的脸又红了起来。

楚留香道:“後来姑娘可有出去逛了麽?”

那少女道:“没有,因为家母恰巧来了,还带来一位很有名的大夫。”

张简斋抢着道:“是谁?”

那少女恨报道:“家母话说就因为江南的名医全都被“掷杯山庄”抢着定了,我的病才

不会好,所以她老人家这次特地从北方将王雨轩先生请了来,也就是那位和南方张简斋齐名

的王老先生,江湖中人称‘北王南张’的。”

张简斋扳着脸道:“是南张北王,不是北王南张。”

那少女望了他一眼,失声道:“你难道就是张简斋?这里难道就是掷杯山庄?”

那少女眼珠子转来转去,显得又惊讶,又害怕,过了很久,才道:“王老先生什麽也没

有说,把过我的脉局,立刻就走了出去,家母就替我将被盖好,叫我好好休息,切莫胡思乱

想。”

楚留香道:“後来呢?”

那少女道:“後来……後来…。”

她目光又混乱了起来咬着嘴唇道:“後来我好像是做了个梦,梦到我的病忽然好了,就

穿着那身衣服从窗子里飞了出去,院子的人像是特别多,但却没有人看得到我,也没有人听

得到我说话,我心里正在奇怪,忽然听到梁妈放声大哭起来,别的人也立刻全都赶到我的那

间屋子里去。”

楚留香咳嗽了两声,道:“你……你自已呢?是否也回去了?”

那少女道:“我本来也想回屋子去看看的。但却忽然有一阵风吹过来,我竟身不由主,

被风吹过墙,後来……後来.…。”

楚留香追问道:“後来怎样?”

那少女长长叹了口气,道:“真奇怪,後来的事,我连一点也不记得了。”

灯火虽已燃起,但屋子里的阴森之意却丝毫未减。

那少女全身发着抖,流着冷汗,颤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会到这里来的,我已将我能记

得起的事全都说了出来,你们……你们究竟要对我怎样?”

楚留香道:“我方已说过,我们对姑娘你绝无恶意……”

那少女大声道:“既然没有恶意,为什麽还不放我回去?”

楚留香瞧了左轻侯一眼,勉强笑了笑,道:“姑娘的现在还没有大好。还是先在这里休

养些时候,等到……”

那少女忽然站了起来,叫道:“我不要在这里休养,我要回家去,谁敢再拦我,我就跟

他拼命”

呼声中,她人已飞掠而起,想冲出窗子。

左轻侯吼道:“拦住她,拦住她”

那少女但觉眼前一花,但不知怎地,方还站在床边的楚留香忽然就出现她面前,拦住了

她的去路。

她咬咬牙,突然出手向楚留香肩膀抓了过去。

只见她十指纤纤,弯屈如爪,身子还在空中,两只手已抓向楚留香左右“肩井”穴。出

手竟是十分狠毒老辣。但楚留香身子一滑,就自她肘下穿过,那少女招式明明已用老,手掌

突又一翻,左掌反抓楚留香肩後“秉风”、“曲池”两处大穴,右掌扬起抓向楚留香腰间

“少海”、“曲泽”两处大穴,非但变招奇快,而且一出手就抓的是对方关节处的要害大

穴,认穴之准,更是全无厘米之差。

但楚留香武功之高,又岂是这种年纪轻轻的小泵娘所能想像,她明明觉得自己手指已触

及了楚留香的穴道,只要力透指尖,便可将楚留香穴道捏住,令他全身麻,失去抵抗之力。

谁知就在这刹那间,楚留香的身子忽然又游鱼般滑了出去,滑到她背後,温柔的低语

道:“姑娘还是先睡一觉吧,一觉醒来,事情也许就会变好了。”

那少女只觉楚留香的手似乎在她身上轻轻拂了拂,轻柔得就像是春日的微风,令人几乎

感觉不出。

接着,她就觉得有一阵令人无法抗拒的睡意突然袭来,她身子还未站稳,便已堕入睡

乡。

张简斋一直在留意着他们的出手,这时才长长叹了口气,道:“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用这两句话来形容香帅,正是再也恰当不过。”

楚留香笑了笑,等到左轻侯赶过来特那少女扶上床,忽然问道:“方她用的是什麽武

功?老先生可看出来了麽?”

张简斋沉吟着,道:“可是小鹰爪力?”

楚留香道:“不错,老先生果然高明,她用的正是‘小鹰爪力’夹杂着‘七十二路分筋

错骨手’,而且功力还不错。”

张简斋望着左轻侯,缓道:“据老夫所知,江湖中能用这种功夫的女子并不多,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