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位的诏书在我房中,往后沈楚楚便是你们的新皇。”
说着,妲殊便从袖间掏出了凉国的传国玉玺,硬塞到了沈楚楚的手里。
沈楚楚的嘴角抽搐两下:“你是不是出门忘吃药了?”
要不是看过原书,她差点就被妲殊忽悠信了。
滴血认亲本就不可信,若是在清水中添上明矾,不管是谁的血液都可以融在一起。
这未免也太过随便了,哪有人会把自己家的皇位传给外人的?
便是不提那个,她如今人在晋国之中,如何去给凉国子民做女皇,难道用意念吗?
妲殊冲着她眨了眨眼睛,沈楚楚却死活不愿接下玉玺,又塞回了妲殊手中。
他被气的喷出一口血,差点没当场晕厥过去。
既然把传国玉玺给她,他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
若没有这凉国女皇之位来加持,沈楚楚在这男强女弱的晋国,便永远都要比司马致低下一等。
今日大臣死谏之事,是第一次,但绝对不是最后一次。
一夫一妻在凉国十分常见,虽然凉国主张的是一妻多夫,可很多大臣高官家里都只有一夫。
这是她们自己的决定,她们可以行使这个权利,但她们尊从自己的心,选择一生一世一双人。
而不是像晋国这般男权至上,仿佛家中没有十个八个的美妾填房,就是件天理不容的事情。
对于司马致遣散后宫的举动,他并没有感觉到多惊世骇俗,喜欢一个人就要全心全意的投入不是吗?
只要沈楚楚成了凉国的女皇,她便可以与司马致成为对等的关系,她身后是几十万凉国子民撑腰,再也不怕晋国人欺负。
若是司马致敢对她不好,她随时可以甩手和离,回凉国做个逍遥女皇。
若是晋国大臣再敢死谏,她也完全有底气用女皇的身份碾压回去,不光晋国有言官,凉国的言官也不是吃素的。
沈楚楚与司马致的结合,代表的是两国联姻,两国君王的联姻。
有了这层关系在,晋国人再想做什么之前,都要三思而后行。
毕竟那时候的沈楚楚,便不单单只是司马致后宫的一个女人而已,她更是手执兵权十余万,身后十五座城池的凉国女皇。
往后司马致可以纳妃,沈楚楚一样也可以纳男妃,大家都是皇帝,待遇自然也要相同才是。
他并非是什么无私的人,将皇位传于沈楚楚也非全然都是为了她,更多的部分是因为他有私心。
凉国是女权制度,他男扮女装这件事,像一个随时悬在他头顶的利刃,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令他坠入粉身碎骨的深渊。
而且他还不能保证,自己可以精准无误的压制住妲王霸的出现,谁知道妲王霸会不会像上次似的,突然就冒了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难缠的司马致。
司马致既然已经怀疑他,依着司马致的性子,定然是要揭露他的身份,又或是借此作为要挟,逼他用凉国的城池做为封口费。
凉国一共只有十五座城池,本来作为和离的附加条件,就已经割地三座城池。
但司马致故意拖延和离,分明就是想狮子大开口,再吞并几座城池。
他虽然对凉国没什么感情,却也不会任由司马致胡来。
再者说他对女皇之位并不感兴趣,一想到往后余生他要继续男扮女装,后宫里还塞满了和他同性别的男妃,那些男妃们会使出浑身解数勾引他,他就忍不住想呕。
他算完这一笔账,觉得自己冒着大风险,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实在是不值得。
沈楚楚于他有救命之恩,将凉国托付给她,一是解决了凉国皇位继承的问题,二是回报她的恩情,三是他可以借此假死脱身,摆脱原先的身份。
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
至于故意往碗里掺屎,也不全是为了激怒司马致,他就是想试探一下司马致到底相不相信沈楚楚,顺带挟私报复一番。
他猜她肯定会帮司马致,所以与她约定好一起想那碗里装的是粪便,而她为了帮司马致隐瞒读心术之事,必然会让他尝一口。
只要他相信了沈楚楚的话,那就会吃下碗里的不明物体,他掺在那里头的粪便,就会被司马致吃下去。
反正都要假死,他自然要在死前报复司马致一番。
虽然妲殊的心思转瞬即逝,但司马致还是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抛去别的不谈,光是妲殊想的让沈楚楚纳男妃这一样,他就想帮妲殊去死一死。
妲殊抬起眸子,挑衅的瞥了一眼司马致,女皇这位置,沈楚楚是当定了。
凉国的所有皇嗣都被他清理干净了,现在只要他一死,沈楚楚就成了凉国唯一的继承人,凉国的大臣们肯定要上赶着求她做女皇。
若是司马致不允,凉国必定会发起战争,将沈楚楚抢回凉国去。
他舌尖顶了顶上颚,又是一口黏稠的血液喷出来,也不是他是不是有意为之,那血如喷泉般迸溅到了沈楚楚的面颊上。
沈楚楚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刚刚缓和些的胃部,又翻江倒海的滚动起来。
她弯着腰,将堵在喉间的秽物呕吐出来,原本面色就苍白的脸颊,此刻变得越发惨白无色。
司马致连忙叫太医上前诊脉,太医的手指隔着一层薄纱,搭在沈楚楚的手腕处。
太医的面色大变,激动的跪在地上:“恭喜皇上,娘娘这是有喜了。”
只听见‘哐当’一声,有什么重物应声倒在了地上。
沈楚楚望着一头栽倒在地的司马致,有些不知所措的摇了摇他的手臂:“你怎么了?”
妲殊幽幽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我可以一句话让他醒过来。”
沈楚楚:“???”
“孩子出生跟我姓……”
妲殊的话还未说完,司马致便蓦地睁开双眸,一脚将妲殊踢出了三米远。
沈楚楚:“……
第109章 番外外九
黎明降临之时,淡淡的橙黄透过窗户缝洒进漆黑的屋子里。
趴在地上喘息了一夜的男孩,缓缓睁开迷惘的双眼,朝着木门的方向望去。
楚楚,她来了吗?
不,现在还太早。
她一向喜欢赖床,此时应是还未睡醒。
他慢吞吞的朝着木门爬去,原本他是想站起来的,可他实在没有力气了。
因为他瞒着夫子偷跑进了京城里,回来时被夫子发现了,夫子恶狠狠的打了他一顿,罚他两日不许吃饭喝水。
他的身体太过孱弱,别说是两日不吃饭,就算是一天不吃,他也很难撑下来。
昨夜旧疾又复发了,他高烧一整晚,烈火肆意在他体内燃烧,他像是被放在烤架上,撕心裂肺的痛苦渗入骨髓的每一个缝隙。
多少次他拿起碎瓷片想要割腕自尽,却又因为耳边浮现出楚楚奶声奶气的声音,而放弃了自尽的念头。
楚楚经常来看他,昨日她还说会给他带个新朋友来。
他很想知道,那个新朋友是谁。
天边的鱼肚白被湛蓝的天空取代,金乌正挂当头,刺眼的阳光透过门缝打在他脸上,令他不适的蜷缩起来,下意识的用手掌挡住了面颊。
垂在地上的小手中,紧攥着一只瓷玉盒子。
不知过了多久,阳光似乎消失了,屋子里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寂静无声的屋子里,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他怎么会相信一个女娃娃的话。
他翻了个身子,了无生趣的望着房梁,他不禁开始思考,是不是所有人活的都这般痛苦?
既然这样痛苦,为什么还要活着?
院子里传来一声闷哼,他原本耷拉下来的脑袋,一下支棱了起来。
一走三晃的脚步,只属于那个女娃娃。
“长苏哥哥,我来晚了。”她的嗓音中带着一丝哭腔。
原本阴郁的心情,在听到她的声音后,瞬时间放晴。
他往前爬了爬,用手扒着门缝:“哭什么?”
“爹把狗洞堵住了,我钻不过来。”她小声答道。
“那你怎么过来的?”他愣了愣。
“翻墙头。”
“……”
他们两家相隔的墙头,不到两米高,她个子小小的,连一米都不到,他很难想象她是如何翻进来的。
“你受伤了?”他的嗓音略显紧张。
她摇了摇头,将背在身后的一只小胖手伸了出来,他透过门缝隐约看到一只皱皮小兔崽。
“爹捡的兔子生了一窝宝宝,我想送哥哥一只,哥哥就不孤单了。”
她的小奶音软软糯糯,便是千年冰寒雪山都能融化,更不要提他了。
原来这就是她昨天说的新朋友。
他看着那只连毛都没有的小兔崽,哭笑不得:“哥哥没奶,养不活。”
见她似乎有些伤心,他连忙转移话题:“今日是你五岁生辰,我给你买了礼物。”
果然是小孩子,一听这话,立马又开心起来:“什么礼物?”
他将攥了一天的玉盒,从门缝中递了过去。
她接过这带着他体温的瓷玉盒子,新奇的打开盖子:“这是什么?”
“口脂,桃子味的。”
他将头上的玉簪子当了,花三十两银子给她定制了一盒口脂,瓷盒的底部印着一个红色的‘钰’字。
原本他想给她买个玉镯子,但胭脂铺的掌柜说,若是买口脂赠给女子,便代表定情。
虽然她现在才五岁,但先下手为强,他可以慢慢等她长大。
他正想着,便见她伸出舌头,对着盒子里的口脂舔了起来。
“……”
第110章 番外十
怀孕以后的沈楚楚,成了两国重点保护对象。
妲殊是假死脱身逍遥去了,就是苦了她被凉国死缠烂打,非要她回凉国继承皇位。
最后推诿不得,她只好做了凉国挂名的女皇,以怀孕为由,国务事全权委托凉国丞相来处理。
丞相委婉表示,如果她实在不愿继承皇位,可以考虑多生几个女儿,也好让凉国后继有人。
有了凉国撑腰后,原先整日弹劾她的大臣们,纷纷闭上了嘴,再也不敢没事找事让司马致纳妃。
倒是沈丞相有些郁闷,死活想不通自家闺女怎么会是凉国先皇的子嗣。
怀胎九个月,沈楚楚除了吃就是吃,若是想出门走动一番,那前后左右最起码要围上五十个保镖。
平坦的小腹变得圆墩墩,像是被吹鼓的气球,到了临产的前几日,沈楚楚焦躁到头发都快被自己薅秃了。
司马致按住她的小手:“别怕,朕会陪着你。”
她幽怨的看着他:“那你能替我生吗?”
司马致:“……”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便试图听一听她的心声,也好了解一番她在想些什么。
——狗致,再偷听我心声,你就屁股长疮。
“……”
自打她知道他有读心术之后,他再想像原来一般偷听她心声,简直比登天还难。
他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一本正经的转移话题:“楚楚,要不咱们先将孩子的名字定下来?”
沈楚楚点头:“若生的是女儿,要跟我姓。”
比起儿子,她更想要个小棉袄。
司马致小心翼翼从袖中取出一张黄色道符:“朕请了道士起名,这是女儿的名字。”
“锦冰,取繁花似锦,冰清玉洁之意。”
沈楚楚面色铁黑:“沈……锦冰?”
“这还有一个。”他生怕惹她不快,连忙取出了另一道黄符:“葵,取向阳花之意。”
这一次,她直接将玉枕甩到了他的脑袋上。
又是神经病,又是肾亏,他怎么不上天?
许是用的力气有些大了,她感觉小腹蓦地一疼,垂下头一看,亵裤被莫名的液体浸透了。
她泪眼汪汪的抓住他的手:“都怪你,我都气的尿裤子了!”
司马致望着亵裤呆滞了一瞬,面色煞白的绷紧后背:“羊,羊水破了……”
以防意外,晋国和凉国最有经验的接生婆,早已备在侧殿随时准备接生。
一听到叫喊,接生婆立马冲进了寝殿里。
见司马致杵在一旁,晋国接生婆连忙苦口婆心的劝道:“皇上九五之尊,不宜停留此污秽之地……”
还未说完,便被凉国接生婆冷声打断:“我们女皇乃万金之躯,郎君陪产是规矩!”
司马致瞪了一眼晋国接生婆:“赶快接生,再废话割了你的舌头。”
随着时间流逝,沈楚楚的五官逐渐扭曲,仿佛有千百个人拿着锥子在敲她的盆骨,卷天盖地的疼痛将她撕成两半。
她额头上布满黏湿的汗水,手里死死的攥住他的手掌,连呼吸都带着痛意。
声嘶力竭的嘶喊声,在宫殿内久久不能散去。
沈楚楚嘴角抽搐两下:“你能不叫了吗?”
司马致擦了擦眼眶里的泪水:“能。”
夜色悄然降临,一盆盆血水送出寝殿。
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晋国接生婆喜笑颜开道:“是个皇子!”
沈楚楚虚弱的扯了扯嘴角,总算生完了。
“还,还有一个……”
听到这话,她两眼一翻,险些当场晕厥过去。
好在第二胎出来的快,没让她承受太大痛苦。
凉国接生婆笑的合不拢嘴:“公主,是公主!”
司马致一个大男人,竟当场痛哭流涕起来:“不生了,以后再也不生了。”
沈楚楚:“……”
搞得好像他生过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羊肠小路上,一辆马车缓缓驶动,车厢内坐着两个蒙着面纱的高挑女子。
其中高高瘦瘦的女子,嗓音淡淡道:“为什么出来了还要穿女装?”
另一个略矮一些的,吊儿郎当的翘着腿:“你觉得被卖进青楼好,还是勾栏院好?”
“为什么一定要被卖进去?”
“我和你长什么样,心里没数?”
空气凝固了一瞬,那矮个的从衣袖中掏出一只瓷瓶:“喏,这是无情蛊,保管你一瓶下去,什么爱恨情仇都忘得干干净净。”
见身旁的人不接,他不耐烦的将瓷瓶扔在了软垫上:“姬钰,过了这村儿没这店,你不吃以后也别吃!”
清风吹起抚柳,细碎的金芒被分割成碎片,透过芊肢摇摆的枝枝柳叶,温吞的洒在他的脸上。
姬钰缓缓抬手,将软垫上的瓷瓶拾起。
他削瘦的手指叩在瓷瓶上,耳畔边隐隐又想起妲殊的碎碎念。
“姬钰,别犹豫了,你吃了无情蛊,对谁都好。”
好像很久,没有听过别人喊他姬钰了。
他很不喜欢这个名字,姬钰,亦是觊觎。
夫子告诉他,觊觎是指渴望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从一出生便注定,他此生只能觊觎一切美好,爱而不得。
他一直都很讨厌这个名字,直到八年那年,他遇到了四岁的沈楚楚。
她问起他的名字,他怯懦了许久,才小声回答道:“……姬钰。”
即便她还小,不懂觊觎是什么意思,他也觉得十分羞愧。
她不假思索的咬了咬手指:“鲫鱼?鲫鱼可以红烧,可以清蒸,还可以糖醋……”
在他呆滞的目光中,她给他列举了整整三十种鲫鱼的做法。
说道最后,她嘴角流下一行晶莹的口水:“鲫鱼好好吃,楚楚最喜欢鲫鱼啦。”
他的唇瓣颤了颤:“真的吗?”
她认真的点点头:“长苏哥哥的名字,楚楚喜欢。”
在后来的漫长岁月里,只要一想起那奶声奶气的‘楚楚喜欢’,他便觉得自己饱受折磨的人生,似乎也变得十分有意义。
最起码,楚楚喜欢,不是吗?
“姬钰,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妲殊瞪了他一眼。
姬钰垂下眸子,慢吞吞的将瓷瓶打开。
妲殊满意的笑道:“这就对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只见姬钰不紧不慢的抬起手,将瓷瓶里的药丸扔出了车窗外。
妲殊扒着车窗,眼睁睁的看着那颗药丸被车轮子碾压进泥土中:“你干什么?我花了半个月才炼制好的!”
姬钰没有说话,他望着车窗外明媚的阳光,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她稚嫩的笑脸。
是了,不管是美好的,亦或是痛苦的,都会珍藏在他心底。
他会带着那些珍贵的回忆,一如她幼时期盼的那样,自由随心的活下去。
到这里,全文就正式完结了。
很感谢一路陪伴至此的小可爱们,甜菜会努力以更好的作品与小可爱们再次相见~抱住小可爱们亲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