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无需忧心,臣不会有事。”他的嗓音淡淡的,带着一抹轻描淡写的从容。
沈楚楚叹了口气,最好是不要有事,她真是被嘉答应搞怕了,每次只要嘉答应掺和进来,事情就会变得复杂起来。
嘉答应真不愧是宫斗文的女主,陷害别人都是一环扣一环的,一不小心就会被嘉答应套进去。
“既然将军心里有数,本宫便也不多说什么。”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轻飘飘道:“本宫先走了。”
姬钰没有拦着她,他看着她的背影,神色中带着一丝温柔缱绻。
沈楚楚走出几步,忍不住侧过头:“将军有空还是管一管李氏的性子,不然她闯了祸,还是要将军来收拾烂摊子。”
今日李莺莺也就是走了狗屎运,撞上她这个好脾气的了,若是原主在这里,又或者李莺莺冲撞的人是咖妃,那李莺莺必定要被狠狠惩治一番。
这次是因为一双鞋不依不饶,下次谁知道李莺莺还会干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原来李莺莺代表的是内阁大学士,而如今,李莺莺的一言一行都与武安将军息息相关,再不加以管束,怕是要闯出大祸。
沈楚楚刚说完这两句话,心里就开始后悔,她真是脑子犯浑了,此乃武安将军的家事,她这是多什么嘴?
冷风拂过面颊,她掐了自己一把,脑子总算清醒多了。
“本宫多言,将军勿怪。”
说罢,她便急匆匆的离去,两只脚来回倒腾的飞快,就差跑起来了。
姬钰垂下眸子,望着手指上缠绕的绢帕,那小巧可爱的蝴蝶结,舌尖泛起一阵苦涩。
沈楚楚没去马棚找临妃,这么长时间过去,碧月应该已经带着临妃回比赛现场了。
马球场被划分为两片区域,一片是男人击鞠比赛和休息的地方,另一片则是后宫嫔妃与大臣家眷们比赛和休息的地方。
休息和观战的空地上,临时搭建了一个宽阔的大棚子,外表看起来像是帐篷一样,只不过这是敞篷的帐篷,前面是敞开的。
因为是男女分开的,司马致和大臣们都在最北边的棚子里,沈楚楚离开这么长时间,倒也没人引起旁人的注意。
准备参加击鞠比赛的女子们,手里都牵着自己的马,这一次她们不再攀比首饰服装,而是改为攀比自己的马。
沈楚楚刚一靠近,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嗓音,在人群中扯着嗓门炫耀:“这是我夫君给我买的,名唤透骨龙,听说价值连城呢!”
她抽了抽嘴角,抬头朝着声源看去,果不其然,她一眼便看到了李莺莺尖酸刻薄的嘴脸。
李莺莺真是生怕害不死武安将军,说这一匹马价值连城,不过是李莺莺的虚荣心作祟,什么透骨龙,说白了就是黄骠马。
黄骠马的确是好马不错,但晋国世面上有不少这种马,次一点的几百两银子,好一些的最多也不超过五千两。
说什么价值连城,武安将军便是有钱有势,手底下也没有富裕到,可以用一座城池去换一匹马的地步。
这种话在私底下说说倒也无伤大雅,但在这人多眼杂的地方胡说八道,只会让人以为武安将军富可敌国,难免会令人多想。
得亏男女是分开的,若不然这话要是传进了狗皇帝的耳朵里,免不了他会疑心多虑。
沈楚楚不想瞎掺和人家的家事,更没闲到去当场揭穿李莺莺。
反正这里都是些女眷,懂马的就是听个乐儿,不懂马的也就是羡慕一番,没人会跑到狗皇帝身边嚼舌根。
棚子外头的基本都是些未婚待嫁的贵族小姐,沈楚楚一进棚子,便瞧见了坐在最中间正在喝茶的太后。
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太后的面色,除了有些苍白之外,似乎精神还不错,根本就不像是咳过血的模样。
这又不是演电视剧,动不动就咳血,咳完血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照旧该吃吃该喝喝。
如果真的到了咳血的地步,说明内脏已经损毁到了无法逆转的地步。
这古代没有先进的医学科技,不能通过吃特效药来稳定病情,基本上咳血就是濒死之症。
沈楚楚咂了咂舌,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像太后这种手上沾满鲜血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领盒饭?
不出意外的话,太后就是装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在看自己,太后拿着茶杯盖撇了一下杯中的茶叶沫,呷了一口茶后,不紧不慢的抬起头,朝着四周扫视而去。
沈楚楚连忙垂下头,埋着头绕开太后,往左侧走去。
今日来的人太多,又是个娱乐局,因此无需多礼,她也不用特意上前去给太后请安。
若不然人人见到皇上和太后都行一次礼,她们不嫌烦,皇上和太后也嫌烦。
这休息的场合并未说明谁必须要坐在哪里,她实在不想挨着太后这个老妖婆坐下。
她还没刚瞄准了座位,只差两步远走到那座位处,空气中便响起了嘉答应柔柔的嗓音。
“娘娘这是去哪里了?怎地风尘仆仆的?”
嘉答应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整个棚子的人都听清楚。
沈楚楚吸了口气,神色淡淡的转过了头:“嘉答应真是有趣,不过是出去透口气,你如何看出本宫风尘仆仆?”
“说起来,本宫方才在马棚里看见嘉答应,刚想凑上去说话,一转眼的功夫,嘉答应就不见了呢。”她不着痕迹的,将话题转移到了嘉答应的身上。
嘉答应脸色一白,嘴唇蠕动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嫔妾腹痛,去宫厕了。”
沈楚楚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真巧,本宫刚刚也去宫厕了。”
她话音一落,嘉答应的眼神明显变了变,眸光中染上一丝慌乱,声音也刻意压低了几分:“不知娘娘去的哪个宫厕?嫔妾一路走来。竟没看见娘娘呢。”
沈楚楚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废话,要是被看见了,她现在还能活着回来吗?
虽然心中腹诽,她面上却是从容淡定之色:“嘉答应出门怕是忘带脑子了,本宫自然是去最近的那一个,莫非还会有人舍近求远不成?”
嘉答应听到沈楚楚带着讥讽的话,并没有生气,反而心中舒了一口气。
最近的那一个,是马球场南边的宫厕,而她去的是西边的宫厕。
沈楚楚肯定没撞见她和姬七将军,若不然按照沈楚楚的性子,早就跑去跟皇上告状了。
想到这里,嘉答应刚刚平息下来的心情,突然又变得跌宕起伏起来。
她的清白,那可是她最为看重的清白啊!
若不是因为沈楚楚,她怎会毁了容,还被皇上降了位份,打进了冷宫。
若不是因为沈楚楚,她怎会愿意俯下身姿,去用身体讨好姬七将军这个令人作呕的男人?
在冷宫的日子,她每日吃的都是馊水剩饭,一天到头能有一个干巴巴的硬馒头,都是宫女发善心了。
冷宫里没有炭火,整个殿内都布满了灰尘与蜘蛛网,只有一床潮湿的破棉被可以御寒。
她脸上的伤口不断的渗出血来,没两日便流出了脓水,即便没有铜镜,她都知道自己的样子又多可怖。
无时无刻,她不在憎恨着沈楚楚。
她每日都去冷宫的大门那里等着,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的透过门缝凝视着外面的世界。
沈楚楚会来的,不亲眼看看她有多落魄,沈楚楚怎么能罢休呢?
果不其然,她盼来了沈楚楚。
她还意外的发现,武安将军竟然喜欢沈楚楚,瞧那深情的模样,怕是已经情根深种。
在那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沈楚楚,不光是沈楚楚,她发现皇宫之中变得守卫森严起来。
她将身上最后一件值钱的物件,给了送饭的宫女,这才打听出来,皇上得了天花,沈楚楚和皇上一起被送到了宝莲寺。
听到这个消息,她并没有多高兴,如果可以,她希望被送去的那个人是自己。
这样她就可以重新讨得皇上的欢心,她相信皇上不是看中外貌之人,只要她好好照顾皇上,皇上一定会被她感动。
她本来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出冷宫了,直到一天夜里,她失眠睡不着,在冷宫的院子里看到了姬七将军的身影。
原本她还搞不懂姬家是如何进入皇宫里的,现在她知道了,原来就在这冷宫之中,有一条连接外界的密道。
她跪在姬七将军面前,告诉他自己愿意成为他手中的一把刀,只要他帮她离开冷宫,她可以做牛做马的报答他。
闻到姬七将军身上满是酒气,她猜测姬家的人进出密道之时,都是避开她的。
但姬七将军今日喝了酒,又正巧她睡不着出来散步,这才误打误撞的撞见了姬七将军。
她知道姬七将军与武安将军不合,便将武安将军爱慕沈楚楚的事情告诉了他,他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笑了笑。
许是因为她将武安将军的软肋告知于他,姬七将军手下留情没有杀她,他答应了她的请求,他说只要能看到她的诚意,他就帮她。
她全身上下一无所有,仅有的价值,或许就是她是女人。
为了活命,她舍弃了自尊,委身于他。
他的确说到做到,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说动了太后,将她从冷宫中放了出来。
或许人倒霉久了,总会走运,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皇上痊愈回宫了,她也如愿住进了永和宫里。
只是,她不干净了。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思,她变本加厉的堕落下去,只要姬七将军能帮她除掉沈楚楚。
姬七将军送了武安将军一匹马,那匹马曾经受过虐待,每次被虐打之前,都会闻到前主人身上紫芳草的熏香味。
久而久之,一旦闻到那紫芳草的香味,马就会狂躁暴怒。
那匹马的前主人,便是丧命于此马的马蹄之下,马蹄踩断了前主人的肋骨和腿骨,当前主人被人发现时,已经成了一团面目全非的肉泥。
后来前主人的家人悲痛欲绝,想要杀死那匹马,姬七将军正好路过那座城池,听到这传闻,便对此马起了兴趣。
本来姬七将军想重金收购此马,但那户人家并不缺钱,只一心要杀了马,以解心头之恨。
见收购不成,姬七将军面上装作和气的样子,一转头就命人灭了那户人家满门,救出了这匹性情古怪的马。
紫芳草与丁香花味道相似,她花重金收买了角巷的太监,将沈楚楚的安神香掉了包。
为了防止沈楚楚发觉异常,将安神香撤掉,她又做了两手准备。
不久之前,她注意到姬七将军在她房中停留过后,并不会立刻出宫,而是会偷偷前往浣衣局。
而后她跟踪了姬七将军,发现他跟浣衣局里的一个宫女竟然也有暧昧。
他的私生活跟她没有关系,但那浣衣局的宫女,倒是十分有用。
翌日她将那宫女叫到一旁去,开门见山的告诉宫女,她已经知道宫女和姬七将军的事情了。
她用此事作为要挟,命宫女帮忙在沈楚楚的宫装上熏上紫芳草的香气。
为了防止沈楚楚发现香气,她让宫女将沈楚楚所有宫装上都熏上此香,且必须是少量多次的熏香,这样才能麻痹沈楚楚的嗅觉。
看沈楚楚穿着这熏了香的宫装,却毫不自知,便知道她的计划成功了。
现在只需要她将沈楚楚引到北边的马球场上,找理由让沈楚楚靠近武安将军的那一匹马,马嗅到她身上的香气发疯,沈楚楚便会被马蹄子践踏而死。
就算沈楚楚命大死不了,这样被马蹄子踩上几脚,五脏六腑必然会受到重创。
她要让沈楚楚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滋味。
不光如此,骑着马的武安将军,若是跌下马背,自然也会受伤。
皇上如此看重沈楚楚,如果沈楚楚重伤或当场毙命,他定然会不管不顾,重罚武安将军。
听姬七将军说,武安将军背后的鞭伤还未好,以武安将军孱弱的身子,若是再添新伤,定然是撑不过去三日。
皇上在意沈楚楚多一点,武安将军就死的快一点,一石二鸟的计划,她和姬七将军都能受益。
想到这里,嘉答应心中的怒火,稍稍减淡了一些。
她没必要和一个将死之人置气,现在最重要的是将沈楚楚引过去。
冷风吹进棚子里,嘉答应脸上的面纱随风而动,她听到自己柔柔的声音:“临妃娘娘与咖妃娘娘方才一同去看皇上击鞠了,嫔妾也正要去,娘娘可要同去?”
几日的观察,她看出临妃在沈楚楚心中的不同,只要一提临妃,保管沈楚楚坐不下去。
她回来时,咖妃一早就不见影了,她猜咖妃是去看皇上击鞠了。
至于临妃,正一人孤零零的坐在棚子里喝茶,似乎是在等沈楚楚回来。
她趁此机会走了过去,告诉临妃,沈楚楚去北边的击鞠场上,找武安将军说话去了。
临妃傻乎乎的,毫不质疑的起身便走,去北击鞠场找沈楚楚。
沈楚楚进来棚子的时候,临妃刚走不久。
不出她所料,一听这话,沈楚楚立马抬起了头:“临妃和咖妃一起走的?”
嘉答应笑意动人,并没有正面回答:“她们走了有一会儿了。”
沈楚楚蹙起眉头,沉默了片刻,转过身就朝着北边的击鞠场走去。
这种事情,嘉答应没必要说谎,南北的马球场是可以通行的,很多女子都去北边的击鞠场,看那些黄金单身汉们打马球去了。
就算她过去了,也没什么大碍,毕竟狗皇帝在那里,一路上又全都是人,嘉答应想耍手段也不好耍。
咖妃虽说没心眼,但临妃显然比咖妃更没心眼。
临妃不会主动去找咖妃,她们能一起走,那就是咖妃不安好心,主动去引诱临妃同路而行。
上一次临妃就差点死了,照着临妃那个性子,与咖妃在一起,这次指不定又要吃什么亏。
沈楚楚没有跟嘉答应一起走,她急匆匆的朝着北边的击鞠场走去,而嘉答应则默默无声的跟在她身后,暗中加快了步伐。
击鞠比赛有点像踢足球,两方各有一个凹进去的木门,哪一队先踢进去二十个球,便是赢得了比赛。
毕竟是骑着马,用马球棍来打球,想要进球,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简单。
因此这种比赛,会很消耗时间和体力,一般中途都会有几次休息的时间。
沈楚楚走过去的时候,他们刚刚打完了第一场。
很多人骑着马往回走,马蹄子踏在土地上,搞得尘土飞扬,她根本看不清楚临妃在哪里。
嘉答应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她指着正前方:“临妃在那里。”
沈楚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临妃正往马群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着‘武安将军’。
马蹄子不长眼,好几次都差点踩到临妃,沈楚楚吓得额头直冒冷汗,连忙追了上去。
姬钰原本正在和司马致说话,他隐约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号,伸手拽住了马缰绳,朝着四周环顾一圈,将目光定格在了临妃身上。
司马致看到临妃的身影,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语气中满是调侃之色:“朕倒不知,爱卿与临妃走的这么近。当初和亲,朕是不是棒打鸳鸯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看到了沈楚楚紧随其后,狂奔而来的脚步。
第76章 七十六条咸鱼
姬钰望着不远处的沈楚楚,眸光不禁放的柔和了一些,他挑唇一笑:“皇上言之有理。”
司马致眉骨微动,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姬钰经常跟他拧着来,这一次附和他的话,他却犹如吞了一只苍蝇似的。
他用临妃调侃姬钰,还没过去一眨眼的功夫,沈楚楚就用实力打了他的脸。
姬钰那一句‘言之有理’,其实就是一语双关,暗指他棒打的鸳鸯是沈楚楚和姬钰两人。
呸!沈楚楚是他的女人,他们跟鸳鸯根本沾不到边,如果非要将他们比作水中的生物,那沈楚楚是天鹅,姬钰就是妄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两人沉默之间,临妃已经飞奔到了他们面前:“武安将军,贵妃娘娘在哪呢?”
司马致:“???”
这句话,临妃是不是问错人了?
他才是沈楚楚的夫君,临妃去问姬钰,这是几个意思?
再说了,沈楚楚不就在她屁股后面跟着,她是不是故意的?
临妃的迷惑行为令他的脸色铁黑,司马致现在一看见临妃就脑壳疼,他真是悔青了肠子,当初就该把这个祸害扔给姬钰才是。
知道凉国要有公主来和亲,一开始他是想将公主随便找个王亲贵族塞过去的。
可偏偏他的那些兄弟们,没有一个正常人,不是残疾就是不能人道,若是用这些人来敷衍凉国,怕是会惹得凉国女皇发怒。
而能在晋国数得上名字,身份又要高贵的人,要数姬家的将军了。
正巧在那时候,养心殿着火,他开始对姬钰以及姬家生疑,若是凉国公主嫁给了姬家任何一个将军,便相当于为姬家如虎添翼,再添一力。
思来想去,他也只能自己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早知道临妃这般令人头大,便是再为姬家添力,他也要将这个祸害扔给姬钰。
沈楚楚紧赶慢赶,可算是追上了临妃,她放缓了脚步,弯着腰气喘吁吁。
还未缓过劲儿来,便听到武安将军低低的轻笑声:“临妃娘娘转个身。”
临妃听话的转过身子,一眼便在马群之中,看到了一身红裳的沈楚楚。
她像是一只绿豆蝇,欢腾的扑哧着两条胳膊,迈着矫健的步伐,朝着沈楚楚扑了过去:“贵妃娘娘,原来你在这里!”
沈楚楚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受到了暴击,也不知道临妃身上穿的到底是什么胸垫,怕不是金刚石做的,撞得她屎都要飞出来了。
司马致骑着马往前走了几步,他望着沈楚楚的小脸,眸光柔和几分,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
方才不见她人影,他还以为她不喜欢看击鞠比赛,便也没强迫着让杨海喊她过来。
她不像临妃一般冒冒失失的,她现在朝着他们走来,自然不会是找姬钰的,所以她肯定是来找他的。
他刚要开口和她说话,沈楚楚却抢在他前头张开了嘴。
她缓了半晌,眼前冒着的星星才渐渐散去,她将身前的大型宠物扒拉开:“你乱跑什么?这里多危险?”
司马致:“……”
她不是来找他的?
她是来找临妃的?!
他太阳穴突突的跳动着,额头上的青筋隐隐露了出来,强忍着用马球棍打掉临妃脑袋的冲动,用最后一丝理智问道:“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临妃眨了眨眼睛:“臣妾来找贵妃娘娘。”
司马致忍不住了,他手中的马球棍蠢蠢欲动着,只想一棍子甩到临妃脸上,堵上她这张惹人烦的嘴。
她来向姬钰问沈楚楚的下落,沈楚楚过来又是为了找她,合着就他一个人最多余?
他生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只好骑着马往前走了走,直到和临妃保持了三米的距离,看不到了临妃的脸,他心中的火气才平息一些。
沈楚楚倒没注意到司马致隐忍的神色,她听到临妃的话,一双罥烟眉微微蹙起,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临妃说来这里找她?
可嘉答应明明说临妃和咖妃一起去了北击鞠场,看狗皇帝来打马球的。
还是说,嘉答应没有骗她,是咖妃告诉临妃,她在北击鞠场,所以临妃才跟咖妃一同来这里的?
若是咖妃说的,那说明咖妃是有目的性的哄骗临妃来此,但现在临妃毫发无损,咖妃又不在临妃身旁,这算怎么回事?
沈楚楚越想越觉得奇怪,她转过身子,往身后环顾一圈,并没有见到嘉答应的身影。
方才她跑得急,压根就没注意嘉答应去了哪里,现在再去看刚刚嘉答应站的位置,已经没有人了。
正在她失神之际,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姬七将军,笑着开口道:“临妃娘娘可否帮个忙,微臣的马尾松了,若是娘娘方便的话,帮臣紧一紧马尾。”
打马球的时候,基本都是骑着马奔跑着的状态比较多,骏马一跑起来,尾巴上的毛也会因为颠簸而跟着飞起来。
马尾毛乱飞,就会影响到马背上的人挥杆击球,所以击鞠比赛时,会提前将马尾巴用绷带绑起来,从尾骨的位置把马尾毛绑成一小条,以此防止比赛受影响。
沈楚楚瞥了姬七将军一眼,他是脚残废了?
自己不会下来绑马尾巴,非让临妃去?
姬七将军未免太不懂规矩,临妃为君,他为臣,他竟然让君帮他系马尾巴,怕不是活腻歪了吧?
她刚想说话,姬七将军便又面带歉意的补充道:“臣方才不小心扭到了脚腕,上下马不方便,球童又不在这里,若不然也不用劳烦娘娘了。”
临妃心里没有规矩不规矩的,凉国没这么多规矩,有困难了都是互帮互助的。
她见姬七将军态度诚恳,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便朝着他的马走了过去。
沈楚楚拉都没拉住临妃,她总觉得姬七将军不安好心,只好跟着临妃一块走了过去。
什么脚崴了,刚刚不还跟嘉答应在西边宫厕外头快活?
一个威风赫赫的大将军,崴个脚腕就不方便下马了,那若是在战场上崴了脚腕,是不是也不用打仗了,直接跟对面喊停,等回去擦个红花油再继续打仗?
她鄙夷的瞥了一眼姬七将军,跟着临妃一起走到姬七将军的马旁。
临妃从未接触过击鞠,凉国皇宫中也不会像晋国一样,举办这种击鞠比赛,是以她还是第一次给马尾巴绑绷带。
原本绷带只是有一点松了,她稍微紧一紧就可以,但姬七将军的马显然并不听话,临妃一伸手,那马就仰着脑袋,发出‘嘶嘶’的马鸣声。
姬七将军也没想到,他的马一向乖巧温驯,但临妃只要一靠近,那马就会变得躁动起来,几次都抬起前马蹄,差点将他掀翻在地。
他的脚没崴,也不是非要让临妃绑马尾巴,只是沈楚楚站的离姬钰的那匹马太远了,他必须想个法子,让沈楚楚靠近过来。
嘉答应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听她说沈楚楚很在意这个和亲过来的公主,他也只是用临妃试探一番,想不到她说的竟然是真的。
他现在离姬钰并不算远,不过三五步的距离,只要他不动声色的往姬钰那里挪一挪,临妃和沈楚楚就会跟着他一起移动。
也不知道嘉答应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能让沈楚楚丝毫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香气。
就算是换了永和宫正殿内的安神香,那安神香只是个辅助的作用,仅可以让她身上沾染上紫芳草的香气,但却沾染不了这么均匀。
虽然她身上紫芳草的香气并不算太浓郁,可稍微靠近一点,也能清楚的闻到那个味道。
姬七将军扯住缰绳,一边用手轻轻拍着马头以示安抚,一边不着痕迹的朝着姬钰身边靠近。
临妃本来差一点,就将马尾巴绑好了,但马身子猛地一动,她手里扯着的绷带一下就松了。
她有些不高兴,对着姬七将军道:“将军让马不要动,马上就绑好了。”
姬七将军嘴上答应的爽快,但马还是朝着前方缓缓移动着,丝毫没有顾及临妃的感受。
他眼观八方,左眼瞄着前方姬钰的马,右眼时不时的还要侧过去,用余光瞥一眼沈楚楚的位置。
就差一点,沈楚楚还差一步,便站到姬钰身旁了……
临妃手上的绷带,再一次因为马的移动而散开,她瞪着一双翦水清眸,火气蹭蹭的窜了上来。
她都说了不要动,为什么它还动?
临妃将绷带甩在了地上,她一把扯住了马尾巴,抬脚便对着马屁股来了一脚。
姬七将军哪里想到临妃会这样干,而且他光顾着瞥沈楚楚了,压根就没注意到临妃的动作。
他的爱马仰天发出一声嘶鸣,前面两只蹄子高高扬起,他下意识的抓紧了缰绳,双腿夹紧马身两侧,想要将身子保持住平衡。
临妃见马抬腿,一副狂躁暴怒的模样,心中更是火上浇油,她又没使劲,它叫唤什么?
沈楚楚甚至都来不及阻止临妃的动作,只见临妃对着马屁股又来了一脚,也不知临妃到底使出了多大的力气,那马被临妃蹬的受了惊吓,眨眼之间便窜出了老远。
姬七将军一开始还在马背上死命挣扎着,手中用力的扯住缰绳,不时的用马球棍击打着马的臀部,试图逼停下它。
这一举动显然令马陷入了更深层的恐慌之中,原本只是狂奔的马儿,像是发了疯似的左右摇摆着,拼了命的往下甩着姬七将军。
姬七将军也和这坐骑相处了两三年,坐骑陪伴他征战沙场,一人一马出了名的默契,但此刻因为临妃的举动,他们之间的默契粉碎成齑。
不过短短一息之间,姬七将军已经被马甩飞了出去,好在他反应很快,只是栽倒在了地上,并未受太严重的伤。
姬七将军眸光不屑,冷笑一声,他征战沙场这么些年,武功可不是白练的……
很快他便意识到,什么叫‘福不双至,祸不单行’,本来那马都跑远了,临妃却将指尖含到嘴里,吹了一个响亮又悠长的口哨,又将那失控的马引了回来。
后来沈楚楚问过临妃,为什么要把马再叫回来,临妃眨了眨无辜的眼睛,认真道:“臣妾觉得自己太冲动了,不该踢马屁股,所以想叫它回来,跟它道一声歉。”
虽然沈楚楚认为这个理由很扯淡,但临妃干过扯淡的事一只手都数不过来,这一件似乎还算平常。
没有人知道,这匹马为什么会听从临妃的口哨,但不管怎么说,马儿的确是跑了回来。
只不过回来时,马儿将倒在地上的姬七将军忽略掉,一共四只马蹄子,有三只都踩在了他的身上。
原本马蹄子踩人就疼,这马蹄子上还钉了马掌,那半圈铁片砸在他的手掌上,霎时间就被那钉马掌的边缘划掉了一小块肉。
五指连心,虽说是手掌被踩到了,可硬生生被剜掉一块血肉,那疼痛也可想而知。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其中一只马蹄子踩中了姬七将军的大腿根,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他引以为傲的子孙根。
空气中响彻着姬七将军撕心裂肺的低吼,沈楚楚目瞪口呆的望着蜷缩成一团的姬七将军,以及朝着临妃狂奔而来的马。
她怕临妃被这疯马伤到,连忙扯着临妃朝着一旁躲去,哪料到原本不知所踪的嘉答应,突然从她们背后窜了出来:“娘娘小心!”
嘉答应一边叫喊着‘小心’,一边暗中铆足了劲往沈楚楚的身上撞去。
这一撞来的猝不及防,沈楚楚被嘉答应怼到了姬钰的马身上,那马的肌肉结实的很,撞得她眼冒金星,半晌都缓不过来劲。
姬钰的坐骑,是姬七将军前几日送的纯血马,这匹纯血马可要比姬七将军的坐骑,杀伤力还要大上百倍。
许是因为纯血马闻到了熟悉的紫芳草香,它焦躁的打着响鼻,腿部的肌肉紧紧绷住,似乎十分的惶恐不安。
沈楚楚不了解马的习性,更没有注意到纯血马发出来警告的信号。
她被撞得眼前一片模糊,像是蹲久了的人突然站起来,脑袋里像是充了血似的,晕的厉害,丝毫没意识到危险正在逼近。
风儿一吹,紫芳草的味道钻进纯血马的鼻孔中,它彻底狂躁起来,一双前马蹄高高跃起,发出低低的嘶鸣声。
沈楚楚耳边是风呼啸的声音,以及嘉答应装模作样的嘶吼:“贵妃娘娘!快来人啊——”
她一抬起头,便看见了嘉答应闪烁的眸光,那是掺杂着得意与畅快的神色,带着一抹深恶痛绝的恨意。
沈楚楚的耳边闪过嘉答应与姬七将军的对话,她飞快的抬起手臂,朝着衣袖深深的嗅了一口气,淡到几乎嗅不出来的香气,扑鼻而来。
再一联想嘉答应口中的两手准备,还有那动过手脚的安神香,沈楚楚若是再想不通其中的关键,那上百本的古早宅斗小说,就全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