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武安将军虽然是正二品官职,但手握重权,可以随意调动边关的将士,姬家在朝堂上的脉络关系也是错综复杂,旁人根本就惹不起。
内阁大学士的脸一会红一会白,即便他的长女行事再过荒唐,可那也是他的嫡女,怎能给武安将军当妾?
姬钰见他不语,面上带了一抹歉意:“是姬钰唐突了,还请大学士勿怪。”
内阁大学士抬头看了一眼面色阴沉不定的皇上,又转头看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姬钰,他咬了咬牙:“武安将军此言差矣,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将军已将正妻之位许给旁人,老夫又如何会责怪将军。”
说罢,他转过身,对着皇上说道:“既然是皇上赐婚,微臣自然是高兴还来不及。”
这言外之意,便是同意了将长女嫁给姬钰做妾。
司马致达成目的,却没有多高兴,姬钰说正妻之位已经允诺于人,这已经相当于变相的向他宣战了。
晋国国风开明,不是没有过皇上将后宫妃子赐给臣子的先例。
但那是旁人,他是不会将沈楚楚赐给姬钰的,绝对不会。
坐在姬钰左侧的姬六将军,看着这气氛不太对劲,连忙笑着转移话题:“这上元佳节,干坐着也无趣,不如诸位一起吟诗作对,也算是不辜负这大好风光。”
说罢,姬六将军对着姬七将军做了个眼色,姬七将军喝酒的动作顿了顿,应和一声:“说的不错,瞧这天色也暗了下来,微臣许久未作过诗了,趁着这月色美好,正是灵感激发之时。”
上元节的猜灯谜是民间的习俗,他们这些皇亲贵族自然是不屑与之为伍。
为了标榜他们的特立独行,每到佳节良宵,他们便会吟诗作对,这已然成了一种习惯。
司马致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他们的请求。
姬七将军放下酒杯,勾唇一笑:“光是这般作诗也无趣,不如换个花样玩一玩?”
“怎么说?”姬六将军好奇道。
姬七将军站了起来,眸光环绕一圈,走到一旁,拾起了角落里的鎏金双耳暖炉:“击鼓传花,以筷子敲碗代替鼓,以此物代替花。闭眼击鼓,鼓声停,花落谁手,谁作诗。”
“击鼓之人作半句诗,剩下的半句,便由接花之人补上,诗词歌赋都可。”他补充道。
众人一听姬七将军的话,顿时都来了兴趣,这游戏在场的人都可以玩,省得有的人干坐着无聊。
姬七将军拿起筷子:“下一个接花之人,便接棒成为击鼓之人。本将军先来,也好给诸位做个示范。”
说罢,他便闭着眼睛敲起了筷子。
暖炉从姬六将军手中传出,一直向右传了过去,很快暖炉便从大臣这一侧,传到了对面后宫嫔妃的那一侧。
敲击声戛然而止,沈楚楚望着左侧的皇贵妃,微微舒了口气。
就差一点,那暖炉就到了她的手中。
虽说随便拎出来唐诗三百首,也能吊打在座的众人,但那毕竟不是她的东西,剽窃可不是个好习惯。
再者说,她在众人眼中,只是一个刚刚被接回京城两年,曾经什么都没学过的黄毛野丫头。
上一次在斋宴上当众写下草书之时,便已经引得众人生疑,可书法这种东西,多练练就能写好,即便他们怀疑,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这次的吟诗作对便不一样了,若非有满腹经纶,若非是从小受到熏陶,根本作不出好诗来。
枪打出头鸟,一味的得到关注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不是被逼无奈,上一次她也不会展露出自己的书法。
正当沈楚楚失神之时,姬七将军已经在纸上写下了上半句诗,命人呈到皇贵妃面前。
这下可把皇贵妃为难坏了,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没人教过她该如何作诗。
她对着白纸上的几个字愣了好一会儿,面色为难的抬头看向姬七将军。
姬七将军看她的脸色,便知道她不会作诗,他笑眯眯道:“若是娘娘不会接下一句,只需饮酒一杯当做惩罚便是。娘娘接受惩罚之后,便可代替臣成为击鼓之人。”
后宫嫔妃们矮几上摆的酒,并非是烈性酒,而是春杏桃花酿,味道醇香悠长,一般是喝不醉人的。
皇贵妃很想当着皇上的面表现一番,可她的确是不会吟诗作对,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添补上姬七将军写下的上半句诗。
她神色郁郁的抬手饮下一杯酒,当她放下酒杯的一刹那,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眸光亮了亮。
连她都不会作诗,想来沈楚楚便更不会了,这可是个让沈楚楚出丑的好机会。
皇贵妃想到这里,面上重新浮现出一抹笑容,她拿起了筷子,闭上了眼。
暖炉在她矮几上放着,沈楚楚伸手要去拿,手掌还没刚碰到暖炉,皇贵妃敲筷子的声音便停了下来。
沈楚楚:“……”
皇贵妃睁开眼睛,笑着望向沈楚楚:“真巧,是妹妹啊。”
“本宫记得妹妹上一次还跟本宫说,吟诗作对是妹妹的长项,谁料今日便有机会给妹妹来展示长项了,妹妹可千万要抓住机会啊。”
沈楚楚脸色黑了黑,她自然不会当众吟诗作对,但让她饮酒就更不可能了。
她是典型的一杯倒,不管什么度数的酒,只要一杯就能将她喝倒。
喝多倒也不算什么,问题是她喝多了就会撒酒疯,她的姐妹们自打和她喝过一次酒之后,打死都不愿意再跟她喝第二次了。
皇贵妃见沈楚楚脸色难看,笑的眼睛都弯成小船了,她将姬七将军方才出的上半句诗递给沈楚楚,笑呵呵道:“妹妹可不要让大家失望呢。”
第43章 四十三条咸鱼
沈楚楚垂下眸子,瞥了一眼矮几上的白纸,纸上写着一行龙飞凤舞的字——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这是庄子的《逍遥游》,其实这并非是诗词,文风体裁类似于散文的感觉。
不过姬七将军一开始就说过,体裁不限,诗词歌赋都可以,因此在场之人也没有人觉得不对劲。
沈楚楚握住笔,侧过头看了一眼姬七将军:“只要补上后半句即可?”
姬七将军点了点头:“不错,臣也是即兴发挥,娘娘补上的词句只要合理便可。”
沈楚楚撇了撇嘴,分明就是庄子写的《逍遥游》,怎么现在就成姬七将军即兴写的了?
她是不是以后该尊称姬七将军一句姬子,以表她对‘文化人’的敬佩?
皇贵妃见她下笔犹豫,得意的抬起了下巴:“妹妹若是实在不会,便不要勉强自己,毕竟妹妹是跟着粗鄙的村野之夫长大的,想来不会作诗也是人之常情……”
她的话还未说完,一转头便对上了司马致略显不悦的眸光,感受到从他身上袭来的阴寒之气,她的嘴唇颤了颤,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皇贵妃住了口,沈丞相却不打算跟她算完,他捋了捋胡子:“娘娘此言差矣,若是说楚贵妃不会作诗乃人之常情,那娘娘不会作诗又是所谓何般?”
“莫非,娘娘幼时也是被粗鄙的乡野之夫教养大的?”他意有所指的,看向皇贵妃的亲爹礼部尚书。
沈丞相和礼部尚书向来不对付,两人算是相看两相厌,待到他们的女儿进了宫之后,更是进一步的结为了死仇。
皇贵妃从小到大都是由礼部尚书亲自教导,礼部尚书对皇贵妃寄以厚望,一直都是将她当做母仪天下的皇后来培养的。
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礼仪形态更是没得挑,估摸着是礼部尚书认为女子无需精通诗词歌赋,便将这一项给落下了没教。
如今沈丞相这一句话,已经算是指名道姓的明着讥讽礼部尚书是个粗鄙的乡野之夫了。
不光如此,他也没给皇贵妃留下面子,皇贵妃讥讽沈楚楚不会作诗,他便反过来明嘲暗讽的指责皇贵妃没教养。
偏偏这话头还是皇贵妃自己挑起来的,礼部尚书就算是生气,也没法子明着回击。
礼部尚书将眼珠子瞪得快要掉下来了,沈丞相却毫不在意。
他只恨自己不能给礼部尚书一榔头,最好能帮礼部尚书克服困难,将剩下没迈进棺材的那半条腿给迈进去才好。
敢当着他面,欺负他闺女,礼部尚书这一对父女真是活腻歪了。
正当气氛越发的剑拔弩张时,沈楚楚咬着下唇,在白纸上添下了几个字。
她不紧不慢的放下毛笔,对着白纸轻轻的吹了吹:“写好了。”
此言一落,众人皆是好奇的看向了她,就连司马致也忍不住挑了挑眉,将身子往前探了探。
沈楚楚还会作诗?
是了,她都能写下那一手潇洒狂逸的草书,还有什么是她干不出来的。
可一个生养在小村落,连果腹都困难的女子,又是如何做到在短短两年之内,蜕变至此模样的?
司马致心中有些疑惑,面上却不显一分一毫,他挥了挥手,让小德子去取那白纸,当众念给大家听。
小德子满心欢喜的走了过去,楚贵妃真是深藏不露,他当初选择站队楚贵妃,简直是太明智了!
他笑呵呵的接过沈楚楚手中的白纸,当他看清楚白纸上那一行娟秀的楷体后,他脸上的笑容缓缓的僵住了。
众人不解的看着小德子,他倒是念啊,杵在那里发什么呆?
司马致眯起眸子,慢条斯理的缓缓开口:“念。”
小德子为难的看着白纸,而后抬头看了一眼皇上,吞咽几口口水之后,他颤着声音念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
念到这里,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在众人的注视下,他面红耳赤的念完了最后一句:“鲲之大,一锅炖不下。”
众人:“…………”
在短暂的一阵寂静过后,楼船内响起了哄堂大笑,他们笑的面色通红,若不是碍于皇上在场,只怕都要捂着肚子一边打滚一边笑。
楚贵妃怕不是饿了吧?莫非是最近想吃鱼了?
笑声中不乏掺杂着嘲笑和讥笑,但大多数人还是报以善意的笑容,毕竟这只是个游戏,姬七将军也说了,只要接的下一句内容合理即可。
鲲那么大,一锅确实炖不下,这话接的没毛病。
司马致扬了扬唇角,眸中染上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果然不愧是她,连做出来的诗词歌赋都这般特立独行。
沈楚楚并不在意旁人怎么想她,只要能将此事糊弄过去就好,不然让她喝酒的话,今日的船宴大概就继续不下去了。
皇贵妃有些不服气:“这哪里能算的了诗词,连口水诗都算不得!”
沈楚楚挑唇一笑:“娘娘觉得臣妾写的不好,那不如娘娘写一句教教臣妾?”
这话便是在讥讽皇贵妃不会作诗,倒是挺会和稀泥,咋咋呼呼到最后,连个屁都憋不出来。
皇贵妃攥紧了酒杯,差点没忍住扔到沈楚楚脸上去,她若是会作诗,哪里还轮的沈楚楚钻空子?
她气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旁人却没有一个帮她说话的,她求助似的抬头看向礼部尚书,希望能从自己亲爹那里寻求一点安慰。
可礼部尚书却面色涨红的埋着头饮酒,根本就不理会她求助的目光。
太丢人了!简直是太丢人了!
他勤勤恳恳培育出的女儿,竟连一个养在鸡窝的山凤凰都不如。
最起码这山凤凰还能耍个小聪明将此事糊弄过去,他的女儿却只能受罚饮酒,瞧那沈老狐狸快要嘚瑟上天的神情,真是太耻辱了!
沈楚楚闭上眼睛,拿着手边的筷子敲了起来。
她敲出的声音,散漫又随意,声如其人,犹如细雨淅淅,令人听着心情舒缓平静。
不像皇贵妃故意针对她,她并没有去针对坐在她旁边的嘉嫔,嘉嫔今日能老老实实的,她也没必要去刻意招惹嘉嫔。
暖炉在众人手中不断交接,沈楚楚敲筷子的声音始终没有停下来,很快暖炉便传到了大臣那一侧。
他们这些官员,肚子里都是有些墨水的,因此并不怕敲击声突然停下,若真停到了谁手里,能在皇上面前表现一番也是好的。
沈楚楚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她估摸着暖炉应该传到大臣那边,才停住了手。
后宫嫔妃会作诗还在少数,若是她敲到了哪个嫔妃,届时那人作不出诗来,指不定又要多结下一个梁子。
是以她故意将敲击的时间拉长,这样便可以留出足够的时间,将暖炉传到大臣那一侧。
她敲下最后一声,而后停住了手,与此同时睁开了眼睛,寻找着暖炉到了谁手中。
刚一抬头,便见姬六将军抢着那一瞬间,飞快的将暖炉塞进了武安将军手中。
沈楚楚:“……”
不至于吧?
姬六将军虽然是武将,文化水平却不算低,至于害怕成这样吗?
姬钰勾了勾唇角,望着她的眸光中,含着淡淡的笑意:“娘娘的上半句诗是什么?”
沈楚楚一怔,是了,这游戏是需要击鼓者写下上半句诗,而后由接花者接下半句诗。
方才皇贵妃没答上姬七将军出的题,还受了饮酒的惩罚,因此便顺着让她继续答姬七将军留下的题。
而她没受惩罚,直接浑水摸鱼了过去,到了下一个人接花,自然是要让她来出题。
可她不会作诗,也不想剽窃先人留下的古诗,借此来出头。
沈楚楚面色犹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姬钰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温声笑道:“许久未饮酒,竟有些馋酒了,臣罚酒一杯,还望娘娘不要见怪。”
众人都知道他这是在帮沈楚楚解围,也没人敢说什么,只是各自心中都有些奇怪,武安将军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司马致眸光沉了沉,姬钰行事向来低调,虽手握重权,却也不爱声张。
没想到姬钰会为了沈楚楚,这般明目张胆的挑衅他,莫非姬钰真的以为他不敢怎么样姬家?
小德子俯下身子,在一旁提醒道:“皇上,到时间了。”
虽然这上元节船宴的目的是与臣同庆,但皇上参加这种娱乐性质的宴会,到了一定的时间,便必须要离开宴会。
毕竟皇上在这里,大臣们就算心再大,也不敢完全放松下来。
为了给臣子们留下足够的空间,晋国的开朝皇帝便定下了这个规矩,但凡参加娱乐性质的宴会,只要到了时间,便要由身边的太监来提醒皇上离开。
司马致有些不悦,他若是离去了,指不定姬钰又该如何挖他的墙角。
可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他又不能去违反。
他紧紧的攥住酒杯,差点没把酒杯捏变形了。
小德子看到皇上的动作,心中有些毛骨悚然,面上却只能装出镇定的样子,再次提醒道:“皇上该走了。”
司马致松开酒杯,站起身来:“朕有些乏了,诸位继续便是。”
大臣们都知道宴会的规矩,是以也没有挽留皇上,皆是起身恭敬的目送皇上离去。
姬钰感觉前方投来的灼热目光,他面色不改的饮下这一杯酒,而后漫不经心的闭上眼睛,缓缓的敲起了筷子。
他敲击筷子时,向里添了两分内力。
手上的动作从容不迫,敲击出来的声响,听起来却有些阴沉压抑,令人不自觉的感觉胸口发闷,喘不上气来。
司马致走到门口,不紧不慢的眯起眸子,侧过头瞥了姬钰一眼,而后迈步离去。
众人的动作下意识的加快,像是想摆脱掉什么梦魇似的,恨不得立马将手里的暖炉扔出去。
暖炉再次传回到女眷那一侧,皇贵妃刚接过暖炉,敲击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她手脚无措的想将暖炉扔给沈楚楚,却听到姬钰不疾不徐的声音:“真巧,又是皇贵妃娘娘呢。”
不知为何,皇贵妃听到‘真巧’那两个字,一下就想起来方才自己故意将暖炉传给沈楚楚时,自己用嘲讽的语气,说出来的那句话。
——真巧,是妹妹啊。
皇贵妃涨红了脸,亏得他们姬家这几位将军还是她的表哥,不帮着她也就算了,还这般让她丢面子。
她压根就不会作诗,暖炉传到她手中,她就只能饮酒接受惩罚。
第一次便罢了,这一次又是她,皇上和诸位大臣都在一旁看着呢,她的脸面也算是丢的差不多了。
皇贵妃气的快要哭了,可她又拿姬钰这个表哥没法子,整个姬家都以他为中心,她还能怎么样呢?
她憋着一口气,将酒杯的里的酒饮了下去,而后侧过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沈楚楚。
若是沈楚楚不会作诗,陪她一起丢脸也就罢了,可沈楚楚方才钻了空子,只怕如今皇上对沈楚楚另眼相看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厌烦沈楚楚。
皇上刚才看她的眼神中,都隐隐带着一丝不耐烦,这一切都怪沈楚楚这个小贱蹄子!
她还就不信了,沈楚楚可以侥幸钻一个空子,难道还能一直走狗屎运钻空子了?
沈楚楚被皇贵妃瞪得有些莫名其妙,她现在什么都没做,皇贵妃瞪她干什么?
皇贵妃闭上眼,摸起筷子便敲击起来,沈楚楚迅速的从皇贵妃的矮几上,拿起了暖炉,刚要递给嘉嫔,敲击声便停了。
沈楚楚:“……”
合着今天皇贵妃就跟她犟上了?
皇贵妃这近乎是针对的行为,引起了众人的不满,今日这上元节的船宴,大家就是来放松娱乐的。
她们想要勾心斗角,也要挑一挑时候,玩个游戏都要斗来斗去的,真的是惹人厌烦。
虽然大家有些不高兴,却还是给皇贵妃留了些面子,只是在心中腹诽着皇贵妃不懂事。
皇贵妃只顾着想拖沈楚楚一起下水,哪里有时间去注意旁人的神色,她微微一笑:“本宫不擅长作诗,便不给妹妹出上半句诗了,妹妹便以这大明湖为题,随意作一首诗好了。”
她就不信,这次沈楚楚还能糊弄过去。
沈楚楚心中有些烦躁,这皇贵妃就好像一只蹦跶来蹦跶去的跳蚤,也不知道礼部尚书怎么教导出来这样一个女儿。
就皇贵妃这样小心眼的蠢货,针对人都做的这般明显,一点都不懂得低调行事,还想坐上那皇后之位,简直是白日做梦。
沈楚楚挑了挑眉,瞥了一眼楼船外的夜景,轻笑一声:“大明湖,明湖大。大明湖里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达。”
她话音刚落,众人便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首口水诗,朗朗上口不说,意蕴也深得很呢。
此楼船有个雅称别名,唤作‘荷花’,楚贵妃道‘大明湖里有荷花’,便是指这所楼船。
而下一句‘荷花上面有蛤蟆,一戳一蹦跶。’,恐怕指的便是上蹿下跳,令人不得安生的皇贵妃了。
谁说楚贵妃不会作诗,他们瞧着她会的很呢。
皇贵妃起初没有反应过来,待到众人笑够了,她才后知后觉的听懂了沈楚楚的明嘲暗讽。
四周全是耻笑她的目光,她的小脸红成了猴屁股,只想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沈楚楚笑眯眯道:“娘娘对臣妾作的诗,可还满意?”
皇贵妃的长指甲用力掐进掌心中,死死的咬着下唇,从齿间咬牙切齿的蹦出来两个字:“满意!”
听到皇贵妃的回答,在场的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礼部尚书已经将脑袋埋进了腰里,恨不得现在把这个女儿塞回娘胎里回炉重造。
游戏还在继续,沈楚楚却没心思再玩下去了,轮了一次之后,她便找借口离开了楼船的一层。
她脚腕上的伤需要定时涂药,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回去房间让碧月给她上了一层药。
沈楚楚在屋子里待不住,睡觉又睡不着,索性便独自一人去了二层的露天甲板上。
其实三层的风景更好,可狗皇帝和后宫嫔妃的住所都在三层,她怕万一狗皇帝一时兴起,也去了三层赏景。
届时狗皇帝撞见她,再误会她是想趁机勾搭他。
沈楚楚的双臂搭在船的围栏上,微风徐徐,拂起了她额间的碎发,天上挂着的月亮圆圆的,湖水中映出了她模糊的身影。
不知道她爸妈现在怎么样了,虽然之前她去了山区支教,但每个月都会给家里发个信息报平安。
如今她来了这里也有一个多月了,收不到她信息的父母,肯定很着急吧?
她知道他们对她严厉,并不是为了让她给他们扬眉吐气,他们只是不想她重蹈覆辙,不想她像他们一样,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没文化。
在山区支教的那一年中,她吃过不少苦,也明白了以往不懂的很多东西。
她本想回去之后,好好的跟父母道一声歉,可惜到了最后,她也没能再见他们一面。
湖中央一片寂静,岸上却是喧嚣的烟火气息,星星点点的橘光那样温暖,人们拖家带口的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玩闹。
沈楚楚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抬头想将眼泪憋回去,泪水却不争气的掉落下来。
身后悄无声息的伸来一只大掌,穿过她的脸侧,覆上了她的双眸。
第44章 四十四条咸鱼
感受到一块柔软微凉的绸缎覆在眼眸上,沈楚楚微微一怔,泪水很快便浸湿了绸缎。
她扯下绸缎,侧过头望着他,唇瓣颤了颤:“武安将军……”
姬钰面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娘娘可是想家了?”
沈楚楚先是一愣,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他口中的想家,是指原主养父母的家。
众所周知,原主在郊外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中生养大,跟着养父母过活了十五年,武安将军误会她想养父母,也实属正常。
她没有解释,而是顺水推舟道:“是有些。”
除了这个借口之外,她想不到还有其他的理由,可以解释她孤身一人躲在这里偷偷的哭。
微风徐徐,带着一丝凉意,吹起平静的湖面,荡漾起一层层粼粼波澜。
朦胧的月光洒在她的头顶,为她添上了一抹温柔的光晕,姬钰望着她瓷白如玉的面庞,湿漉漉含着点点星光的眼眸,不禁有些微微失神。
还是一样的爱哭。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直白,沈楚楚想装作不知情都有些难。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也是狗皇帝的妃子,和武安将军一个男人单独相处,总归是不合适的。
她想立刻离开,但又觉得他一来自己就走,好像有点不给他面子。
毕竟他曾经帮过她,就算她不想与他独处,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好歹客套几句再走。
沈楚楚往一旁靠了靠,与他保持开了安全距离,姬钰看到她的动作,清冷的眸光中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意味。
“京城真是繁华。”她眺望着岸上的万家灯火,发出一声感叹。
姬钰苍白的面庞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娘娘喜欢这繁荣昌盛的京城吗?”
他问这话时,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她听到这问话,却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姬钰面不改色,只是搭在围栏上的手指,微不可见的紧了紧,没有血丝的指尖,用力到微微泛出白痕。
沈楚楚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本宫喜静,京城太过吵闹,还是乡间的生活更舒适些。”
比起这富饶昌盛的京城,她更喜欢原先在山区支教时的宁静。
那里没有勾心斗角,也不用担心自己一句话说错就会掉脑袋,更不用提心吊胆的去讨好自己不喜欢的男人。
姬钰的眸光微闪,唇边带着一抹温笑:“臣曾有幸去过雁塔村几次,娘娘可记得雁塔村东边的大雁巢?”
沈楚楚一愣,雁塔村便是原主幼年生活的地方,因为地形偏僻导致人烟稀少,那里的人都穷的连饭都吃不起。
虽然如此,那雁塔村却是去边关的必经之路,想来武安将军应该是率兵时,曾经途径过此处。
沈楚楚不禁有些犯愁,原文中并没有详细提及过原主幼年的生活细节,她怎么会知道雁塔村那里,有没有这个劳什子的大雁巢?
若是她敷衍着他说自己知道,万一他详细的提及大雁巢,那她岂不是很可能就说露馅了?
她斟酌一番,面露为难:“本宫来了京城之后,生过一场大病,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
生病这事她倒是没有说谎,原主被接回丞相府之后,曾莫名其妙的高烧过三日,差点没把小命交代出去。
虽然她怀疑这件事可能和嘉嫔有关系,但原文中并没有具体描述此事的过程,只是在后文中以倒叙的方式轻描淡写的提及了几句,她也不能无凭无证的乱猜。
原本高烧之前,原主便不怎么聪明,烧过之后行为举止就更加颠三倒四了,她用这个当借口,应该还算是比较有说服力的。
姬钰微微颔首,低垂下的眸子遮住了眸光,令人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沈楚楚对着他笑了笑:“时辰不早了,本宫便先回去休息了。”
若是让她继续对着这张绝世容颜看下去,那她大概会把持不住自己,忍不住沉沦在他俊美无双的容貌中无法自拔。
沈楚楚刚转过身,却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她扭过头望着他:“将军若是有心上人,还是要趁早娶回家,免得皇上以为将军是在说笑,总想着要给将军赐一门婚事……”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姬钰打断了,他黑漆漆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你相信天命吗?”
沈楚楚微微一怔,小嘴微张,半晌才回过神来:“世间一切,皆在冥冥中已经注定,天道轮回便是如此无情。”
就像她一样,穿进这本书里来,整日活的战战兢兢,她的结局早已经注定,若是她不想按照结局来走,那只能等着被雷劈。
姬钰抬起眸子,低低的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我不信命。”
沈楚楚咬了咬唇,听武安将军说话的口气,她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他向来对她自称为臣,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用的自称却是‘我’。
她在心中安慰自己,也有可能是她想的太多了,没准是他一时说顺嘴了,忘记用‘臣’当自称了呢。
沈楚楚吸了口气,对他笑了笑,转身便要离去。
刚走出去几米远,楼船上下楼梯的地方,便隐隐传来了嘉嫔的声音。
她下意识的顿住脚步,将脑袋往前方倾了倾。
“我先进去见皇上,劳烦爷等上一盏茶的功夫再进去……”
嘉嫔刻意压低了声音,沈楚楚没听清楚嘉嫔后面的话,只是隐约听嘉嫔提起了‘爷’这个字眼。
不知道为什么,她听到这个字,下意识的便联想起了在斋宴那日,她被皖嫔的奸夫捂住口鼻时,那奸夫的同伙儿,似乎也是唤了奸夫一声‘爷’。
在晋国,并非是所有人都可以被称为爷,只有位高权重者,才会被人恭敬的称上一句‘爷’。
沈楚楚眯起了双眸,瞧嘉嫔这模样,想来又是要搞事情了,她就说今日嘉嫔怎么这么老实,原来是在那攒CD等大招呢。
虽然不知道嘉嫔口中的这位‘爷’是谁,又和皖嫔的奸夫有什么牵扯,但能和嘉嫔狼狈为奸,想来这人也不是什么好鸟就是了。
“那门锁,我已经动了手脚,你放心去便是,可莫要让我失望。”男人的声音低低的,听起来有些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