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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听不到她想什么,虽然耳朵是清净了,他心中却忍不住沉思,她又在说他什么坏话。

  除了她第一次侍疾时,她在心里夸赞了他一句长得俊美,之后他便再也没听到过她说他一句好话。

  她心中所想之话,没有一句是不冒犯龙威的,若非是他心胸广阔,她早就死个千八百次了。

  步辇停在长春宫外,待到皇上和楚贵妃下了步辇,杨海便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喊完之后,杨海看了看楚贵妃,又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补了一句:“贵妃娘娘驾到——”

  杨海在后宫中伺候主子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诡异的情况,当时嘉嫔身边的婢子一哭诉,他便摸清楚了嘉嫔的心思。

  无非就是怕皇上与楚贵妃单独相处的时间多了,楚贵妃会获得皇上的青睐。

  所以嘉嫔先用这一招令皇上离开养心殿,与楚贵妃分开之后,嘉嫔好在两人之间挑拨离间,让皇上对楚贵妃心生间隙。

  就是没想到,皇上会将楚贵妃一同待到长春宫来,只怕嘉嫔看到皇上带来楚贵妃,没病也要气出病来。

  当然,这话杨海也就是自己心里想想,绝对不会说出口便是了。

  皇上英明,自然会有自己的决断,哪用得着他一个奴才多嘴。

  司马致斜睨了杨海一眼,他眉骨微动,缓缓的皱起眉头。

  楚贵妃这般胡思乱想就算了,杨海可是他身边的老人了,怎么也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

  嘉嫔和他关系算不上太亲近,只是幼时的玩伴而已,在他心中嘉嫔最多也就算是个妹妹,因此他待嘉嫔,比待旁人要厚待几分罢了。

  如今晋国刚刚步入正轨,家国未安,他又怎会将心思放在后宫这等儿女情长之上?

  他对嘉嫔只有兄妹情谊,而对楚贵妃那个红杏出墙的女人,他更是瞧不上半分,更不要提什么青睐不青睐了。

  司马致敛住眸光,神情中带着淡淡的薄凉之色,缓步迈进了长春宫。

  沈楚楚跟在他身后,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若是现在出现在嘉嫔面前,指不定嘉嫔怎么胡思乱想呢。

  毕竟人家嘉嫔才是正牌女主,她可不想在带着玛丽苏光环的女主面前拉仇恨。

  要不然等她进了冷宫,嘉嫔送去的可能就不是白绫了,没准会换成双倍鹤顶红,或是一把银光闪闪冒寒气的匕首。

  司马致注意到了她刻意保持距离的动作,他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难道她就这般嫌弃他?

  旁的女人都巴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他身上,她却恨不得离他八尺远才好,仿佛他身上有瘟疫似的。

  司马致脚步一顿,沈楚楚一时没察觉,便直冲冲的撞上了他的后背。

  她撞得鼻梁生疼,眼眶瞬时间便红了,若是旁人这般做,只怕她早就忍不住开口骂上两句了。

  可她撞得是皇上,她只能捂着鼻尖,强忍着疼痛询问道:“都怪臣妾不长眼,皇上可撞疼了?”

  看着她委曲求全的模样,司马致心情不由舒畅了几分,他上前一步,俯下身子,将高贵的头颅微微弯下。

  他用双手固定住她的小脸,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薄唇对准她的鼻尖,轻轻的吹了两下。

  沈楚楚目瞪口呆的望着他,甚至忘记了鼻间传来的疼痛,她的心脏‘砰砰’的狂跳着,仿佛随时都要跳到胸口外来。

  造孽啊!这男人长得也太好看了吧!那根根分明的长睫毛,都快蹭到她脸上去了!

  司马致听到她的心声,嘴角微微勾起,眸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

  总算从她心里听到一句能入耳的话了,她不想离他近,他就偏要贴着她走。

  在长春宫殿外,众人的注视之下,他动作自然的牵住她的小手:“朕无妨,既然爱妃走不稳,朕扶着你便是。”

  沈楚楚:“…………”

  众人灼热的目光,像是要在她身上戳出来一个窟窿似的,而嘉嫔那个跑去哭诉的婢子,躲在人群中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煞是好看。

  沈楚楚吸了口气,完蛋了,她仿佛已经看到双倍鹤顶红向她招手了……

  她真想一把甩开他的猪蹄子,可她没有勇气这样做,她能做的只有僵硬着身子,磨磨蹭蹭的跟在他身旁,不情不愿的进了长春宫。

  长春宫殿内构造与永和宫差不太多,不同的是,沈楚楚住的是永和宫正殿,而嘉嫔却只能住在长春宫偏殿。

  嘉嫔的位份不高,因此没有资格住在正殿中,只不过长春宫如今没有主位的嫔妃入住,嘉嫔独自居住在长春宫内,倒也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司马致牵着沈楚楚进了偏殿,刚一进门,便听到了宫女啜泣的声音。

  因为方才杨海是在长春宫外喊的皇上驾到,而嘉嫔住在偏殿中,听不仔细外头的声音,所以宫女只好做戏做全套,一刻不停的低声哭泣。

  宫女听到殿内传来的脚步声,立马装作惊喜的样子喊了一声:“小主您终于醒了,奴婢这就去给您请太医……”

  沈楚楚忍不住心中暗暗嗤笑,皇上不进来,嘉嫔也不醒,这时机掐的可真准。

  司马致轻描淡写的瞥了她一眼,而后牵着她的小手,从容不迫的走近了嘉嫔的床榻。

  也不知是不是她穿的少的缘故,她的手掌有些微凉,他皱了皱眉,用温热的大掌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了起来。

  沈楚楚怔怔的抬起头望着他,不明就里的蹙了蹙罥烟眉,狗皇帝又抽什么风?

  伺候嘉嫔的宫女跑出来,便撞见了皇上,宫女连忙跪在地上给皇上请安:“奴婢拜见皇上。”

  嘉嫔听到这声音,挣扎着从榻上爬起了身,她心中美滋滋的想着,果然在皇上心中,还是她最重要。

  这不,皇上听说她晕倒,便丢下沈楚楚,急匆匆的过来看她了。

  这般想着,嘉嫔便下了榻,她刚要跪下,就听到皇上低沉的声音传来:“不必多礼。”

  嘉嫔一听这话,心里更美了,她脸上带着笑意,缓缓的抬起了头。

第9章 九条咸鱼

  当她和沈楚楚的视线相交的那一刹那,嘉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谁能告诉她,沈楚楚这个贱蹄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记得她命身边的婢子到养心殿哭诉,为了能保证皇上会来看她,她还专门教了婢子一套说辞。

  因为行事匆忙,她教给婢子的说辞中有不少漏洞。

  不过当时她也没想太多,只是单纯的想试探一下皇上会不会丢下沈楚楚来看她,也顺带着借此机会,来证明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如今皇上是来了,可他身边带来的那个拖油瓶是几个意思?

  嘉嫔脸色像是走马灯似的,一下红一下白,特别是当她注意到皇上的手,牵着沈楚楚的手时,她的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

  这两日努力压制住的恐慌,也像是漏了水的葫芦,再也兜不住向外喷涌而来。

  莫非皇上真的移情别恋,喜欢上沈楚楚了?

  她与皇上相识十几载,除了幼年玩耍不懂事时与皇上牵过几次手,成人之后便再也没和皇上这般亲近过了。

  而此刻,皇上却与一个乡野村夫教导出来的粗鄙之人如此亲昵,甚至用他养尊处优的手掌去握住沈楚楚五指粗糙的鸡爪子……

  司马致见嘉嫔傻愣在那里,神情呆若木鸡,他皱了皱眉头:“你平日身子骨不错,怎会突然晕厥?可有请太医来看过?”

  嘉嫔幼时身子不好,沈丞相怕她是因为早产落下了病根,便动用了关系,请来了武状元陪同嘉嫔练武强身。

  当初这事,还引起了先帝的不满,那时候晋国便没有女子习武的先例。

  千金贵女就要贵女的姿态仪容,更不要提沈丞相还小题大做请去了武状元教习嘉嫔练武。

  但碍于沈丞相家世世代代都是晋国忠臣,沈丞相在外又素来有爱妻如命之称,对于身子孱弱的女儿疼惜一些也在所难免,先帝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说起来他和嘉嫔还一起练过几日的武,嘉嫔终归是个弱女子,每每练武之时便想尽方法偷懒,到最后也只是练成个半吊子。

  不过自从习武之后,嘉嫔的身子骨的确比以往好上许多,再也没像个药罐子似的天天喝药了。

  因此今日嘉嫔突然晕厥,司马致难免觉得有些诧异,如今的嘉嫔,可比后宫那些身体柔弱的女子强健多了,怎么可能轻易晕倒。

  嘉嫔听到他的问话,才蓦地回过神,她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面上挂起一抹虚弱的笑容:“嫔妾无碍的,无需请太医过来了,倒是劳烦皇上为嫔妾跑了一趟,嫔妾心中惭愧。”

  虽说婢子请来皇上的借口,是她从永和宫走后才突然晕厥。

  可如今沈楚楚也在此处,她若是再这般说,便相当于和沈楚楚当面对质,这理由就有些经不起深究了,毕竟她晕倒是装出来的。

  她话音刚落,便忍不住一阵咳嗽,她咳的身子来回震动,连忙用手帕捂住嘴,仿佛随时都会咳出血似的。

  嘉嫔身边的婢子上去扶住她,先是为她顺了口气,而后婢子突然带着哭腔对着皇上跪了下去:“小主昨日落入那冰寒的莲花湖,怎会无碍,只不过小主怕皇上忧心,才不愿说出实情……”

  婢子说罢,嘉嫔的眼眶便红了起来,她死死的咬着唇瓣,似乎是想将落下的泪水逼回去。

  那一脸隐忍的模样,再配上梨花带雨的啜泣声,简直令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沈楚楚看到嘉嫔精彩的演技,险些没忍住给嘉嫔鼓掌呐喊。

  她以为自己就够能演了,可现在看来,若是将她和嘉嫔放在一起,她简直就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单就凭嘉嫔说来就来的眼泪,她就输了个彻底,方才她以为狗皇帝驾崩,为了让自己哭出来,她差点没把自己的大腿肉拧烂。

  沈楚楚在心中美滋滋的想道,别说狗皇帝了,她看着嘉嫔都想要怜香惜玉一番。

  如果她没猜错,接下来他就会询问嘉嫔怎么掉进了莲花湖中,而嘉嫔的婢子便会将矛头指向她,说嘉嫔落水是她推搡的。

  按照这样继续发展下去,狗皇帝绝对要禁足惩罚她,借此安慰嘉嫔一番。

  沈楚楚越想越兴奋,若是她被禁足在永和宫,后天的宫宴也不用去参加了……

  司马致眯起细长的眸子,神色复杂的瞥了沈楚楚一眼,什么叫差点把大腿肉拧烂?

  合着她刚刚哭的那样伤心欲绝,不是因为误以为他驾崩了,而是因为大腿太疼了?

  便是不提此事,楚贵妃从方才在养心殿,似乎就表现出来很不情愿参加宫宴的样子,甚至为了不参加宫宴,都愿意被他禁足。

  宫宴一般都是在傍晚时举办,莫非她是想在宫宴那日私会情人,所以才不愿参加宫宴?

  司马致敛住眸中的寒光,握住沈楚楚小手的手掌微微用力,对着嘉嫔问道:“昨日大雪,你不在长春宫待着,跑到莲花湖去做什么?”

  沈楚楚:“……”

  这狗皇帝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正常人不都应该先关心一下落水的原因,怎么狗皇帝却问嘉嫔为什么去莲花湖?

  狗皇帝不愧是直男,这脑回路实在令人佩服!

  显然嘉嫔也没想到皇上会突然这么问,本来按照她的推测,皇上下一句该问怎么会掉入湖中才是。

  这一下搞得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她总不能说自己是为了栽赃陷害沈楚楚,才跑到莲花湖边去吧?

  嘉嫔憋红了小脸,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嫔妾是去御花园赏雪,一路看那雪景太过入迷,也不知怎地就走到了莲花桥上……”

  司马致微微颔首:“这般说来,嘉嫔是看雪景过于入迷,所以不慎从莲花桥上跌倒了。”

  嘉嫔小脸一白,他用的是陈述的语气,而不是疑问的口气,这便说明他已经认定了是她自己不慎跌进莲花湖的了。

  若是她和婢女再执意将此事往沈楚楚身上扯,只怕会适得其反,令皇上对她心生质疑。

  想到这里,嘉嫔也不敢再提沈楚楚了,她面带愧色:“雪地太滑,是嫔妾大意了。”

  司马致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不管昨天嘉嫔到底为什么掉进湖里,反正现在嘉嫔看起来也没什么妨碍。

  总之他绝对不可能,让楚贵妃光明正大的有理由不去参加宫宴。

  楚贵妃想和她的奸夫在他头上骑马,门都没有!

  沈楚楚眼看着事情朝着诡异的方向呼啸而去,她痛定思痛,在心中暗暗反思自己太过高看嘉嫔了。

  就算狗皇帝是榆木脑袋不开窍,嘉嫔也不该说放弃就放弃,做什么事情都贵在有毅力,嘉嫔简直太不给力了。

  看来是时候到她出马了,对付狗皇帝这种直男,就是要快、准、狠。

  她要让嘉嫔看一看,什么叫做真正的实力!

  沈楚楚咬了咬牙,用自己没被牵制住的那只手,往自己的大腿上又掐了一把。

  她眼眶中蓄满泪水,‘哐当’一声,当着众人的面便对着皇上跪了下去。

  沈楚楚演戏演全套,本想甩开狗皇帝的手,对着他哐哐叩两个头再哭诉,可她甩了两下,愣是没甩开他的手掌,只好将就着继续演了。

  “皇上,嘉嫔妹妹会如此,都是臣妾的错。”

  她的面上闪过一分悔恨,两分痛苦,三分挣扎,声音真挚而诚恳:“昨日臣妾去侍疾的路上,看到了嘉嫔妹妹,妹妹本想拉住臣妾闲聊几句,可臣妾一心担忧皇上,便甩开了她的手……”

  “若非如此,嘉嫔妹妹也不会没站稳,掉进那莲花湖中,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还请皇上责罚!”

  在场的众人,都被她的举动惊呆了。

  谁不知道皇上宠爱嘉嫔,楚贵妃好不容易凭靠着侍疾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如今她说出实情,不但没人会夸赞她诚实,还会令皇上心生厌恶,简直是自毁前程。

  嘉嫔的神情也有些呆滞,沈楚楚是今个吃错药了?还是没带脑子出门?

  下一瞬她便恢复了正常,不管沈楚楚怎么想的,既然皇上已经知道了实情,依着皇上对她的宠爱,便绝不会袖手旁观就是了。

  司马致被沈楚楚气笑了,她为了见她的奸夫,真是豁出去了。

  其实他大可以成全她,而后在宫宴当日,派人监视她,若是发现了奸夫,便一举将两人拿下。

  可他细细的想了想,以她这狡猾的性子,万一没抓住,反而会打草惊蛇,届时想在抓住她的把柄,那可就难了。

  若非是看在沈丞相的面子上,他早就一杯毒酒赐死她了,哪容得她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司马致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条斯理的俯下身子,他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她的小脸,半晌之后,抬手覆在了她的双眸上。

  他漫不经心的拭去她脸蛋上的泪水,动作温柔的仿佛是在擦拭他珍贵的宝剑一般:“爱妃是无心为之,朕又怎会舍得责罚于你?”

  “不过国有国法,宫有宫规,朕若是置之不理,恐会寒了嘉嫔的心。”

  司马致将她扶起,面上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朕便罚你为嘉嫔抄写十遍《金刚经》祈福,明日午时前送到长春宫里来。”

  一本《金刚经》约有五千字左右,十遍也就是五万多字,先不说此时已经临近傍晚,她一晚上能不能通宵写完五万多字。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沈楚楚不会磨墨,一个连墨都不会磨的人,更不可能会写毛笔字了。

  司马致拍了拍她的手背,皮笑肉不笑的按住了她止不住颤抖的手臂:“抄佛经讲究的是心诚实意,爱妃一定要认真将字迹抄写工整,若是爱妃写的不好,朕便只能去永和宫亲自监督爱妃抄经了。”

第10章 十条咸鱼

  一直到沈楚楚回到永和宫,她的脑子还是懵的,狗皇帝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尽是搞一些令人窒息的骚操作?

  人家电视剧里都是禁足,为什么到了狗皇帝这里,禁足就变成了抄经书?

  她记得上一次被罚抄,还是她上高中的时候,万万没想到她穿越到古代后宫里成了贵妃,有朝一日还要重拾学生时代那噩梦般的回忆。

  沈楚楚欲哭无泪的面对着书桌上白润如玉的棉连纸,恨不得立刻马上拿着砚台冲到养心殿,把狗皇帝的脑袋锤成两半。

  碧月担忧的望着自家主子,虽然她是个没见识的奴才,可她也知道《金刚经》有不少字。

  相夫人信佛,便经常在闲时,执笔抄经祈福,其中这《金刚经》就是相夫人常抄的佛经之一。

  主子被接回京城之时,已经是十五岁的年纪,先不说主子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就连识字、写字这些最基本的东西,对主子来说,都是一些高难度的事。

  相爷给主子请了教习的先生,虽然先生勉强教会了主子识字,可主子到底是年纪大了,学起东西来也旁人更加吃力。

  碧月曾见过主子写字,那字迹歪歪扭扭,犹如千百只毛毛虫趴在纸上涌动跳跃,令相爷看了直皱眉头。

  皇上罚主子抄经书,还特意提醒主子要字迹工整,这分明是在刻意为难主子,说白了就是在替嘉嫔出气。

  她也不知道主子是怎么想的,怎么突然就对皇上说出是自己推了嘉嫔,可她到底只是个奴婢,什么时候也轮不到她去管主子的说话办事。

  碧月唯一能为自家主子做的,便只有安静的陪在主子身边,为主子添茶倒水。

  屋子里的红萝炭,白日就已经烧掉了三斤,如今只剩下两斤。

  碧月怕主子写字冻手,便将火盆放在了主子身边,心中细细的算计着炭火怎么用,才能撑过这一夜。

  沈楚楚对着棉连纸发了一阵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对着碧月问道:“你会磨墨吗?”

  碧月点点头:“会的,奴婢曾在相夫人身边侍候过,相夫人抄经时,便是奴婢磨墨。”

  “那你过来帮本宫磨墨。”她低声吩咐一句。

  碧月应了一声,走到书桌旁,按照主子的吩咐,动作熟练拿着墨条磨起了墨。

  沈楚楚拿起毛笔蘸着墨水,神色认真的在棉连纸上一笔一划的写起了字。

  书桌上那一点橙色的烛火左右摇曳,将她的身影拉的老长,火盆中燃着红萝炭,空气中偶尔响起一声‘噼啪’的声响。

  写了好一会儿,沈楚楚舒展出一口气,放下毛笔,将手下的那张纸团成球,扔飞了出去。

  碧月好奇的将纸团捡起来,待到她把纸团展开后,只见上面整齐的写了一行娟秀的正楷小字——玉树立风前,驴骡正酣眠。

  当初主子学习识字时,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她陪着主子去见教习先生,因此她有幸跟着主子识了不少字。

  这几个字碧月都认识,可拼在一起之后,她却有些看不懂了。

  碧月纳闷道:“娘娘,您写的这句诗是什么意思呀?”

  沈楚楚望了一眼那张被揉皱了的纸团,不以为意道:“哦,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丑的人都睡着了,好看的人却还醒着。”

  碧月:“……”

  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主子纸上写的那句‘驴骡正酣眠’指的就是那位此刻已经就寝入眠的皇帝陛下吧?

  碧月小心翼翼的将那张纸又揉成了一团,刚想将纸团扔进火盆中,神色却蓦地一怔。

  她再次展开纸团,忍不住疑惑道:“娘娘,您这字写的比嘉嫔的字还好看,在相府时,奴婢却从未见过您写这种正楷小字。”

  沈楚楚动作一顿,碧月自然是没在相府中见过她写字,她才穿越过来一个多月,原主却已经进宫小半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后宫中提笔写字。

  她的确是不会磨墨,不过她却能写出一手好看的毛笔字,这可能听起来有点扯淡,但事实就是如此。

  这事还要从沈楚楚的父母身上说起,他们没什么文化,但运气一顶一的好,随手买彩票都能中大奖,买房子不出三年绝对会拆迁,获得巨额赔偿款和新房子。

  积蓄越滚越多,沈楚楚的父母成了暴发户,还莫名其妙的被迫进入了‘上流社会’,外界抨击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多,众人都用他们的小学学历来攻击他们,甚至讥讽他们满身铜臭味。

  他们虽然愤怒,却也有自知之明,他们两人的确没有文化。

  为了抬起头做人,他们将希望投放在了他们唯一的宝贝闺女沈楚楚身上,为她的童年添上了浓郁的一笔阴影。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甚至于唱歌跳舞……一切能提高沈楚楚气质和文化的私人指导教学班,他们都给她报了一遍。

  除了每日严格的培训之外,他们几乎什么事情都不让她做,任何小事都有人替她做好。

  她刷牙有人替她挤牙膏,她洗脸有人给她递毛巾,她作画有人给她调颜料,她练毛笔字时有人给她磨墨……

  沈楚楚练了十几年的毛笔字,愣是一次都没有自己磨过墨,她的所有事都被父母安排的明明白白。

  她被父母逼的快疯了,所以她考了一个教师资格证,主动申请去支教山区的孩子,逃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生活环境。

  沈楚楚预计在山区教学一年左右,而山区没有网络,所以在她去之前,从小说网站上,购买了一千本小说并下载进了手机里,为山区生活做好准备。

  谁知道她看完最后一本烂尾宫斗文之后,一睁眼就穿到了这个鬼地方,如今她不光要天天陪着后宫的嫔妃们飙演技,还要随时准备和狗皇帝斗智斗勇,简直快要将她折磨疯了。

  想到这里,沈楚楚叹了口气,从碧月手中接过了那张皱巴巴的纸团:“私下多练练,你也能写成这样。”

  碧月恍然大悟,原来主子是在私下里刻苦练习过,看来主子定然是废了不少功夫,才能将字写得这般好看。

  “奴婢再为您燃一支蜡烛,这烛火太暗,只怕是会伤眼睛。”她贴心道。

  沈楚楚摇了摇头,捂着小嘴打了个哈欠:“写完了,本宫要就寝了,你将烛火灭了吧。”

  “哦,对了,你明天早上记得把这张纸送到长春宫去。”

  说罢,她将从碧月手中拿过来的纸团,随手往地上一扔,起身便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

  碧月一愣,《金刚经》有五千多字,十遍就是五万多字,主子才刚坐到书桌前,怎么这一炷香的时间就抄完了佛经?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棉连纸,只见纸上写了两行小字——《金刚经》《金刚经》《金刚经》……

  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个字。

  碧月目瞪口呆的低声喃喃道:“果真是抄了十遍《金刚经》……”

  沈楚楚一夜无眠,睡得香甜至极,这一觉睡到了大中午才醒。

  碧月怕旁人吵醒了主子睡觉,还特意嘱咐了永和宫的宫女不要去打扰主子。

  这一幕落到了外人的耳朵中,便成了永和宫的贵妃娘娘被皇上处罚,整整不眠不休抄了一夜的佛经,一直到午时都没抄完。

  碧月见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进了寝殿:“娘娘,您该去侍疾了。”

  皇上虽然罚主子抄经,但却没有说不让主子去侍疾,因此在皇上病还未痊愈之前,主子还是需要去侍疾的。

  沈楚楚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她蹭了蹭舒适的被褥,懒洋洋道:“你去养心殿跟杨公公通报一声,就说本宫突染风寒,不能去给皇上侍疾了。”

  既然皇贵妃和嘉嫔都突染风寒不能侍疾,她也用这个借口糊弄过去好了,反正狗皇帝总不可能亲自跑过来看她病没病。

  碧月犹豫了一下,估计主子是生皇上的气了,所以不愿去侍疾。

  她恭敬的应了一声,刚要转身离去,便听到主子喊住了她,碧月心中有些激动,莫非主子想开了,愿意去侍疾了?

  沈楚楚声音懒散:“别忘了把本宫抄的《金刚经》送到长春宫去。”

  碧月:“奴婢已经送过了……”

  沈楚楚点点头:“那就好。”

  就在主仆两人说话之时,坐在养心殿中的司马致,正面无表情望着嘉嫔遣人送来的《金刚经》。

  杨海小心翼翼的站在皇上身旁,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出,方才他还听宫人说楚贵妃抄了一宿的佛经,本来他将此事说给皇上听,皇上的脸色看起来倒还正常。

  没过一会儿,嘉嫔身边的婢子便送来了楚贵妃亲手抄了一宿的十遍《金刚经》,而后皇上就变成了如此模样。

  司马致修长的手指夹着那张薄纸,他的指腹轻轻的摩挲着上面的字迹,过了半晌,他才漫不经心垂眸低笑了一声。

  他让她抄十遍《金刚经》,她就真的给他抄了十遍《金刚经》,一共三十个字,一个字也不差,还额外附送了他十个《》的符号。

  看来她还真是将他的话当做耳旁风,莫非她以为自己这般糊弄过去就算是完事了,简直是天真可笑!

  待到她一会儿过来侍疾,他便盯着她重新抄写《金刚经》,他还就不信自己治不了楚贵妃了。

  小德子蹑手蹑脚的进了养心殿,在杨海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杨海听完老脸一黑,这楚贵妃真是无耻,她惹了皇上一肚子火,现在又装病不来侍疾,那她留下的烂摊子,让谁来收拾?

  “皇上,楚贵妃……染了风寒,娘娘怕将风寒染给皇上,今日便不来侍疾了……”杨海颤颤巍巍的弓着身子,只差把脑袋埋进地里了。

  司马致攥紧了手中的棉连纸,狠狠的将纸拍在了矮几上,他眯起细长的眸子,冷笑一声:“备步辇,请来太医,朕亲自去探望楚贵妃!”

第11章 十一条咸鱼

  沈楚楚吊儿郎当的侧躺在贵妃榻上,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美滋滋的吃着碧月送过来的一碟子冬枣。

  这冬枣虽然看着外表青涩,实际上吃起来却比蜜还甜,又大又圆的瞧着讨喜极了。

  听碧月说,这冬枣也是藩国今年冬天进贡来的,五年才结一次枣,可不是晋国内普普通通的一颗枣子能比的。

  藩国一共进贡了十斤冬枣,皇上的养心殿留了三斤,给太后送了三斤。还剩下四斤,内务府却只给她分了半斤的冬枣。

  沈楚楚倒也不太在意多一点少一点的,就是碧月欲言又止的瞧了她好久,最后还是没忍住道了一句,皇上昨日给嘉嫔送了不少赏赐,其中就包括两斤藩国冬枣。

  是了,嘉嫔一个四品嫔位,能拿到两斤冬枣,而她位份比嘉嫔高了两阶,却才能领到半斤冬枣,由此便可知狗皇帝对嘉嫔有多宠爱了。

  贵妃榻挨着窗户,因为窗户留了个缝隙,沈楚楚被穿堂风吹的打了个喷嚏,她揉着微红的鼻尖,瞥了一眼放在榻下的火盆。

  若是她一整天都在屋子里待着,这一日五斤的红萝炭根本就不够用,为了取暖,她只好命宫人白日烧黑炭,到了傍晚天气冷些时,再取出红萝炭来烧。

  只是这黑炭是下等的炭火,不光不如红萝炭耐烧,而且这黑炭烧起来还有一股淡淡的烟雾,如果不留个窗户缝换气用,很容易会一氧化碳中毒。

  先凑合些用,总归比冻着强,反正冬天也快过去了,到了春天就不用烧炭了。

  一缕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沈楚楚吸了吸鼻子,随手从一旁拿了一本书遮挡在了眼睛上,她闭着眼睛‘嘎嘣’的嚼着冬枣,享受着宫宴前最后的宁静。

  待到明日穿上嘉嫔送来的华服,届时吸入了华服上的花粉,指不定她会过敏成什么模样,顶着一张猪头脸晒太阳,到底是没有现在舒服。

  就在沈楚楚享受生活时,一抬华贵的步辇停在了永和宫外。

  杨海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皇上的脸色,待到步辇停稳之后,他刚想扯着嗓子喊一声皇上驾到,就听到从步辇上传来的清冷嗓音:“不必通报。”

  司马致面上神色淡淡的,也让人看不出喜怒来,他迈着大步下了步辇,负手走进了永和宫。

  杨海在皇上身边侍候十几年了,又怎么会猜不透皇上的心思,皇上只要露出这种不咸不淡的神情,那便绝对是有人要倒霉了,只盼着楚贵妃自求多福吧。

  永和宫的宫人们,一看到皇上驾到,纷纷要下跪给皇上行礼,众人还没出声,便被杨海抬手制止了。

  碧月正巧从侧殿走出来,她刚给绿萝上完了药,准备到御膳房去取主子中午的膳食,一抬眼便看见了院子中出现的一抹明黄色。

  她呆若木鸡的望着一身纹织金龙缂丝黄袍的皇上,手中的食盒‘哐当’一下掉在了地上。

  皇上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完了完了!皇上身后还跟着两个太医,肯定是皇上猜到主子是装病,带人过来抓主子现行来了!

  碧月急忙走了过去,试图想法子弄出声响,引起殿内主子的注意。

  可她还没过去,小德子便三两步走上前拦住了她,他白净的脸上带着笑意:“碧月姑娘在殿外候着便是,可莫要出声惊扰了皇上。”

  望着那张笑眯眯的脸,碧月心中越发的慌乱,她知道小德子说的这话,并非是与她商量,而是在警告她。

  就在说话间,皇上已经推门进了永和宫正殿,就算她再搞出声响通知主子,也有些为时已晚。

  碧月只盼着主子此刻吃完了冬枣,回到床榻上小憩去了,毕竟躺在床榻上,就算再不济,也比皇上撞见主子姿态不雅的吃枣强。

  殿外的宫人跪了一地,而沈楚楚却完全不知情的咬着冬枣,快活的哼着曲子:“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