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嘉嫔不知道心中如何咒骂她,又怎么会跑回来专门给她请安,不过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罢了。
嘉嫔见沈楚楚真要赶人,她的小脸一白,连忙挥了挥手,命身后的宫女将她带来的东西,呈给了沈楚楚。
“昨日嫔妾落水,不成想竟牵连到了娘娘,害得娘娘险些被太后责罚,嫔妾心中愧疚万分,今日嫔妾是特意来向娘娘请罪的。”嘉嫔亲自将自己带来的赔礼,放在了贵妃榻旁的矮几之上。
沈楚楚眸光淡淡的扫向矮几,那上面摆放这一套精美的华服,光是看上面繁复华美的刺绣,便也能猜出它的来历不凡。
“嘉嫔莫不是以为,本宫缺这一件衣裳罢?”她忍不住轻笑一声,语气带着满满的讥讽。
沈楚楚还是第一次见人用衣裳赔礼道歉的,就算这衣裳再华贵,她也一点都不稀罕,更不想因这衣裳跟嘉嫔扯上什么关系。
嘉嫔眸中闪过一丝高傲,她面上却保持着温柔的笑容:“这是今年藩国进贡送来的华服,上面的刺绣乃是藩国最好的绣娘,废了三年的心血绣制而成……”
“共是送来三套,皇上命人给嫔妾送了一套,嫔妾一直不舍得穿,正好过两日便是宫宴,这华服便当做嫔妾的赔礼,还望娘娘收下嫔妾的心意。”她声音中带着歉意,仿佛真的十分内疚。
宫宴乃是后宫三个月举办一次的家宴,这宫宴算是晋国皇宫独有的习俗,旁的地方都没有。
这习俗还是起源于晋国开国时期,开国皇帝因为整日忙于政事,疏忽了后宫的嫔妃,导致驾崩之时只留下单薄的子嗣。
开国皇帝的子嗣唯有一个病恹恹的皇子,好在皇子坚强的活了下来,这才没有将皇位流到外人之手。
在那病秧子皇帝登位后,便吸取了教训,为了让后人铭记这个教训,就留下了三个月举办一次宫宴的习俗,让后代们在宫宴上与众嫔妃促进感情。
说白了这宫宴就相当于一次见面形式的翻牌子,在宫宴用膳结束后,皇帝便会留下一个喜欢的嫔妃侍寝。
就算是没被点到侍寝的嫔妃,能在这一天与皇上一同用膳,也算是得到些心理安慰。
因此晋国皇宫中的嫔妃们,都对这一天极为重视,恨不得提前一个月,来准备宫宴上的穿着打扮,只盼着能获得皇上的青睐。
沈楚楚眯起眸子,这送衣裳的剧情有些眼熟,原文里似乎也有关于宫宴和送衣裳的剧情。
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段剧情的内容。
原主因为嘉嫔落水被禁足后,便在永和宫中生了三天的闷气。
当然,她生气不光是因为禁足之事,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原主没有找到心仪合适的衣裳参加宫宴。
藩国进贡的贡品中有三套华美精致的衣裙,皇上直接命内务府给嘉嫔送了一套,还有两套留给了皇贵妃,却独独没有原主的份儿。
原主见皇贵妃穿过一次那华服,羡慕的眼睛都快掉出来了,在那之后,普通的衣裙便入不了她的眼了。
正在为宫宴的衣裳苦恼的原主,收到了嘉嫔送来的华服。
嘉嫔遣人告诉原主,道是自己连累原主禁足所以心中有愧,便想用这华服来赔礼道歉。
而原主本就为衣裳之事发愁,一见到华贵的服饰,便忘记了自己和嘉嫔势同水火的关系,还美滋滋的穿上华服,去参加了宫宴。
嘉嫔哪里会这般好心帮原主,事实上,她在这华服上做了手脚。
原主身娇体弱,对花粉过敏,也不知嘉嫔在这大冷天的,从哪里搞来了花粉涂抹在衣襟处,总之原主穿上华服后,吸进那花粉便开始出现过敏的反应。
即便原主拼命忍耐着身体的奇痒,可宫宴还未结束,原主的眼睛就肿成了核桃,还耐不住的一个劲打着喷嚏。
最终皇上发现了原主的异常,嫌弃万分的命人将原主抬回了永和宫,顺带敷衍的给原主指派了一个太医过去。
宫宴结束后,皇上便留下了嘉嫔侍寝,而原主则躺在永和宫中,过敏了小半个月才见好。
嘉嫔的手段可谓是高明至极,花粉沾染在衣襟上并不显眼,原主的衣裳基本是每日一换,脱下来之后便会立刻送到浣衣局去。
因此原主还没回过神,更没想通到底怎么回事,证据便已经被销毁干净了。
在原文中,这送华服是在宫宴前一夜发生的事情,而此时距离宫宴还有两日之久,估摸着也是因为蝴蝶效应,才会改变时间。
这华服她肯定是要收下的,能让剧情回到原轨上去,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昨日只因为她走路慢了些,便改变了之后众多剧情,她才发现能按照剧情演戏,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最起码按剧情来走,过不了多久,她便可以在进了冷宫之后,想一出金蝉脱壳,假死逃离这犹如囚笼的皇宫。
但若是不慎改变了哪一点的剧情,导致后面的剧情都一起崩了,她在这后宫之中只会越活越艰辛。
每日都要面对,像昨日侍疾般突如其来的状况,她的小心脏实在是承受不来。
想到这里,沈楚楚抬眸笑道:“既然这赔礼诚心诚意,那本宫若是不收下,怕是会令嘉嫔伤心……”
见她松口,嘉嫔连忙笑眯眯道:“娘娘说的是,还望娘娘宽宏大量,莫要再生嫔妾的气。”
嘉嫔见自己的目的达成,也不愿再多逗留,她刚要准备告辞离去,眸光便在不经意间扫到了贵妃榻边的黑色狐裘。
她蹙起眉头,这狐裘好生眼熟,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沈楚楚本以为她送完东西就要走了,可左等右等,嘉嫔却没有离去的意思,还紧紧的盯着她的身后看,瞧着怪吓人的。
碧月站在自家主子的身后,主子没注意到嘉嫔的目光,她却看了个清楚。
想起昨日嘉嫔落水污蔑主子的事情,她就一肚子气。
她望着那狐裘,眸光一亮,自顾自的将榻上的狐裘大氅拿起来抖了抖。
抖完之后,碧月将大氅披在了主子的身上:“殿内冷,娘娘莫要着凉了,若是冻着了,皇上定是要心疼娘娘的。”
嘉嫔脸色一白,碧月的话简直再明显不过了,这狐裘是皇上怕沈楚楚着凉,所以特意给沈楚楚披的。
皇上怎么会关心沈楚楚冷不冷?莫非是因为昨日侍疾之后,皇上改变了对沈楚楚的想法?
不,不可能!
皇上最爱的人是她,她与他青梅竹马,单是这份感情,便是无人能超越的。
嘉嫔的脸色像是走马灯似的,一会红一会白,五颜六色的甚是有趣。
沈楚楚瞥了碧月一眼,不由得有些失笑。
这丫头年纪虽小,倒是精得很,外表看着内向好欺负,实际上心眼多着呢,私下里还十分记仇。
碧月定然是因为昨日之事记恨了嘉嫔,所以才用这种法子给嘉嫔心中添堵。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但沈楚楚并不在意。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看着嘉嫔吃瘪,她心情还能欢畅许多,何乐而不为呢。
殿外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的空气,小德子疾步走进了永和宫,看见沈楚楚后,他弓着身子温声道:“给娘娘请安,劳烦娘娘跟奴才去一趟养心殿。”
沈楚楚和嘉嫔一同愣住了,去养心殿做什么?
第6章 六条咸鱼
小德子望着面前两位神色怔怔的娘娘,心中不禁苦笑,等他将楚贵妃带回了养心殿,只怕又是要挨一顿骂才是。
今日本该轮到皇贵妃侍疾,也不知皇贵妃怎地染上了风寒,到了养心殿之后,那咳嗽一声接一声,病的比皇上还厉害。
皇上本就不喜被人侍疾,见皇贵妃染病,皇上便顺水推舟命他将皇贵妃送了回去。
哪里想到他送皇贵妃回寝殿的路上,碰见了去佛堂礼佛的太后娘娘,太后见皇贵妃那病恹恹的模样,随口问了他一句怎么回事。
一听说皇贵妃病了不能侍疾,太后脸色一变,先是叮嘱皇贵妃近日不要靠近皇上,而后又命他去请永和宫的楚贵妃去养心殿侍疾。
小德子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就楚贵妃昨日那糟糕的表现,只怕皇上短时间内都不想看见她。
可偏偏这是太后的吩咐,皇上都不会忤逆太后,他就更不敢违抗太后的命令了。
大不了就是他将楚贵妃带到养心殿,皇上看到楚贵妃之后,将他师父杨海训一顿,届时师父再私底下训斥他一顿。
沈楚楚见小德子面色一阵阵发白,以为是皇上出了什么事,要不然她也想不到别的理由,能解释小德子突然跑过来请她去养心殿了。
只是就算皇上出了什么事,也不该来找她,她一不是太医,二不是太后,既不能为皇上治病,也不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
沈楚楚又仔细想了想,好像电视剧里演的皇上驾崩的时候,就会让太监去各个宫殿找来位份高的嫔妃,然后嫔妃们好到皇上的寝殿里哭上两嗓子,再见皇上最后一面。
她有些激动,难道又是因为蝴蝶效应,所以本来该在原文中活下来的皇上,因为某些不可抗力的原因驾鹤西游了?
这样一来的话,她岂不是直接自由了?
毕竟只要皇上死了,嘉嫔也就没有理由跟她斗来斗去了,届时她只要收拾好包袱,等待逃出皇宫的机会便可以了。
沈楚楚越想越兴奋,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高兴:“劳烦德公公稍候,本宫准备一下。”
小德子有些愕然,难道楚贵妃都不想问一句找她去养心殿做什么吗?
而且楚贵妃现在衣着整齐,妆容端庄,她还要准备什么?
小德子面上恭敬的应了一声,他在心中暗叹道,都说楚贵妃爱慕皇上,这般看来果然不假。
听到要去养心殿,连问都不问一声,便要急着梳妆一番,楚贵妃定然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皇上了。
沈楚楚自然是要准备一番,她今早穿的是鲜艳的红裳,若是皇上驾崩,她一身红衣过去,届时难免会落人口实。
换个素净些的颜色,省得旁人说三道四,寻她麻烦。
沈楚楚去内殿换了一身嫩绿色的广袖蜀锦缎绸裙,这是她唯一一件看起来没那么扎眼的衣裙,碧月翻了半天才从衣柜底下翻出来。
原主衣柜中清一色的都是深红色,暗红色这一类颜色艳丽的衣裙,不知道的还以为原主多喜欢这个颜色。
事实上,正红色只有皇后才可以穿,所以沈楚楚估摸着原主或许并非是喜欢鲜艳的衣裙,而是借着衣裙的颜色,来抒发她想做皇后的心。
换好了衣裙,沈楚楚便急匆匆的走到了外殿,她刚要与小德子一同前往养心殿,就看到杵在外殿中还没有离去的嘉嫔。
一想到皇上要死了,沈楚楚看着嘉嫔那张虚伪的面庞,倒也没那么厌烦了,她温声道:“本宫还有事,今日便不陪你吃茶了,待到往后有时间再好好请你吃茶。”
其实她说的只是一句客套话,只要皇上一嗝屁,她就会收拾东西潜逃出宫,哪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嘉嫔身上。
听着沈楚楚的话,嘉嫔的脸色黑了黑,她心中暗暗咒骂着沈楚楚是两面三刀的贱蹄子。
平日里当着外人的面就开始装模作样,一到私下没人的时候,沈楚楚便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仿佛自己有多了不起似的。
如今不过是皇上与沈楚楚多见两面,沈楚楚便将尾巴翘到天上去了,还真以为自己重获圣宠了,简直是可笑至极!
皇上最宠爱的人一直都是她沈嘉嘉,从前是她,往后也只会是她。
嘉嫔心中将沈楚楚骂的狗血淋头,面上却装出欢喜的模样:“那嫔妾便先告退了,娘娘可要记得今日和嫔妾之约。”
沈楚楚点了点头,风风火火的跟着小德子出了殿门,院子外停着一抬步辇,她望着那步辇一愣神,心中越发的确定狗皇帝要不行了。
这步辇是皇上平日在后宫中代步用的,若非是火烧眉毛的大事,不然皇上和她关系又不好,怎么可能让她乘坐他的步辇?
见楚贵妃上了步辇,小德子暗叹一声,皇上刚让他用步辇送走了一个娘娘,现在他又得被迫抬回去一个娘娘,待会皇上看到楚贵妃,脸色定然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碧月也不知道旁人是怎么想的,她只是单纯的认为自家主子或许要得宠了,心中便忍不住替主子高兴,脸上也带着笑意。
若是沈楚楚自己走着去,约莫是需要一炷香,也就是半个小时,但坐上步辇便快了许多,大概十几分钟就到了养心殿外。
沈楚楚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尽量让自己脸上看起来带着些悲色,待到她摆好姿势,便一路小跑着进了养心殿。
杨海看到她出现,显得有些惊讶,他记得自己明明吩咐的是让小德子将皇贵妃送回寝殿,可从未提过让小德子把楚贵妃抬来。
皇贵妃走后,皇上心情还不错,难得在午时小憩一会儿,刚刚才睡沉,不管楚贵妃有什么事情,也不能让楚贵妃扰了皇上的清梦才是。
杨海面上带着为难之色,对着沈楚楚说道:“贵妃娘娘,您来迟了……”皇上已经睡着了。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沈楚楚便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来迟了?”
那就是已经死了?狗皇帝这蹬腿的速度也太迅速了点吧?
沈楚楚迟疑一下,虽说皇上死了,那她也得装模作样的在众人面前哭一嗓子,免得日后落人话柄。
想着,沈楚楚在宽大衣袖的遮掩下,狠狠的朝着自己大腿上扭了一把,为了防止自己哭不出来,她可是下了狠手的。
这一把下去,泪花就在眼眶中打转儿了,杨海看着楚贵妃突然梨花带雨的落泪,一时间被她惊住了。
皇上不就是午睡一会儿,若她真的找皇上有什么急事,等皇上睡醒了,他通报一声便是了,怎么还哭上了?
没等杨海说话,沈楚楚就已经三步并两步的踩着花盆底,以一百米赛跑冲刺的速度,冲进了养心殿中。
她的动作太过迅速,杨海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到一阵风刮过,沈楚楚的身影变不见了。
杨海刚要上去阻拦,小德子便疾步小跑到他身旁,拉住了杨海的手臂:“师父,是太后娘娘让楚贵妃来的……”
与此同时,沈楚楚已经扑到了床榻边,看到了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皇上。
她略微犹豫了一下,若是皇上驾崩了,怎么养心殿里除了她以外,也没有旁的人在?
沈楚楚想到了杨公公方才说的话,他说她来迟了,那意思难道不光指皇上已经死了,同时也在告诉她,旁人早就来皇上跟前哭过,就她一个人来晚了?
那怎么能行,皇上驾崩她还迟到了,万一传出去了,太后一怒之下让她给皇上陪葬怎么办?
想到这里,沈楚楚清了清嗓子,噗通一下跪在榻旁,‘嗷’的一嗓子就哭了出来:“皇上啊——”
“臣妾早就劝您保重龙体,您怎么就听不进去呢?”她哭到视线模糊,声音悲痛欲绝:“臣妾没了您,往后可怎么活啊!皇上!”
说着,沈楚楚就一把抓住了皇上的手掌,贴在了自己的脸上,仿佛是在贪恋皇上最后遗留在人世间的体温。
她用小脸蹭了蹭他的手掌,虽然她面上哭的伤心欲绝,心里却美滋滋的想着,若是狗皇帝死了之后,她获得了自由,出宫后该如何快意江湖、潇洒人间。
在她蹭了两下之后,沈楚楚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狗皇帝的手掌心怎么滚烫滚烫的?
既然狗皇帝已经死了,她又迟到了这么久,他应该凉透了才是,谁家尸体的手掌心这么暖和?
沈楚楚面上的神情一顿,她僵硬着身子,缓缓的抬起了脑袋,只见那狗皇帝正睁着黑漆漆的眸子,面无表情的望着她。
第7章 七条咸鱼
司马致眯起细长的眸子,漫不经心的挑了挑眉。
狗……皇帝?
这个楚贵妃,竟在心中偷偷唤他狗皇帝?!
他登基以来勤政爱民,竭尽心力的带领饱经霜雪的晋国,一步步变成现在焕然一新的模样。
如今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百姓们过得富足,边关的战将们也兵强马壮,天下一片繁华安宁,怎么他就成狗皇帝了?
不光如此,方才楚贵妃似乎还误以为他驾崩了。
看她面上哭的伤心欲绝,本以为她是个真心实意的人,谁知道她却在心中腹诽沉思待他死后,她该如何逃离皇宫,获得自由后又该怎样肆意江湖?
想到这里,司马致不禁被气笑了。
他记得原来楚贵妃爱他爱的死去活来,每次见她,她都恨不得将真心捧给他看一看似的。
如今看来,她那些举动都是做给旁人看的了。
明明心中无他,却非要装出深情的样子,司马致轻瞥她一眼,却在不经意间扫到她身上嫩绿色的衣衫。
司马致恍然大悟,她平日都是穿些鲜艳的红色调,只有今日误以为他驾崩了,才换上了一套绿色的衣裙。
她这是在光明正大的暗示旁人,她绿了他!
回忆起昨日她单独与他相处时,又是摔倒又是故意喂他冷掉的汤药,甚至他问她会不会磨墨,她明明不会,却非要答一句会。
看着仿佛是因为紧张才会犯错,倒不如直接说她是故意想惹怒他。
想来昨日若是他没有阻止她磨墨,她定然是要搞砸这件事,比如装作不小心的样子,往他身上泼点墨。
她干一些让他厌恶的事情,这样他便不会宠幸她,她也就可以为她的奸夫留下清白了。
这也恰恰对应了她昨日听说雪路不好走,怕他将她留在养心殿过夜,更害怕他让她侍寝,还不等他说话,便拔腿就跑。
在这后宫当中,被帝王宠幸那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见谁这么抗拒侍寝的。
司马致越想越觉得自己头顶发绿,虽说他对楚贵妃没有感情,可说到底她也是他名义上的女人。
万一往后楚贵妃再情难自禁,把持不住跟那奸夫发生了什么,届时整出来个男孩女孩的,她定然是要想法设法的设计他,让他喜当爹认下那个孩子。
沈楚楚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看他铁黑的面色,她猜想他此刻的心情一定不是很好。
是了,只睡一觉的功夫,便被人当做驾鹤西游去了,还听她鬼哭狼嚎了半天,这事搁在谁身上,谁心情也不会好。
可她哪里会想到他只是在午睡,毕竟今日又不是轮到她侍疾,那小德子去找她时,面色还一阵青一阵白。
到了养心殿之后又听到杨公公说她来迟了,再加上她进了寝殿,见他直挺挺的躺在床榻上,便是换做谁也难免会想歪……
这殿内的气氛越发的尴尬,沈楚楚眼眶中还残留着湿润的雾气,面上的泪痕也是半干未干的,她的脸蛋更是贴着他滚烫的手掌心,不知是该动还是不该动。
正当她手无足措之时,却见皇上低笑一声,反手将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她的脸庞上,轻轻的用带着薄茧的指腹,蹭了蹭她的眼眶,擦拭干净了她眼中含着的泪水。
沈楚楚目瞪口呆的望着他,他这是疯了吗?
司马致握住她的小手,微微一笑:“没想到爱妃对朕如此痴情,爱妃且放宽心,朕若是去了,便下旨令爱妃陪葬于身侧,定不会让爱妃独活于世。”
沈楚楚:“…………”
司马致挑了挑眉:“爱妃是太高兴了?怎么又哭了?”
沈楚楚留下两行面条泪,声音哽咽道:“臣,臣妾就是太激动了,一时没忍住……”
他拍了拍她的手,笑容淡淡:“不用太过感激朕,这是爱妃应得的。”
她吸了吸鼻子,感激?她不光想感激他,还想感谢问候一下他的十八辈祖宗!
杨海从养心殿外急匆匆的走来,见楚贵妃和皇上一哭一笑,他也不知道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怕皇上因为楚贵妃之事责怪,连忙恭声解释道:“皇贵妃突染风寒,太后娘娘担忧皇上龙体,便让小德子抬来楚贵妃来养心殿侍疾。”
沈楚楚听到这话小脸一皱,原来是这样,她说怎么今日小德子突然跑去找她,还让她去养心殿一趟。
司马致倚靠在床头,皮笑肉不笑的轻轻瞥了杨海一眼,杨海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心里止不住的发凉。
“更衣。”他不紧不慢的从齿间吐出两个字。
杨海知道皇上这话是对他说的,连忙三步并两步走到榻边,准备帮皇上更衣。
他还没刚拿过皇上的外袍,想开口让楚贵妃让一让,他好给皇上更衣。
谁知道楚贵妃却对着他手中的袍子愣了愣,而后一脸委屈的从他手中接过外袍。
“贵妃娘娘,老奴……”杨海想提醒她,皇上是叫他来更衣。
但他话还没说完,便听到楚贵妃抽抽搭搭的说道:“本宫知道怎么穿衣裳,不用杨公公教了。”
杨海:“……”
司马致眸光黑漆漆的,唇边勾着一丝薄凉的笑,她胆子大到敢在皇宫里红杏出墙,他还以为她不知道‘害怕’二字是什么意思。
如今听到要她殉葬,她倒是老实了几分,不敢在心中胡思乱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他挥手示意杨海退下,杨海神色复杂的望了一眼楚贵妃,而后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司马致不紧不慢的从榻上坐起,他本想下榻,脚掌却蓦地麻了一下,许是方才侧躺了太久,不慎将脚压麻了。
他想了想,决定缓一会儿再下去。
见他坐起来之后,便没了动作,沈楚楚神色一怔,有些傻眼,他怎么不下床?
这样她怎么给他穿衣裳?
难道皇上和旁人不一样,都是坐着更衣的?
沈楚楚咬了咬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就是给他换个衣裳,还能要了她的命不成?
她战战兢兢的站起了身,而后左腿屈膝半跪在榻边,动作小心翼翼的将外袍从他身后绕过,轻轻的披在了他的身上。
见他神色古怪的望着她,手臂却一点也不配合她抬起来,她忍不住低声提醒道:“抬手。”
为了给他更衣,她不似平日与他保持着很远的距离。
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搭在他宽厚的肩膀上,白皙的脸蛋几乎贴着他的脸侧,就连她说话时带出来淡淡的呼吸声,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司马致的鼻息间萦绕着一股清淡的幽香,不似后宫嫔妃们特意在衣衫上熏香的香气,而是那种用香胰子沐浴过后,残留在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
他垂下眸子,敛住意味不明的眸光,伸手制止了她的动作:“朕自己来。”
沈楚楚也不知道他又抽什么风,方才还要她给他更衣,现在她穿到一半了,他又要自己穿,这不是故意折腾人吗?
不过就算是他故意折腾她,她也不敢多说一句话,谁让他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动动手指就能像捏死蚂蚁一样容易的捏死她。
她低声应了一句,退到榻旁耐心的等候着他。
司马致三两下便将外袍穿好了,本来是想小憩一会儿,但经过楚贵妃这档子事后,他也睡不着了,所幸就起来看会儿书好了。
今日的奏折他已经提前批注好,便命杨海拿了几本书来,他慢条斯理的坐在矮几旁毛茸茸纯白的狐狸皮上,拿着一本《孙子兵法》看了起来。
沈楚楚安静的充当着屋子里的一个花瓶摆设,尽可能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就当她无聊的快要睡着时,养心殿外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哭泣声。
司马致显然也听到了,他皱起眉头有些不悦:“杨海,怎么回事?”
杨海听到皇上叫他,疾步走进了养心殿中:“是嘉嫔身边的婢子,道是嘉嫔晕倒了……”
司马致瞥了他一眼:“晕倒了就去找太医,找朕做什么。”
沈楚楚在心中惊叹道,嘉嫔的婢子来养心殿哭诉,定然是想找他过去探望嘉嫔的,可他竟然问嘉嫔找他做什么?!
不愧是狗皇帝,果真是钢铁直男,比混凝土钢筋还直上百倍的那种。
杨海望了一眼楚贵妃,犹豫了一下,迟疑道:“那婢子说嘉嫔从楚贵妃的永和宫走后,回到寝殿中,便突然晕厥了……”
第8章 八条咸鱼
沈楚楚神色一顿,嘉嫔从永和宫回去,就突然晕倒了?
这一听就是摆明了想要陷害她,她又没对嘉嫔做什么,甚至嘉嫔进了永和宫后,连她殿内的一杯茶也没喝过。
她倒是有些好奇,嘉嫔准备如何诬陷她。
莫非嘉嫔是要说自己吸了永和宫的空气,觉得味道不合心意,所以回去就晕倒了?
虽说嘉嫔这诬陷粗糙又满是漏洞,根本经不起细的推敲,但按照宫斗的套路,狗皇帝一定会相信嘉嫔的话,并且会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往嘉嫔的住处。
待到狗皇帝看到虚弱的嘉嫔,嘉嫔便已经成功了一半,而她只需要老老实实的待在养心殿中,等着杨公公传狗皇帝的口谕就好了。
毕竟嘉嫔没有实打实的证据陷害她,所以狗皇帝顶多也就是罚她禁足之类的,正好她不想来侍疾,嘉嫔此举简直是雪中送炭,甚合她意。
要是两日之后的宫宴也不用她参加,那便再好不过了,省得她再费尽心力的多做准备。
沈楚楚越想越高兴,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笑出来,她强忍着笑意,面上装作担忧的样子:“嘉嫔妹妹怎么会突然晕厥?臣妾甚是忧心,皇上您快去看看她吧!”
司马致轻描淡写的瞥了她一眼,他的楚贵妃可真是天生演戏的好手,不去戏班子学唱戏,真是屈才了。
先不说嘉嫔晕倒到底是因为什么,她单是只听杨海的一句话,便能在心中生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甚至连他会作何反应,她都细细推理了一遍。
他想不通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能让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崩塌成如此模样。
司马致敛住眸光,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既然爱妃这般担忧嘉嫔的安危,便随朕一同去探望嘉嫔。”
沈楚楚被他笑的心里发毛,她有些愣怔,他怎么不按常理出牌?正常人谁会带个有可能是罪魁祸首的人,去探望受害者?
见她一动不动,司马致眯起眸子:“爱妃不想去?”
沈楚楚下意识的想要点头,可她的脑袋还没刚点下去,她便反应过来狗皇帝说的是什么,连忙迅速的改变了脑袋运动的轨迹线。
“皇上说笑了,臣妾怎么会不愿意去,嘉嫔可是臣妾在后宫中最亲近的人……”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司马致垂下眸子,眸光中满是讥讽之色:“朕还以为,爱妃最亲近的人是朕。”
沈楚楚:“……”
狗皇帝今日是不是忘记吃药了?怎么尽是说一些让人无言以对的骚话?
她吸了口气,试图转移话题:“皇上不是说要去探望嘉嫔妹妹,莫要让她等急了才是。”
说罢,她怕狗皇帝再说些令人心态崩溃的话,连忙对着杨公公说道:“劳烦杨公公准备步辇。”
杨海自然是要去准备步辇的,他总不能让皇上走着去看嘉嫔,他垂头恭敬的应了一声,而后转身出了养心殿。
司马致见她转移话题,也没再开口接话,他迈着大步负手离去,神色淡淡的令人看不出喜怒。
沈楚楚松了口气,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出了养心殿。
说是需要准备步辇,其实步辇是现成的,只要将步辇抬到殿外即可。
司马致率先上了步辇,沈楚楚则上了停在后面的步辇,杨海见两人都坐稳了,才命人抬起步辇。
嘉嫔所居住的长春宫,位于西六宫一侧,离皇上住的养心殿不远,平日若是来回走动,约莫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光是从她们居住寝殿的位置来看,便能瞧出皇上宠爱谁,冷落谁了。
嘉嫔住的长春宫离养心殿极近,而沈楚楚却住到了十里开外的东六宫去,由此可见皇上对嘉嫔的重视,也恰好能说明沈楚楚有多不招他待见。
沈楚楚这一路煎熬万分,原先她自己坐步辇时,根本也没人在意她,过路的宫人看到她行个礼就完事了。
但和狗皇帝一同坐步辇,虽然不是共乘一抬步辇,却赚足了宫人们好奇与羡慕的眼光。
也就是十分钟的路程,可这一路跪在宫墙两侧的宫女和太监,等皇上和她过去之后,几乎所有人都会用灼热和八卦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他们的背影看。
这种感觉,就犹如一个普通人,不小心混入了明星走红毯的地盘,被狗仔们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用闪光灯咔咔一顿拍照。
简直尴尬的令人窒息。
幸亏嘉嫔住的离狗皇帝近,不然沈楚楚真不知道怎么熬过这漫长又艰难的处境了。
枪打出头鸟,出风头并非是什么好事,只会给她惹来麻烦罢了。
她可不想再出现什么蝴蝶效应,她只想尽快将剧情扳回原来的轨道上,老实的走完接下来的剧情,安静等待着冷宫的宠幸就是了。
这次司马致耳根子倒清净的很,两个步辇之间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因此沈楚楚在心里犯什么嘀咕,他一句也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