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揣翻下骆驼,激动地对我说:“不得了啦,不得了啦。你们要挖的可是个大人物。你知道吗?那条龙,那条龙是他杀的,我的亲娘啊!他,他还想造反!”
老揣唾液横飞,进了沙漠之后已经很少见他这么有精神了。Shirley杨笑了笑:“不虚此行。龙骨上刻有五段短赋。其中一则明确提到了镇库古城的存在,当地曾经有过十七座绿洲,水脉充沛,矿石遍地。同时也滋养了大量蛇兽毒虫,其中尤以一种巨型爬行类为百害之首,也就是被龚朝阳称作海蛇的东西。百姓深受其苦。后来,咱们这位斩龙大将军克驽多在精绝女王的旨意下率兵讨伐,翻遍绿洲,前后耗费三十余年的时间,才将蛇祸铲平。我们曾经在精绝古国见到的黑蛇就是这种巨型爬行类的衍生品种。”
胖子啧啧称奇:“哎哟,这女王可不地道,只需官家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自个儿养的那些祸害玩意儿怎么就没跟着一块儿断子绝孙?”
“统治者的嘴脸,一般黑。”我卸下物资,看了看天色,“动手吧,入夜之后气温急降,沙子冻住之后咱们开始挖,尽量天亮之前走一个来回。”
“地宫的位置呢?”
“我下了二十二根探铲,大致形状已经圈出来了。最外面绑着红绸子的那五根下面就是主墓室,误差大概在三百米左右,这个范围已经是极限了。”
Shirley杨看了一眼地宫的形状,点头说:“那咱们最坏的打算是先进入右耳室,经过一个回廊才能到达主墓室。地面上的误差到了下边会被无限放大,大家小心点。”
老揣帮着我们上漆打桩,在即将下铲子的地方反复灌水。随着月上西梢,戈壁上的温度骤然下降,我们裹着军大衣、戴着大毡帽守在白奶滩旁边,等待湿润的沙子凝固结冰。我冻得鼻涕一个劲儿地流,老揣躲在帐篷里不时地探出头来询问情况。胖子想生火,又怕暴露行踪,最后咬着牙发誓,挖进去之后要跟那位番邦大将军好好算一笔总账。入夜后,绵软松散的沙土总算被冻了个结实。胖子吐了两口唾沫。将定位用的探铲全数拔了出来。
Shirley杨扭动手表,定了一个闹铃:“现在是凌晨两点,咱们只有三个钟头的时间。太阳出来之后沙土随时会崩塌,到时候不管有没有发现,必须退出来。”
站在旁边的老揣抱着步话机,一边哆嗦一边对我说:“还是让我下去吧,你们为了我出了事不值。”
“站岗放哨做好后勤保障,有情况你就喊。下边的事不用你担心。”我检查了一下通讯器,信号良好,就是不知道下去之后还能不能用。老揣满脸的冰碴子,眼眶通红,捏着通讯器死命地点头。我说:“你可别哭,待会儿冷风一吹,眼皮直接就给冻上了。”他傻呵呵地笑了一嗓子,比哭还难听。
我在洞口搭了一个简易的三脚力架,扣上绳索,率先滑了下去。Shirley杨和胖子紧跟在后。穿过沙层之后,我们顺利着陆。胖子摸了摸脚下的土,翻出铲头插了进去。
“错不了,五花土,”胖子指着最接近手柄的部分,“不过新土的颜色有点不对劲啊!怎么掺了白沙?”
我也很奇怪,攥了一把放在手里,颜色果然不对:“这是白奶滩的沙子。”
Shirley杨戒备道:“这里离地表起码有二十米,沙层的渗透没那么厉害,肯定是土层翻动的时候留下的痕迹。”
“人为?”我想起龚朝阳的描述。绿海基地上除了他之外,已经没有第二个研究员了。“难道咱们千里遇同行了?”我很快推翻了这个设想,从我们挖下来的过程和下层土壤的情况来看,四周并没有盗洞的存在,何况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谁会知道镇库古城的存在?
“想那么多干吗,都是白搭。”胖子脱去外衣,“先进地宫再说,我来挖!”
为了确保空气质量,打通地宫之后,我们并没有立即下去,我点燃了一根碳棒丢进了洞中,白色的烟雾顺着洞口不断地飘上来,看来地下情况良好。我卡好L型手电,将行军包垫在屁股底下,沿着盗洞开始慢慢地深入斩龙大将军克驽多的地下宫殿。
行进的过程中,我反复思考着那一罐黄沙的意义。首先,怎么看也不像灵丹妙药,既不能生吞也没法下油炒;其次,沙子应该无法立即生效,要不然揣祖山何必费尽心思带着它出来,当场用了不就结了?也不至于生出这么多事端。我想破了脑袋,还是无法理解双耳瓶中的黄沙有何寓意。要说沙子,北疆遍地都是。而且每一粒看起来都和剩下的毫无差别,就算放在我面前也无从辨认。
“老杨同志,你认识沙子吗?”我抬头向Shirley杨问话,发现她正在收集土层中的化石碎片。
“沙子?”她拔下手电,冲着我的眼睛晃了两圈,“你傻了?要什么沙子。”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如果有几种不同种类的沙子摆在你面前,你能不能一眼区分出来,然后从中找出需要的那种。”
Shirley杨将手电卡回衣兜,继续往下攀爬:“如果有比对样本和实验器材,没什么困难的。”
“那从理论上来说,即使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搬山道人,在没有相关器械的协助下也没辙?”
她犹豫了一下:“我不敢肯定,搬山秘术中有许多失传已久的卷章,即使有这样的异法也不奇怪。但徒手肉眼总归不可信。”
“老胡啊,我有点小小的个人意见需要提,”胖子咳嗽了两声,“咱谈对象也得看场合分时间吧,你们聊归聊,脚底下别歇,抓紧下去啊!”
我松开了脚边的土石,继续前进,心里多了几分信心。既然揣祖山并没有奇技傍身,那我们要找的东西一定特别显眼。
又爬了一段距离,我看见洞口冒出微弱的亮光,刚才丢下去的碳棒尚未燃尽,看来墓室中的空气十分充足。我猛地一跳,直接落地,不想地表居然铺有沙土,升腾的灰尘呛得人眼前发灰,胖子大骂道:“蛮夷之地果然落后,连基本卫生问题都没有解决。呸,呸,又吃了一嘴沙。”
我举起手电四下环顾,除了我们头上的穹顶留有人为凿刻的痕迹之外,周围都是天然岩壁。看来这座墓室当年也是顺应地形所建。
我顺着光线开始观察粗糙岩壁,凹凸不平的墙面上绘有几幅潦草壁画,又退了好几步才大致看清了壁画中的内容。那是一条赤红色的四爪蟠龙匍匐在金色的沙漠上,而蟠龙对面横列着一排排严阵以待的铁甲骑兵。壁画顶端绘有一名怒目虎头的黑脸巨神,手持金鞭正以俯冲之势注视着沙漠上即将发生的血战。其他几幅壁画的内容大同小异,主要绘述红龙被降服的战斗过程。空洞的墓室里除满墙的岩画外别无他物。我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规划有误,盗洞打偏了。
Shirley杨分析说,壁画内容虽然庄严肃穆,但笔法潦草,画面粗糙,有些地方存有反复涂抹的痕迹。我们曾经见过精绝流域的墓室画,工匠的普遍水平要高出这里许多,所以按她的理解来看,岩壁上的巨灵斩龙图不像出自正规的壁画师傅之手,更像闲暇时的涂鸦。
我对墓室画没有研究,但也记得精绝古墓中的壁画以线条和明暗为主,风格与我们面前这些大开大合的彩色岩画截然不同。
胖子伸手摸了摸岩壁上的涂料,舔了舔。我被他这个举动吓了一跳,急忙检讨错误:“下午的时候不该和你抢烤羊腿。咱要是饿了包里还有两包压缩饼干,墓里的东西不兴乱吃。”
胖子龇牙咧嘴地说这是他从书里看来的土方子,想试试灵不灵。
“哦,那你尝出什么门道了没有?”
“呸!净他妈的扯淡,洋鬼子的书真他妈的不靠谱儿。”
“哪儿找来的书?”
胖子有点委屈:“找林上尉借的,她说对专业有帮助……”
“你跟女特务什么时候好上的,保密工作做得够彻底啊!兄弟一点风声都没捞着。”
“什么女特务,你少血口喷人。”胖子极力维护林芳的形象,动作神情里透着一股革命烈士的悲壮感。
“好了好了,感情问题回去之后慢慢聊。”Shirley杨无奈地摊开手,“咱们只剩两个钟头的时间,抓紧。”
我在地上划拉了几下,大致勾勒了一下墓室大致的形状:“咱们所处的地方,相当于工匠们集中休息的工棚。墙上那些图,八成属于饭后娱乐活动。我推测主墓室应该建在龙眼的位置,也就是白奶滩的最南端,面东背西。”
Shirley杨取出速写本,翻出我在地面上做的规划图:“前后差了三十度,咱们得调整方向,朝南走。”
我们穿过绘有壁画的岩洞,沿着更正后的路线继续寻找主墓室的位置。贴着凹凸嶙峋的岩壁走了十多分钟,一堵人工堆砌的断头墙赫然出现在面前。所谓断头墙,顾名思义就是断头留命的地方。与神道前的封门砖有异曲同工之妙。二者同样都是划分生死、隔绝阴阳的界碑。封门砖相当于一道防盗门,保护墓主人免受匪盗洗劫。而断头墙更为恐怖,为了严守陵墓的位置,竣工后大部分工匠都会遭到灭口,美其名曰:殉葬。他们的尸体被集中处理,坑埋在断头墙下,以亡者的身份继续为墓主人服务,诅咒着每一个企图打扰死者安息的盗墓贼。
“规格不赖,咱们本来准备绕后面,没想到人家早有准备,配了警卫员。”胖子打趣道,“我看这就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墓里好东西一定不少。”
我打开背包,换了一口平头铲,不料墙面比想象中坚固,一铲子下去居然擦出了火星,仅凿出几道细微的擦痕。
“修墙的可真够贼的,墙身里面灌了铜汁,光凭铁器挖不进去。”我沿着断头墙四周摸索了几圈,这才发现修铸工艺非凡。高达六米的墙面光滑平整,从上到下,找不到一丝接缝的痕迹。
“整体浇筑,没戏。”胖子拍拍铜墙,眼珠子滴溜直转,看样子已经有主意了。
“既然墙身打不进去,那咱们换个位置,挖一个U形洞,从地下走呗。”
我摇头:“下面有地基,都是一体式的。等我们挖进去,天都亮了。”
三个人同时沉默了,苛刻的作业时间逼着我们另辟蹊径,以挖凿的形式潜入墓室显然行不通,那剩下的选择无非是爆破或者寻找其他入口。
“我反对用火药,”Shirley杨抚摸着墙面,“承重结构还没摸清,先不谈能不能准确找到爆破点,就发掘保护的原则出发,我们不能随便破坏墓室内部环境。”
胖子有些憋火:“咱们又不是来请客吃饭的,总不能等着大将军他老人家亲自来开门吧?”
“下边行不通,我们换个方向。”我指着岩顶,“整体浇筑一般都是自上而下的结构,再高明的工匠也没办法让铜汁逆流。我先上去看看情况。”
胖子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他取出铁镐说:“只有两根,注意安全。”
借着凹凸不平的岩壁,我以铁镐为工具,艰难地登上了天顶。刚才站在底下的时候没留意,上来之后才发现高得可怕。我检查了一下接缝处,果然有缝隙。我朝底下的人竖起了大拇指,然后转身开始开凿工作。悬空凿洞十分费力,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难以施力,几分钟后我就累得浑身大汗。
枯燥繁重的疏通过程耗费了大量时间,Shirley杨贴在墙角与岩壁的夹角处,仰头问我对面情况如何。我看了看眼前的洞口,举起电筒,探头进去张望,谁知道对面忽然闪过一道刺眼的光亮,我本能地用手去挡,但整个人失去平衡,倒了下去。那一瞬间,我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甚至能感觉到血液在身体里流动的方向。墓室内没有遮挡,如果直接摔在凸起的岩石上,那少不了躺个半年。我拼命地扯住扣在腰部的绳锁,可惜下坠的速度太快,右手传来阵阵钻心的刺疼,始终无法使自己停下来。在我几乎绝望的刹那,人猛地飞了出去,腰腹一阵巨痛,几乎要把我勒成两段。我反应了两秒,这才发现救我的是胖子和Shirley杨,他们及时拉住了绳索的另一端,以两个人的重量平衡了急速下坠的我。
“操!你他妈的见鬼了?说跳就跳。”胖子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绳子上,脑门上全是汗,“吓死老子了。”
我解开锁扣慢慢地滑了下来,心有余悸道:“对面有光,被晃了一眼。”
胖子不信,非说我眼花了。我爬起身,指着洞口说:“反正已经开了,自己进去看。”
“我先上去。”Shirley杨扯了扯安全扣,戴上手套,率先攀上了岩壁。我贴在夹角处,全程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有什么闪失。她沿着铁镐留下的痕迹飞快地登上了壁顶。
“怎么样,大将军家装上洋灯了吗?”
“有光,不过很暗,可能是长明灯。”Shirley杨又丢了两条备用绳下来,“我先进去,再打两个眼,你们上来的时候小心点,岩壁已经有些松动了。”
我再次登上墙头,墓室内果然透出一股幽幽的湖色。这间墓室雕琢精细,壁石打磨得光滑透亮,描有色彩斑斓的壁画。墓室正上方悬挂着巨大的七彩琉璃宝顶,宝顶分九层九阶,每一层又分九处枝节,分别指向东南西北各个方位。薄锦绘制的卷文挂满了整个宝顶,将墓室中央装点成了一座充满异域风情的安息所。因为年代的关系,不少卷文已经干裂破碎,呈倾颓之势,几乎碰到我们的头顶。Shirley杨对着挂在面前的卷文轻轻地吹了一口气,不想它居然迎风而断,飘飘扬扬地落到了地上。
“蚕丝在当时非常名贵,克驽多的地位可见一斑。”我捡起薄锦,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重量,透光性非常好,简直像蝉羽一样。最可贵的要数薄锦上手工绣绘的经文。我仰头环视整个穹顶,发现卷书长短不一,有几卷比较长,绕着金色的宝树枝杈缠了三四圈,少说也有百十米。
而Shirley杨口中的长明灯与我们先前所见所想的截然不同。沿着圆形墓室的墙壁,围有好几组铜制家什,一看就是墓主人生前用惯的贴身物品。几乎每几件铜器中间就会出现一只陶制的黑罐,无一例外地透着绿幽幽的冷光。仔细数起来,差不多有二十多只,看得人心惊胆寒。
胖子喜道:“大将军的良心大大地有,批量生产,你看这些双耳黑陶罐,咱们老揣有救了。”
我蹲下身仔细观察,从外观来看,与我们要找的黑耳陶瓶几乎没有任何差别。只是不知道墓室里的陶瓶为什么会散发出如此骇人的冷光。我认真回忆档案袋中的内容,没有一项提到发光的异象。胖子等得不耐烦了,伸手抓起一只陶瓶:“管它那么多,近在眼前的东西,不拿就是王八蛋。”
我光顾着回忆陶瓶的细节,眼睁睁地看着他攥起瓶子,拦都来不及。Shirley杨大喊放回去。
她这一嗓子又尖又细,我们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她似乎也吓了一跳了,那根本不是她自己的声音。
胖子握着陶瓶呆在原地。我站起身,小心翼翼地靠近发愣的Shirley杨。
她双手捂在喉咙上,脸色惨白。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总觉得她整个人正沉浸在一片幽暗的湖色中,透着一股寒意。
Shirley杨见我正朝她靠近,居然快速地摇了摇头,曲起膝盖准备往后退。我当机立断,飞身扑了过去。Shirley杨的表情彻底变了,扭身踢了上来。我架起双手挡了一下,却发现Shirley杨的攻击软绵无力,一点都不像她平时的作风。她见我近身,整个人都慌了,信手抓起一旁的铜器迎面就砸。我比她反应快,一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一手扣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提到了半空。她拼命地挣扎,嘴里一直在喊着我们听不懂的句子,声音尖厉无比。我耳膜都快震破了,可不敢有丝毫松懈,勒住她的双手越发用力。大概因为我掐得太狠了,Shirley杨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我怕她缺氧,急忙松开手臂。不料她落地之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死死地按住自己的肚子。
我上前要扶住,被她一脚踹得老远。她半跪在地上,断断续续地说:“咳咳,别,别过来,给我水,拿水,咳咳,咳咳……”
我解开水壶丢了过去,Shirley杨颤抖着抱起它,连续灌了好几口,然后“哇”地吐了出来。她的身体周围瞬间像着了火一样,冒出阵阵白烟。而从她嘴里吐出来的水,竟变成了一摊荧绿色的黏稠物。
她大口喘着气,眼神逐渐恢复了正常。我跑上去扶住她,忙问怎么回事。Shirley杨微微发抖,指着胖子说:“那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放回去。”
胖子愣了,但不敢反驳,乖乖地将东西放回原位。我回头瞄了一眼Shirley杨刚才站的地方,不知何时地上居然多了一只黑陶瓶,而且瓶口的塞子早已不翼而飞。
我看了看Shirley杨,头皮一阵发毛,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手贱啊!想不到你比胖子还手贱!”我心有余悸,扶着她坐到一旁休息。Shirley杨少有的沉默,停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幕。
“我原本跟你一样,都在思考陶瓶的来历。虽然外形一样,但记录里并没有发光的记载。而且黑陶本身不具备透光性。这些冷光的来源十分可疑。等我凑近想要进一步观察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一只,然后就觉得头昏脑涨,满眼尽是荒芜的沙漠……”她皱着眉头,似乎不愿再去回想那段痛苦的记忆,“我记得当时,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估计和瓶子里装的东西有关。”
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躺在地上的陶瓶,它早已失去光芒,灰溜溜地倒在角落里,十分不起眼。这样看来,发出绿光的物质确实不是陶瓶,而是瓶子里装的东西。
“咱们有防毒面具吗?”
“有,在乌鲁木齐的时候补了一些物资,我记得特意置备了三顶。”胖子翻看自己的背包,很快找到防毒面具。
“大家都戴上,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我抓起手边的黑陶瓶,检查了一下封口,既没有蜡封,也没有机关,简直就像随便找了个盖子堵上一样,难怪一碰就开。
Shirley杨和胖子急忙套上面具,我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拔开了木塞,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瓶子搁在地上,静谧的墓室里,除了我们的呼吸再没有其他声音,三支手电齐刷刷地对准了瓶口,等待着真相浮出水面。
第七章 玉骨镜棺
起先,黑漆漆的瓶口没有任何动静。我屏住了呼吸,紧紧地盯着陶瓶,生怕一不小心钻出什么妖魔鬼怪。不一会儿,一股幽光缓缓地从瓶子里抬出了头。我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发现空气中多了一层类似于沙子的漂浮物。细小的颗粒密密麻麻地凑成一团,构成了我们所见到的绿烟。很快,它们在空气中聚集成形,随着我们呼吸的频率,忽近忽远,如同迎风的垂柳一样,不断地晃动徘徊。看来Shirley杨刚才不慎吸入的就是这些发光的颗粒,只是不知道它们到底由什么物质组成,居然带有致幻效果。
眨眼间,绿色的烟雾忽然从我们眼前消失。我急忙起身伸手去抓,可周围空荡荡的,一点绿光的影子都没有。Shirley杨摘下防毒面具说:“挥发作用。看来它们无法长期暴露在空气里。这就奇怪了,既然储存在墓室里,又容易挥发,瓶口为什么没有进行密封处理?”
“会不会是急着封墓,来不及处理?”
“不,”我肯定道,“你忘了,墓训记载克驽多大将军寿终正寝。照理常理说,这些陪葬物品应该早就准备妥当了,而且二十多只陶瓶均没有封口,我倒觉得更像是故意留下的疏漏。”
“那我就不明白了,”胖子捡起黑陶瓶上下翻看,“故意留这一茬儿,难道跟大将军有仇?”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我寻思着将军墓的风水本来就有问题,那在墓里动些手脚,似乎也不足为奇。只是不知道陶瓶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与我们先前见到的黄沙有没有关联。
胖子摆弄着小瓶,拿到我面前问:“下边是不是刻了字?我看不像精绝文。”
我仔细一看,确实有篆刻的痕迹,隐约能看出有一个古体的“玉”字。这不禁让我想到一篇宋代杂谈,讲的是一名嗜玉如痴的官人,每日以精玉磨粉佐水而食,寒玉逐渐在他体内沉积,到最后停棺时,尸身夜透精光,观者无不称奇。可悲的是,正因为含有幽光,尸体入葬后不久就遭挖窃分解,被当作稀奇玩意儿卖入黑市。这位大官人原本希望自己当一名如玉的君子,死后清白飞升,没想到最后连全尸都没留下,成了旁人把玩的古董。
书中记载的玉粉散发着寒气,入夜后会透出绿光,一旦融入空气就会变成烟雾状,与我们眼前见到的奇景十分相似。难道咱们这位异域大将军也有食玉养身的陋习?
我们又陆续翻查了其他黑瓶,可惜的是,瓶底的字迹早就模糊不清,倒是胖子找到的那只,算是比较完整的。
“既然想知道真相,不如直接问大将军。如果他平时服用玉粉,尸体上必然留下痕迹。”
“你不说我倒忘了,咱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没见着棺材啊!难道这里不是主墓室?”胖子叹了一口气,眼巴巴地看着我,“老胡,你是不是太久没出来活动,手艺生疏了。怎么连着定位失误,都两次了。”
“少放屁!”我对着伟大领袖发誓这次绝对没有贻误,这间墓室百分之百是咱们要找的正主。
Shirley杨说:“不会有其他地方,这间肯定是主墓室。如果找不到棺椁,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空墓,大将军的遗体不在此处,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为了从根本上控制克驽多一族的崛起,女王费尽心思建造了这座困龙墓,没有理由会迁墓重择。
“咱们再找,一定有机关。”我看了看时间,离天亮不足一个钟头,如果到时候还是找不到镇库古城的线索,就只能无功而返。
按照以往搜索的模式,我们开始从下至上地逐步排查墓室里的砖石。我绕过头顶上的卷文,挪动铜器,想要敲击墓墙,不想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强烈的光线,差点再次摔倒。这一回不光我,Shirley杨和胖子也感觉到了。他们丢下手中的工作,立刻聚集过来。
“你们也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