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鬼脸铃铛在他的身边,跟着他一起坠落,坠落……

  云寄桑浑身冒着冷汗,辗转着,呻吟着,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有人来到他的身边,替自己将被子盖好,握着他的手,静静坐在他的身边。

  他终于安静地睡了过去。

  第一缕晨曦终于破开了平安镇的夜色,黑暗从每一处房屋的角落里无声无息地退出,悄悄地蛰伏起来,期待着下一次的降临。

  云寄桑睁开眼,迟迟没有起身,躺在床上,静静感受着阳光的温暖。

  这样洁净的阳光,这样洁白的世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云寄桑坐起身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被子,心中一暖。忽而外面似乎有什么声音,便起身将房门推开,才一开门,便看到眼前一道耀眼的银光飘忽而过,悠然而不可捉摸。

  “是师姐在练剑!”云寄桑惊喜地想,他已经好久没有欣赏到自己这美丽的师姐在清晨练剑了。

  自从卓安婕在十八岁时将自己的剑名从“逐日”改为“别月”后,她便再也不曾在白日练过剑了。云寄桑也只是在极偶然的情况下在一个清幽的月夜中,千仞的绝壁上,惊鸿一瞥过那悠然操剑的美丽身姿。

  为什么师姐又重新在白日下练剑了?他疑惑地想着,眼中却紧盯着那在雪地上翩旋不休的皎然身影。

  剑光如虹,剑步如舞,卓安婕的身姿翩如游龙,就那样洒脱地飘摇在天地之间。

  红尘炼慧剑,流水渡泉石。

  闲散心如月,风光好自知。

  只将波上鸥为侣,不把人间事系心。

  琴临秋水弹明月,酒就寒山酌白云。

  一招招剑法,一句句剑意。一支支醉舞,一首首欢歌。

  云寄桑一边解读,那颗迷茫而疲惫的心也开始渐渐地重新变得清澈温暖。

  师姐……我懂了……谢谢你……

  仿佛听到了他的回答,卓安婕的剑倏尔还鞘,站定,悠然地望着他微笑。一瞬间,那由极动化为极静的至美让他不由自主地摒住了唿吸。

  “喜福!”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他的身边响起,肉乎乎的小手更是迫不及待地拉住了他的衣襟。

  “明欢!你醒了!”云寄桑惊喜地将小家伙抱了起来,她咯咯地笑着,嘟起小嘴儿使劲亲了他一口,看来已经完全从昨日的惊吓中恢复过来了。

  “明欢昨夜就醒了,看你回来后实在太累了,就没让她过来。”卓安婕走过来,从他的怀里将明欢接了过去,“怎么样,你没事了?”

  “没事,只是老伤又犯了。”云寄桑深深地唿吸了一口晨间冰凉的清新空气,舒展了一下略为僵硬的四肢。

  卓安婕习惯性地举起酒葫芦饮了一口:“昨夜的事鱼真人和我说过了,陈子通的事不能怪你,你不用自责。”

  云寄桑自嘲地摇了摇头:“也许是这几年死人见得太多,看得淡了,我对子通的死并不特别难过。我只恨自己无能,枉自被称为智者,却无法给老师出一点力。”

  “当年死香煞一案比如今更加诡异血腥,可以称得上杀机处处,步步惊心,结果还不是被你破了?”卓安婕望了他一眼,鼓励道。

  “那时不同,当时我……”云寄桑正要说下去,却被卓安婕打断。

  "我知道,那时你有六灵暗识么!只是你当时破了案子,真的是靠六灵暗识么?说到底,还是要靠你自己的头脑。

  若非如此,能学六灵暗识的人成千上万,公申老前辈又何必要收你为弟子?"

  的确,公申衡当时之所以收云寄桑为弟子,就是看重了他心思灵动,不拘泥于前人,且能举一反三,更立新篇,是自己最佳的传人。只是云寄桑性格上的缺陷却始终让他难以达到他师父公申衡的境界。

  云寄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信心却在卓安婕的话语中渐渐增长。

  的确,没有六灵暗识又怎么样?功力大退又怎么样?我始终是我,大明双璧之一,天下第一智者公申衡的传人!

  想到这里,云寄桑抬首挺胸,仰天长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