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世贞摇头道:“不曾,当时我正在偏房里。只是看到夫人提着灯笼出去了,当时看她颇有心事的样子,便没有贸然上前招唿。”
“原来如此。”王延思大有深意地望着他道,“那想必魏老先生也不曾和杨管家照面喽?”
杨世贞摇头道:“那倒不是,大约一刻钟前,老爷突然觉得口渴,唤我给他烧了杯茶。”
“烧茶?”云寄桑一愣,向旁边望去,果然,屋里的炉子上,一把青铜茶壶正冒着微微的热气。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墙角的一个白色布袋上。忽然想起鱼辰机说过,朱长明被杀的那日,她曾经见过谢清芳提着一个白色的袋子,莫非就是此物?想到这里,他起身将那个袋子拿起。
袋子是布制的,非常普通。打开袋子看了看,里面空无一物,只有几片梧桐叶的残片。云寄桑记得谢清芳说过当时她去取药,这袋子想必便是她装药的,只不知是什么药?便举起袋子放在鼻端闻了闻,却并无任何味道。心中失望,便将袋子重新放下。
“杨管家,我怕凶手再利用铃声做掩护,从今天起,魏府所有的鬼铃都要摘下,这样一来,只要凶手再携带鬼铃,定会露出马脚。”王延思要求道。
“这个……”杨世贞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道,“好吧,我这就吩咐人去做。”
“外面是什么人?”屋里传来魏省曾苍老的声音。
“云少侠,这个消息恐怕只有你来说了。”王延思低声道。
我吗?云寄桑心中怅然,自己又该如何跟老师谈起呢?
放下灯笼,迈着沉重的步子,他向铿然居缓步走去。
刚一推开门,便看到魏省曾身着内衣,披着长衫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左传》中的恒公卷,借着烛光仔细地读着。一杯香茶正在桌上冒出袅袅的水汽。奇#书*网收集整理看他进来,魏省曾将书放下,有些疑惑地问:“幼清?怎么这么晚来,有事么?”
看着灯下那老迈疲倦的面容,云寄桑不知怎的,觉得老师有些陌生起来。
“老师……是子通他,他刚刚被鬼缠铃杀害了……”他有些迟疑地道。
片刻之后,苍老的哭声低低地响起。哭声虽然不大,但其中深沉的伤痛和凄凉却令人悲恻不已。
屋外的王延思叹息了一声,望向天边。
一轮明月不知何时升起,冷冷地注视着这人间的惨剧。
注:本书计时:一天十二个时辰(后来也按初正分为二十四个时辰);一个时辰为今两个小时;若按十二个时辰算,一个时辰划分为四刻,一刻即半小时(若是按二十四时辰算,一天即九十六刻,一刻为十五分钟,此法明末出现,这也是现代计时的基础,本书并未采用);一刻有三盏茶,一盏茶即十分钟;一盏茶有两柱香,一柱香有五分,;一分一分即是现在的一分钟,有六弹指,一弹指有十刹那。一刹那就是一秒钟。
第七章 斋醮
夜深了,云寄桑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了自己房中,松垮地坐在了床头。他很想马上去卓安婕那里看看,只是今天。生的一切让他的身心俱疲,潜伏了好久的内伤也重新肆虐起来。尖锐的痛楚沿着手太阴肺经中的天府穴蔓延而上,待到云门穴时,剧痛已经让他难以唿吸,不得不佝偻着身子取出一枚丹药服下。
感觉着药力缓缓地化开,云寄桑的身体终于得以重新放松。实际上,他早已意识到伊腾博昭那濒死的一掌绝非普通掌法,即使是师门的绝技金蝉步也无法让他从那凌厉诡异的一掌中全身而退,那一掌的恐怖便可想而知了。可怕的是,这一掌的伤害竟绵延至今,且越来越难以压制。如果不早寻良医,恐怕自己失去的,绝不只一条右臂这么简单。
没有了六灵暗识,自己和普通人一般无二,武功也废去大半,甚至心神也不时被恐怖的幻影折磨着。
九死之馀,忧畏百端。(注:苏轼-与范元长)
这样的自己,怕离疯狂也只有一线,凭什么去破解这样扑朔迷离的凶案?
此刻的他,没有一点信心。所有的,只是深深疲惫与自责。
困意渐渐袭来,不知不觉,一只红色丝线拴着的巨大铃铛开始在自己面前来回地晃动着,渺小的自己则徒劳地跟着那个铃铛来回奔跑着。
铃铛上有一个长了两个头的人坐着在向自己笑,那是谁啊?好熟悉的样子。
恍惚中,他看到了朱长明和陈启的身影。
两个人都站在炽白的阳光下,焦急地向他大声唿唤着。
为什么,自己什么都听不到?难道自己聋了吗?
缓缓回头,蒸腾的水汽中,一个白色的袋子打开了,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子穿了一件缀满铃铛的长裙,从袋子里钻出,缓缓向自己爬来。
他惊慌地退后,忽然间一步踏空,跌落到无尽的深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