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茶深看她一眼,叹道:“唉,怎么那头鹿变得狡猾起来,你反而倒傻了?”

****

皇帝回到了御书房,入内仍旧批那些没完的奏折。

外头,雪茶监督着太医们给紫芝看过了伤,上了药,又包扎妥当。

雪茶又问紫芝怎么跑去的朱太妃宫中,紫芝说道:“我是去送衣裳的,无意中看见平安跑了进去,太妃一看它,就叫嚷什么小鹿之类的话……”

雪茶听了道:“太妃是把那头鹿恨之入骨了,仿佛朱妃的死都记在了小鹿头上,却好像忘了是谁抗旨不遵,导致朱妃伤口开裂而亡的。”

紫芝笑了笑:“是啊,对了公公,你可知道那禹将军一行人到哪里了,小鹿可怎么样呢?”

雪茶往内看了一眼,小声道:“之前听说禹将军一行人过了历城,把历城盘踞了数年的匪贼都给清缴了,跟着这样厉害的将军,那头鹿自然该是无碍的,唉,她可是找到了个大靠山。”

紫芝道:“这我就放心了。”她说着站起身来,“我也该回去了。”

雪茶迟疑地看着她:“你、一向在尚服局可好?”

紫芝脸色平静:“多谢公公,我已经习惯了。”

雪茶本还想多跟她说上几句,毕竟自从仙草离宫之后,他总觉着心里眼前都空荡荡的,有时候想去宝琳宫,但是快到宫门的时候,又想起仙草并不在里头,那股心头犹如冰水流过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因为赵踞不曾去过宝琳宫,宫内的人都说罗昭仪有些失宠,但是只有雪茶心里隐隐猜到皇帝的心意,只怕是跟自己一样的。

相见争如不见,见了又会多想起那个不该想的人。

她扔下了这些人,头也不回跑出去满天下的撒欢儿去了,想想实在可恨。

送走了紫芝,雪茶怏怏地回到了内殿,却见皇帝立在窗前,并没有看奏折。

雪茶愣了愣,凑过去小声问道:“皇上可是累了?不如暂时小憩片刻?或者奴婢给您端一碗参茶?”

赵踞不言语,过了会儿才说道:“那件衣裳……”

雪茶怔怔地听着,皇帝却没有说下去。

“什么衣裳?”雪茶按捺不住,脱口问道。

赵踞的眉峰微动,终于道:“徐太妃的那件遗物,你拿来。”

雪茶这才明白,他颠颠地跑回偏殿,从箱柜中翻了出来那件缎子宫装,上好的丝缎绵密顺滑,摸上去好像是青丝般的触感。

雪茶看着上头有些眼熟的碧桃花,终于又端着跑回了内殿。

“皇上。”雪茶躬身将缎服呈上。

赵踞回头,看见他手中毕恭毕敬捧着的宫装。

那艳丽的颜色在瞬间撞入他的眼中,连同许多不该有的旧日记忆。

本来那日让高五将这东西给鹿仙草带上,从此不生瓜葛,没想到那人居然不肯要。

“是宫内的东西,自然该留在宫中。”当听见高五转述的她的话的时候,皇帝的心微寒了一下。

她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绝情人物。

却比自己更强。

皇帝盯着那宫缎,半晌,猛地一掀。

艳色的缎服给撩起,自雪茶肩侧掠过,坠入了他身后的白铜炭炉之中。

雪茶不知所措,回头看时,却见那炉火透红,很快将娇贵的缎服烧出了一个洞。

“啊……”雪茶惊呼了声,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冲了过去。

他抬手揪着那衣裳,不顾一切将衣裳从炉子里扯了出来。

赵踞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望着那本来完美无瑕的宫装上烧出的洞,突然窒息。

雪茶欲哭无泪:“皇上、您这是……”

赵踞看了半晌,转身回到了御桌之后。

抬手拿起桌上的小玉狮子,片刻,赵踞道:“高五。”

几乎皇帝的话音刚落,高五那瘦长的身段就从雪茶旁侧的柱子后闪了出来。

雪茶瞪着他,却听皇帝道:“你找个可靠能办事的人,即刻赶去追上禹泰起……”

雪茶忙回过头看向皇帝。

赵踞的话音顿了顿,终于斩钉截铁地说道:“不管用什么法子,把鹿仙草带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伙伴们周末快乐~

第 82 章

从历城县到济南府的官道上, 白马飒沓而过, 疾如流星。

官道上来来往往自然有许多的百姓,众人只是惊叹世间竟有这样快的骏马, 却再也想不到,这跟自己在转瞬间擦身而过的,正是大名鼎鼎的夏州节度使禹将军。

禹泰起一行除了朝廷特派的随行官员, 多数都是军人,并没有军医跟随。

幸而禹泰起自己就会听脉, 当时见仙草脸白如纸冷汗湿了双鬓,他忙将仙草的手腕握住,却察觉她的脉象混乱, 因为脸色过于惨白,更衬出了眼底隐隐地乌青。

禹泰起脱口问道:“你吃了什么?”

仙草正在疼的恍惚,听见禹泰起的声音, 整个人略有几分清醒:“禹将军?”

禹泰起虽不知究竟, 但这两天唯一异常的就是在历城县衙里,那突然出现的车夫。

一想到蔡勉手下之人的行事, 禹泰起心头一阵冷意袭来:“是那个车夫?”

仙草竭力凝神,艰难地说道:“他喂我、吃了一颗药丸, 说是叫什么‘三日断肠散’……”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禹泰起拧眉。

仙草眨了眨眼, 强笑了笑:“之前没有这么疼, 我以为他是吓唬我的。”

禹泰起却反应过来,当时仙草着急的是徐慈的事,她满心都只想徐慈的安危, 却把自个儿的性命置之度外了。

一念至此,倒是让禹泰起不知说什么好了。

****

禹泰起叫其他属下们继续沿着官道行进,自己却抱着仙草,一路快马加鞭直奔济南府。

抵达城门处的时候,天色刚刚黄昏,因他来的甚急,城门口的士兵们远远地望见暮色之中一道白色影子飞驰而来,不知何故,都忙戒备起来。

然而等到想要合围的时候,却只听到耳畔奔雷似的马蹄声,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与此同时劲风扑面,强大到几乎能将人掀翻在地。

大家给那股强大的冲击之力震撼,只顾掩面踉跄后退,哪里还能拦人?等回过神来之后,眼前早就不见了那白马的影子。

济南府的名字出自古代四大河流之一的济水,济水发源自王屋山的太乙池,其地涌跟潜流都十分神奇,三隐三现,穿越黄河而不浑浊。

古人把独立发源且最终又流入大海的河流称之为“渎”,济水便是四渎之一,又因为有这种独立清流百折不挠的特质,故而也引的许多骚客文人、乃至名臣良将等游览于此。

先前禹泰起自夏州而回,一路上行事低调,也从不肯在地方上多做停留,但却特意在济南府逗留了一日,只为观赏济水。

却不料因为这一举动,曾有过一番奇遇。

此时,他在黄昏入了济南府城,并不理会身后士兵们的大呼小叫,仍旧纵马往前而行。

只因为毕竟济南是个大城池,街头上行人众多,禹泰起不得不放慢了马速,免得误伤行人。

如此用了两刻钟,禹泰起来至了城中的五龙潭。

近日因为地气回暖,五龙潭旁边的柳树都已经抽了新芽,芽叶交织,夜色之中朦朦胧胧,跟不远处的湖水交相辉映,仿佛来至了仙境。

禹泰起抱着仙草俯身穿过了细柳之中,往小径上走了不多时,前方有人道:“是什么人这么无礼,居然骑着马闯了进来。”

禹泰起翻身下马,问道:“濯缨老人在么?禹泰起再度拜会。”

那前头拦路的却是个挽着垂髫的童子,此刻也看清楚了禹泰起的样貌,当下笑道:“原来是禹将军,您是上京回来了吗?”

“是,”禹泰起已经抱着仙草走了上前:“这位姑娘中了毒,还要请濯缨老人给她看一看。”

童子瞅着他怀中的仙草,见是个脸儿可喜的少女,不由笑道:“禹将军,我们老爷才赞你不近女色,你怎么就抱了个大姑娘来了?”

禹泰起顾不得跟他玩笑,大步流星望内。

他怀中仙草原先在马背上给颠得七荤八素,此刻却逐渐地缓了过来,又听见童子清脆的声音,便低头看了过去。

“将军,这是在哪里?”仙草呆呆地四顾周围。

垂柳依依,安宁静谧,夜风从湖面上吹来,略有些凉意,远处山峦背后的天空还带着一点黄昏时候的夕照颜色,恍若仙境之中。

禹泰起说道:“我带你来见濯缨老人,他的医术是最高明的。”

仙草懵懂不解。

童子听了就插嘴说道:“我们老爷的医术虽然高明,可也不是谁都能随便来看诊的。上回也是因为老爷敬重禹将军是个贤良能干的好官才出手,这女孩子又是谁呀?”

禹泰起道:“这是……”他看着仙草,突然有些犹豫。

童子却一拍手掌笑道:“禹将军你向来是个直言不讳的人,怎么这会儿却吞吞吐吐的了,我知道了,这女孩子是你的心上人。”

禹泰起眉头微蹙,却没有做声。

仙草本要出声反驳,却因为一路颠簸,不知道是否催发了毒性,肚子更是疼的厉害,当下忙屏息拧眉,不敢张口。

****

这濯缨老人是禹泰起在来京路上逗留济南府的时候,旧日的箭伤发作,幸而受了当地名士的指点,才来这五龙潭里寻了这位隐居在此的老先生。

禹泰起身上的箭伤,因为当时受伤之时情形紧急,处理的自然不太妥当,留了些残铁在骨头上,此后日累月积,铁锈生毒,导致伤口一直都无法痊愈,每隔一阵就要发作,疼痛难忍。

濯缨老人却果然是国手,给禹泰起看过之后,只用一把银刀,一块磁石,费了一夜功夫,将他骨头跟肉内的残锈尽数剔除,又用了特制的生肌消毒散敷上。

不出三日,禹泰起就觉着这煎熬了他七八年的旧伤已经大为痛快了。

所以在看到仙草似是中毒之后,禹泰起第一想到的就是濯缨老人。

在那童子的引路之下,禹泰起抱了仙草进了细柳深处,靠近大明湖畔,有三间茅草屋,隐隐地亮着灯光。

禹泰起重拜见了老人,又说了仙草的情形。

濯缨老人上前给仙草诊了脉,皱眉道:“这是什么阴毒的手法,用来对付一个女孩子,实在是太伤天害理了。”

禹泰起的心猛然一揪:“先生这是怎么说?”

濯缨老人却欲言又止,只看着他道:“将军你离开的时候只身一人,如何回来的时候,却抱着这女子?她跟你什么关系?”

禹泰起的心情复杂,幸而那童子快嘴快舌地又抢着说道:“老爷,这女孩子是禹将军的心上人呐。您快点救人罢了,没看到禹将军多担心吗?”

濯缨老人深看了禹泰起一眼,笑道:“虽然说这药有些难办,用毒的人也十分难缠,老朽本来不想插手,但既然是将军亲自带了来的,少不得就尽力而为罢了。只是要拔清楚小姑娘体内的毒,并不是一时半刻能成的,忖度着至少要一天一夜。不知将军能等吗?”

禹泰起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使得,只要能救她的性命。”

濯缨老人挑了挑眉:“那好吧,只是在老朽给她拔毒之时,不能有外人打扰,免得前功尽弃,烦请将军也退出去等候。”

禹泰起拱手,向着老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这才退了出去。

就禹泰起退后,那童子笑嘻嘻地说道:“老爷,你前头才说嘴,这会儿又打了嘴,说什么禹将军不好女色之类,如今你看禹将军多关心这女孩子,之前还把人抱的紧紧的,这样亲密,他们是不是已经成亲了呀?”

濯缨老人正又细细地握着仙草的手给她诊脉,闻言伸出左手,在童子的额头上弹了一记:“胡说八道。”

童子忙捂着脑袋:“我哪里胡说了,难道老爷没看见?”

濯缨老人看一眼仙草虽然苍白却依旧晶莹的肤色,叹道:“这女孩子明明还是清白之身,要知道女孩子的名声是最要紧的,你要是还只顾胡说,就再去给我捡一百颗的融血丹吧。”

****

且说禹泰起走出茅草屋,就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落座。

这会儿柳墙寂静,隐隐地似能听见夜风掀动湖水,发出了荡漾的声响。

禹泰起不知不觉握紧了拳:此时此刻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为了一个女孩儿,如此不顾一切、孤身一人入了济南府,贸然地来请濯缨老人相救。

但是……像是拂动了湖水的夜风又吹到了他的心湖之上,在禹泰起的眼前,不时地出现仙草之前晕厥的时候,向着自己含泪微笑地叫了声“哥哥”的情形。

他没有办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但对那一幕,却无法淡定。

月出东山,才过了两刻钟,禹泰起突然间听见柳墙之外有杂乱的脚步声。

他是惯了行军之人,忙又侧耳细听,心头震动,原来他已经听了出来,这来人还不在少数,至少得有三四十人。

濯缨老人名头虽大,但因为已经隐居,所以并没有人敢贸然打扰,就算有人求医,也只是三三两两而来。

如今夜半三更如此阵势,禹泰起即刻明白,来人多半并非冲着濯缨老人而来的。

宽大的手掌轻轻地在石桌上一摁,禹泰起缓缓起身。

第 83 章

在对方擅自闯进来之前, 禹泰起缓步走出了柳墙。

走出了十数步, 影影绰绰地,果然见月光下的柳丝之中, 站着无数道身影。

禹泰起定睛一扫,却见当先为首的,是名脸儿瘦削, 留着山羊髭须,身着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

那边自然也发现了禹泰起现身, 忙都住脚。

中年男子盯着禹泰起,目光微微闪烁,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禹将军果然在这里, 可见下官并未找错地方。”

禹泰起道:“你是何人?”

男子举手躬身道:“下官王薄,乃是济南府的通判,特有要事, 请禹将军回府衙配合调查。”

禹泰起眉峰一扬:“哦, 什么要事?”

王通判笑了笑,假惺惺地说道:“这话说出来可不大好听。将军还是随我先回去吧。”

禹泰起不动声色地望着对方:“躲躲藏藏不是我的行事, 你且说就是了。”

“那好,”王通判嘴角斜挑, 缓声道:“禹将军应该认得从沧州府过来的沧州牢城营众人吧?”

禹泰起回答:“认得。”

王通判点头:“将军果然快人快语, 那将军应该也跟那随行的囚犯徐慈有些牵连对么?”

禹泰起皱眉冷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你且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王通判脸色一变,厉声道:“那么下官就直说了, 听说禹将军跟这囚犯徐慈有些不可说的关系,还特意派了人来保护那徐慈,但是将军你也未免太嚣张了,就算你深受皇恩,很得皇上器重,但是公然在我济南府公然逞凶杀人……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禹泰起终于忍不住略有些动容:“你说的杀人……不知杀的是什么人?”

王通判冷笑道:“将军难道敢做不敢当吗?你所派的那些人,把沧州牢城营的差拨跟其他众人都统统杀死了,作案之时给巡城士兵跟府衙差役撞了个正着,还有人证等,难道将军还要否认?”

禹泰起不理别的,只追问道:“统统杀死?那徐慈呢?”

王通判道:“将军何必明知故问,徐慈自然是你们的人救走了。”

禹泰起最关心的是徐慈的生死,隐隐地竟怕听到徐慈有事之类的话。

如今听说徐慈给“救走”,虽然他确信不是自己的人所为,且情形扑朔迷离,大有蹊跷,但总好过听见徐慈也尸横当场的消息。

因为他不想看到仙草失望伤心的表情。

禹泰起又见对方带了足有数十人前来,俨然严阵以待,而自己因为关心仙草的病,是只身独自进城的,其他的亲信众人,只怕要等明日开了城门才能前来。

他默然不语,心中沉吟。

王通判见禹泰起不言语,便后退一步道:“将军若是还有什么申辩,不如且随了下官前去府衙,跟我们知州大人亲自面谈罢了。如果将军不肯听从下官的好言相劝,那么……下官少不得就恪尽职守了。”

莫说是这些寻常兵丁,就算是西朝人围住了,禹泰起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但是现在是非常时候,里头濯缨老人还在给仙草诊治,这会儿若是跟这些人大闹起来,老人自然不能继续给仙草看诊。

但如果自己真的跟了他们走,也难保他们不为难仙草,如今她可是一点儿自保之力都没有的时候,自己怎能弃她而去。

禹泰起略一思忖:“我可以去府衙,也好见一见你们的周知府。”

那王通判先见他沉默无声,生恐有变,正在暗中戒备。

身后的衙差跟士兵们也都手按刀柄,如临大敌,如今听禹泰起答应,大家都松了口气。

王通判干瘦的脸上浮现毫无温度的虚假笑容:“禹将军果然是个明白痛快的人……”

他还未说完,禹泰起又道:“只不过,我这儿有个病人正在请濯缨老人治疗,我怀疑这人跟细作勾结,想要谋害本将军,所以要让濯缨老人将她治好了,好从她口中得知其同党的下落。在她能开口之前,本将军不能离开此处。”

王通判一愣,几乎有些反应不过来:“你……你的意思是、不肯配合了?”

禹泰起淡淡道:“就算阁下是济南府通判,但是本将军也是皇上亲封的武威大将军,夏州节度使兼统兵都督,岂是你们这小小地济南府说能拿捏就随意拿捏的。”

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此刻虽然孤身一人,气势上却仿佛抵得过千军万马。

王通判不由窒息,他身后那些人更是不敢动弹分毫。

“你……”王通判是得了知府的死命令来的,本来想嘴硬到底,但是面对禹泰起,却不知为何,那些放肆的话竟然有些无法出口,只得气急败坏而心虚地说道,“将军,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要知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将军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能逾矩违法,何况将军现在且不到那种地步呢。”

面对他的舌灿莲花,禹泰起只回了淡淡地两个字:“是吗?”

王通判再度窒息。

他看了看左右,虽然很想狐假虎威,奈何身后的人也都是一干同样想要狐假虎威的狐狸,如果动了手,只怕他们跑的最快。

但是骑虎难下,王通判干咳了两声,面上艰难地浮出一点无可奈何的笑意:“其实下官也并非故意为难,只是碍于王法而已。下官也是职责所在领命行事,将军何必为难下官呢?”

禹泰起道:“方才你所说我已明白。但是我夏州军从来军纪严明,绝对不会私自滥杀无辜,何况死的是牢城营的差人。你既然是领命行事,我想,命你前来拿我的只怕是你的上司周知府吧,那么劳烦你回去,请周知府亲自来走一趟,我跟他解释就是了。”

这若是别人敢如此狂妄,王通判早就暴跳。但是禹泰起说这话,却无端地令人无法反驳。

王通判还没有想好如何回答,禹泰起又道:“还有,想必通判知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夏州军在地方上行凶,那么要处决他们或者如何惩治,也是归军中管束,地方上无权行事。所以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如果伤了我的人,或者伤及他们的性命,这件事,本将军势必追究到底。”

王通判前来跟禹泰起照面的时候,以为这不过是个能行军打仗的粗人,自己只要露面一镇吓,事情便能成。对方顺从地去府衙那就罢了,倘若不从,大不了叫手下人一拥而上,来个鱼死网破。